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猎艇 作者:[苏] 伊·切尔尼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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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猎艇 作者:[苏] 伊·切尔尼谢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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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卡连柯的猎艇有一部分人员这样英雄殉职,深深地感动了我们。特别痛苦的是听到朋友的死耗。有好几个年头我们和加夫里柯夫过着共同的生活。真不愿意相信,这个急性子的、热情的伏洛佳已经不在人世了。

  加夫里柯夫的死使我感到,我们“四君子”中的其余二个人——伐尼亚·波柯夫和米沙·阿莫辛,对我是更为可贵了。那时我应该移转到列宁格勒去作冬休,但是波柯夫不在基地上。他还在担任保护潜艇的勤务。直到我要出发的那天,他才回来;于是我知道了下面这一个故事。

  在船队签名走的是两艘扫海舰,接着是两艘潜艇,航队两旁是几艘海上猎艇。波柯夫的猎艇位处在左方,比第一艘潜艇稍往前一点。在猎艇上有小队长波恰诺夫和政治委员斯吉邦·斯吉邦诺维奇·柯切杨。

  夜间,不大的、可是沉重而且寒冷的海浪,有节奏地拍打在船舷上。投弹班长听见艇首左方有柴油马达的声音,于是就报告了波柯夫。

  是!”波柯夫说了之后便把钢盔除下,以便听得更清楚些。从西南方真的有柴油机的轧轧声传来。

  波恰诺夫向船队作了警告,并命令迎着那声音驶去。他发现了敌人之后,便要用战斗缠住敌人,好让潜艇安然地在水底下驶开。

  “波柯夫中尉!”柯切杨镇定地说。“潜艇是必须驶出去击毁德国人的交通线的,请您记住这一点。”

  政委这是在对艇长说话,但是,全体人员全明白,他是要全体人员都记住这一责任重大的任务。

  “艇首正前,有黑影五个!”信号员叫喊着。

  波恰诺夫和波柯夫几乎与信号员同时看见了那几艘法西斯匪徒的小艇的拉长了的黑影。这几艘小艇是一艘接一艘地向护航队横切过来。

  “按照罗盘,向右真四十五度!”波柯夫发出了命令,他改变了航行方向,准备战斗。

  “左舷四十五度,对准敌艇……射击!”

  大炮吼叫了。火光把所有站在甲板上的人的眼睛都照花了。发过炮之后,夜显得更为黑暗。投弹班长用机枪打出了两梭长长的子弹。艇尾炮也发了炮,接着又是艇头炮发炮,猎艇上的炮的吼声和机枪的有节拍的格格声汇合成为一阵紧密的轰鸣声。战斗地区被炮弹弹道和密集的机关枪弹照射得通明。从猎艇上望出去,可以辩别出几艘敌舰的高大的白色舰身。从敌舰上抛出了鲜红的弹道线,与我们这艘猎艇的白色弹道线相交织。波柯夫遵照波恰诺夫的计划,直对着敌方为首的一艇横切过去。它们二者之间的距离,最后缩短到只有一链了,于是,大炮便用直接瞄准射击了。

  艇头炮的炮长已倒在甲板上了,瞄准员用手护住血污的脸,靠在甲板舱上。水兵长洛巴诺夫奔到炮座跟前,接着又有一批炮弹没头没脑地落在敌方的头一艘的小艇上。一颗炮弹在敌艇的指挥桥上爆炸,另一颗炮弹的弹道正好射在艇舷的吃水线上。

  投弹班长抓住机枪,用长串的机关枪对着第二艘法西斯小艇射击。这几梭子弹的弹道都贯入了敌艇的艇舷和上层的舱室。敌艇的船舷上蔓延着迅速移动的火花,在艇尾后面可以看见一圈圈的烟。

