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云飞贼兮兮的躲在门口看着他们俩走出来。
等阆十七走过了,他才朝后面的小姑娘眨巴眼,神秘兮兮的道,“阿娇妹妹!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这人一贯傻乎乎,眼看着前方红衣人要走远了,闻娇把碍事的家伙扒开,快步跟上。
“哎——老大,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等等我啊!”失去宠爱的小白云飞觉得很委屈。
他不满的追上去,“我刚刚看到你爹了!他躺在床上,身上都是血,好像受了伤,你说是不是刚刚那个人伤的他?”
然而当事人没有理睬他,一听“身上都是血”这样的话语,脚下步伐更快了,小短腿爆发出惊人的频率,追上了前方红衣人。
小白云飞:“……”
他哼哼唧唧的跺脚,“哼,你这个不孝女!亏我还在王二他们面前说要娶你做新娘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太让我失望了!”
他瞅了一眼冷冷清清的院子,往门外跑,“我要去告诉我爹,我要休妻!哼!”
第614章 彼方蕴者6()
闻侠客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他身上的血色太过于触目惊心,小姑娘慌了神的冲过去,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口却又害怕弄疼了对方,手足无措,“爹!你怎么了?爹!”
小小年纪心智过人,她并不是全然六神无主,而是摸了脉搏又触了鼻息。
再回过头时,她的骄矜已经全然褪去,她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扯住了身边唯一一人的衣袖,“你不是说拿药救我爹吗?药方呢!”
顷刻间已然满脸是泪。
灵动的眸子里住满了慌乱。
阆十七哪里舍得她如此模样,只觉得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他蹲下身去把她拉入了怀里,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放心,他不会有事。”
他说,“有我在,我不会让他有事。”
小姑娘无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都擦在了他的衣襟上,却是懂事的止住了抽噎,仰着小脸吸了吸鼻子,“你能救我爹地对不对?爹地吃了药就能好了对不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目光坚定的看着他,“我把我的银子全部给你,你救救我爹地好不好?如果不够,我爹地屋子里还有,我去把它拿来全部给你,哦不,我把我家银子,宅子,还有我最喜欢的玩具全部拿给你,你救救我爹地好不好?”
她的眼里有星星。
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与星辰对望,浩瀚里带着永恒之光,执拗而坚韧。
千千年,万万年,永垂不灭。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可以千年坚持一个执念,为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明知不可为而不撞南墙不回头,毁天灭地,不顾一切。
这是他的女孩儿。
阆十七胸腔被什么灌满了,热浪冲遍全身,直烫得他头昏脑热,他感受到了自己年轻而跳跃的心脏,他轻轻呢喃,“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他。”
“嗯嗯。”小姑娘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出来,指着旁边桌案,“那里有笔墨纸砚,你写药方,我去找小厮来帮忙!”
“好。”
小姑娘拔腿要往外跑,跑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又停下了步伐,转头小跑了回来。
提笔的阆十七疑惑的挑了挑眉,“嗯?”
小姑娘攥了攥拳头,咬了咬下唇,目光里闪过坚定之色,“你要好好救我爹地!等他醒了,我便同意你做我的后爹!”
阆十七:“……”
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小姑娘并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也不知是害怕自己后悔还是怎样,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之舟牵着白云飞急匆匆的和闻娇撞面,男人生就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双眸深邃,“阿娇,听飞儿说,你爹回来了?还受了伤?”
“是。”闻娇看到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忙不迭点头,“白伯伯,我爹就在东侧屋里,他受了很重的伤。”
白之舟看着懂事的小丫头,眼里露出欣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你爹不会有事的。”
第615章 彼方蕴者7()
间十七看到白之舟时,微微怔了怔。
对方过于犀利的眼神让他心生警惕。
但他泰然自若的继续手上动作。
手腕轻动之处,宣纸上落下了苍劲俊逸的一行字。
他的书法受过明介的指点,在千年岁月中沉淀,看似平和宁静,实则尽情忘性,儒雅中舒卷着痛快,沉着中蕴含着超逸,如惊鸿,似游龙,俨然大家。
都说字如其人,但这样的字体和他红衣飘娆的形象实在不合。
“这位兄台是?”白之舟看得叹为观止,不由得出言询问。
赞叹是一回事儿,但他却无声把闻娇和白云飞两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武林人敏锐的感官让他一眼便看出了阆十七的不简单。
阆十七眸光动了动:他知道,这一次要和阿娇在一起可没那么容易了。
追妻路漫漫远兮!
“咳咳——咳——”不待两个人开始对峙,床上昏迷的间侠客有了响动。
“爹地!”闻娇惊喜的扑了过去,“你醒了?”
