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三人走到摩托车边,萧剑南扶住车把,两名鬼子一左一右,一齐使力,将摩托车推了起来。跑了十几步,萧剑南见速度已够,说声:“好了!”,飞身蹿上车,左手捏下离和器,右脚直接挂上三挡,同时右手给油,再猛一抬离和,轰隆隆一声响动,车子打着了。
萧剑南加油,换挡,再加油,车子飞快地向前冲去。过了一个街区,转弯兜回警备厅后墙处,崔二胯子还在断墙后等候,萧剑南下车扶起崔二胯子,只见他脸白如纸,低头望去,只见大腿血流如注,一条裤子已染成了红色,看来是方才翻墙迸裂了伤口。萧剑南略一沉吟,撕下衣衫将崔二胯子大腿紧紧扎上,随即扶他坐到摩托车跨斗一边,再用帆布盖住了流血的大腿。
刚刚收拾完毕,猛听警备厅院里像炸了营一般,萧剑南看了看崔二胯子,两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已被发现。萧剑南飞身蹿上摩托车,道:“崔爷,咱们走!”说完话,换挡加油,车子飞速向前冲去。
离警备厅最近的是北门,正常开车是两分钟左右。萧剑南将车速加到了极限,路上行人纷纷闪躲。不到一分钟,已远远可以看见城门。
出了城门洞,外面是鬼子的工事,路上拦着圆木铁丝钉成的鹿砦,一边留了一个刚刚可以走过一人的口子。这几日萧剑南每天进出北门数次,早和驻守的鬼子兵混了个脸熟。将摩托车开到鹿砦前,却猛然发现,驻守的鬼子已经换岗了,竟无一认识。
又是例行的证件检查,萧剑南掏出良民证和警备厅工作证。鬼子检查完后挥了挥手,两边的伪军前去搬鹿砦。
突然之间,警卫室的电话响了起来。萧剑南回头看了看,一名鬼子兵走过去接电话。萧剑南眉头一皱,暗叫不妙。这个电话很可能是警备厅前去提审崔二胯子的日军打过来的!
前面两个伪军干活慢慢腾腾,这时才刚刚将鹿砦搬开了一点。萧剑南立刻下车,但没有熄火,快步走到路障前,对两个正磨洋工的伪军道:“二位兄弟辛苦了,我来吧。”说完话,双手抓住鹿砦,一使力,顿时搬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口子。萧剑南回到摩托车边,刚刚坐定,警卫室大门砰地一声撞开,那接电话的鬼子已冲了出来,用日语鬼哭狼嚎般大喊了一声:“不要放他们走!”
站在外面的鬼子和伪军听了这一声大吼,都是一愣,伪军自然听不懂他说什么,几名鬼子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在众人一愣神儿的功夫,萧剑南换挡加油,车子冲出了奉天城。
两人刚一出城,身后枪声大作。从反光镜望去,十几个鬼子已跨上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追了上来。萧剑南将油门拧到了极限,车子呼啸着向前冲去,速度指针迅速指向了一百,在那里拼命晃动着,再也加不上去了。
原计划的路线已不能再走,大路上有鬼子数层哨卡。萧剑南将车子开上了一条颠簸的小路,尽量躲避着路上的石头和障碍,他心里清楚,摩托车开到这种速度,一块小石就能把车颠起来,车毁人亡!
后面的鬼子开始开枪,子弹不停地从车身两边呼啸飞过。若不是在颠簸的摩托车上,以其时鬼子的枪法,这样的距离打一个人几乎弹无虚发。
鬼子的摩托车越追越近,这边崔二胯子也开始反击,但三八步枪的枪身太长,崔二胯子腿上又有伤,转身极为不便。由于车速过快,耳边风声凛冽,萧剑南大声对崔二胯子喊道:“崔爷,座位下有短枪!”
崔二胯子立即从座位下摸出一把驳壳枪,大声笑道:“好家伙,老相好了!”拨开扳机,回手就是一梭子,萧剑南从反光镜望去,紧追在后面的一辆摩托车挡板立刻溅起了一片火星,大声叫道:“崔爷,好枪法!”