  “弹药!”投弹班长叫着,但是没有人将弹药拿给他,弹药搬运员手上捧着一匣子弹一动不动地躺在甲板上。

  柯切杨从指挥桥上跳了下来,抱起子弹匣送过去,接着便守在这个第二机枪手的岗位上。机枪重新又吼叫起来了。

  再打了几排机枪和几发炮弹之后,那几艘德国小艇一下子都躲到浓密的烟幕后面去了。

  投弹班长放下机枪把手,马上笨重地倒在甲板上;在战斗时,他的腿已经打断了。

  柯切杨叫来了救护员,帮他端正好夹板,将这位勇猛的班长的腿包扎好。

  瞄准员坐在轮机间的舱口上。他用绷布压在脸上。

  “眼……正打在眼上……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摇摇晃晃地反复说着。

  波柯夫回到指挥桥上,报告波恰诺夫,军械设备都完好无损……二人阵亡,二人重伤。

  助理艇长报告了赶上去与船队连接起来的航向。在猎艇艇首旁边又响起了波浪的骚音了。

  还不到十分钟,突然发生了一下剧烈的爆炸,将波柯夫抛了起来。……这位中尉的背撞在机枪上,眼前是一片漆黑。

  波克夫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是静悄悄的。在他上方的天空上有星星在闪耀。

  “我为什么躺着?为什么马达不响?发生了什么事故?”波柯夫中尉试着爬起来,差一点翻出舷外去;政委的有力的手恰好就在这时候抓住了他的肩膀。

  “小心!别作剧烈动作!”

  波柯夫由柯切杨扶着,站了起来。他的膝盖籁籁地、不断地抖着,脚跟和腰部都在作铜。眼前有五彩缤纷的小圆点在飞舞。波柯夫困难地换着步子,向甲板舱走去,接着便惊讶得站住了:怎么在甲板舱后面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没有炮,也没有甲板呢。

  柯切杨扶着波柯夫走到轮机室的舱口跟前。在轮机室里,机械员彼都柯夫和轮机员们站在齐膝的水里,用锲木和布片向马达下面填塞。在隔壁舱里,轮机班长用着铁棍在努力撬动一架破坏了的辅助马达,企图把它装置起来。现在,全体人员的生命都系在这部马达上了,假如把这部“活轮儿”(水兵们是这样亲热地称呼这部马达的)装好,那末便可以将舱里的水抽出去,可以开动其余的马达,也可以拍发关于出事的无线电报。

  一列水兵已经用水桶将会议室里的水拍了出去。水兵长和炮手们在制造木筏。助理艇长在领导填塞艇身上的孔洞。波恰诺夫在指挥桥上领导着维持猎艇不沉的斗争;波柯夫依照他的命令,走到无线电室去。

  “中尉同志,收报机是完好的,”无线电员法拉丰诺夫报告着。“没有收到拍给我们的无线电报。经过检验之后,确定发报机是损坏了。现在必须在有电流供应的条件下再作检验。”

  无线电员发觉艇长脸上的血,便掏出自己的干净的小手帕给他擦干净,同时又问道:“猎艇好象只剩下不多的一部分……我们会不会马上就沉下去了?”

  法拉丰诺夫相信,猎艇马上就会沉没的,但他并不离开他的岗位。

  “我们还可以游一会呢,”波柯夫回答他。“请您在电流通过时检验一下,不过不要压住电键。请您马上给我一张空白的电报纸。”

  波柯夫中尉迅速地用密码拟好一封电报,交给无线电员说:“请您在得到我或政委的命令时拍发出去;或是,或是,假如到了最后关头,那末您就自动拍出去好了。明白吗?”

  “完全照办,明白了。”

  “在拍发的时候,请您自己填上约定的代号。艇上的文件请您准备好销毁。”

  “是!”

