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的事情,他可没少跑道。倒不是他多么乐意帮助王强,而是王玉芳姐妹四个就这
么一个弟弟,宠得厉害。也不省心。王玉芳还挖苦他说:你这个当所长的,朋友
多,办点事情还不容易嘛。杨清民知道自己提这种事,谁都不好回绝。可也知道人
家心里讨厌这种事,人家只是不好当面顶他罢了。
杨清民到了医院,岳母正往外走呢。小姨子王玉梅搀着岳母。见了杨清民,王
玉梅道:没大事,就闹了个屁股蹲儿,吓了一下,心脏脑子都查了,没事。我姐给
你打电话了?
杨清民看看岳母:没伤着骨头吧?
岳母恨道:我算记死了那小子了,左脸上有块黑痣。清民,你一定得给我抓住
那小子。狠狠收拾收拾他。
杨清民道:行,您放心,我要抓住那小子绝轻饶不了。至少扒下他两层皮来。
给您报仇。
出了医院,杨清民招手喊过一辆出租车,让王玉梅搀着岳母上了车。自己骑着
摩托车在后边跟着。到了家门口,老太太也不让人扶,自己就蹬蹬地上楼了。王玉
梅对杨清民笑道:姐夫,您看咱妈,像70岁的人吗?
杨清民笑笑,就问是怎么回事?王玉梅叹口气,就说了事情真是出在弟弟王强
身上。
王强在厂里的保卫科当干事,他上班的时候就在厂里乱转。这就是他的工作。
他有一回抓住了一个工人偷车间里的废铁,审出了许多道道。他这才知道厂里的废
铜废铁是很值钱的。王强想到厂长书记总到外边大吃二喝,就有气,工人偷点就偷
点吧。就把那工人放了。由此王强算是开了窍,每天上班的时候,从厂里弄一点废
铜破铁什么的带出来,他出入厂门口没人管他的。路过老太太家的时候,放下。再
回家。于是每月老太太都有了二百多块钱的进项。有时候还能多一些。今年以来,
收废品的行情看涨,上个月老太太一下子卖了五百多块。杨清民后来就听说了王强
这种偷盗行为,很不高兴。说了王强几回,可是王强根本就听不进去。这一回,老
太太本来也不该发生什么事。卖了就是了。可是老太太十分贪心。总嫌常常来收废
品的那个小老头给的价钱低,就用小车推着上大街上去找。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挺操
蛋的家伙。给老太太分量不够。老太太心眼很多,每次卖给小贩,都是事先在家里
用秤称好了。于是,老太太就说不卖了,就跟小贩吵起来了,那小贩就给了老太太
几拳,把东西还抢跑了。
杨清民听了,就恨道:我猜到了。
在岳母家里呆了会儿,杨清民说所里挺忙的,就告辞出来。王玉梅就送他出
来。一直送到楼下。杨清民就发现王玉梅脸上挺憔悴的。就说:你怎么了,注点
意。别太累了啊。
杨清民觉得岳母一家人,就王玉梅是个好人。王玉梅在中学当老师,年年都被
评上模范教师。在学校的口碑特别好。不像王玉芳,厂里有人背后说她是马屁精。
有一次,杨清民跟分局的人去王玉芳的厂里办案,王玉芳跟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的,
杨清民注意到工人看王玉芳的目光。杨清民读懂了那种目光。是轻视的,是敌意
的。杨清民就猜到了王玉芳在厂里积怨很深的。
王玉梅苦笑道:我今年带毕业班,学校收了钱,要是教不好,家长们还不得骂
大街啊。
杨清民就笑:现在学校乱收费,社会上反映挺强烈的呢。
王玉梅苦笑:都这样,不收怎么办啊?老师们都穷兮兮的,没个财路,可不就
往学生身上刮油水嘛。你们也不是一样乱罚款啊?
