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声音听上去竟十分的慌张。
也就是说,没有人帮得了我吗?
我勉力挣扎,可是无论我使用什么样的方法,似乎都没有办法逃脱那怪兽对我的禁锢。
我仍然一点一点,向着怪物的巨口移动过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能感觉自己的血还在汩汩地向外流淌,但是伤口的疼痛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只是觉得整个身体越来越冷,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因为已经彻底脱离了言非的庇佑,直接暴露在冥界的极寒之中。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死的吧。
到了这个时候,对于“死亡”本身,我倒没有那么恐惧了。毕竟我比普通的人类了解了更多事情,所以现在,死亡在我的眼中更像是一场神秘而未知的崭新旅程。
可是,如果这个时候死掉了,结束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就都白费了。
还有我充满了遗憾的人生。
刚刚开始体察生而为人的可贵,想要在这世上好好地感受人生,却不得不止步于此的话,还是会非常遗憾啊。
还有那些让我感觉依依不舍的“人们”……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仰天长啸,感觉体内存储的精魂在向外流淌,伴随着我已经流失的血液。我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使出全部的力量,与它拼死对抗。
就在我的视域变得越来越黑,眼中只剩了那盏作为诱饵的鱼火的时候,我的手腕忽然被谁的手轻轻地拉住了。
我嘶吼的声音哑在空气里,因为那只拉住了我的手,虽然感觉不到它丝毫的用力,却精准地做到了我用尽了全力都做不到的事情——我身体的移动停止了下来。
忽然炸开的白光包裹了我,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一切都静止了,怪兽不见了,甚至周围游弋着的七彩幽浮也不见了。笼罩着我的,只剩了纯白色的光,温暖而柔和,驱散了一切寒冷和恐惧。
我这才现,原来是一个小小的亮白色光球把我裹住了。这个光球大约有五米左右的直径,比言非的小船形成的光幕更加明亮,更加温暖,把的黑暗和阴寒全都阻隔在了外面。
有一个人,从身后轻轻地捉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指触及的地方,创口愈合,血液不再向外流淌,连体内精魂的外溢也停止了。
很显然,这个阻隔了冥界阴寒的光球就是以这个人为核心生成的。
而这个人是谁,不用想我也知道!
因为现在包裹着我的气息实在是太熟悉了,它曾经日夜与我为伴,几乎曾与我的血脉合而为一。
对于这个气息,我曾经有着一种连自己都感觉莫名其妙的亲切。后来了解得多了,我才想明白,这大概是因为我的血脉原本就是来自于他的缘故。
由于太熟悉了,我甚至并没有感觉格外强烈的兴奋。
我缓缓地转过身,身后的人以接近人类的形态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个人,与我梦中见过的白衣人的容貌几无二致。他穿了一件纯白洁净的袍子,什么装饰都没有,松松垮垮的,黑色的及腰长披下来,宛如天人出浴。
不过,这样近距离地观察,比梦中所见更有实感。他的人形态比我要高出一个头去,而他的五官身形,简直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精致。
他低头垂目望着我,天然英气逼人的眉眼间神情却说不出的温柔,就像无聊斋大堂内悬挂的那幅画中白龙的目光。
“世宁,你好。”他开口说话,声音就如想象中一样的优雅动听,与之前在我体内直接暗示于我头脑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就是声名显赫的战神吗?距离如此近地观便愈地觉得不可思议。
拥有最强武力的神灵,却比可以想象的形象都更加温柔慈悲。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对于一切的悲悯和喜爱,单是站在他的身旁,便能够感知那种非同一般的暖意。
神族,都是这样的吗?
也难怪他们总是高高在上,独来独往,不与其他生灵亲近和接触。他们漠然没有情感,却拥有比种群都更加严苛的规则。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确实是比其他种群更加高贵的存在,一旦距离接近了,无论是人类还是妖魔,心中都会不可自抑地生出仰慕之情。
我惊讶地现,我的眼角竟溢出了泪水,而我自己,竟浑然不自知。
虽然相识已久,可这仍然能够算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他向我地打了招呼,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欣喜?激动?愉悦?似乎什么都不是。就在的刹那,忽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越了属于个人的私心,化成一种饱满的宁静。
“原来,我是在冥界么?难怪一切如此艰难。”白龙放开了我的手,摊开他自己的双手仔细地他的整个身躯都散着微微的光晕,是透明的,像一个纯白的幽灵。,。请:
第一九零章 魔御神()
“如你所见,这并不是我的本体。..”白龙说。
“我们,能把你的本体救出来吗?”我自然也这幽灵般透明的身体绝对不是正常的存在。
白龙的幽魂摇了摇头。
“世宁,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而且,你的身体里居然还积存了如此之多的精魂,这不是人类可以做的事情……除非……”
白龙垂下眼睑,很显然,作为至高存在的神之一族,他对于那个“除非”心知肚明。
既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每个月圆之夜的痛苦折磨是闹着玩的吗?
