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着大个的先吃了两个。就去医院。到了医院,就问了李主任的病房,一个描眉画
了眼的女医生告诉了他。杨清民就去了病房,见一屋子人正在围着李主任呢。何副
局长和冯志明也在里边,李主任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呢。额上还敷着一块毛巾。杨清
民暗暗地十分解气,心头掠过一丝快感,冯志明看他进来,就给他使个眼色。杨清
民忙在脸上堆出许多歉意,把一兜子水果放到桌上。就凑过去,何副局长看到杨清
民就怒道:你手下的联防是怎么搞的?怎么连市经委主任也敢乱来啊?
李主任旁边的一个女人也不高兴道:要不老百姓意见大呢,都让你们这帮人搞
坏了,把市委的干部当坏人抓了。真正的坏人你们可是一个也抓不住。
旁边又一个好像是市委的什么人搭腔:是啊,公安队伍是该清理一下了,群众
意见现在真是太大了。
杨清民耐心地听着这帮人怒气冲冲地乱说着,脸上赔着笑。对李主任笑道:真
是对不起了,那几个小子真是不认识您的。真是误会了,误会了。他们要是认识
您,借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把您带到派出所去啊。您放心,我一定严肃处理他们
几个。那几个家伙现在都吓跑了,一时也找不到他们。找到了我一定严肃处理,真
是对不起您了。
李主任说:是该教育教育你的手下了。这样下去要出大乱子的。就不再理杨清
民了。杨清民干干巴巴地呆了一会儿,又说了几句请李主任好好养着的话,就退出
来。何副局长和冯志明跟了出来,三个人站在走廊上,何副局长对杨清民说:尽快
把那几个联防的找回来。
杨清民笑道:局长,那几个虽然说是过分了,可都是各厂抽上来的工人啊。在
厂里都是表现不错的同志啊。
何副局长没提防杨清民会拿这话噎他,怔了怔:至少做法就不对,要严肃处理
才行,不然下一回还有人敢这么干。谁给他们这个权利了?
冯志明丢个眼色给杨清民,也说:就按何局长的指示办。讲什么条件啊?杨清
民点点头:是。何副局长又问:我听说你们把秦占海的儿子也抓了?
杨清民装糊涂:哪个秦占海?
何副局长瞪了杨清民一眼:你一天忙什么呢,好像没睡醒似的。市委秦部长的
儿子。秦建军。
杨清民醒悟道:对了,是抓了一个姓秦的,好像是跟一件打架的事情有关系。
他是秦部长的儿子啊?真是不知道。
何副局长恼怒地瞪了杨清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真不明白你天天干什么呢?
就这样吧,没什么大事就赶快把人放了,秦部长两口子都找到我家里去了。
杨清民点头:我回去就办。
何副局长又说:我听说你要开什么饭馆?有这事吗?
