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雕工甚至已经可以算是“大师”了。
摩挲着手指上因为常年拿刻刀磨出的老茧，姜老头表情淡淡，却依旧可以看得出那从来都没有消失的难过：“之前你的朋友帮我到榭城将我家婆娘和儿子的坟迁了过来，现在碑就立在这屋子后边，等再过几年我也去了，就跟他们埋在一起。”
元夏听着，就有点儿心酸。
虽说这只是系统设定的剧情，栖邪开服也才一年多而已，但npc将这段往事牢牢捂着，温热的情感怎么都不像是虚无缥缈的。
姜老头不在乎元夏用哪种眼神看他，只将自己用了多年的刻刀从旁边拿了起来，递到元夏面前道：“如今我也已没什么想要你们玩家做的事，只不愿师父们的手艺就此没落罢了。”
元夏闻言一怔。
“我也听说你们玩家大多是想去那些个江湖门派里习武的，老朽不求你日日埋头苦练这门手艺，只希望你就算某天入了门派习武，闲暇时莫忘了刻上两笔，这就够了。”姜老头顿了顿，“你愿不愿跟我学雕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元夏会愣住，并不是因为姜老头这交代后事一般突兀的要求，而是系统突然的提示。
学学雕刻而已，不是什么难事，对不？隐藏任务做完能拿到附加状态的防具，就此答应下来了没什么问题，反正闲暇时间刻点小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按照元夏如此烂的雕工要是能学个小兴趣更是无可厚非，又不影响之后入门派习武的事宜，要是没有系统的提示，元夏或许就随口应下了。
系统通知元夏，每个颁布隐藏任务的npc都有收一个玩家学徒的名额，而被收徒的玩家学徒的手艺到达一定熟练度后……制作出来的东西有一定程度可以与npc师父做的东西一样附加随机buff，重点是——物品可交易不绑定！
意思就是，能卖钱。
而总所周知，栖邪的防具不好获得，任务至少要做大半个月，所以，很昂贵。
元夏仿佛看见了一堆银子长着翅膀扑向了自己！
但就是因为隐藏任务npc收徒的特殊性，使得元夏并没有这么轻易就应了下来。
系统称，隐藏任务npc收徒与普通的收徒不太相同，游戏里其他npc与玩家之间普通的师徒关系也就是开始时行个拜师礼偶尔见面指点，毕竟玩家中除了在游戏内赚钱的职业玩家之外，其他人并不能保证时刻在线，与npc的存在大不相同，于是普遍只占了一个名义，偶尔接一个师徒任务，给双方一些好处罢了。
栖邪内门派中的师徒关系要更亲密一些，毕竟师父要教导徒弟习武练习内功心法，这已经可以算是门内人，玩家要写拜师贴举行拜师仪式，脱离门派会多一个“叛逃”的名义，又因为玩家的身份，虽有约束但不会断了后路，再加入其它门派拜他人为师只是难了一些要刷各种声望而已。
但元夏面对的则是更为认真传统的师徒关系，可以说超越了玩家和npc的身份仅次于父子关系，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羁绊，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虽然只是一门手艺，但拜了师就由师父管教，双方都有一份责任，因为姜老头孤身一人，元夏甚至之后还要为他料理身后事。
最主要的是，就算只是一个游戏，但npc的喜怒哀乐太过真实，元夏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方面的天赋，能不能拿得起这把沉甸甸的刻刀，会不会让面前这个老人失望。
说白了，元夏就是怕自己辜负了对方的期待。
猛地被系统这么一通知，元夏顿时就觉着……压力有点儿大。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如果我太笨拙学不会，继承不了您的衣钵怎么办？”
姜老头掀了掀眼皮：“勤方能补拙。”
元夏：“……要是真的太拙呢？”
姜老头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元夏小心翼翼地提出一个建议：“不然我将您这个地点告知其他玩家，让他们也来找您？然后您在我们中挑一个罢？”
姜老头皱了皱眉，将自己手中的刻刀放下，沉声道：“真当我这儿是朝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莫要扰了我的清静！”
意思就是拒绝了。
姜老头说完后冷哼一声，抓起手边还未做完的木雕转身就回屋，更是砰地一声将元夏关在了门外，又惹npc生气了的元夏苦着一张脸，挪到门边轻轻敲了敲，见里边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您莫恼，这事也总得让我回去考虑一下，等明儿给您答复，成不？”
里边的哼声更大了：“还不快走！”
……这老头简直就是个死傲娇。
撇撇嘴的元夏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走出去时甚至还帮着关了一下院子里的篱笆门，从包裹里摸出自己从京师里打包出来的吃食补充了一□□力后找了个地方下线，等登陆了npc模式，找了个理由去了颜府找到了不知正研究什么的残阳欺酒将这件事跟他提了提，残阳欺酒干脆利落道：“答应他。”
元夏：“……”
这回答的也太快了吧少侠！