“阿娇……”闻侠客虚弱的睁开了双眼。
“爹地!你感觉如何了?”闻娇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闻侠客实在失血过多,他的醒来是短暂的,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身边环境便又昏迷了过去。
小姑娘不懂医理,吓得直喊阆十七,“我爹又晕了,十七你快过来看看!我爹现在如何了?”
她这声十七喊得顺口,阆十七生出几分无奈来,他大步流星的跨过来,把了把脉,在一众人几乎屏吸间开口,“高烧已退,血也已经止住了,静养一月待伤口愈合方无碍。”
他将刚刚写好的药方吹干,看向白之舟,“此药方可以加速伤口的愈合,三碗水煎一碗水,一日三服即可。”
见他言语间并无恶意,举止磊落大方,白之舟心中稍安,接过药方,视线在那惊艳绝才的字体上顿了一瞬,拱手,目光有些复杂,“有劳兄台了。”
他现在心中纠结,一方面闻兄弟昏迷在床无人照顾他无人可用,一方面他又不是很相信这位年纪轻轻的红衣少年,他既想要留下来照看闻侠客,又想要亲自去抓药确认一下此药方的药效……
也不是他疑心病重,而是分明昨日他才收到闻侠客的书信,根据落款时间和信中言语,他知道闻侠客此刻应该在千里之外。
闻侠客没必要骗他,但这一日千里这种事情,他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啊!
好在他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闻家的小厮带着他请的郎中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大侠也在?”小厮也就是后来的管家钟叔,此时的他不过三十来岁,一双眼透着精明,他疑惑道,“您请的郎中到了,也不知是何人受了伤?莫不是小姐……”
他的目光触及床上躺着的闻侠客,准时吓了一跳,“老爷回来了?这是——怎么受伤了?王先生,快,快帮我家老爷看看!”
见他亦不知闻侠客回来的事情,白之舟心中疑惑更甚,但他及时制止了郎中的动作,把手里的药方递了过去,“王先生来得正好,这是这位小兄弟为我兄弟开的药方,在下驽钝,实在是大字不识几个,正苦恼呢,还请先生与小兄弟竭力医治我家兄弟。”
第616章 彼方蕴者8()
白之舟这话说得极巧。
一来他请了郎中在先,结果又让阆十七医治了,这便破坏了行规,得罪了王郎中,日后有个头疼脑热可就恼火了。
二来他不放心阆十七的医术和药方,正需要一个人来监督,甭管他说的大字不识借口再糙,他这样一说,恰到好处的化解了王郎中的怒气,也不让主动帮忙的阆十七难看。
阆十七感慨于他的圆滑。
闻侠客后来可以成为武林盟主,少不得他的帮忙!
也难怪白云飞逃了婚,纵然是闻侠客这般女儿控,两个老头子的好基友关系却没有因此有多少影响。
阆十七如今都还记得他和阿娇大婚时两个老头儿喝得伶仃大醉的模样。
当初……
当初他和阿娇都先他们一步离去,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有多伤心啊!
阆十七一直以为他作为苏蕴时应该是幸福的,直到这一刻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
他们……眼前这一个个会说会笑,会受伤会痛苦,鲜活而生动的人,真的只是一串数据,或者一场虚妄?
天地生于无。
无中生有。
阆十七心有所感的闭上了双眸。
待得他再度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清亮,他朝窗外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唇角,无声道:师父,我懂了。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郎中到底只冷哼了一声,看也没看药方,而是瞪了一眼白之舟,又深深沉沉看了一眼实在过于年轻阆十七,才放下医箱,快速从中取出脉枕等用具,开始为闻侠客检查身体。
他又是查看伤口,又是号脉,又问了一些问题,真真是望闻问切的折腾一通,见阆十七回答得条理分明,不像是外行人,这才拿起刚刚丢在了一旁的药方看了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变了脸色。
白之舟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先生,可是有何不妥?”
“这这这……”王郎中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他一边皱眉,一边眼里又有亮光,暗自嘀嘀咕咕,“二钱五分血蝎,五钱没药,五花者龙骨二钱……如此甚好,可是这一只连毛,尿加醋煮熟烂的鸡做何解?莫非……妙哉妙哉!老夫怎就没有想到!”
他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药方,看向阆十七的目光复杂起来,“不知小先生师出何门?若是有幸,老夫舔脸想要拜访一番。”
一句话便道出了对阆十七的态度,也认可了阆十七的医术。
白之舟暗暗心惊。
阆十七的医术只是打发时间自学的,但说到师父……他想起了明介,俊脸上露出笑意,谦逊道,“师父不喜世俗,行踪不定,在下恐怕爱莫能助了。”
“唉——”王郎中长叹一声,“可惜了!若是能将此精妙黄岐之术传之天下,可以免去多少人病痛之苦!”
