书生矜持一笑,突然惊道:“这这是个墓室”
赵杏一惊,只见书生举着蜡烛,将光照向她眼前。
这确实是一间墓室。
室内布置极其风雅,翠竹桌椅、白玉酒樽、青瓷杯具、白陶瓶、古琴
要不是他们正前方高台上,那笼罩在夜明珠下幽蓝的石棺泛着阴测的寒光,它还真不像一座墓室。
室内有一桌案,案上铺着四幅画。
第一幅是一位姿容秀丽的女子临水湖边,湖畔柳枝青青,春光正好。第二幅中的女子和第一幅中是同一个人,她跪在巍峨殿宇上,一个身穿墨色交颈皇袍的男子立在她身前。
书生站在她身后,凝着那画,低声道:“看样子,这里埋的是一位妃嫔。”
第三幅,残骑裂甲,铺红天涯,画得却是征战了。
“想来这是当年衡山国灭国的场景。”书生看着第四幅画,语气变重,“这,这妃嫔不是自尽的,是被人给活生生装进棺材里闷死的。”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风吹来,蜡烛随即嗤的一声熄灭了。
只听身边书生。秦霜同时大叫一声,随后,似有一人闯进,只听拳风阵阵,赵杏被挤着向后踉跄了一步。
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几道破空而来的风声,几点寒光骤现她面前,她猛地朝旁边一掠,那寒光几乎就贴着他身上的长袍飞过去,她的肌肤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她一急,从袖中掏出匕首,胡乱向那人一挥,漆黑中只听到匕首划破皮肉的刺啦声,随即那人一记更猛烈的掌风向其天灵盖直扑而来,速度之快,她根本来不及防!
赵杏心道完了,却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手指修长,有些凉冷。她身子被那人带着一转,随即黑暗中那人似乎消失而去。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秦霜?”却听见秦霜在前面闷闷应了一声,她心头一震,这人是谁?
“喂,你还好吧?”
旋即,书生手中的蜡烛再次燃亮。
“刚才有人要暗杀我们,那人武功极高,我和他交手,竟被他的剑锋扫了一下。”秦霜走过来,看了看赵杏,立即道,“安世,你有没有受伤?”
赵杏微怔,只道,“没,刚才那人要杀我的时候,我碰到一个人的手,好像是他救了我。”又看了看秦霜一脸震惊的表情,解释道:“我以为是你,结果不是,也许也许是这位小兄弟,也或许是我感觉错了。”
“不是我,我刚才被人点了穴。”书生连忙道。
赵杏与秦霜相视一看,脸色顿变。
“是我。”烛光暗处走出来一个男子。正是先前斗笠。
赵杏大惊:“你不是走了吗?”
秦霜怒:“是他骗我们来的,这一切肯定都是他捣的鬼!”
斗笠闻之也不吭声,淡淡看了秦霜一眼,纵然秦霜一向好骨气,此时也不觉微微变色。
赵杏也道:“应该不会是他,他若是想动手,有的是机会。只不过,想来阁下也非全是好意。敢问阁下为何去而复返?”
男子:“我是来捉妖。”
书生:“真有妖怪?”
男子再不肯答。
赵杏却顿时寒意漫过骨髓,烛火微熹中,蓦然发现,对方发髻上穿过斗笠的那一支别发的木簪——她倒是认识的,这与当日客栈中刘去手中所持木簪近乎一样!