杨清民也笑了,就告辞。
太阳软软地红在了中天,像一个破了口的西红柿,红红的汁液弄得天空挺狼
狈。也软软地刮着,大街上粘粘糊糊地热。已经是伏天了。杨清民就想儿子明年该
考高中了,儿子学习成绩不好,都怪自己没时间管他,要是考不上重点,还真得找
王玉梅想想办法。王玉芳在家里当甩手掌柜。自己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女人啊。
要是娶了贺玉茹……唉,世上真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啊。杨清民一路乱想着,骑着摩
托车在街上跑,发现身边有一辆警车跟着他,他回头一看,见大刘正在跟他笑呢。
大刘停下了车。杨清民也下来。两人就在路边说话。是燥热的,杨清民一个劲擦
汗,把衣领解开,嚷着:操蛋的,这破天儿。大刘浑身上下严严实实的,笑道:你
这人,一点苦也吃不了。
杨清民发现大刘瘦了些。大刘其实长得不难看,就是说话走路横横的。杨清民
笑道:我可比不了你的,女中豪杰。对了,你那边什么时候完事啊?所里都快拉不
开栓了。
大刘苦笑:刑警队乱套,老吴刚刚上任,指挥不动。把我们都累屁了。
杨清民问:有点线索了吗?
大刘骂:咳,刑警队全是一帮吃货。我跟他们吵了好几回了。该抓的一个没抓
到呢。不说这个了。咱们那个饭馆的事情怎么样了啊?
杨清民笑道:不容易的,现在的事儿,你也知道,谁说个话都得听着啊。
大刘想了想说:老杨,这事情别让上边批咱们啊?派出所开饭馆,真是不好听
呢。我现在想,当初咱们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点冒失了啊?
杨清民心里说:你不就是怕你这个破官吗?脸上笑道:我想了,盖好了咱们就
请人经营,咱们不插手,谁还能说咱们什么啊?对了,你到底啥时能回来?杨清民
不想跟大刘扯饭馆的事情。杨清民知道有些人你别指着他帮你,他不破坏你就算是
烧高香了。大刘就是这种人。把头上那顶帽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大刘上了车,恨道:我也在那儿干得窝囊。我找个借口回来算了。两人就分手
了。
杨清民中午回到家,儿子杨刚也放学回来了,就调侃道:爸,您可是不容易回
来一趟的。咱家两人都积极,我一个人快成孤儿了。杨清民笑道:你这个小王八蛋
白吃着老子,还发牢骚啊?杨刚笑:国家给您开着工资,就包着养我那一份呢。杨
清民笑:这也是你们老师教的?就忙着下厨做饭。快做好的时候,王玉芳也回来
了,进门就说:清民,我妈怎么样了?杨清民说:没事,回头你得说说王强,别让
他往你妈那儿弄那些破铜烂铁了。这么干他会出事的。厂里不开支,就想法干点什
么。还能饿死活人啊。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啊。王玉芳笑道:行,我回头说说他。对
了,你得帮我办件事。
杨清民炒最后一道菜,就笑道:我能帮你什么啊?我还想求你帮我点忙呢。我
那个饭馆还短好几万块钱呢,你能不能跟你们厂长说说,来个警民共建啊?
王玉芳笑道:你把这事办成了,我还真能给你想想办法呢。
杨刚笑道:派出所开饭馆,挺好,今后我吃饭有地方了。
杨清民来了兴趣,就把饭端到桌上,两人边吃边说开了。王玉芳就说了,他们
三车间的工人闹事,把厂长打了。厂长想让杨清民弄几个民警去把那几个工人抓起
来扣几天吓吓他们。
杨刚笑道:爸,抓几个人在您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杨清民瞪了儿子一眼,朝王玉芳说道:这可不行。哪能随便抓人啊。杨清民知
道王玉芳厂的厂长。那家伙是个酒鬼。现在厂里好几个月不正常开支了。可是王玉
芳每月都能拿回钱来。妻子在厂里是财务科长。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啊。
王玉芳就不高兴:你这人真是没劲,这么点事也办不了啊?我可是在厂长面前
拍了胸脯的啊!
