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傲然挑眉。
“是是是,见过十三少。”
她继续低眉顺眼。
少年则十分不屑连翻白眼。
突然,脑门被人轻轻一敲。
她仰首,
是夏侯十二。
他脸上还带着笑意,那罪魁祸手也方方收回,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纸扇,轻轻一晃,在手上左右交替着把玩起来。
赵杏斜了他一眼,“为什么打我?”
“这不像你。我看着不惯。”
夏侯十二把玩着扇子。
“那小人应该是什么样?”
赵杏一怔,咬牙问。
“像我三弟这样,张牙舞爪,不可一世。”
“二哥,你!”
少年一脸黑线,赵杏却是愣住了,一时有些错乱。
“呃,”
夏侯十二扇子在手里一敲,磕在她脑门上。这次更疼了些。
“嗯,声音不错。”
他眸光莹然。
呸,
这个老变态,万恶社会的残渣,当老子的头是瓷器么。
可话虽这么说,他却是现下唯一能帮她的人,人,总是本能的趋利避害。
“十二少,你有所不知,小人打出娘胎便一直是这样谦恭纯良,你还待小人如何呢。”
她,
用袖子擦了擦脑门,继续躬身赔笑。
听得她说谦恭纯良,其余几人都笑了。
却见夏侯十二眸色一暗,拿眼扫了一眼赵杏,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手对着赵杏脑门又是一个暴栗。
“嘶”
这个男人是真的打她,好疼。
赵杏摸着脑门上**辣的一块,转身跑了几步,一时心中万分委屈。
不就是有事求你么,
不就是你有几分臭面子么,
我爹我娘都没舍得打我,
如今,
月圆当空,可这世间上却再没有了阳成昭信。
张曼倩说的对,那些年她之所以可以张牙舞爪完全袒露性情,无非是背后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爹爹。
厌次县一隅,她爹爹就是她的避风港,她置身其中,无惧江上风雨,嬉笑怒骂,不可一世。
可是,此刻,她只能如此模样。
已经吃过刘乐的教训,她又如何还敢肆意表露性情。
这样一想,她摸摸头,又屁颠颠滚回了夏侯十二身边。
放低了声音,
“那夜十二少遇刺之事,安世实不敢邀功。我知道,你们不过觉得我可笑,拿来闲暇赌趣最是不错。可是,你能不能帮帮我,替我向刘太师美言几句,当日得罪了公主,是我鲁莽。我现下射策考了第九,我不求什么,只求帝聘上刘太师能给我一个公平机会。”
“你现在害怕了,怕有人为了帮阿乐出气,将你从射策名次上踢出来?那你当初呢,何必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呵呵,真是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少年一声冷笑,眉眼满是鄙夷。
赵杏有一块像是被人揪紧,酸疼得喘不上起来,却自知不能辩驳,只是紧紧咬住唇,不再言语。
眼梢余光,却看见夏侯十二眸色幽深,不辨喜怒,这时却听到边上一直温然旁观的青衫男子,淡淡开口:
“好了,三弟,就你话多,也不怕扫了二弟兴致。”又看赵杏,笑意薄薄,“张安世,我二弟到此是为来观览展销会,别的事,回头再说吧。”
他说着眼光瞥向奇松,奇松略略一顿,随之朝夏侯十二一欠身,恭恭敬敬道,“奴才这便和怪石为少爷开路去。”
赵杏心中微怔,还真有人叫怪石,不过已无心揶揄,感激青衫男子为她解围之余,一颗心绷得老紧,她不知道夏侯十二到底在想什么,会不会不高兴,要是不高兴,还会不会帮她?
似乎有风吹过,
赵杏觉得面上一寒,感觉有些诡异。
原来是夏侯十二在把玩着手中折扇,扇子一摇,阴风阵阵。
靠,她终于不淡定了,心道大冬天还扇扇子,是病,得治。
“你在骂我?”
夏侯十二身上有股淡淡清香,他的声音琅琅在她耳畔响起。
啊
读心术?
“没没有。”
她笑眯了眼。
“不如这样,你去替我开路,若能办成,我便帮你。不过,这不算在你对我救命之情上,以你的性情,将来必定闯祸,这个就留给你以后保命用吧。”
夏侯十二微微眯眸看着她,琥色眸中,竟真流淌着细纹笑意。
赵杏目瞪口呆,
眨了眨眼,安慰自己方才一定是她眼花他会这么好心?打死她都不信。
陡然间,她想起了那些他对付痴心妄想穿越女的“非常”手段,身形猛地一抖,莫名的有些怕他。
余人似乎也颇感惊讶,连一向肆意的夏侯三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惊疑问,“开路,怎么开?这水泄不通的,莫非施展轻功嗖嗖嗖那样挟着二哥飞过去吗?”