她想起刘文当日的话,蜀地之人女善蛊,男擅巫,只是蛊主多为女子且多为个体,但巫师却通常出自异域神秘教派,且男子居多。
最主要的是,蛊主施蛊为私欲,道士捉鬼为正义,但传闻这西汉的巫师,便偏偏喜欢收拾穿越者匡扶日月天罡。
传闻晋国枭雄栾书,英明一世,最终却仍然败在一位巫师手中,魂魄与木簪中封印,为其门派世代巫师祭司继承。
赵杏想到这里,顿觉全身发冷,再不敢看他。
他却猛然眼神瞥向赵杏,喊了声,“你过来。”赵杏顿时一骇,忙往旁边一避,突然,只觉得身后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震,隐约有张弩之声。
她脚底一空,摔进一条甬道之中。虽然她反应得够快,几乎立即伸手去攀身旁的石壁,可石壁被打磨得光滑,根本无力可使,只能顺着甬道下堕。
上面,似乎书生和秦霜也相继摔下来。
甬道中有一处拐弯的地方,眼看着就要撞得头破血流,赵杏猛一拼力,转了一下,瞬间冲出了甬道,一下子撞在什么柔韧的事物上。眼前一片黑暗,完全看不清东西。她伸手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忽听有人在黑暗中用一种凉飕飕的声音慢慢说:“你到底摸够了没有?”
赵杏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退开五步:“怎么是你啊”
眼前又亮了起来,赵杏身侧那人慢慢支起身,看着她:“怎么,撞了本王还这么理直气壮?”
此人正是刘去。
他身后,站着数十位朴色衣衫、看去却极是矫健敏锐的男子,赵杏知,这些必是宫中禁军侍卫。
“张安世你这臭小子,你可知我师父为了寻你费了多少心思,戴王他们现在都还在别处找你呢!”刘据手上举着蜡烛,要不是刘去挡在他前面,只怕他立时便要冲过来掐死赵杏。
找她?
赵杏顿时懵了,却还是借着微弱的光,默默朝刘去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师。”
“先”刘去方要开口。
却听见有声音从外面传来。
甚是激烈。
其中甚至听到奇松的冷喝声:”太师已令,你们这是要公然违抗太师的命令吗?”
随着奇松话音一落,有男子领头,声音微沉,“臣等不敢,只是这太师久入墓穴迟迟不出,我等记挂,所以务必要进去查探一番,这是我等的本分。”
尼玛?是汲黯?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什么情况这是?
她心下扑扑重跳之际,只手上一热,刘去拉她而出,及至洞口,松开手,手负与背,冷冷睨向汲黯:“右扶风有心了,本王素爱挖坟,今日不过瘾犯,也值得右扶风大人如此兴师动众?”
汲黯凤眼一眯,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而眸光一收,道,“是么?”
话音一落,他身后众人便欲入赵杏他们身后墓穴。
刘去身边众人亦是拔剑出鞘。
一时,间不容发。
许是从墓中走出来的缘故,赵杏觉得那天的天空特别刺眼,特别冷。她不记得汲黯与刘去对峙了多久。
后来,竟惊动了卫皇后亲移凤驾,手执武帝亲笔金卷,大意言之,自今而后,擅发人丘者,诛。这才止住了那场风波。
随即,书生、秦霜、斗笠亦出。
书生似乎与汲黯颇有交情,汲黯见他,笑着喊他“小千。”小千是个痴情的书生,告别了众人,言其决意继续寻那女鬼相助。
而斗笠则谁的账也不买,无视在场一切权贵,扬长而去,临走前,偷偷往赵杏手边交了一物,低语:“记住,我叫楚服。日后求我的时候,就对此物念我名字三次。”
赵杏满脑黑线,喂,兄弟,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求你?你你给我滚!
再后来,卫皇后言山上风冷,下山再议,遂离。
汲黯面带笑意,也与张曼倩先行离去。
余下百官冷淡瞥她一眼,亦纷纷离开,间或听得有老臣对石庆摇头说“太师旧习不改,这”缓缓而行的石丞相似笑非笑,没有多答什么。
眼看整个不触山都撤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丝不苟、严密看守的侍卫,还有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目光如刀如豹,凛凛为首。
赵杏一怔,又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青年领着数众精武男子林立,刘据高声喊道:“卫将军,你在这里做什么?”