崔二胯子几梭子弹打完,由于车身颠簸得太厉害,并没有打到人。抄出几颗手雷,笑道:“还是这个过瘾!”拉开保险,扔了出去,一片烟雾过后,鬼子的摩托车晃了一晃,又追了过来。
崔二胯子又扔了几颗,炸翻了一辆鬼子的摩托车,鬼子兵不敢再追得太近,远远地跟着。萧剑南心中暗想:“他奶奶的,看来,小鬼子要跟我比谁的汽油多了!”
正在这时,车子冲入了一片山谷,道路变得更为崎岖,路上全是大石,极为难行。萧剑南尽量将车子保持在比较高的速度上,极力躲避着圆石。即使这样,车速也是大减。转过几道弯后,后面追兵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再往前开,是两山之间一道峡谷,两旁都是峭壁,路变得越来越窄,所幸路面已经平整,可以将车速尽量提高。
终于开到尽头,两人全愣住了,就在面前,一条奔腾汹涌的河水,横在了前方!
萧剑南将车子停下,快速往四围打量了一番,没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看了看河面,架了一座独木小桥,不过看来经久未用,上面长满青苔。这条河并不算宽,十米左右,桥是用一根劈了一半的圆木搭成,两头分别放置在河两岸,平的一面在上,只有两尺来宽,如果是双轮摩托车,勉强可以通过。
思索了片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弃车了,但崔二胯子腿上有伤,如果弃车和鬼子赛跑,无异于去自首,肯定会被鬼子抓到!
崔二胯子也看出了情况,哈哈一笑,道:“萧兄弟,能把俺救到这里,崔某已极承你的情了,俺腿上不便,就留在这里给兄弟掩护,萧兄弟快去吧!”萧剑南摇头道:“不成,就算是要拼,也要你我二人拚在一处,况且以崔爷的枪法,我们不一定就束手就擒!”萧剑南一边说着,又打量了一眼河上的小桥,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开一辆两轮摩托车出来!
想到这里,萧剑南突然有了主意,道:“崔爷,有办法了,咱们把跨斗卸下来。”说完话,翻开工具箱,取出钳子扳手开始拆卸摩托车一侧跨斗,崔二胯子也上前帮忙。两人没拧下几个螺丝,已隐隐可以听到远处鬼子的摩托车声,来不及了!
萧剑南心中着急,手上使劲稍大,螺丝“喀”的一声断在螺孔里面。萧剑南长叹一声,扔下手中工具。崔二胯子一把抓住萧剑南,喊道:“萧兄弟,你听俺的话,快走,现在还来得及!”
萧剑南一把甩开崔二胯子的手,大声道:“不行!”说完,萧剑南飞身骑上摩托车,对崔二胯子道:“崔爷,在这里等我!”说罢,开动摩托车,猛拧油门,飞速向远处一棵大树撞过去。这棵树有碗口粗细,跨斗和摩托车间的螺丝已卸下了几个,估计这一撞,能够把跨斗撞开。这一段路比较平坦,萧剑南将车速加到了五十迈,将树对准摩托车与跨斗间接缝处,双手紧握车把,以防人在碰撞的一瞬由于惯性作用飞出去。
“喀嚓”一声巨响,摩托车接缝处准确撞在了树上。就在碰撞的一霎那,萧剑南双膀较力,使足了全身力量,但冲劲实在太大,头还是重重撞在了前面挡风玻璃板上。挡风板立时破裂,萧剑南头上也血流如注。他已顾不得这些,扭身望去,但见大树已被撞成两截,摩托车跨斗还是牢牢连接在车身上,纹丝没动!
“他奶奶的,拼了!”萧剑南见到此景,在这极度困境之中突然豪气顿生,也顾不得拂拭头上的鲜血,将车倒出,快速开到崔二胯子旁边,说道:“崔爷,坐后座!就算是要死,也绝不能让小鬼子将我们抓了去!”