残阳欺酒头也不抬：“你已经跟他说过自己要离开京师归期不定，他知道这件事却还是提出了收徒的建议，摆明了就不在乎你会不会跟在他身边学手艺，大概他觉得你平常自己练个手，偶尔回京指点你一下就可以了，既然如此你还纠结什么？”
元夏还是非常犹豫：“可系统说这师徒关系很正式，还得行拜师礼……”
“拜了师他就不让你走了？”残阳欺酒抬眼瞥他一眼。
元夏摇头：“不是，你说他手艺那么好，找个这方面有天赋的玩家不是更好吗？”
残阳欺酒再次将视线放回手中的一叠纸上，轻描淡写道：“收徒要眼缘，知道什么叫眼缘吗？你可以把自己的声望和好感度刷负了再去找他，看他还愿不愿意收你。”
元夏：“…………”
npc看他顺眼都是因为系统给他的好感满值，他懂。
“现在盛世最老的游戏已经持续经营五十多年了，按照栖邪的特殊性来看，总不会比那个游戏时间短，真人npc的合同也不是一年两年，五十年后姜老头早就跟他媳妇一起化作一捧黄土了，你觉得你不能给他养老送终吗？”
元夏当即否认：“你都把人家老婆孩子的坟给迁来京师了，养老送终算什么难事？”
残阳欺酒面无表情：“那你是觉得，你会蠢到几十年都没法学会姜老头的手艺？”
被说蠢简直不能忍，元夏瞪着眼睛：“几十年必须能啊！但难道我要每天抓着一块木头刻东西吗？天生没有点手工这技能树伤不起啊！我还要不要升级了啊。”
残阳欺酒：“生活玩家的生活技能熟练度上升有不小的经验值。”
元夏准备说出口的其他理由卡在了喉咙里。
残阳欺酒：“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做事，我允许你跟在我身后蹭经验。”
元夏：“……我想学轻功，想练剑。”
残阳欺酒：“黑楼秘籍多的很，我可以教。”
元夏当下就有点犹豫：“那如果以后我真让他这门手艺没落了怎么办？”
残阳欺酒挑眉，上下打量了元夏一眼，最后给出了个建议：“姜老头也不是跟着他师父一刀刀学的，他教了你之后，等你学的差不多就去领个小npc过来，姜老头怎么教你你就怎么教他，让他替你埋头苦练。”
“……”老奸巨滑啊这人，不过真的好有道理……呢。
元夏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吧，为了姜老头的隐藏任务，为了有附加属性的防具，他就去当个学徒好了……
默默看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眼里明显透着点满意的残阳欺酒，元夏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跟姜老头学手艺？”
明明残阳欺酒看起来不像会在意这种东西的人，更不喜欢多说话，浪费口舌来说服他简直不合常理，反常即为妖，一定有古怪。
在元夏狐疑的目光中，残阳欺酒淡淡看他一眼道：“有属性的防具不多见，无论是配饰还是挂件，只要你能做出来，就得先让我挑。”
……这理由一点都让人惊讶不起来啊有木有！
男人还是那个霸道不讲理的男人，元夏表示很欣慰。
虽然两人都这么熟了，又有一纸合约在身，要真做出什么好东西其实也当然会让他先挑的元夏还是摆出一张不情不愿的脸：“哦，好吧，但是你可不能白拿。”
残阳欺酒不搭腔，继续垂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以为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了的元夏压根就没想到这人根本就不准备答应，满意地走出残阳欺酒的院子对外边等着的君家守卫一挥小手：“回去了。”
等元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拿着那叠纸的男人抬头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轻扯了一下嘴角，签了1股份的巨额合约还想跟他拿这点钱，想的倒是挺美。
虽然说吧，残阳欺酒并不认为按照元夏的性格会真跟自己要钱，但不由得，他还真有点想看那人真做出带有属性的防具后得瑟的小表情，哼笑了一声他不再去想这事，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手中的资料上。
那是根据自己手中藏宝图整理出来的，孜罗国内那四个疑似宝藏地点周围城镇的各类传说与详细的风景描写，根据那些真假难辨的传闻，他将其中一个地点排除了出去，等记下剩下三个地点的具体情况后，摸出火折子直接将那些东西烧了。
元夏那头在第二天找到了姜老头，表示愿意拜他为师，行了拜师礼敬了改口茶，听元夏叫出“师父”后，姜老头将自己藏在衣柜夹层内的宝贝石头抱了出来，递到了元夏的面前。
“这是你的改口礼物，好好收着。”
第一百二十八章（）
石头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元夏接过后当即就将之用系统辨认了一下，只显示了“姜老头赠予的奇石”这个名称，想了想他将石头收了起来，才刚准备问这东西有什么用，就见面前的npc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枚用黑色的石头雕刻打磨成的四季平安扣，也就元夏的拇指大小，形状是一个圆润可爱的四季豆荚，姜老头以巧手刻了个趴着的小小蝙蝠，又将豆荚上方的柄处钻了个洞，以祥云的图案围绕成穿绳的眼儿。