无故被人夺了饭碗,奇松和怪石脸上都不好看。
赵杏愣了,
骤然反应过来,心道,嗖嗖嗖,嗖你妹,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青衫男子却笑着看她,“你曾救过我二弟,必定武功了得,想来这对你也并非难事。”
她垂下头,欲哭无泪,“我不会武功。”
她说着眼光从夏侯十二脸上飞快觑了一眼,
乖乖,
夜色下却见他眼里涤荡着温暖波光,意味不明的笑着看她。
她小心肝一阵乱跳。
真是好看,和张曼倩一样好看。
随即环顾四周,目光一闪,忽而来了点子。
“你等我下。”
她冲夏侯十二说了一句,转头跑进了一茶铺,摸出一锭银子搁在空桌上,道,“老板,你这茶壶,我买了。”
那卖茶老汉还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她却已提了满满一铁壶开水晃荡着朝众人跑来。
众人一脸错愕,尚未来得及反应,
她倒扯开嗓子,向周围喊道,“哎哎哎,这一堆金子是你们谁掉的啊?”
她这一喊,高台下倒有半数人刷刷转过身来,她立下将滚烫的茶水往地上一浇,地面顿起嗤嗤青烟。
人群中立刻有人骂:“他娘的,哪有黄金,不要命的疯子!”
彼时,她已冲到夏侯十二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喊道,“闪开闪开,烫死人的滚水来了!”
这一下,人们急急往旁侧退避,转瞬间,她拉着夏侯十二杀进第一排。
人群厉声咒骂,夏侯十三几人方才见势不对,早跟着奔了进来。
赵杏只听到夏侯十三危颤颤的声音道:“张安世,你完了,你居然敢冒犯我二哥我二哥是什么人,岂是你能碰的,再说,我二哥有洁癖”
他是说,她非礼了夏侯十二?
赵杏大受惊吓,
眼角偷偷一瞟,瞟向了身侧被自己紧紧握住的那只修长而美的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4章 斗米折腰()
夏侯十二的目光同时投过来,薄皱眉头,盯着二人交握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掌心烘热微烫,男子的气息穿透而来。
她慌张张抽出手,回头解释,“喏,你们看到了,他连试图反抗都没有,我们明明就是你情我愿”
夏侯十三一怔,夏侯十一等人也呆了。
许久,才听得边上夏侯十一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赵杏头顶又挨了一记,微疼。
她看向始作俑者,吹了口气,敢怒不敢言,嗯嗯,她的未来饭票就握在这个男人手上。
所以老子忍。
夏侯十二却没再搭理他,眸色一深,仰首朝高台看去。
有风带过,她嗅到他身上微醺的草木香气似有若无,淡淡飘来,浮游鼻端。
像是,冬日早晨湖上雾蒙蒙的一片湿气。
赵杏微微出神,才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都会将他和张曼倩联系到一块,因为二人,都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剑指天下,苍劲如松。
哎呀,又想起张曼倩了。
只不过是看到一个和他有些相像的人罢了,竟如此心生旖念。
若他朝,他肯施舍一分半点柔情,她岂非,心甘情愿折去命中十年八载光阴。
彼时,
高台上金白澄然,只听几人欢笑,接着便有数十银白之物抛下。
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
一颗银元宝结结实实砸在了她脚边。
赵杏一怔,朝上看去。
“你们这些大汉的哈巴狗,这是我楼兰国可怜你们的,快快快,拿了钱赶紧滚吧!”
高台之上深鼻阔目的楼兰人嗤笑着,
讥讽之声不断溢出,
“瞧瞧,这号称泱泱大国的汉都却是个什么样,一国之京都,居然满地乞儿流丐,可笑,可笑!”
他们话音尚未落地,高台之下,一群穿着破烂的男女便从人群窜出,俯身上前疯抢地上抛下来的银两。
当然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想沾一沾。
这时,连着附近好几处的流浪汉已经老弱病残都闻讯而至,那情形活像猫儿嗅到了鱼腥味。
疯狂抢钱中,那些人你争我夺,大打出手。
年轻的自然占些优势,年纪大的,以及妇女儿童就只能被撞到边上,眼巴巴看着,望而兴叹,眼神里遍布贪婪。
大汉王朝历经汉高祖、惠帝、吕后等人,本已在农业上大有所成,文景两帝相继即位后,更是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采取了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措施。
至此,到汉武帝本该是农业大国,奈何武帝雄心颇大,穷兵黩武。
不过十数年,
长安米价一路水涨船高,以至达到斗米千金之势。
汉武帝信奉枪杆子里出政权,他的铁蹄已经最大程度上的使邻近诸国臣服,然而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
俗语云,民以食为天,外则即使大批军粮供应前线部队,战前也依然军粮短缺,加上西域匈奴等邻近多国沆瀣一气,利用地理优势,以本伤人,大汉粮仓已几近弹尽粮绝。
而内则,几多郡县百姓浮尸饿殍,为官做商者又从中牟利,民愤积攒已久,随时爆发。
朝堂上,也是分为两派,一派以刘太师为首的保和派,主张先稳住民心,暂时拉拢楼兰匈奴等国。
另一派,则以右扶风汲黯为风向标,鼎力支持帝后的英明决策,赞同与邻国开战,一劳永逸,绝无后患。
她仰着脑袋,掀着眼皮望了一眼夏侯十二。
他一言不发,看上去面色平静。
方才第一个说话的那楼兰国男人,此刻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众人,神色轻蔑。
他看上去年纪也不过四五十左右,身堂体阔,胡须茂盛。
可眼底划过的那一丝阴沉诡异,却叫人不禁气闷。
他衣着打扮较身后众人更华丽些,想来应是那群人的起头人。
随着他背后十几个楼兰商贩一阵哄笑,人群中有个人看不过眼,站出来,愤愤而指道,
“谁稀罕你们楼兰小国的臭钱,你楼兰国尚不敌我大汉万分之一,如此招摇过市,竟不觉可笑!”