崔二胯子哈哈大笑,大声道:“好!”飞身上了车。萧剑南将车子掉头,加速往回开去,鬼子的摩托车已遥遥可以望见,见萧剑南发疯似的冲过来,都减慢了速度。萧剑南往回开了五十米左右,并没有减速,右手一捏车子前闸,同时猛向左一拐把,摩托车瞬间“刷”地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掉头!萧剑南将车停下,扭头对崔二胯子道:“崔爷,把枪放下,抓紧我,咱们从桥上冲过去!”“好!”崔二胯子大声应道。
奉天警备厅刚刚配备这种三轮摩托车时,萧剑南曾对摩托车特技着实研究了一番,但无奈警备厅条件有限,没有太多车子供警员拆车一般去练那些高难度特技,所以萧剑南也以身作则,对每种特技浅尝辄止,了解是如何玩出来的就罢了。
这种三轮摩托车二轮着地的训练,他平日也练习过,但最多也就能在平地开出五六米的距离,同时为保持车子平衡,还要不停改变方向。此时面前这座长达十米,宽度不足半米,又是布满青苔、滑不留手的独木桥,他最多只有三成把握可以通过!
不及细想,萧剑南将车子直接挂上二挡,左手捏紧离合器,原地轰了几下油门,停了一下,一咬牙,直接将油门轰到了最大转速,同时左手飞快抬起离和,只见摩托车轮胎原地挠着地,顿了一下,“飕”地一声飞了出去。车子一出去,萧剑南跨过三挡,直接挂到四挡,车速瞬间加到了八十公里,片刻,车子已开到独木桥边,萧剑南猛向右一拧车把,再将车把向左一转,摩托车跨斗那边的右车轮一下抬了起来,几乎同时,摩托车前轮已跨上了独木桥!
只听耳边呼呼风响,最多只有一秒多钟的时间,而萧剑南却几乎感觉过了一年,终于,“哐”地一声巨响,车子一阵震动,车轮落地,他们竟顺利冲过了这座窄窄的独木桥!
萧剑南心头一松,才觉得已是一身大汗。他稍微减速,从反光镜向后望去,只见鬼子的摩托开到桥头,居然并未减速,而是熟练地一扭车把,右轮离地,三辆车子的前面两辆一前一后,先后上了独木桥。萧剑南在反光镜中看到这一切,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猛然觉得车身剧烈地一震,人顿时被颠飞了出去,在空中萧剑南心想:“坏了,费了这么大劲儿,还是没逃得出去!”还没想完,人已昏了过去。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萧剑南感觉像是在下雨,仿佛有雨水落在自己脸上。猛然睁开眼睛,只见崔二胯子手捧水壶,正往他脸上洒水。萧剑南一阵迷糊,问道:“崔爷,出了什么事儿,我们被鬼子抓了?”崔二胯子一笑,道:“小鬼子?全报销了!”
萧剑南坐起身来,头脑一阵发晕。崔二胯子忙扶起他,道:“你受了点伤,撞车时候头撞破了,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俺刚刚给你敷了草药。”
萧剑南摸了摸头上,已用布条扎住。回身望了望,只见河上的木桥早已不在,河对岸,停着一辆摩托车,旁边是三具小鬼子的尸首。
萧剑南一脸迷茫,问道:“崔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向萧剑南道出了原委。原来就在鬼子两辆摩托冲上独木桥时,萧剑南的车子撞上了一块大石。摩托车立刻翻倒,人也被颠了出去。崔二胯子在撞车时正是回着头的,所以在空中看到了身后的一幕。
鬼子的两辆摩托载着六名鬼子一前一后冲上了独木桥,但就在第一辆车刚刚冲过桥的一半,第二辆车快要到桥中间的时候,桥身由于年久失修、不堪重负,“喀嚓”一声巨响,两辆摩托瞬间掉入水里。小鬼子看来都不会游泳,再加上河水湍急,顷刻间六名鬼子全被河水吞没。
第三辆车上的鬼子见到眼前场景,一个急刹车悬悬停在了河边。几乎同时,还在空中飞行的崔二胯子趁对岸鬼子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正伸着脖子往河水里看的一霎,一梭子子弹过去,小鬼子全见了阎王。
萧剑南听了崔二胯子的叙述,心中舒畅之情真是难于言表。自进入地牢营救崔二胯子就一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一放松,顿觉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一般,疲倦得连小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人每逢大难过后,又或是大劫不死,无一不会有这种虚脱般的感觉。