杨清民就苦笑:真是不好办的。我哪能说逮人就逮人啊。你以为是国民党的警
察啊?杨清民拿王玉芳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总觉得王玉芳跟王玉梅不像姐妹俩。王
玉梅身上总透着一种大家子气。王玉芳就像个二百五似的。上一回她们厂的工会主
席的儿子因偷盗给抓了。王玉芳不定怎么在人家面前吹牛来着。那个傻乎乎的工会
主席,提着几瓶子酒和几条烟来给杨清民送礼,求杨清民给他通融一下,说他儿子
犯得不重,就是从厂里偷了点铁。杨清民当真了,就说要真是这样,就跟刑警队说
说,教育教育算了。小年轻的犯点事还是以教育为主的。就答应了,可东西死活没
收。第二天,杨清民到局里一问,才知道那工会主席的儿子是一个盗窃团伙的头头
儿。杨清民连提也没敢再提,回来跟王玉芳好发了一顿脾气。
王玉芳饭也没吃好,赌气地回屋睡了。杨刚吃完了朝杨清民做了个鬼脸,也回
屋去了。
杨清民也挺上火的,把碗丢在了厨房,也不愿洗。就在客厅里看电视。看了一
会儿,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刚刚做梦跟何小顺干什么呢,就有人按门铃。杨清民忙
爬起来去开门,见是小胡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杨清民揉揉眼睛又出什么事了?
小胡气喘喘地说:徐大娘让人打死了。
杨清民吃了一惊:谁打的?
小胡答道:是两个卖冰棍的。占了徐大娘的地方,徐大娘不同意,就吵,就动
手了,把徐大娘打死了。
杨清民脸黄黄着,边听着边穿好了衣服。说:咱们去一趟。
徐大娘是军属,儿子在前线死了。徐大娘当街道主任。跟派出所挺熟的。老太
太平常爱管个事,得罪人也不怕。怎么好好的就让人打死了呢?
杨清民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西大街,徐大娘正站在门口骂呢。旁边几个人正在劝
她。杨清民松了一口气瞪了小胡一眼:你不是说死了吗?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不是
还活蹦乱跳的。小胡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有电话打到所里说徐大
娘死了。杨清民就走过去,朝徐大娘笑道:徐大娘,出什么事了?
徐大娘就笑:杨所长啊,这事不用你们管,算是人民内部矛盾了吧。大老赵家
的三小子卖冰棍,把摊子摆到街面上来了。影响市容。我说他几句,就推我,把我
推了个跟头。就吓跑了。
杨清民笑道:您年纪大了,别出来管事了。
小胡笑道:徐大娘,您可别乱打电话了,刚刚可把我们吓死了,我还以为您为
革命牺牲了呢?闹得所长觉也没睡好。
旁边一个老头说:徐大脚就爱吓唬人,你吓唬派出所的干什么啊?
天黑的时候,杨清民和小胡才回到所里。从西大街回来的路上,他俩又到轿子
胡同看了看。前几天有人举报说那胡同口有个叫美食城的小饭馆,有几个卖淫的。
杨清民和小胡去了,可是没抓住,那饭馆的老板拍着胸脯子说没事。就泄气地回到
了所里。小张和几个联防的正在打扑克呢。小张脸上贴了好多纸条,杨清民就笑
骂:你真是臭牌,给派出所丢人吧。玩牌也不看时候。
小张说:今天真是邪了,就是不来牌啊。算了,今天不玩了。就把牌一扔。难
得空闲机会,但小张有眼力架,知道所长要办事了,就不玩了。几个联防的就嘻嘻
哈哈地散了。
杨清民觉得又渴又饿,先抓过桌上大茶缸子,猛灌了一气,道:这晚饭又不能
回家吃了。哪位请请我啊?
小张就笑:现在可正在反腐败呢,您可不能顶风作案啊。您不能公开向部下索
贿。您是不是请请我们几个啊?
杨清民笑道:今天真是没带钱,要不你先借给我。
小张笑道:您是不肯出血。
杨清民就问:秦建军交待曹刚的事了吗?