杨清民心里有点慌,他不知道这事怎么传到何副局长耳朵里去了。就看了一眼
冯志明。冯志明朝他眨眨眼。杨清民忙笑道:现在办案经费紧张,我想搞点副业。
何副局长摇头:不行。你别再瞎闹腾了。哪有公安局开饭馆的啊?清民,你跟
我许多年了。我劝你一句,你干事情要稳着点,可别让人家抓住什么?局里就要考
察干部了,你心里有点数啊。
杨清民心里就有点感动。何副局长原来对杨清民不错的,杨清民刚刚转业的时
候,何副局长在市局当办公室主任。一直对杨清民挺关照的。是杨清民自己暗中有
点看不上何副局长的为人,才跟何副局长远了的。他记得有一回商场徐经理的儿子
把人打坏了,徐经理找过何副局长两回,何副局长就让下面派出所把人放了。那年
春节杨清民去何副局长家拜年,见徐经理搬着一大箱好酒给何副局长送礼。
杨清民点头笑道:谢谢您提醒我,我最近是有点乱,家里事情也多。
何副局长想了想:你回去吧。先写份检查。冯志明一旁说:要写得深刻些。写
完了先交给我。我再交市局。
杨清民不敢笑,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走到街上,杨清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就骑着摩托车在街上跑起来,就见来来
往往的行人都在买月饼。杨清民想起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就想起应该看看乔秀珍
了。就在街上下了车,买了四斤月饼,去了乔秀珍家。
乔秀珍过去是棉纺厂的工人,当过市里的先进标兵,还到省里参加过劳模大
会。挺是红过一阵子。退休后当了街道干部。她男人死得早,就方凤池一个儿子。
方凤池顶替她进厂当了工人,却不学好,工作不好好干,谈恋爱谈出了事。他追车
间的一个女工,人家不同意,他就用刀把人家扎了,还好,没扎多厉害。人家把他
告了。前年派出所从家里把方凤池带走的时候,乔秀珍昏死过去了。杨清民把她背
上车,送进医院的。乔秀珍一路上紧紧抓着杨清民的手,尖尖的手指甲抠进了杨清
民的肉里。杨清民至今能体会出当时乔秀珍那种绝望的心情,身上还有那种疼痛感
觉。
乔秀珍住的平房,听说今年就要拆迁了。进了门,乔秀珍正坐在院里浇花呢。
一院子红红绿绿的,十分爽人眼目。杨清民就笑:乔大娘,您这儿快成花园了啊。
乔秀珍抬头见杨清民进来了,放下水壶就笑道:我猜你今天就得来看我。快到屋里
坐吧。就递给杨清民一把扇子。
杨清民接过扇子,呼呼地扇着,笑道:早说来看看您的,可是总是瞎忙,抽不
出空来。回到家又累得不想动,一看电视就看进去了,更不想动了。说着就哈哈笑
了。就随着乔秀珍进了屋子。
乔秀珍笑道:可不是嘛。我晚上没事干,也是看电视的。
杨清民把那盒月饼放到桌上。就笑:乔大娘,我给您送点礼可不是行贿啊。
乔秀珍也笑:你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啊。快坐吧。忙吧?就给杨清民倒了杯
水。
杨清民接过来,笑道:忙得我都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乔秀珍叹道:这年月工作真是不好干了。我们街坊老周家的老二,厂子快一年
不开支了呢。
杨清民苦笑道:工人们要不意见大呢。他暗暗想起了王玉芳,厂里也是好几个
月不怎么开支了,可是王玉芳月月都能领回好多钱来。这真是的。他一时没话了。
就干干地看着墙上,墙上还贴着几张奖状,都是过去好些年的事了。杨清民就想起
了一些往事。就乱乱的,不再想,笑道:中秋节了,您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的吗?
退休费发了吗?
乔秀珍说:发了。我们厂还行。杨所长啊,您就放心吧,我过得挺好的。
杨清民笑道:我替您问过了,凤池在里边改造得挺好,要是能减减刑,一两年
就回来了。
乔秀珍眼睛一红:出来也晚了,媳妇也跑了。这家早就让这个混蛋……
杨清民说:乔大娘,别这么说,凤池出来了也许就懂事了。
门外响起了吵嚷声。乔大娘苦笑道:这阵子,这几家街坊闹意见呢。有人偷
电。都怀疑是老吴家干的。老吴也是,爱小。我出去看看。别一会儿动起手来啊!
杨清民笑笑,就起身告辞了。
杨清民回到派出所,小胡几个人正在哈哈笑着说什么呢。见杨清民进来,小胡
就说:所长,秦建军那小子都招了。
小张小陈都笑道:小胡这一下可算是立了功了。
杨清民笑道:你用什么招法让他招供了啊?
小胡笑道:那小子不招,我也不能打他,就让他坐在椅子上想。他头上是两个
大灯泡,照着他。没一个钟头,那小子就满头大汗,眼珠子都红了。乖乖地全招
了。
杨清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小子从哪学的这损招啊?
