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的院子,守得也是四四方方规矩,又怎会任着性子自在呢?
少顷,又闻陌月请安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是皇后来了?端妃撑起身子下榻迎伊人,帘掀动行礼请安道:”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残雪犹在枝头俏,等待春归。桂子氤氲三秋香,十里红尘。宫妃暮暮朝朝思,醉卧深宫。我在四方寂寥念,吾谁与归。
“老远便听闻你这宫中热闹非凡,可是有什么好事儿?”皇后梨涡浅浅,融进凤眸都含了笑意,挥手免了端妃的礼,亲身扶起。
“端妃妹妹还在病中,哪里需要行这些虚礼。冬日还没过,在这吹着穿堂风仔细别着了凉。”
细细的穿堂风划过无边的寂寞,这宫中有些冷了。皇后能放下天地,却独放不下心中那些剪不断的情丝,料峭的冬风能否寄去我的归念。悠然悠然,仍是一杯清茶惹人怜。
“妹妹怎么忽生了这样急的病,吃过药可见好了?”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如今的自己又何来“好事儿”一说,不过是静中取闹哄自己一时开怀罢了。。。。。。
端妃随着皇后的轻扶缓缓起身,因病中未着锦衣华服,秀发只用玉钗半挽,几缕垂于颊边,更添病中扶弱。抬眸光彩不在,眼中泪水朦胧,不经意间一颗泪珠滚下,落在伊人自荑上,开口慢言道:”无碍,你来看我已是好的,怎可坏了规矩?“
端妃引皇后落坐于暖榻,陌月忙取了白狐大氅披于肩上,抬手紧了紧方才觉出一丝暖来,端妃垂首抬臂,试了眸中泪,抬睫羽展笑颜,浅浅道:”娘娘,这像冷的天怎的来了,若是受了寒可怎生是好?”
端妃顿了又顿,继而又道:”娘娘,瞧嫔妾这记性,还未给娘娘奉茶。陌月快下去准备。”端妃执着皇后玉手又道:”娘娘,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终是急不得的,不过还请娘娘放心,总是有义兄在一切均无大碍。”
谁惹东君云漫牖,是昨夜的幽梦联,翩翻弄了卷云的漫天。娇人病弱西子俏,泪眼问此愁何处去。若能留在今年冬,藏在今年雪,恰是刚刚好。
“妹妹,瞧瞧你,好好的怎的还落了泪。”皇后素白的锦帕沾了她朱泪两行,惹人心碎。
“若不是有陌太医在,本宫还想着把你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呢!否则你一个人在这儿,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而今谁念伴花人?一缕相思寄去千里路,只盼君心归。
冬风绝,冬风绝,冬风吹断飞鸟绝,摇散心中沉闷的思绪万千。
“你这心思细,却总将自己绕入迷魂阵。前日子见了陌太医问起你的病症,他竟说你是忧思过度。你倒是给本宫说说这心病是怎么来的?”天地茫茫,山雾绕空濛,化雪时候料料峭峭,难挨的冬将过。
殿中清悠如一盏隔夜的香茗,随幽香还在却无人再拾起重饮。端妃泽唇凉凉挽延一缕昳丽迤逦,浅音贝齿隐约,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伊人,眉目闪烁了一下,最终恢复平寂,垂首自嘲一笑,更添几分落寞,淡声说道:”娘娘,世事忙忙如流水,休将名利挂心头。粗茶淡饭随缘过,富贵荣华莫强求。”
端妃蛾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空留着寂寞的幽怨,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红颜未老恩先断,随即唇边泛起淡淡的涟漪,神色落寞,朱唇轻启道:”寥行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终是我不如她……”
端妃垂着的睫羽下,凤眸深邃,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忽抬眸直视着伊人,神情中带着不甘让人一阵心慌,悠悠道:”娘娘,可我放不下啊……”端妃泪珠颗颗滚落,似断线的珍珠。