“全都拿去吧,”我对他说,“我只有一个请求,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回去,回到我们的世界去。”
白龙的幽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世宁,我自然是愿意与你一起回去的,要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回去的方法,但是我做不到。现在我的力量非常弱,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我甚至无法做到像以前一样地用神识与你的意识联结……”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了吗?”
“就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白龙十分真诚地望着我,而他的目光让我一个凡人有些难以承受,“凭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回不去了,而世界正在生重大的变革,会变得非常危险。在这种时刻,我希望能回到那里去。”
“但是,”他说,“你作为人类的躯体已经在这里呆得太久了,所以,世宁,你先忍耐一下。”
话音还未落下,我忽然感觉一阵狂风席卷了我的身体——银色的精魂地从我的身体外溢,身边的白龙的身体。
他的长和白衣都像被烈风鼓荡起来,飘舞在空气中。这种度的精魂流失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空虚和痛苦。
是他,在从我的体内掠夺精魂!
“竟然真的是战神吗?有几千年都未曾得到过您的信息了,连我,都感觉有些寂寞呀!”
听到第三者的说话声,痛苦中的我还是吃了一惊,勉力望去,却现是言非不知什么时候侵入了白光笼罩的范围。
刚好在此时,白龙差不多从我的体内吸光了储存已久的妖魔精魂。他收了动作,而我的双腿一软,跌坐在不知是水面还是地面的空虚之上。
我感觉全身无力,像是久病初愈,又像是刚刚从事过极重的体力劳动,疲惫得动都动不了。但是,不知怎的,我的身体同时却又感觉到了一种很久都未曾有过的轻松。
果然,体内存储着不该属于人类的东西,是一种如此巨大的负担啊。
白龙神色凝重地望着言非,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魔御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言非愣了一下,就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战神,我都变成这样了,居然还是一眼就把我认出来了!要知道,那新生的自诩为最强的魔神,都完全认不出我呢。唔,‘魔御神’这样的称谓,也有很久很久未被提起了,魔神道总归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东西。”
魔御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谓。
“他是魔神道最高的存在,无形无迹,却主宰和支配着魔神道的一切。在神界他的属性已经接近于神族,所以称之为‘魔御神’。他与妖界的妖御神自然界的灵御神一样,以无形之手和制约着自己所辖的一族,只有在极为特殊的情形之下,才会化形现身,对现世进行干预。很久很久以前,神族讨伐僵王,最终也是因为魔御神现身,僵尸一族才得以保存下火种。”
一个声音直接作用于我的脑海,给我进行了解释。站在面前的白龙并没有声,对我解释的,是我身体内在的只有我一人能听到的声音,亲切而熟悉,宛若回到了从前。
“我刚刚一直觉得奇怪,无论世宁的力量如何增长,身为人类的他都很难来到这里才对,原来是魔御神在背后帮忙。那么,魔御神特意前来,究竟是所为何故?”白龙问道。
“为什么呢……”言非笑眯眯地说,“或许是嗅到了好处的味道吧?因为战神您,身上的气息可是和我们越来越像了呢!”
白龙面不改色,只言道:“期待我的神堕,是对神界的大不敬。”
“好了好了,我没别的意思。”言非笑道,“现在是不是最好快点离开呢?再不走的话,你我倒是问题不大,可是对这位世宁小友来说,情况可能就会有些严重了哦!”
说着,言非向白龙伸出一只手来。
虽然二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好,但是白龙对于言非的邀约,似乎并没有什么犹豫。
他也伸出一只手,与言非掌心相对,就在二人的手掌碰触的刹那,白龙散着微光的身体忽然化作一道强光,消失在空气里。
取而代之的,是言非的掌心,多了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白色光球。
言非一手托着光球,另一手捏了个诀,立掌于胸口,眼观鼻,鼻观心,口中以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念起咒文来。一瞬间,我惊讶地现四周浮现了无数光的古怪文字,时而是黑光,时而是白光,而且在不停地变化流转。就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言非微闭的双眸忽然大张,一双瞳孔居然变成了亮金色。他大喝一声,一掌向我的胸口劈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却无从躲避,只眼睁睁地的手掌按到了我的胸口,而他掌心的那个白色光球,居然倏地没入了我的身体,如同清晨合并入水滴的露珠。
我吃惊极甚,却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只在光球融入我身体的瞬间,感觉白亮的烟火在我体内绽放,过于明亮,使我的意识里除了“白”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也无法思考,只有冥冥之中的一缕残音萦绕在耳边——“世宁,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是有交易的……”
就在这一瞬的眩惑之中,我忽然失去了意识,世界也重新陷入了黑暗。
在无意识之中,我似乎听到有谁在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秋的白,露的白,你的白……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是什么呢?