小胡笑道:我从书上看来的。还有好几招呢。
杨清民猛地黑了脸:小胡,你小子今后注意点,别弄这套鬼花样。什么啊?闹
电的事,悬乎。真要是把人整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小胡说:还真是逮住了一条鱼,您猜谁带的头啊?曹刚。
杨清民吓了一跳:曹刚?他不是曹副书记的儿子么?
小胡骂道:不是他还是谁?谁这么大胆子啊?你看这事怎么办吧?就打开抽
屉,把秦建军写的交待材料递给杨清民。
杨清民看了材料,脑子一阵空白。他真没想到是市委曹副书记的儿子干的这
事。还有两个也是市里干部的儿子。
看杨清民发呆,小胡就问:所长,怎么办啊?动不动曹刚啊?
小张笑道:怕是不好说,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咱们长了几个脑袋啊?
杨清民也笑了:你们还别激我。
小张问:所长,这事不行就交刑警队算了,反正秦建军也招供了。抓曹刚的事
让他们去办。抓不抓,跟咱们没关系了。
小胡瞪了小张一眼:不行,先别交刑警队。
杨清民就点着一支烟,在屋子里乱走。
几个人都看着杨清民。杨清民停住脚:先别跟刑警队通气呢。先抓住曹刚。
小胡说:曹刚可能在漫成县。他在那里开着买卖呢。
杨清民想了想:对。他有可能在那里。
小张说:可是咱们的车现在连油都没了。得先想办法搞点油啊。
杨清民无奈道:黄经理不买咱们的帐啊。
小张说:这姓黄的是什么好鸟啊。我听说这小子不是打麻将就是搞女人的。这
种人还当什么企业家啊?
杨清民瞪了小张一眼:你管人家是什么鸟啊?你不就是想搞点油嘛。你总得有
个点子啊。总不能上人家公司里去抢吧?
小张笑道:所长,您有气别朝我身上撒啊。
杨清民想了想,问小胡:咱们抓姓黄的一回赌,有把握吗?
小胡来了劲:当然有了。就看你所长敢不敢动他了。他可是跟谁都敢叫劲的主
儿啊。
杨清民道:我管他跟谁叫劲啊,让我抓住就没好事。
小张笑道:这才像所长说的话啊。
小胡说:所长,现在公司里的职工都快恨死这家伙了,人家说给盯着点,一有
动静就告诉我。刚刚又来了电话,说黄经理几个今天晚上搓麻。咱们去堵他的窝
子。抓了他再说。
杨清民想了想:这事情得慎着点,姓黄的可是省优秀企业家呢。还当着什么这
个委员那代表什么的?事情弄大了怕是要有点麻烦。不像何小顺那种胡同串子。问
题简单多了。
小张笑道:所长你真是的,姓黄的要是赌博,就更不够什么代表了,还省优秀
企业家呢。都是拿钱哄来的。
杨清民笑道:倒也是。要不你们去,我就不露面了?
小胡不高兴:所长,每次你都干这个,好像你怕什么似的?
杨清民一拍桌子:我伯个屁啊。走。先找个地方填肚子,半夜行动。
小胡笑:这才像个领导的样子嘛。该出血了。
众人就说笑着往外走。
风停了,世界一时静得死热。树上的知了乱叫。像是乱了阵脚。
进了聚友酒家。正在饭口上,老板许建国正在一个桌上跟一帮子人乱说乱笑
呢。杨清民就喊一声:老板呢?