“什么放不下?宠爱,位分,还是你觉得你还应该得到更好的。”皇后指骨分明在玲珑的杯盏上摩挲,翦瞳里尽是寂寥和无奈,话说的露骨,却是最真的感受。
一朝圆梦意欣荣,可过后是谁又能懂的彻骨寂寞和冷。
太息般的彷徨,轻叹一声笼了江南雨巷的哀怨,踟躇着开在季节里的容颜衰败。冬风能否晚些来,一年又一年。我挽住她的手,有些刻骨的冰凉,皇后想从心尖晕出些暖意给她。“端妹妹,本宫现在最珍视的不过两件事情,平安与喜乐。深宫中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何不趁着年轻,为自己活一遭。”
“皇上宠爱在这宫中虽能左右很多,但却不是唯一,我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会失了宠爱,我们的容颜也会老去。与其过得担惊受怕,日日思君令人老,不如没一日都活的恣意些。”皇后轻拍两下她的手,她似有擦不干的泪。
“别总是哭哭啼啼的,对你的病不好。”皇后从小寒手中接了暖炉,递给了端妃。
端妃抬起指尖,绕过从闲窗透进来的冬日暖阳,“位分”,“宠爱”终是会随着红颜不在而失去,又何必去挣来夺去的呢,端妃微垂首,隐了眸中泪,凉唇浅笑,流连复苏如春景,启笑娇媚容倾城,白荑将额际碎发拂于耳后。
端妃抬眸深深的凝望着她,淡静无波的双眸却宛若翻通不息的云,远山微蹙,冷然道:”你说的对,我又何好放不下的,整日在佛前侍奉,却不如你看的通透,看来我终是无慧根。。。。。。”
第二百六十七章 桃李明年能再发()
端妃凤目轻眯,微勾唇角妩媚一笑,即无慧根又何必强求自己做那善心之人,也罢,以后做事也不必拘着,还是放开些手脚的好,眸中寒光难掩,无佛缘自也不必怕那因果报应。”那皇后娘娘呢?可是也忘记了那慎贵妃谋害娘娘之仇?”
我想自己的江南了,那个迷梦一般的地方,有杏花,有春雨,串成过去的日子,和自己的思念,也有她。我们相识于江南的水乡,那时候的日子,是自己毕生所想。
皇后伸手抹去端妃脸颊上犹带温热的泪,殷开一片。“你的佛只能渡苦难,可你是个有福的,佛不能渡你。”
皇后悠长的远山眉,凝聚了悠长的过往,晕开在罗黛。握紧她渐渐暖起的手,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我颇为安心。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便是不到报的时候,又何须拿那些烦心事儿,来烦了自己呢?”
皇后到不想一劝竟让她的意志更为坚定,不过这样也好,总好过病殃殃也惹的自己失了宠爱。
“端妃妹妹,有些事儿,你不用亲力亲为,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若是能用的到,托付于本宫便是了,本宫定不负你所托。待你好全,本宫毕会助你重的盛宠,妹妹还年轻,还用大好的前程。”
皇后将端妃揽在怀里,带有余温。“端妃妹妹快些养病,养好了我们再回一次江南吧!本宫想那里的一草一木,想那里的旧时烟云。”
皇后有些沉迷,破似孩童对糖豆儿的追求,因为有着说不上来的甜蜜。
锁街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如今相陪的不是君王宠爱,位分的权利,而是这垂手可得的温暖,江南我儿时的故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西湖断桥的爱恋都是我一生所无法回去的梦
端妃轻阖了凤目,掩了眸中聚集的伤,倚在伊人单薄的臂弯中,竟觉不出瘦弱,倒是十分惬意,安然,好似能遮住一切风浪的避风港。
泪沿着颊边滚落,于素白的锦衣晕染开来,好似上等的水墨般浓淡不一。连日里阴霾的天际终是要放晴,端妃唇角缓缓扩大,直至笑靥生颊边,才淡淡道:”雪宜,我如今有你,真好。。。。。。”
迟暮的烟云笼罩在一片红霞晚景,岁月忽已晚,虽然本宫身为皇后,却终究还是的留不住时光的逝去,自己只想,自己只能活好当下吧。皇后紧了紧她的披风,试图隔绝冬日的寒凉。
“端妃妹妹好好歇息,本宫改日再来看你。陌月,照顾好你家主子。”
皇后踏在将化的雪上,没了彼时的松软,却让自己梦回江南,那个迷花倚石的地方,少有的马蹄声,达达的踏在我心房,入了梦,揉碎心伤。
“小寒,本宫有些累了。。。。。。若是本宫有生之年回不去江南,你一定要替我再去看一眼,把本宫的骨灰撒在那里的江河湖海,可好?”
