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秀芳又是一阵哭泣。“我——我的钱被骗光了,人也——我还能有什么打算?”
“你可以回家——”
秀芳激动地打断他的话。“不!我落到这种田地了,哪有脸回去?呜——
我不如死了算了!”
“不!秀芳,千万不可以这么想,你还年轻,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绍群急切地
劝告着,就怕她想不开。
秀芳抬起一双泪眼,别具深意地轻问着:“重新来过?可能吗?”
“当然可能!只要你有心!”
秀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我是有心,不过你——”
绍群一怔。“我?”随即连忙摇手撇清。“秀芳,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我们——”
秀芳失望地再次流下泪水。“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原谅我!呜——”
“秀芳,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绍群着急地解释着,简直快慌了手脚。那是表
示有希望了?她很高兴地抓住他的手。“绍群!我就知道你最好——”
“等、等等!秀芳,我、我不是——我是说感、感情的事不、不能勉强——”
“你不要我?”她睁着一双迷蒙泪眼问着。
“秀芳,这不是我要不要你的问题,而是你才受了伤,情绪不稳定,不要随便抓个
男人就——”
“你什么意思?好象我——”她生气地站起来,转身欲离去。“放心!我不会死赖
着你的。”
绍群急忙拉住她。“秀芳,别这样,虽然咱们没结果,但我心里始终关心着你,你
如果真有困难的话,我一定帮你。”
“不必了!绍群,你对我够好了,但这是我该自己独立的时候了。”
“好吧!那我留个电话给你。”他将号码写在纸条上,交给秀芳。“万一有需要,
记得打电话给我。”
秀芳握紧纸条,勉强挤出一抹感激的笑容。“我走了,Bye!”随即走出鱼店。
翌日,咏咏站在程家大门口,猛按电铃。
程平睡眼惺松地开了门。“咏咏?”
“早!程平,我来不及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上班?”
程平点点头。“好!等我换个衣服,你先进来。”
咏咏一进入客厅,就看见绍群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丰富的早点,有包子、烧卖、
千层糕……等等。
“你坐一下,我马上好。”程平交代完,即走入卧室。咏咏点点头,接着走向绍群。
“曾舅舅,早!”她咽咽口水,目光扫过桌上的早点。“这全是你做的?哇塞!比饭店
还丰富,你真厉害!”
绍群难得露出得意的笑容。“没、没什么啦!小意思。对了,你吃过早点了吗?”
“我通常不吃早餐的。”
“哎!那怎么行?你没听:不吃早点老得快?快坐下吃点!”说着,绍群便拉开旁
边的椅子。
咏咏笑着落坐,伸手拿根油条吃。“没办法呀!我早上三、四点就要出门送报,又
要赶去打工,根本没时间弄——”
“你妈呢?”绍群很自然地问道。
“我妈?她晚上睡得晚,早上根本起不来,哪有时间做早点?”
“这么说,她也不吃早点?”
咏咏摇摇头。“不!平时我送完报,如果时间够,就会买些早点带回去,不过今天
晚了,来不及买。”
绍群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着桌上的早点,他的眼睛突然为之一亮。
等程平和咏咏出门后,绍群即迅速将自已从头到脚打理一番,还慎重其事地抹上发
油、打了领带,模样虽然整齐清爽,但显得有些土气。
此时,他正站在苏家大门口按电铃,手中还拎了一个纸袋,里面是他今早现做的早
点。
忽然大门打开,已经打扮整齐的美俐背了皮包,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跟在她身后
的娃娃则好奇地盯着绍群。
“怎么又是你?”她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
“苏、苏——”他一见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跟前,紧张地又开始结巴了。“苏你个
头!一大早像疯子一样乱按人家的电铃,你无不无聊啊?”
“我——对、对不起!”
美俐气得大吼:“你给我闭嘴!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吗?”绍
群试着解释:“苏、苏小姐,我是程平的舅、舅舅,我现在就住在你家隔壁,说来我们
还真是有缘。”
“有缘个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才老遇到你,这么早你又来干嘛?”
绍群倒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我给你送早点。”说着,他连忙打开纸袋,
由袋中掏出一团压扁的包子及滴水的破纸杯。
咦?怎么会破了呢?绍群一惊,抬起头,只见美俐闭着眼,已气黑了脸。
“滚!”美俐气冲忡地甩上门,旋即拉着娃娃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他连忙追上去,站在车门边叫道:“苏、苏小姐!我——”
美俐用力拉上车门,几乎压到绍群的指头,他连忙缩回手,退了一步。转眼间,车
子已扬尘而去。
安养院中,苏父神色呆滞地坐在轮椅中挥着手,口中喃喃说着一些无意识的只字词
组。
一名看护正在喂他吃稀饭。“来!吃饭了,乖,嘴张开。”
“美俐!我要美俐!美俐呢?美俐怎么没来?”苏父激动地闹着脾气,像个撒泼的
孩子。
看护连忙按住他,并轻声安抚道:“乖!美俐马上来。”
忽地一只手按住看护的肩膀,她一回头,看见美俐就站在跟前,不觉松了口气。
“苏小姐,你可来了!他没看到你,一直吵,连饭也不吃。”
美俐接过饭碗。“我来吧!”
