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真的复活了?”明辉一直希望是这种可能性。
“这我不敢确定。”我不想一下子就把明辉彻底地拉入谷底。“这样吧,你去学校门口的那家餐馆问一下,当时安静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表情?手中拿着什么?越详细越好。我一会见完刘医生,就去找你。”
“我马上去。”明辉现在比我更急于知道问题的答案。
第十章 法医的痛苦
明辉直接飞奔出去,我也不敢再在停尸房中久待,刚才的情况想想还觉得很害怕。无论是什么原因让我产生这种幻觉,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我,但是我看到的那张脸绝对没有错,那是我的脸。也是头一次,我对这件事忽然有了退缩的念头,不想
再调查不想再管,总觉得调查到最后可能会查出来我并不想知道的结果。
从停尸房出来,我一步一挪地向法医室移去。当对一件事情产生逃避心理的时候,也许就会像我这样呈现出这么一种慵懒的可有可无的状态。要是有来之前那种高涨的热情,估计这一路我会跑着过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无论多么慢,可是终归是在前进。慢慢的接近法医室,还没有进去,就听见里边传出来激烈的争吵声,听得出来是刚才的刘法医,还有尚宇。虽然说偷听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美德,但是如果别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可以把房盖掀翻,那么听听也无妨。于是我没有敲门,就打算这么在外面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交给她去办,怎么说都不可以。”尚宇好像有点气急败坏。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肯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而且是很大的关系,说不定也只有她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慈祥的刘法医的声音,可是这时他的语气不再平和,反而带着一种压倒一切的气势。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能决定什么?您别忘了当初深谙道术的肖飞都没能解决问题,同时也难逃厄运。”尚宇的声音很低沉,悲痛之情寓于其中。
“那是当时太疏忽了。这次我的感觉很强烈,我感觉这件事情也该水落石出了。”
“这件事情不能怪叔叔,当时也是我自己太疏忽了,我一直都在责怪自己。”又冒出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这不能怪你,只能怪凶手太强大了。”接着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说的是什么,但是肯定是和这次的案子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件案子他们很早之前就知道,就在调查,还有人为此牺牲了。正好趁现在他们沉默的时候进去,不然的话就摆明了自己在偷听,太尴尬了。所以这时候我敲门直接进去,尚宇赶到门边正好要给我开门。
“于陌,怎么过来了?”尚宇看起来有点不太自然。
“明辉有事情先走了,我进来找法医叔叔问点事情。”一边说着我一边打量着屋内,只有两个人,没有第三个。刚才第三个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空中没有任何灵魂的影子,不过那种气息倒是很重。
“呵呵,小姑娘来找老头子了?好啊!快到里边坐。”法医叔叔倒是没有什么特别。
“刘医生,那我先走了。”尚宇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法医叔叔,接着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尚宇好像有什么心事,不太高兴。”
“别管他,年轻人就是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情绪低落。还是咱们好好谈谈,”法医叔叔说着把身上的一个帆布袋子拿下来放到了桌子里,很特别的袋子。
“说说吧,看得怎么样了?”
“正要问您呢,安静怎么完全不像是个死人,好像只是在熟睡,还有就是他手中的玫瑰花呢?”我这么问的时候,法医叔叔只是笑呵呵地盯着我,笑容中充满着赞许?或者是别有深意?