皇后半个身子倚靠在小寒身上,有些疲惫,自己没听到素羽的答复,却感受她微颤的双肩。
一路静默,自己知道自己这身子伤过,很难恢复从前。自己总说端妃心里压的事儿多,可谁知道,自己心里,堆积如山的愁绪难以抒发。
自己近来总怕,怕自己在睡梦中就悄无声息的离去,自己还有太多放不下的,太多太多了。。。。。。
福休临产前一个月,甘棠宫。
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巍峨紫阙笼在一片苍白中,渐渐地渐渐地走到了冬日深时。
福休的小腹隆得略有臃肿,粗略要医令算来,已然是元日诞,不由冁然,真真是有福气的孩子呢!连日子也如此会挑。
福休不经意向挂着暖帐的殿门看去,女子娉婷袅袅正入,不由起身笑靥如花,“你怎么来了,玉容姐姐,可好些了?“
篆炉香,桐影瘦。雪飘飘,云荡荡。容妃一夜无眠,思虑着彤妃临走说过的话,她也算宫中老人了,她说的话未必会害我。可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淖中,攀缘不起。自己在一次次走过的路中妄图改变自己,妄图成为那个拥有强大羽翼的人。可到最后终归是迷失了自己。自己想着福休和皇后交好,此时去看看福休也好。。。。。。
容妃裙尾的划痕扫过地上皑皑的雪,拖出一道深深的痕。掀开帘子,进了暖融融的甘棠宫。未曾行礼,就见福休笑靥如花起身上来。容妃忙快走两步,从暖手中抽出手来扶住她。“福妃娘娘身子重,何须起身相迎?”
容妃扶福休在椅中坐下,看着她日渐挺起的肚子。这孩子出世了必定是个有福的,她的母妃是这样好的人。
”过了一个秋,好的多了,总也不想总是窝在殿里,姐姐闷的很了。前日子出来走动走动却撞见个妙人。想着您与她亲厚些,特地来拜访。”
妙人?难不成你迹袢莶皇敲钊耍坑帜巡怀晌彝悴磺缀瘢
福休斜挑着凤眸,作出副不快模样,可撑不了多时自己便笑了起来,她说的多半是彤妃,可算上是谁才能让她开口?
暖帐春深掩冬寒,雕刻着鸳鸯戏水的瓷壶内水正暖,雕梁画栋下一隅的宝猊正吐冷香来。相偕而行,重新落座主客相对,福休视线正落在翻开的泛黄书卷,抬手拿了过来,笑道:”姐姐身子好得多了,这心,可也同这身子一样好些?”
容妃依稀记得福休从前很少这样笑,总是轻拧着黛眉弯弯。
梅花香雪谢风扶,飘漫旷野苏。无边的雪舞银花,将茫茫大地包裹,虽是冰凉,却为大地遮风挡雨。容妃捧起一杯茶,让氤氲的暖意缓缓流入心房。浅浅一笑,说不出的惬意。“聊了那么几句,姐姐到觉得她不该在宫中生存。那样的女子,该是有个人放在心尖上疼的。只可惜,入了宫门,还将这世态看的过为清楚。依臣妾看,到不是什么好事。“
容妃轻敛住眉眼,听着寂静中福休翻动着泛黄的书页声,睡意昏沉。“让妹妹担忧了,现在也是好的多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明年闺中知有谁()
祥姐姐吗……那样好的身世,那样冷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宫中多留太久?想来不日如蝶般绕木槿而去,才是她的归宿
福休莹白的指尖,自绣着亭兰容芳的袖中探出,不紧不慢地翻着微黄书卷,书卷中如兰如蕙的同心合意,哪里又比得上此处偏佳?