她走过去蹲在父亲前面,握住他的手,哄小孩似的拍抚着。“爸,我在这!”
苏父的双眼顿时一亮。“美——俐——”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你放学了?”
“对呀!来,爸,吃饭。”她将汤匙递到他面前,却被他用力推开。
“不吃!不好玩!”
美俐哄着,一直要将汤匙凑到父亲的嘴巴,他却像小孩般用力吹开汤匙上的稀饭,
喷得美俐满头满脸。
苏父乐得拍手大笑。“好好玩!哈哈哈!好好玩!”
美俐苦笑着放下碗,由皮包中掏出手帕擦嘴。
他突然指着手帕大叫:“小白兔!小白兔!”
她一怔,随即领悟父亲的意思。她将手帕套在手上,绑成兔子玩偶的形状,装着童
音对苏父演起戏来。
“爸爸好!小白兔美俐来看你,高不高兴?”
苏父拍手大叫:“高兴!小白兔唱歌、说故事!”
“小白兔只唱歌给乖爸爸听,爸爸乖不乖?”
“我乖!我乖!”
“乖爸爸要好好吃饭哦!”美俐边说边示意护十舀稀饭喂父亲。“大口吃!”
“我有吃!”苏父一边张口吃着,一边拍手催促道:“说故事!小白兔说故事!”
“好!从前从前,有只小白免叫美俐,她好爱她的爸爸和她的女儿,她发誓要赚好多好
多的钱,买一幢好大、好大的房子,让兔爸爸、娃娃、咏咏,全家人都住在一起,每天
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半晌,美俐发现父亲已睡着,她心疼地擦掉他的口水,并用手指梳着他花白的乱发,
眼中慢慢涌上泪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咬牙告诉自已:一定要在一年内买房子!一定要成功!
美俐握紧手帕,眼光像失去焦距的镜头,呆呆望向那看不见的、遥远的未来。
原本坐在窗口弹奏手风琴的绍群,在接完一通电话后,立刻飞奔到附近的公园,他
看见神色憔悴的秀芳正坐在喷水池旁边哭泣。
绍群焦急地递上手帕。“别哭嘛!秀芳,有、有话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她接过手帕,抹去眼泪。“我——我——有了。”说着,又流下泪水,并将一张医
院检验单交给绍群。
绍群惊愕地看着单子。“已经两个多月了?秀芳,之前,难、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我根本不懂——”她边哭边踱脚。“呜——丢死人了!我要怎么见
人?不!不行,我要拿掉这个孩子!”语毕,她欲起身,却被绍群按住。
“秀芳!别、别激动!生命可贵!你不、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就有权做决定!”
“秀芳,就因为孩子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怎能忍心不要他?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孩
子吗?”
“我是喜欢,可是我不能让孩子还没出世就被人家笑——”她硬咽得泣不成声。
“笑他是杂种、私生子,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绍群心中一阵不忍,便耐着性子安慰她:“放心!秀芳,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单亲
小孩比比皆是,没有人会笑你和孩子的。再说,你年轻又漂亮,也许将来会遇见一个能
把这孩子当成亲生孩子对待的好男人。”
秀芳苦笑道:“绍群,除了你,还有哪个男人会这么好心?”每见绍群一次面,她
就愈后悔当初的决定,原来真正的幸福就在跟前,而她却让它溜走了。
“我——”绍群一怔,强笑说:“秀芳,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你别只因上过一次当,
就对所有的人都失去了信心。”
“我真的好怕——”她扭紧手帕,脆弱而无助。
绍群轻拍她的手,鼓励道:“别怕!秀芳,天无绝人之路,你就给这孩子一次机会
吧!”
“我——”她迟疑不已。
绍群只手合十的拜托她:“秀芳,求求你!我代孩子求求你!”
她叹口气。“绍群,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句话,我要付出多少代价?除了人家背后
的议论、当面的嘲笑,更现实的是钱的问题!”
“放心!秀芳,只要你肯留下孩子,我愿意负担孩子的教养费用。”
秀芳惊愕地看着他。“不!我不能让你——”心中感动与悔恨交杂,她当初怎么会
放弃这个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呢?
“秀芳,我说过: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帮你,何况这是救一条命耶!”
他的态度无此诚恳。
感动使得她的眼睛再度潮湿了。“绍群!你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好人!”