萧剑南懒懒躺在地上,问道:“崔爷,腿上的伤怎么样了?”崔二胯子腿上一直有伤,翻越警备厅围墙时腿上伤口崩裂,流血甚多,就已十分虚弱,方才这一段飞车追逐,完全是凭一股极强的毅力支撑,之后又忙着救醒萧剑南,一时忘记了腿上的枪伤,此刻萧剑南猛一提醒,猛然想起了自己腿上的伤口,顿感脑中一阵发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人见此情景,相视哈哈一笑,一直以来的紧张之情顿然消失。
萧剑南慢慢爬到摩托车边,这才发现刚刚拼了命也未撞掉的跨斗一边,已和车身分了家。从跨斗中取出伤药和绷带,回来帮着崔二胯子将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
崔二胯子正色道:“萧队长胆识过人,崔某真是佩服得紧!俺是个直肠子的人,就不说那弯弯绕的话了!”顿了一顿,道:“今日萧队长与俺同生共死、肝胆相照,俺佩服萧队长的为人胆识,愿意与你结拜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知道萧队长意下如何?”萧剑南一惊,道:“崔爷是咱们东北的大英雄,我……怎么高攀得起?”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什么高攀低攀的,磕了头,你我就是兄弟了!”说完话,拉起萧剑南,撮土为香,二人拜了八拜。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心中都很激动。叙了长幼,萧剑南略长半岁,对崔二胯子兄弟相称。
叙了一会儿子话,萧剑南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清水,二人吃过干粮,精神都是一振。萧剑南道:“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腿上的伤怎么样?”崔二胯子道:“不打紧,就是血流得多了,脑中有些发晕,也不碍什么大事。”萧剑南点了点头。
二人商量了一阵儿,都感觉今天这么一闹,两人肯定已被小鬼子通缉。大路是不能走了,而且二人均有伤在身,也不宜远行,于是决定抄小道向东北方向,找个深山中偏僻的小村住下来,养好伤再作打算。崔二胯子老家就在离此两百多里地的崔家屯,异常偏僻,商量已定,二人决定立刻动身前往崔家屯养伤。
萧剑南受伤不重,又休息了这一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当下走到摩托车前,取出事先备好的便装,二人到河边洗了脸,除下原来的衣衫扔到河里,换上了便装。那把三八式步枪太长,太过招眼,找了个地方埋了。又将剩下的弹药清理了一下,还剩下四支短枪,几百发子弹,外带几颗香瓜式手雷。二人将短枪别在腰间,萧剑南一支,崔二胯子两支。
收拾停当,天色已经全黑,萧剑南将摩托车扶起,试着打了打火,居然没有费劲,一下子就打着了,看来摔车这一下子,竟把车给摔好了。二人不再停留,迅速骑上摩托车,趁着夜色,抄小道,向远方奔去。
一路之上,萧剑南连大灯都没敢开。好在夜色中尚有少许星光,二人驾驶的又是现代化交通工具,虽在夜色中还是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没再遇到任何麻烦,两个多小时后,二人开到一座大山之前。萧剑南将车子停下,崔二胯子指着两山之间一段小路,道:“萧大哥,从这条路进去翻过三座山头,就是崔家屯,只是前面山路不太好走,恐怕摩托车就不太方便了。”萧剑南观察了一番,道:“到前面看看再说!”发动车子,向前冲去。
摩托车在两山之间的小路上穿行了大约十几里地,路的尽头,横着一座大山,看来有三五百米高。萧剑南将车子停下,看了看上山的小路,只有两个摩托车轮子宽窄,是真正的羊肠小道,是牧羊人领着羊群走出来的,不过好在并不算太陡。崔二胯子问道:“怎么样?”
二人所骑的摩托车,这时已是真真正正的两轮摩托了。方才在河边拆了半天也未拆下的跨斗部分,过桥后的那一撞,早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