卫青,闻言亦高声笑回,“卫青奉右扶风命在此保护太师。”
赵杏一惊,这无声竟谨慎至此,只怕刘去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此举霸道,却不属谋反,再说,他大权在握,谁也不能怎样他。
刘据伸袖一拂,一剑朝四周树木挥去,落叶沉沉,怒道:“娘的汲黯,我父皇和师父还没死呢,轮得到你发号施令!温泉,我们过去将他杀了!”
那黑衣男子摇头,“太子爷,主子没下令,温泉什么也不能做。”
温泉,赵杏听这名字耳熟,连连看了他几眼,却见这温泉似有所忌讳,几乎立刻低首。
刘据一声冷笑,拔了一名侍卫的刀剑,便要冲出去。
这时,刘文正和奇松怪石从墓穴另一边走过来,脸色一变,喝道:“刘据,你站住!你这时敢再添乱,我先宰了你!再说,你打的过卫青?”
刘据两眼红怒,如那斗牛般,却终一声低啸,恨恨掷了剑。
啷当一声,仿佛也击在赵杏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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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本王想要你(一)()
随后,众人下山,入霍府别院。
院中,卫青与太子、戴王等人领兵对峙。
别院西厢二楼,卫子夫居中,刘去、汲黯分坐两侧,余下众官肃立左右。
气氛,立时剑拔弩张。
赵杏不由微微一怵:不就是她丢失了一夜,然后刘去找她顺便挖了个坟么?好吧,就算挖坟确实不地道,可以刘去代政之位,何以至此?
她正想着,却听刘去冷冷朝她一瞥,道:“奇松,我不想见此人。”
“是。”奇松遂快速拎她下楼,随手一丢,差点没将她摔死。
赵杏立在楼下,摸了摸脚,心道:走就走,要不是今日此事多半因我而起,我,我才懒得管你呢。
想着,便要出门。
刘据却拦下她:“你给我留下,省得回头师父再寻你。”
刘据今日对她似乎格外冷漠,她心中默然,只好乖乖拖了把椅子,坐下等候“召唤。”
突然,有声音从楼上传来。
似起争执,出声却很是谨慎小心。
过了一会,陡然听见一声冷笑:“怎么,今日你们是要逼着本王从此处跳下去吗?”
随着这一声,又不知何人所起,响起一阵朗朗:“臣等不敢。”
“只是依太师之意,若张安世他十年不能重翻此案,太师便要将我大汉贸易、万民食粮拖至十年吗?”
“还请太师以国事为重。”
汲黯声落,楼上再起一片附和。
“罢了,太师既说半月,便半月吧。太师,本宫也希望,半月后,你能够想清楚,从而做出对我大汉万民最有利的决策。毕竟,本宫和陛下是将整个大汉交托在你手上,你万勿负之所望才好。”
这?
赵杏听得大惊,此事与她有关?
在这断断续续话语中,她大致了解了目前情况:刘去要了半月之期,考虑是否签订大汉与楼兰两国的贸易文书。
刘去大抵是为她争取了时间,又似乎在不触山墓穴一事上惹怒了卫皇后,后汲黯趁势,领众臣再谏,不过,最终卫子夫还是允了他半月之期罢了。
赵杏心头一跳,不由想若是今晚此事谈不拢将会如何?却听一阵隆隆作响。
她忙避开,旋即,众人相继离开。卫青亦撤。
楼下太子戴王诸人,冷冷凝向离去众人。
随之,刘文目光拂向她,淡淡道:“安世,你去陪二弟说说话吧。”
啊?!!赵杏想说难道你们没看见刘去先前态度吗?何况现在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却抬头看见刘文眸中神色,虽依旧温文儒雅,却含威慑,令人不能拒绝,赵杏默言,看了看今晚变得有些陌生的刘文、刘据,想了想,咬牙上去。
上楼的时候,却听得怪石低声道:“张大人,奴才想,主子方才不是真的不想见你,而是他不愿让你陪着他受那些人轻慢。”
赵杏瞬时怔住,这状态一直维持到她上楼见到刘去。
之前墓中光线昏暗,出来又未曾细视。她现在才清楚看到他的样子,他一身月白衣袍,整个人融在那雪白光晕里,益发清贵逼人,又因还在病中,两颊微红,眉目间却泠泠若冰雪,风华万千端坐于桌,桌上茶烟袅袅,氤氲眉眼。
赵杏心下一紧,突想,这人真好看,像曼倩一样。
额,醒醒,醒醒,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想了,但此次,她竟然莫名感到心虚。
“你不去办你的事,还留在这做什么?”