“看得挺仔细的啊!”说着法医叔叔拿起旁边的茶喝了起来,只是喝茶,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好像在品尝着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在我以为他不打算再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忽然听他低低地说,“我在这做法医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我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就一直在这,拿着我的手术刀不知道解剖过多少具尸体,又为多少不明的死者伸过冤,但是,我唯一不能做的就是为这一类死者伸冤报仇。”说着他抬起头来忧郁地望着我,好像在看着我,又好像不是,“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我每年都会看到抬进来七具身体,七个20来岁的小女孩,花般的少女。但是无论我怎么样努力,我的专业能力有多么强,我都查不出来他们是怎么死的。我曾经以为没有我查不出来的死亡原因,但是这些女孩的死亡原因我真的查不出来。花样年华的少女就都这么不知名的死去,而我身为法医却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你能体会到这种痛苦的滋味吗?”法医叔叔以一种痛苦的眼神望着我,脸上更多的是绝望。
“我可以想象得到。”
“不,你想象不到我的痛苦。其实不知道死亡原因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你至亲的人死在你面前,可是你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死了?而你的手术刀还要割过她的皮肤。割着她的皮肤就像是正在割着我自己的心啊!”法医爷爷这个时候不光是痛苦的表情了,而是眼角含着泪。
“叔叔,你别激动!”我实在是不善于劝人,只会说这么一句,结果被我这么一说,刘法医更是激动,拉着我的胳膊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刘叶
以前小时候总认为自己的棒棒糖被抢了,夺不回来,或者是考试不及格被妈妈打了,这都是极大的痛苦,好像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殊不知,这些和现在这种痛苦比起来哪还叫作什么痛苦,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和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花一样的女儿离开自己,并且自己又亲手把她完整的身体割的血肉粼粼,但是七年了,却不知道她为何就死了。我想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大的痛苦。我猜到了刘法医所要说的亲人一定就是他的女儿。
大概是太激动了,刘法医拉着我的胳膊大哭不止,可怜的白衬衫上刚才是沾染了血迹,现在又湿掉一大片。虽然自己看不清楚具体成了什么德行,但是感觉上一定是很落迫。刘法医好像哭了一个世纪之久,才终于停止了哭声,抬起头来不自然地冲我笑笑,“我也还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情绪低落了。我先去洗洗脸。”说着向洗手间走去。我则有充分的时间观察这间屋子的布局,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可是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发出来的,人去哪了呢?还是我自己听错了?我是说什么都想不通。
“小丫头想什么呢?”法医叔叔忽然站到了我面前。
“您吓死我了!”实在是人吓死人会吓死人,这人走路不带声音的。
“想当初有一段时间,我女儿也经常像你这副表情,想着心事,我就经常不经意地吓吓她。”法医叔叔好像又陷入了回忆当中。
“当您的女儿就得胆子大才行啊,不然会神经衰弱的。”
“呵呵,是啊!她的胆子就特别的大,毅力也特别的强,什么事情不彻底搞清楚就绝不罢休。”说着刘法医又现出那种痛苦的表情,“可是就因为这样,她才会死了。”
“怎么死的?”我想核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就是和安静一样,我都弄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七年了,死了七年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弄清楚她是怎么死的,到底是谁害死了她。”
“已经七年了?”
“七年了。七年来我一直在找问题的答案,想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可是说什么都找不到。”刘法医说着用手拂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她叫刘叶,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和你一个系中文系。那一年我记得她刚刚上大学,朝气蓬勃,每天都要拉着我说好多学校里边的新鲜事。说她的教授怎么怎么样,说她的同学有多么好,有的又是多么坏,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毫无烦恼的小精灵,回归到了山野深处,任其翱翔驰骋。但是好景不长,到她大二的时候,学校里就相继出现了这种情况,每七天都要死一个花季少女,一定要死足七个。刘叶因为是我的女儿,胆子也是非常的大,对一些事情也有一抓到底的心理,于是她大部分时间不再回家就只是留在学校里,说什么也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她还经常把一些调查结果跟我说说,让我帮助分析分析。就因为这样,她成了第七个替罪羊,中文系的牺牲者,那一年死的最后一个。”法医叔叔声音又开始带着哭声。
“刘叶姐姐好样的,叔叔别伤心了,您应该为有这样的女儿而骄傲。”
“早就伤心过了头了,现在要好得多了,唉!”
“丫头,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失败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明知道有危险,却没能及时阻止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没能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叔叔,不要太懊悔了,刘叶姐姐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她希望您能够快乐才对。”
“她如果能够回来看看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真的是有点糊涂了,什么叫做能够回来看看?难道是说让刘叶复活?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她一定舍不得您。”
“丫头,好多事情你还不了解,不知道。我所谓回来看看,并不是要她复活,而是希望她的灵魂回来探望我一下也好,让我在梦中见她一面也好。你知道吗?我连她的灵魂都找不到,感应不到。”
“灵魂?您找不到?”我有点不太明白了,难道刘法医具有天生的可以感应灵魂的能力?