  这时候,法拉丰诺夫拉开了桌子的抽屉,拿出一块镜子的碎片递给波柯夫。波柯夫吓了一跳:在镜子里映照出的是一个乌黑的、不认识的脸庞。嘴角撕破了,鼻梁压断了,眉毛也切破了,半只眼睛睁不开了;这样,就使得他的脸认不出来了。

  波柯夫归还了那片镜子,走出无线电室,这时候他才感到鼻梁上和眼睛旁边有点痛。浑身感到软弱无力。

  波柯夫倚在桌子上,开始观看航图,并作着最后的决定:猎艇的艇首炸掉了,马达都浸在水里,辅助马达也损坏了,敌人就在几哩外面,但是到我方最近的岛屿却有几十里路远。其余几艘参加护航队的猎艇,都负有保护潜艇的责任,现在是不能给予什么帮助的。

  助理艇长的报告是不很愉快的。原来,主要罗盘在爆炸时已飞出舷外,甲板室的驾驶罗盘则炸坏了。虽然作了一切努力,猎艇的下舱仍还浸在水里。助理艇长已命令编造木筏,将食物和武器搬载在木筏上。

  “知道了,”波柯夫回答,“您可以走了。”

  他一个人留着,从内衣口袋里拿出党证打了开来。党证的纸张上印上了刚才撞在机枪上的痕迹,并且稍微有些潮湿了。在那张小小的相片上有一个双眉紧锁的剃光头的少年。当时,他也是困难的:他是用顽强的劳动和不眠的夜晚争取到斯大林助学金的,这只有少数几个朋友们知道。相片的右方是学校里政治部主任的签字。政治部主任将党证交给他的时候对他说:

  “你必须诚实、正直、坚强,这样你才可以争取到自己所应有的东西。党永远会帮助你,给你指出正确的道路。世界上没有一个堡垒是布尔什维克不能攻克的。”

  “不错,他是对的。绝境是不会有的!”

  这时,从传话筒中传来了信号员的声音:“艇长同志……海里有人在叫唤……”

  波柯夫将这一个红色的小本子藏好在单制服的胸袋里,迅速跨过甲板舱的横木走出去。他屏止呼吸,向静处倾听。

  “这……里……呀!……”  

  这叫喊声虽然微弱,但是听得相当清楚。

  “水兵长!把救生艇放下去!”波柯夫命令着,接着他问站在舷旁的水兵们。“谁去?”

  “我!我!我!”有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来。

  救生艇离开了猎艇的船舱,消失在黑暗中。

  波柯夫走到轮机室的有亮光的舱口,召唤机械员。机械员彼都柯夫报告说:“中间一部马达的转轴卡住了,不能转动,两旁两部马达浸在水里,要等水从舱里抽完之后才可以检查。辅助马达已经装好,再过几秒钟我们就可以将它开动了。”

  “把水 完得多久?”

  “四十分钟的样子。”

  “舱里弄干之后,一切都弄好,检查马达,又得多久?”

  轮机员耸耸肩。

  “这很难说。马达损坏得怎么样还不知道。但是,根据初步检视来判断,总得一小时半到两小时。”

  波柯夫算了一算。

  “这样说来,连抽水算在一起,一共得三个钟头的样子。”

  波柯夫瞧瞧夜明钟的表面,时针指在十二点差一刻上。

  “就是这样吧,彼都柯夫同志,”他说,“我给您两个钟头,搞好一切。否则的话,我们来不及在天亮以前开走,那末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知道了,中尉同志。”

  彼都柯夫的脑袋消失在舱口里了。总政治指导员柯切杨跟着他走了下去。

  柯切杨告诉轮机员们,轮机班的机械员请求艇长给他三个钟头,把马达弄好;艇长答应了两个钟头。

  “你们多节省一分钟,拯救这艘作为是我们舰队的战斗单位之一的猎艇的机会,也多增加一点,保存你们自己的生命的机会也多增加一点,”他这样解说着。“而你们,乃是列宁格勒的保卫者!因此,你们更应该缩短艇长所规定的时限。好吧,工作吧!”

  在辅助马达的抽水之下,水兵们同时还用水桶开始排水。

  当划手的沉重的呼吸声已可听到的时候,波柯夫一直还坐在舱口上。

  “接住绳子!”听到水兵长的声音。

  大家费力地把一个浑身湿透、牙齿在打战的水兵拉到甲板上,接着便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波柯夫和波恰诺夫不时地看表。工作的进度是缓慢的,但是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波柯夫忍耐不住这种痛苦的等待,他走下甲板。在 干了的那一间舱里,轮机员们正在把马达上的螺栓扭紧。彼都柯夫在忙着收拾气化器的过滤器。

  “喂,‘马达的灵魂’,时间不多了。快把它弄好吧?”