三千前的诗歌,一直传唱至今的诗歌?巨臀妖艳女星曝大尺度床照"!
第一九一章 白露为霜()
我想起来了,这原来是《诗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蒹葭》一曲,连我都是熟悉的,在学校里学过,更由于一本叫作《在水一方》的著名言情,使这诗愈耳熟能详。
有人认为,这诗含有政治讽喻的意味,是在讲国君不能以周礼来巩固他的国家,又说指国家渴慕贤才却不可得。但是我等凡人,这些意味统统读不出来,能感觉到的,就是对佳人的思念,以及对佳人追求过程中的种种艰辛。
这分明就是一情诗嘛,此刻我对这一点更加确定。
因为在我的梦境里,隐约听到有人一直一直在用哀婉的调子唱着这《蒹葭》,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清越优美,其中的哀伤,却不免催人泪下。
有一种直觉告诉我,这一曲,似乎一唱就是三千年。
又似乎有什么在告诉我,沉眠于黑暗中的人,感觉不到外物,却一直可以听到这幽幽的歌声,一听,就是三千年。
所以,才无论如何都要挣扎着回到这个世界上吗?
哪怕是不得不借用一具凡人的躯体?
眼前的黑暗渐渐消散,世界开始有了颜色。
我条长长的河流,河的两岸长满了奇异的白色的草,月色朦胧,可以叶上微微地凝起了霜花。
在秋季的深夜,露水由于寒意凝结成霜,待到第二天的清晨,朝阳初升时,霜花又化为露水,再蒸为空气。时间流淌,像一个妙手的魔术师。
我理解这一切不过是梦境,可是这梦境竟又如此真实,就仿佛此前的每一个真实的梦境一样。
我用手拂开半人高的白色苇草,缓缓地向前行进。草叶被霜花覆盖,触手冰冷,拂过身体的感觉又痒痒的。
在草丛环绕之间有一块空地,空地上铺着白色的布单,单子上坐着一个人,面前置着酒水小菜。
“世宁,来。”他向我招手。
我一点都没有感觉诧异,就好像早就知道他在这里一样。白龙以一身华贵白衫长及腰的古装形象席地而坐,笑吟吟地向我打招呼。
最初他选择了我,并寄居于我的身体,我就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也没有办法是什么样子。只有偶尔在睡眠中,一些本来不属于我的梦境,现在想来,那也许是不自觉地泄漏的他的记忆。
而我与他之间,如果想要相对而坐,像这样子促膝长谈,大概也只能生在梦中了吧。
白衣的男子比在冥河的时候更加真实了一些,不再是肌骨透明的幽魂般的虚幻感——他在梦境里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而且比时候都更加丰姿俊朗。
他邀我坐下来,为我斟上一碗酒。青瓷小碗中的酒液微浊,散着浓浓的米酒的芬芳。
“白露时节酿的酒口味是最好的,而且,还有些特殊的功效呢。”
“这个,我已经见识过了。”我接过酒碗,对他说。
已经有人给我喝过白露酒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白露酒的功效,但当时言非确实以白露酒为媒介,帮助我调理了体内不受约束的妖魔精魂。
“以后不会再受魔神道规则惩戒了,因为我在这里了,你不需要再做人类不应该做的事情。”白龙望着我,低下头说道,“世宁,对不起,我当初,并不想你因为我而经历如此多的痛苦……真的对不起。”
我有一些愕然,从来没想过,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族,居然会特意入我梦来,邀我共饮,并如此谦卑地向我表达歉意。
所谓的神,难道不应该是冷漠且居高临下的统御者吗?他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按理说,一切人类都该如蝼蚁一般为他驱使,更何况他选择的我这个“容器”,体内的血脉原来就传承自他本人。
至少,故事和传说中的神族,都不是他这样子的。但是此刻的他,却似乎正是我心目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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