许建国抬头一看派出所的这帮人,就起身笑着:是你们几位啊,好些日子不来
了。
小胡笑道:许老板,今天是我们杨所长请客。你就往死里宰吧。
杨清民笑道:老许,你可要手下留情啊。你要是太黑了,我可是要带着全家来
你这饭店赖着吃一年。
许建国笑道:我宰谁也不敢宰您啊。走,到雅间?我就怕有事,天天都留下一
间雅座。
众人就进了雅间。空调嗡嗡地开着,真是凉爽。杨清民就笑:真是享福啊。
五
杨清民跟老许挺熟的,他俩相识还有一段故事。那年杨清民刚调到派出所当所
长,那天晚上他去办一个案子,回来晚了,就去街上吃饭。杨清民就进了许建国的
饭馆。那天许建国正在跟几个哥们喝酒,天也晚了,没几个吃饭的。杨清民进去要
了两个菜,一瓶啤酒,就吃,吃着吃着,就觉得牙硌了一下,就从盘里挑出个大沙
子粒来。杨清民挺不高兴,就端着菜去了柜上,问这是怎么回事。按说服务员说两
句好话杨清民也就没事了,可那天杨清民没穿警服,又是刚刚到郊区办案回来,一
身泥泥水水的,服务员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说就这样,爱吃不吃。杨清民有点生气
了,就说:我不要这盘菜了,你给我换一盘。服务员说都下班了,换不了。你一句
我一句地就吵起来了。正在雅间喝酒的许建国听到吵嚷声就出来了,许建国喝得多
了点,就朝杨清民喊道:你小子乱嚷什么,不吃就滚蛋。许建国的几个哥们就从里
边冲出来了,就揪着杨清民的脖领子往外推,杨清民还挨了几拳几脚,许建国还冲
过来打了杨清民一个大耳光。杨清民看到这帮人都喝多了,就忍了,掉头走了。第
二天,杨清民就带着派出所的小张去找许建国。许建国正在柜上,见杨清民进来,
就愣住了。杨清民冷笑着看许建国:你酒醒了吗?许建国吓得脸都白了。小张骂
道:你胆子也太大了,敢打杨所长?许建国扑通一声就给杨清民跪下了:我混蛋,
我不是人。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杨清民忍不住笑了,一把扯起许建国:算qiu
的了,你这算什么啊?昨天那威风劲都哪去了。由此,许建国对杨清民佩服得五体
投地了。
许建国就让服务小姐上冷饮。又掏出一包红塔山扔在桌上。众人就一人一支地
吸,抓过冰镇汽水猛喝着。杨清民笑道:建国,我请你给我画的那图纸怎样了?
许建国笑道:早画完了,打了几回电话您也不在。什么时候动工啊。
杨清民苦恼地说:我就是为这事找你来的,最近局里的领导一劲点我,也不知
道是哪个给我们捅出去了,说我们是不务正业。这事怕是要黄。
许建国笑道:管他们呢。您就盖您的,盖好了再说。
菜就上来了。杨清民笑道:我们还没点菜呢。你乱上什么啊?小胡笑道:上,
上,不能让所长点。所长抠门儿,净点那些通俗歌曲。
许建国笑道:你们就吃吧。今天就算我请你们了。
小胡就笑:许老板拍杨所长的马屁啊。
夜色浓浓的。一行人去了黄经理的公司。到了公司的外面,小胡指了指一座
楼:所长,就是那间屋子,看见没有?拉着绿窗帘那间。
杨清民顿时来了精神,看看表,刚刚过了12点。就说:开始行动。
几个人就轻手轻脚地进了楼。一个看门的男人过来问,小胡朝他一摆手,掏出
证件让那男人看了看,那男人就忙躲到一边去了。
上了三楼,就听到一间房子里稀里哗啦的洗牌的声音。还有嘻嘻哈哈的说话
声。杨清民近前听了听,就一招手。小胡小张几个人就到了门前。杨清民就抬手敲
门。里边就有人问:谁呀?
小张笑道:开门吧。里边登时没了声音。
杨清民喊道:开门开门。里边就乱响起来。旁边的小胡耐不住了,一脚就把门
踢开了。众人冲进去,就见黄经理几个人正在脸白白着收拾满桌子的麻将。地上掉
着好多票子。小胡大喊一声:不要动,都把身子转过去。有一个人还想讲句什么,
小胡瞪了那人一眼吼道:靠墙站着。
小胡就过去把桌上的钱收了。几个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