  “艇长同志,再二十分钟就弄好了。我们还要换一换发火栓,那已经从中间那部马达上拆下来了。过滤器已经洗好,只剩下装配工作要做了。”

  “好,我等着听到你把机器安装好的报告,”波柯夫用这套官腔掩盖住他内心的高兴;但是,对小队长和政委他却兴高采烈地报告道:“他们要求三个钟头,我虽然知道,这工作得搞四、五个钟头,但我只答应了两个钟头。可是,他们只用一个多钟头便把机器搞好了。这些小伙子真棒!”

  从轮机室里传出了一阵螺旋钳的声音和不很响的敲击声。在无月的明朗的天空上,有星星在闪耀。

  波柯夫背靠着罗针箱思索着:“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呢?在战斗的当儿,我们离开护航队适得其到哪里了呢?后来又飘到哪里呢?……周围一座灯塔、一点灯火也看不见的时候,怎么测算呢?……如果所有的罗盘全不能用了,怎么决定所需的航行方向呢?……星星……见鬼!怎么可以把星星忘了呢?我们的祖先都已经知道根据星座来测算航程的了!”

  “艇长同志,马达修好了。可以试车吗?”传来了彼都柯夫的声音。

  “好!开起来吧。”

  机械员的头藏入舱口里去了。在甲板上,大家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候着马达最初发动的声音。由于紧张,波柯夫的头又痛起来了。

  空气的骚动声,磁石发电机的呜呜声……接连传出来了;海面上响起了马达的吼声。

  “接上灭音器!”

  原来在这种沉寂的环境中,马达的吼声在敌人盘据的海岸上都可以听得见。心剧烈地在跳动着。波柯夫瞧瞧表:轮机员们节省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

  机械员又在舱口出现。

  “马达已做好准备可以接受负荷了。用倒车走吧?”

  “好的,”波柯夫同意了,但要求他特别注意连接的离合器,因为这些离合器是不能指靠它们打长时间的倒车的。“万一发生什么不正常的情况,请您马上减低转速,采取必要措施,并且报告上来。”

  他转身向小队长波恰诺夫说:“准予行驶吗?”

  “好的!”

  波柯夫扳动机械传话器的把手,先扳在“低速后退”,过了一会儿之后,扳到“中速后退”。猎艇复活了,整个艇身都颤动起来,开始向祖国的海岸驶去。右方垂直线上闪亮着明亮的北极星,这是无罗盘的船只的唯一的领航者。

  早晨四点,西方传来了柴油机的轧轧声,接着出现了几艘大舰的黑影,在向猎艇赶来。

  瞄准手们守在瞄准器旁,将机枪和尚还完好的一门炮对准为首的一艘船的黑影。波柯夫挺起身来,把面转向艇尾。

  他宣布,最困难的考验已经在面前了。波柯夫中尉对于他的艇员们是信任的,他相信,艇上全体人员不会使海军,使列宁城的保卫者的荣誉蒙受耻辱的。

  “我们要再强调一遍,”他说,“波罗的海的海军人员是宁可死于众寡悬殊的战斗中,而不愿蒙受被俘的耻辱。我们要战到最后一口气!战到最后一颗子弹!活着的人便得将猎艇炸毁。助理艇长,将猎艇作好爆炸准备!”

  “是,将猎艇作好爆炸准备!”

  “水兵长,将国旗钉在旗杆上!”

  “是,钉好国旗!”

  波柯夫俯身对着传话筒,向无线电室叫道:“拍出电报!销毁文件!”

  柯切杨握住波柯夫的手。他感动地说:

  “好样的……做得对!真正的共产党员便是这样做的。”

  总政治部指导员走向炮手班,站在装弹员的位置上。在他服海军兵役的年代中,这是他的专业。

  “同志们!要象布尔什维克的样子,唱着‘国际歌’从容就义。”他说。

  “对啊,政委同志,让他们认识认识波罗的海战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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