刘去微微咳了声,语气有些冷硬,五指一握,便要拿茶壶斟茶。
此刻的他,似又换了一副样子,不似不触山上锐利,不似墓中冷清,乍然看去仿佛是一个很好相与的人,实则不然。而此刻,反倒像是赵杏的关切惹他不快了。
赵杏可怜他是个病人,便视若罔闻,默默走过去给他沏了杯茶,又随口打破有丝尴尬的沉默,“十二少,你一身武功,从这跳下去,也死不了的。”
刘去一口茶正抿进口,闻言,果断喷了。
茶水糨了赵杏一脸,她一恼,袖下手抡了个小拳,朝他方向举举,哪知,刘去眼利,正正盯着她的手。
赵杏微微傻眼加恼怒,反正看样子,他也不怎么待见她,她索性朝他拜了拜,道:“您老休息,微臣告退。”
方走到楼道口,背后脚步声突起,她一口气半抽,已被他拎了起来。
他不由分说将她摁倒在墙上,就像那日姿势,那强烈的男性气息喷薄到她脸上,她顿觉心慌,一抬头,恰恰对上他下巴的伤痕。
伤痕甚浅,却到底是伤了,这位置她陡然忆起小巷内唇齿交融,心头又是一顿好跳,可这并非她噬下的印子呀,倒像刮胡剃伤的,是了,他是日日要上朝之人,这怎生见人,必是后来拿剃刀划破下颌,将旧痕掩住。
她不禁有丝窘迫的咽了口唾沫,刘去本便有些暗沉的眼眸一下像染了风暴,他扣住她脑后勺,让她贴近自己脸颊,低声道:“本王养了只白眼狼,也不想想那话是为谁而说,你还敢拿话来挤兑我?”
赵杏正要辩解,刘去已俯身将她唇舌封住。
她毫无防备,被他长驱而进,直接挑了舌来吸吮这次他嘴里是药味微凉,苦苦香香,她拼命去躲,却被他腿脚横压到腰身上,直至他在嘴里遍遍吃尝完,才堵住她的唇,辗转亲了数下,方松开了。
她气息不稳,身子一溜软滑下去,却被他捞起,又扣回怀里。
他宽大的衣袍微微展扬,将她整个包围起来。
除却身上微烫,这人哪里像个病人?赵杏羞愤爬满心,用力捶打他肩背,丫的却肩胛肌肉纠实,她嘴肿手疼,碍于楼下有人,只得咬牙小叫道:“刘去,你放开我。”
“胆子不小,敢直呼本王名讳了!”
刘去知她不喜,这种情事不比寻常,结果多种,有两相相悦的,有因慑于他权位而臣服的,有盼得好处相从的,有恋生屈就的,亦有抵死相拒。眼前这人有些贪生怕死,却是个倔强性子,他不想弄个两败俱伤,便试着驯了自己性子,一步一步来,是以此时不太强她,缓缓放手,只微微挑了眉谑道。
饶是刘去并无过逼,赵杏此刻心情还是如翻江倒海。
如今这般,她却再不能自欺欺人,认为他是无心无意之举。
然莫说她早心有所属,单论阳成家灭门,不是武帝便是他亲下杀令,她如何能喜欢他?
又惊觉往日种种,于二人已是过份亲昵,虽说早便立下心志,要成为他最亲近的人,可如今局面,却不在她所有设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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