小胡骂:这小子学习李玉和呢。不坐老虎凳是不会讲的。
杨清民想了想说:咱们去县里跑跑吧,也许能找出点儿线索证据来呢。
小胡苦着脸说:那车都跑不动了,现在所里的油票也不多了,得赶快想想办法
了。不然有什么情况,咱们就得抓瞎了。
杨清民说:不是发达实业公司给咱们油吗。
小胡笑道:发达实业公司几个月前就换了经理。这个新经理不买咱们的帐。我
跟他讲过几回了,那家伙总念苦经。
杨清民笑道:你跟人家说点好的嘛,这也算是警民共建的事情,让他支持一下
嘛。这家伙姓什么啊?
小胡说:姓黄。叫黄什么来着?反正说话挺牛的,听说跟咱们市里哪个头头儿
还是亲戚。还是什么这代表那代表的呢。不买咱们的帐啊。
杨清民也按捺不住情绪骂:真操蛋了。咱们可没少给他公司出了力气啊。
发达实业公司在西郊,那一带挺偏,路灯总不亮。供电局不知道是跟谁置气,
也不去修。去年冬天有一伙小流氓总在那儿劫道,还强奸了发达公司的几个女职
工,闹得人心、惶惶的。女职工们都不敢上夜班了。杨清民带人在那蹲了二十多天
的坑,才逮住那几个流氓,杨清民的脑袋还让人砸了一砖头,到医院缝了七针。当
时发达公司的齐经理感动得不行,拍着胸脯子说:今后派出所有什么困难只管讲。
齐经理还真给派出所弄过几吨油。换了黄经理竟是翻脸不认人了。
小胡说:要不咱们就抓他一家伙。这小子天天搓麻。抓他是一抓一个准儿的。
杨清民摇头道:算了吧。咱们派出所天天抓这个抓那个的,成了什么了?先跟
姓黄的商量商量再说吧。
小胡说:怕是您商量不通啊?那个姓黄的好难说话的啊。
杨清民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就坐下拨电话,电话通了。一个年轻女人的
声音问:您好,找谁啊。杨清民问:请接黄经理家。女人又问:请问您是哪里?杨
清民说:我是朝阳派出所。说完,他就后悔了。谁愿意跟派出所的打交道啊。
果然,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笑道:对不起,黄经理出差了。您有
事跟我讲讲好吗?
杨清民心想,跟你说?你是他什么人啊?就道:他什么时间能回来啊?
女人笑道:这可说不准。黄经理很忙的。
杨清民笑道:好吧。等黄经理回来,您转告他,说派出所姓杨的找他呢。
杨清民放了电话。小胡就气道:这家伙肯定在公司里。
杨清民苦笑道:咱们真是成了万人烦了。谁也不待见啊。就捉起桌上的杯子去
倒水,又道:今天晚上谁请客啊?
小胡笑道:您就放一回血吧。
桌上的电话就慌慌地响起来。小胡接了电话,声音立刻严肃了:行,行。我们
就去。就放了电话。
杨清民皱眉道:哪儿的电话?
小胡急急地说:月光歌舞厅让人砸了。小张让咱们快去呢。
杨清民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走:谁这么大胆?敢砸歌舞厅啊?一屋子人
就乱乱地跟出去了。
月光歌舞厅的老板是杨清民的老同学贺玉茹。杨清民去过几回,生意挺好的。
贺玉茹也守法。贺玉茹是市里的知名人士,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一般的社会混
子也不敢去她那里捣乱啊。
小胡发动了车,率先冲出院子。杨清民跟在后边。夜色正浓,圆圆的月亮从东
天升起来。杨清民突然想起他跟贺玉茹恋爱时的一些情节。
杨清民跟贺玉茹搞过恋爱。还真是差点成了好事。那时,贺玉茹的父亲在市文
化局当局长。老头子门第观念挺厉害,不同意独生女儿嫁给刚刚转业回来的杨清
民。为这事,贺老爷子犯了好几回心梗,吓得本来挺忠贞不二的贺玉茹打了退堂
鼓。于是,后来贺玉茹嫁给了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