高台上那起头人脸上油光一浮,阴阴冷笑,
“小国?可偏是我小国所产的万倾白米,却是你们大汉子民所巴望不到的!好呀,既如此,那么今夜,就谁也别想用大汉的银钱来买我楼兰国的白米!我倒要看看你们大汉的子民,日后如何摇尾乞怜?”
他说完翘唇一笑,扬手又是撒花般掷下密密楼兰银钱。
人群又掀起一阵狂潮,你推我挤中,竟也有十数个普通百姓混了进去,弯腰捡钱。
“真是的,你看这些人多嚣张,曼”
赵杏不禁怒了,
转头,手往旁边拉去,直待那股清清浅浅香气溢进鼻间,
她一惊,生生将那个未出口的“倩”字硬吞回去,
脸上一麻,
妈蛋,
她真丢人。
说着便欲将伸出去的爪子默默缩回,不料手上力道一沉,爪子已被紧紧攥住。
难道夏侯十二方才听出来了?
干嘛,
握个手,握得这样撕心裂肺,
狗头太师,你要伺机报复,辣手摧毁了老子的手?
他掌心,
一层薄茧,
贴近时,微微刺疼。
这样的手和张曼倩自然是不同的,张曼倩是温柔的,犹若满城月光,十里寒霜。而他,却像是太阳,一团火似的,箍得她手生疼之外,竟也像被火烤了般发烫。
赵杏脸上发热,想着赶紧挣出来,却又迟疑着不敢下手。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太师的手也挣不得啊。
泪目。
她悄悄朝夏侯十二望去,两人袖中手紧握,夏侯十二却仍旧没有看她,只眼眸微眯,望向高台,目光如镜,沉古淡然。
“烦请诸位都将你们手上捡来的银子放回原处,在下,愿双倍奉还。”
突然,
一道女声从人群中缓缓传来,声音极美,出谷黄莺。
长安的街头上,那女子一身男装也依然美得不像话。
她目色高洁,
赵杏叹,
不愧是张公子的女神。
果然,
再看
她身后站着无声,还有张曼倩。
赵杏心头霍然一震,呆立当场。
眼梢瞥见张曼倩看她的目光,如月色般缱绻。
她到底是什么人?
第一次见她,她是张曼倩的洛河神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张画像,
已胜过她与他,几度春秋为伴。
第二次,
她与刘乐一处,
刘乐已是美人,她更风华万千。
第三次,
无声和张曼倩,
居然都站在了她身后。
绿叶衬红花,如斯刺眼。
也许是她心中妒意太重,
眼光也变得凌厉,
她终于注意到赵杏,
几乎当即便转头朝她看来,眸光中缓缓顺过一抹温善笑意,却又随之定住,叫一丝惊讶取代。
她微微阖下眸,这一细小动作很是微妙。
赵杏不傻,知道她必定是已发现夏侯十二等人这群官二代富二代绝逼一早就相识。
果不其然,
其后,无声和张曼倩也看了过来,眸色亦是微微闪烁。
哪怕曼倩并不在乎,赵杏仍是心下一紧,想也不想便要挣脱夏侯十二,却发现手中已空。
刚刚一握,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此时,所有人都在往台上看着,连夏侯十一等人也未曾留意,此刻他正和无声打招呼,薄薄笑道:“夏侯一家过来看看热闹,大人和阿陶姑娘呢?”
无声目光淡淡掠过她,笑道:“无声携友亦然,见过十二少和两位少爷。”
“无声兄,待阿陶姑娘了却此间之事,你我再聚如何?”
夏侯十二亦一笑而回。
张曼倩微微一揖,一众显赫权贵面前,依旧举止不卑不亢。
这时,阿陶朝他们方向福了福身,旋即走近那群乞丐。
此前人们对这群乞丐心存怒愤鄙夷,无不掩鼻走开,这位阿陶姑娘眼中却无半分鄙夷,像是带着一丝怜悯,只取了腰间钱袋,递给了乞丐中为首的一个青年。
楼兰领队冷眸看着,也不恼怒,双手环在胸前,看去倒饶有几分兴致,末了,往怀中一掏,竟又是一叠银票掷到地上。
阿陶微微蹙眉,众丐本已停止抢夺,去分她给的银两,瞬下又陷入疯狂恶战。
“你们可有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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