”妹妹近来看了些书卷,有一句话倒是有兴致同你说的,情深不寿,强极必辱。以前记得你的性子温吞得很,近日里才知是错看了,只是玉容姐姐,真的是你吗?“
几不可查的一顿,滚烫的茶就这么泼在了容妃的手上,烫红了一片,脸色却白了几白。冰冷的瑟缩席卷,麻木着神经,情绪在那儿一瞬失控,倏忽尽数喷薄。“强极则辱?可若是连出头之日都没有呢!木秀于林必催之,这道理。姐姐如何能不懂?可若是连阳光都收不到的树木呢?就这么枯死又有几个人知晓?既如此,姐姐到宁愿轰轰烈烈一场。福休。。。。。。姐姐总以为你会懂姐姐的。。。。。。”
容妃一丝苦笑漫上心头,自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温吞。。。。。。温吞?自己怕这性子迟早被这深宫吞噬殆尽。“福休啊,姐姐不是君子,这里也不是江湖,这里是后宫啊!后宫啊。。。。。。”
福休眼睁睁的看着她手中茶水泼上自己的手,自己何曾不知她的痛苦?这雕梁画栋舞殿冷袖掩盖下的,是口腹蜜剑!人人姣好嫭面严妆下,却是刀刀入人心!
福休美丽的笑靥再也撑不住垮下来,手似乎失却力气,再也拿不稳手中素白圆扇,落在桌上沉闷地声响似乎成了此时唯一的声音。福休张了张口,“……妹妹知道……可是妹妹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你了……玉容,你来告诉我,哪个是你?”
福休早已经忘却自己是宠冠六宫甘棠宫的的福妃娘娘,亦不以本宫自称,自己一直认为她可以忍耐,却忘却了她是那样爱憎分明,”你不要做君子,那么便将我一并拉入深渊罢!“
容妃紧紧捂住眼睛,一片湿润在掌心中萦绕,尽是痛快无助。“哪个是我?哪个才是我啊!“
容妃将泪倒回心底,一片悲凉。只是那里早已不再温热。何德何能,在宫中求得这样的女子,容妃安抚福休坐下,轻抚着她鼓起的肚子,柔情在翦瞳中满溢。“福休,你和我不一样,我孑然一身,生死自在。而你,有了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要为他考虑,他不能承受这些!你有这份情谊,是姐姐我毕生的福分,剩下的你都不必去做。你可明了?!“
福休长叹一声,自己何尝不是觉得三生有幸?得她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女子?能够让自己一眼看透!未出阁时府中与三夫人相争,宫中与她人言笑晏晏,暗地里却是狠心,亦同祥姐姐一样,看了许多人,忘却初心然后命丧青石。
福休看不清未来了,玉容,自从位列四妃之一赐号容字,自己便是这贺蒙帝国皇宫中的一缕幽魂,生,是皇上的迹e溃莆簧鲜腔首又浮
长长青石街,寂寂永巷路,巍峨九重紫阙,袅袅楚宫腰。
福休缓了口气定了心神,面上重归笑意,秾如春日枝头,娇俏红花妖。这是早已摘不下的面具,这面具绘的是福妃娘娘,却不是迹细P荩
“不,他若要做自己迹P莸暮⒆樱捅匦胍惺苷庑蝗坏幕埃筒慌溆屑{氏嫡女的血脉!你既然要争,好,本宫陪你,大不了赔上福妃之位,贬为低位,可你,我是当姐姐看的!”
容妃进宫那日,春日的蓓蕾开了,一个个蕊落在昭和宫的殿上,在自己身上,她那时说的什么来着,自己有些遗忘了,却一直记得她当时的样子,那么自信,仿佛带着光华淡淡。就站在一片落花之间,很神奇,就那么安抚了自己不安的心。而现如今,在妃位撕扯了那么久的她,也终归是累了吧。
“妹妹,你既已位列四妃之一,就该知道这位子你轻易不能舍!你回头看看你走上来的这条路!你看看!福休你看看!这是多少人用血染出来的?你不能舍!“
容妃看着她笑意如昔却越发的刺眼了,盯住了福休的眼睛,那里似一片虚无的渺茫。容妃柳眉蹙起,半蹲在福休身旁。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