据说寺庙中的和尚常常将四季豆的豆荚作为主菜，于是四季豆又被称为佛豆，久而久之又被人称之为福豆，蝙“蝠”又通“福”，被作为吉祥的寓意用在了不少雕刻物品当中，大概是因为姜老头并不富裕买不起太好的材料，那被用作材料不知哪儿捡来的，原本带着点棕色纹路的黑色石头被打磨的异常光滑，不看只摸上去的话甚至有种玉石的触感，红色的绳子穿过四季平安扣，在上边系了一个小小的万字结，绳子较长，方便元夏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整个配饰简洁大方不说，还美观且寓意良好，就算没有任何附加属性，将这个拿到京师里，估计也会有人想要买下来。
而这吉祥的寓意……元夏握在手中，没有急着去查看这防具的属性，而是真挚地道了一声谢。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npc，但这心意非常温暖。
姜老头对他的道谢并没做出什么表示，而是往怀里一摸，又拿出什么递给了他。
元夏还以为又是什么要给他的东西，心想拜了个师就拿到这么多东西也太让人受宠若惊了，可人家都给了那必须拿呀！于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强装不在意，伸手将之接了过来。
那是个小小的包裹，也就双手捧着那么大，里边大概是个方方正正的木盒，被绛紫色的布包的严严实实，姜老头之前宝贝的那块石头不过也就多裹了几层而已，这细心程度简直甩了那石头一条街，也让元夏对里边的东西好奇了起来。
问了问自己能不能打开，得到同意的回复后元夏解开外边包裹着的布，果不其然看到了个朴实的木盒，上边没有什么花纹，只用漆刷了一边作为防腐的处理，以为里边是什么好东西的元夏打开盖子，瞬间就沉默了：“……”
因为那盒子里铺上了一层布，布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不同尺寸不同形状的刻刀，木盒不知被他用什么方式做成了分层的样式，一打开就灵巧地将上两层展开了出去，那整三层的工具反射着阳光简直要闪瞎了元夏的眼睛。
而那盒子的背面放着张薄薄的纸，随着元夏的动作飘了下来，等他低头一看，就见那上边画着五六个牡丹、荷花之类的图案。
……这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元夏觉得自己拿着木盒的手指哆嗦了一下。
姜老头指指地上那掉着的纸张道：“从明日起，要雕上边的花卉至少一次，等学完一种就飞鸽传书告诉我，这上边的图，三个月内必须全部学完。”
元夏：“…………”说好的不求日日埋头苦练，只要闲暇时别忘了刻上两笔就好呢！
元夏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姜老头可没理会元夏脸上露出的苦逼与不可思议，又加了一句：“等三个月后，派人将你觉得最好的成品送回来，我会再给你一份图纸。”
说完甚至一副想要回屋子里任由元夏离去的模样。
元夏连忙拉住姜老头的衣角：“不，不是……师父啊，不是说好了有空刻两笔就好吗？”
姜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元夏生生从里边看出了丁点责怪：“你以为学手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学到东西？一天不动刀就会手生，没空你一天就不能挤出点空来？更何况这图案也就两笔的事儿，根本不会占用多少时间。”
要求一个初学者两笔雕出一朵花儿来要求会不会太高了啊师父！
元夏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可是师父啊，我现在除了削个圆之外什么都不会啊！离了京后又没有您在一边指导，进步不可能快啊！现在的我就算一整天都花在雕花儿上，也不确定自己能雕出一坨什么玩意儿啊！”
姜老头恨铁不成钢：“真以为自己能一口吃成胖子呢？我当然不觉着你一拿起刀就能雕出什么好东西！正是因为不行，所以更要刻苦！若有什么不会的寄信问我便是，你要再顶嘴就多加一倍！”
才张口准备再接再厉的元夏立即住了嘴。
要知道师徒任务是非常神奇的，师父说了什么任务很大几率就会变成什么，元夏在看到花卉图案并听到姜老头说让自己照着雕的时候，系统几乎就立即提示接到了“师徒任务”，又因为姜老头让元夏“每天”都要雕刻，这任务后头甚至用一个括号标注了“日常”二字，以每日结算的方式给出经验和奖励，虽说元夏不太想每天雕木头，但日常任务的经验还不错，做做倒也没什么，元夏之前与姜老头讨价还价也只是想着寻宝过程中可能会跟着残阳欺酒跑来跑去，每天雕出一个成品太浪费时间，心想能不能让npc网开一面，但一听姜老头说要加一倍就默默闭嘴了。
开玩笑！如果真的加了一倍怎么办！
这日常任务奖励又不因为增加一倍而多一倍！
无奈只得从了的元夏点了点头，弯腰将地上的图纸捡了起来，姜老头看着元夏将东西收好后把自己的衣角从他手里拽了出来，将即将别离的伤春悲秋视于无物，连一句再见都不说，直接一甩门将元夏关在了外边，只丢出一句“你走罢”。
元夏捧着那木盒盯着面前的门板，心想按照姜老头那死傲娇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