“这么说,你答应留下孩子了?”秀芳点点头。绍群这才松了一口气。
程平骑着机车,嘴里咬着一封浅蓝色的信——咏咏写给魏国安的情书。他沿街驶着,
忽见路边一个垃圾筒,便将信投入筒内,然后加速离去。
忽然间他又停下来,一脸懊恼地回头看着垃圾筒。
“shit!”他低咒一声,车子随即慢慢退向垃圾筒。
然后,他探身进垃圾筒找信,口中还喃喃骂着:“程平啊!程平!你真是Bull
shit!怎么会答应干这种鸟事?真他妈的逊毙了!哼!什么白马王子?根本就是他
妈的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不知咏咏看上他那一点?偏还有我这种超级逊货,
答应当他妈的红娘!唉,真是交友不慎!逊!逊!
逊——”
好不容易找回了信,程平立即前往国安的学校,就怕自己又临时反悔,不好向咏咏
交代。
他在校门口等了许久,忽见国安和一个女孩亲密地走进校门,他连忙跟上去。突然
间,国安与女孩转进路边一丛灌木后面,程平小心翼翼的拨开枝叶偷看,只见国安与女
孩正忘我的拥吻着……。
太差劲了!程平愤而把信撕了,本想把碎片丢向国安,忽又改变主意。他将碎片塞
回口袋,匆匆转身离开树丛,一方面又坚定地告诉自己:我不会让任何人糟蹋咏咏的感
情的,绝不!
“苏小姐!”
正在办公室办公的美俐回头一看,只见石特助捧着大把鲜花走进公司,引得全公司
的同事议论纷纷。
“你来干什么?”美俐的脸色僵硬极了。
石特助躬身行礼,谄媚地笑道:“苏小姐,我们总经理为了那天的误会——”
“误会?你说得太轻松了吧?”美俐气愤地瞪着他。“那实在是最卑鄙、下流、无
耻、龌龊的勾当!”“苏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气,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怪罪我们总经理,
那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难道是我错了?”
“不!不!我是说那个主意其实不是我们总经理的意思,而是我——”
美俐气得打断他的话。“你?你这个——”
石特助连忙接着说:“苏小姐,我知道你要骂我卑鄙、无耻、下流——”
“还有龌龊!”美俐接口道,脸都气红了。
石特助微笑着响应:“对,还有龌龊!”
“你好象很得意?”美俐斜睨着他,满脸不屑。
“不!我不得意,只觉得惭愧。我侮辱了你,还害得总经理受牵连——”
“你少替林伟明撇清了!就算主意不是他出的,他也一样混蛋!”哼!敢做不敢当!
她苏美俐最瞧不起这种男人了。
石特助脸色微变。“苏小姐,你怎么骂人?”
“骂?哼!你忘了我还打了他!”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一阵哗然,私下纷纷议论着。
石特助努力平息怒气,强扮出笑脸。“苏小姐,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在这里向你
致上最深的歉意!”语毕,即向美俐深深一鞠躬。
她高傲地仰起头,毫不搭理他这个仗势欺人的狗腿子。
“另外,我也代表总经理向你致歉。”说着,石特助已献上花东及一条价值不菲的
钻石项链。“苏小姐,对不起!”美俐惊愕地瞪大眼,忍不住伸手去摸那条光芒璀璨的
项链,忽地瞥见石特助一闪而逝的鄙夷眼光,她立即警觉地收回手,不屑地说道:
“怎么,还想收买我?”
“苏小姐,你千万别误会,总经理已明白你的为人,怎么会犯同样的错误?”
“哦?”美俐指着鲜花和项链。“那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只是表示歉意。”
“哼!”美俐眉一挑,讽刺道:“好‘昂贵’的歉意!”
“再贵重的礼物也难以表示总经理的歉意,所以他希望你今晚能赏光,好当面向你
致歉。”说完,石特助立即掏出一张请帖奉上。
她打开,浏览一下,脸上浮现笑意。“没想到林总这么慎重其事,真令我受宠若惊。”
“那你答应了?”石特助惊喜的问。
“我是很想,”美俐顿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今晚,我没空!”说完,她忽然
把帖子撕成两半,连同首饰盒一起塞给石特助。
“这位先生!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的好意,我苏美俐心、领、了!”
“既然这样,那告辞了。”石特助涨红着脸,僵硬地点头离去。
回到伟明的办公室后,伟明拿着那张被撕破的请帖,问道:“苏美俐真的骂我‘混
蛋’?”
石特助立在桌前,气呼呼地说:“是啊!我一直向她解释主意是我出的,与您无关,
可是她——”
“哈哈!太有趣了!”伟明忍不住大笑出声。
“总经理,您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我这一辈子,认识的女人不知多少,可是你说说看,敢当面打我耳光,甚至把钻
石项链丢还给我的,有多少个?”
“这是她不识好歹!”
伟明摇头笑道:“不!她够性格,我喜欢!”
石特助惊愕不已。“总经理的意思是——您不放弃她?”
“放弃?开玩笑!这么有趣的女人,我怎么能放弃?不!我打定主意要追到她,而
且她愈抗拒,愈令我兴奋!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
他明白情场如战场,最令人期待的莫不过是遇上一个棋逢敌手的对手,而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