一旁看戏了半天的小闻娇闻言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噘嘴,“你这老头儿好生笨,十七的师父寻不到,可是十七的医术也好啊,你为何要舍近求远?”
第617章 彼方蕴者9()
王郎中闻言涨红了脸,“你!”
他为人古板,但行医多年,自问无愧,又乐善好施备受尊敬,何曾这般被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说教过!
白之舟及时出来解围,“阿娇,不可无礼,快与王先生道歉。”
闻娇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看了王郎中一眼,毫无诚意道,“抱歉啊。”
然后她垂头嘀咕,“一把年纪和我这种小孩子斤斤计较,不害臊!”
她自以为声音小,却刚好一字不落的落在了众人的耳里。
阆十七:“……”
白之舟:“……”
你真的是小孩子吗?
王郎中才刚刚放下怒气又腾的升了上去,脱口而出的“不与竖子计较”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跟一口老痰一样难受,他额角跳了又跳,最终衣袖一挥,头也不回的走了,“老夫去抓药!”
闻娇看得有趣,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切!老古板!又臭又硬!”
阆十七:“……”
白之舟:“……”
阆十七哑然失笑。
倒是白之舟逐渐放下了戒备,态度也恭敬起来,“小侄女不知礼,让小先生看笑话了。”
“白伯伯!”小姑娘气得跺脚,仰着小脸为自己申辩,“分明是他技不如人还容不得十七医术比他高明!他小肚鸡肠!”
说着,她拉了拉阆十七的衣袖,寻求盟友,“十七,你说对不对?”
比起之前她防备又把他当小偷来说,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她俨然已经不再把他当陌生人。
阆十七如何不依?
阆十七巴不得顺杆儿往上爬,他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泛着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是是是,阿娇说得最是在理。”
“看到没有!”小姑娘得意的朝白之舟扬眉,一双凤眸充斥着正义之光,“白伯伯,虽然我人小,但是也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你别小看我!”
白之舟亦是哭笑不得。
纵然是圆滑世故如他,面对这位活宝,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只能支开这恼人的丫头片子,“阿娇,小先生初来乍到,旅途劳累,你且和小钟去备下客房供客人歇息,你爹这边我来照顾。”
“好吧,说不过我就知道躲,你们大人真没趣。”小姑娘泄气的噘嘴,点头,“钟叔,我们走吧。”
说罢气冲冲的往外走了。
白之舟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看着离开的小姑娘把头上小辫子甩得一晃一晃的,阆十七再次失笑,出口化解了他的尴尬,“小姑娘憨娇纯善,口直心快,讨人喜欢,兄台不必忧虑。”
白之舟感于他的心细如发,“也是我闻大哥教得好,可惜阿娇不是男儿身,否则将来定有大作为。”
阆十七不赞同,“兄台多虑,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又岂会因性别差异不能出人头地。”
他的话实在超脱,倒是让白之舟讶异。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候刚刚出去了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看到两人,眉头一拧,“十七!既然想好了要做我后爹,就别乱勾引人!白伯伯是有妻室的!人家夫妻伉俪情深,你就别瞎惦记了!”
第618章 彼方蕴者10()
阆十七额角狠狠跳了跳。
他头疼的开口,“我……”
“你什么你!”小姑娘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别想狡辩!我都看到了!你朝白伯伯笑得那么妖娆,不是勾引是什么!”
阆十七:“……”
白之舟虽然觉得一脸懵逼,但是什么“勾引”、“妖娆”这种不得体的话一出,他也觉得这丫头纵然聪慧,却也太无法无天了,“阿娇!胡说八道什么!”
生怕小姑娘又要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惹恼了这位小神医,他及时转移话题,“不是让你去准备客房吗?你怎么还在此地?”
“哼。”小姑娘转动着黑葡萄似的眼珠,“我是来找云飞哥哥的!”
说罢便拉着蹲在一旁神游天外不知道在玩什么的小白云飞走了。
这回白之舟是真心道歉了,“小侄女无状,还望小先生海涵。”
阆十七这回没替闻娇说好话了。
他实在觉得无奈,“她这性子……”
是谁教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之舟也觉得惆怅,“待闻大哥醒来,我会好生要他管管。”
*
闻侠客再次醒来是在三天之后,他朦胧睁开眼,入眼的便是趴在他床头睡的香甜的小丫头。
一切情绪顷刻汇成温柔。
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
他忍着干哑的喉咙,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吵醒了他的阿娇。
几天没动过的胳膊有些发软,他动了动手指头,想要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毛茸茸的,类似于某类犬科动物。
能让他满腔钢铁化作绕指柔。
阆十七端着药碗进来,看到的便是一贯里严肃的闻侠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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