“你相信人有灵魂吗?”我郑重的点点头,看到了那么多鬼,我不相信都不行了。“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都宣称自己是无神论者,对好多东西都嗤之以鼻,一些东西更是被你们贬得一无是处,认为自己没看到的就是不存在。这叫什么?绝对的唯物主义,太绝对了。”刘法医好像对现在的这些说法不屑一顾,认为好多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我相信,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灵魂还是人之所以为这个人的根本。你知道吗?其实在刘叶死之前,我就意识到她变了,她已经不再是她自己了。”
又是这种说法,不再是自己了,按照刘法医的说法,刘叶的灵魂不再是她自己的灵魂了,那么换成了什么的灵魂呢。“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她确实不再是刘叶了。我的刘叶是一个活泼开朗,乐于助人,胆子大毅力强的人,但是那段时间她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有事情不再和我商量,有时间的时候也总是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刘法医说着转过头来盯着我,“我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听到谈话声,争吵声,我不清楚小叶是在和谁争吵,屋子里一直就只有她一个人。我一度以为她是由于学校中忽然之间死了这么多人,她又急于想弄清楚,导致压力过大,可能有点人格分裂,所以我带着她去看最好的医生,而这个时候她又变得正常不过。我疏忽了,我认为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于是我又忙着调查这件案子,每天都呆在解剖室里,结果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刘叶就这么忽然之间离我而去了,没有伤口,没有流血,没有骨折,什么都没有,一个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很健康的人就这么死了。和前六个一样,一模一样。”刘法医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像生怕一停下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您是说刘叶死的时候和前六个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她是第七个。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只有一点不太相同。”
“哪一点不太相同?”
“时间。”
“时间?您是说死亡的时间不太相同?”
“对,死亡的时间不太相同。其它六个都是每隔七天死一个,但是刘叶不是,她是在第六个死去之后十天才死的,至于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按照原来的规律是七天,我的理解是我的小叶的灵魂的抗争能力非常强,所以才会是十天。”刘法医这时的神情是痛苦中溢现出一点点骄傲。
“您是说。刘叶姐姐的毅力抗争能力比较强,所以斗争的时间比较长,和某些未知的东西在斗争?”目前我也只能理解到这个水平上了。
“对,而且小叶和别人的不同就是她并不是毫无痛苦地死去的,她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为此我亲手把她又解剖了,想了解她传达给我的信息。我亲手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解剖啊!”什么叫做痛不欲生,我想现在刘法医就是。
“您得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痛苦。”
第十二章 肖飞
刘法医当真是痛苦之极,刚干的眼圈又红了。不知道他具体把我当成了什么,是像他们说的关键人物,还是把我当成了他的女儿一样在和我闲话家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好像总是在我的身上寻找着某个影子,也许是刘叶的影子。于是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我选择完全都送给刘法医,听他讲他的刘叶,听他讲他的刘叶如何的善解人意,听他讲他痛失女儿时的最深切的痛苦,听他讲他这几年的潜心跟踪,苦心寻觅。人老了,大概总是对过去的东西特别怀念,说起来也就特别的详细,不好听点就是罗嗦。结果下午这一段时间,光用来听刘法医追踪痛苦的过去了,对于事情的结果还有幕后主使我还是没有搞清楚。
“叔叔,那您到底查没查到什么具体的眉目。”估计我再不打断,刘法医连刘叶小时候不同时间吃几碗干饭都会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
“啊?我没说清楚吗?”刘法医也许到现在才恍然醒悟,自己刚才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关键。“瞧我这记性,人一老了,就总喜欢怀念以前,把正事都忘了。”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就这么呆呆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算了,今天就到这吧,等我把自己的思路都整理好了再告诉你。”他的眼中是深深的不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