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猎艇 作者:[苏] 伊·切尔尼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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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猎艇 作者:[苏] 伊·切尔尼谢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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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政委同志,让他们认识认识波罗的海战士吧!”

  波恰诺夫和波柯夫并排站着。

  “好吧,我们开始吧。”他发言了。“开火。”

  “请您准许稍等一等:让他们走近点,我们可以用直接瞄准射击。每一发炮弹都可以打在目标上。”

  “好。”

  黑影迅速增大起来,柴油马达的声音是愈来愈响、愈来愈清楚了。一会儿,已很近了。

  “对准为首一舰!……直接瞄准!”

  “艇长同志,这是我们的扫雷舰!”信号员用尽全力叫了起来。

  波柯夫定睛细看,不错,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楚了,驶来的正是已将潜艇护送出去的扫雷艇。

  “发出招呼信号!”

  信号灯闪照起来。从扫雷舰上发来了回答:“停车!”

  于是,波柯夫俯身对着传话筒叫道:“电报作废!文件不要销毁!”

  十分钟之后,一艘扫雷舰驶靠猎艇,抛过了绳索。

  我怀着不能掩藏的欢愉和自豪的情绪望着我的好友,望着他的受了伤的脸和斑白的头发,想着:“我能不能象波柯夫,象加夫里柯夫那样行动呢?” 

第九章 被封锁的冬季
  严冬很早便到临了。厚厚的冰层封锁住了涅瓦河,街道上堆起了高高的雪堆。

  猎艇一艘接一艘地被拉到堤岸上,以便进行冬季修理。十一月十五日,轮到我们的猎艇进行修理了。水兵们用铁棍和撬棒在冰面上敲出一道沟来,系上绳索,用手将猎艇推到滑车上。

  “抬上点!……稍微抬上点!”

  载着猎艇的滑车慢慢地爬上岸去。从艇身上淌下来的水,立刻凝成长长的冰条了。近傍晚时,我们的小艇已经安顿在修船的浮椿上;要待整整一个冬天呢!我们有点难过起来:我们,连船带人,就这样与海洋失去了最后的联系。等着我们的将是什么呢?

  我们花了两天功夫,将马达和机件从猎艇上拆卸出来,把它们安放好之后,我们就搬到瓦西里耶夫岛上的冬季营房里去。离开猎艇时,我在会议室的食橱里找到一满罐精炼的牛乳咖啡,就拿来作为“后备品”。在我的防毒囊中有两条巧克力糖,那是在某一次航行之后余下的。这就是我的“紧急备用品”了。

  列宁格勒已进入了严酷的被围状态。许多房屋的墙壁弹痕累累,好像生了麻斑一样。一些用胶合板蒙上的窗户像没有眼珠的眼眶似的瞠视着。在街上只能偶尔看见几个女人或男人,而且都是在军队里服务的。站在街上的民兵们肩上都背着步枪,腰上都挂着钢盔。

  芬兰湾岸旁那些空旷的、发着空洞回声的穹形的冬季营房里,又暗又冷,水兵们放下背囊,便布置房屋作为过冬的住处,按照习惯把房间称作船舱。宽大的窗户上蒙的是胶合板和毡子,只有在角上还留着小片的玻璃,冬季微弱的阳光是几乎照不进来的。轮机员们弄到了一个空铁桶,做成一个小炉子。

  晚间,我上我的水兵们那里去看看他们,就好像回到石器时代一样:四角黑洞洞的穹形的小房间,就像是洞窟一样。罐头筒做成的原始油灯用微弱的光芒照着这个洞窟。灯盏中掺杂着的煤油冒出浓厚的煤烟来。水兵们穿着大氅坐在炉子边,默默地注视着发出毕毕剥剥声音的木柴。

  “这样子是不能长期忍耐下去的,”我想着,“不好的食物、寒冷和肮脏,都会引起疾病,使士气低落,体力衰退。维生素不足,再加精神萎靡,可以引起坏血病。……不行,这样是不行的,……应该要斗争!”

  “喂,弟兄们,干嘛发愁?”我坐下来说。

  “在城里怪不好过的,”贝莱伊低低地回答道。

  “我们离开这里才半年,想不到这里的情形这样不好,”吉莫菲也夫说起来了。“今天我妈妈来找我,给我一百二十五公分的面包。……那种面包,你们应该见识一下才好,那简直就是糠和化学纸浆……又重,又湿,简直是一块湿土!我把我自己的口粮给她,可是她不肯拿,只是说:‘我的好儿子,多谢,好儿子……’要想哭,可是眼里没有眼泪,哭不出来。”

  吉莫菲也夫用手掩住了脸,这时,从暗处传来了斯列波夫的声音:

  “昨天阿莫辛的艇上的信号员的家里,落了一颗炸弹,把他的母亲、父亲和两个小妹妹全埋了起来。房屋就像是一堆瓦砾,连掘都掘不出来。”

  对于大家本来应该给他们一个回答,或者是应该鼓励他们一下。但是,说什么好呢,怎么说好呢?我已有三个月没有从莫斯科接到家信。这时候,德国军队已攻下了莫若伊斯克、波德索尔涅奇诺伊、雅赫罗玛,而迫近斯霍德尼亚。斯霍德尼亚是离莫斯科只有三十公里的一个避暑的地方,我的整个童年,几乎完全在那里度过的;眼看它也要给德国人占据了!现在,我的父亲在哪里呢?母亲在哪里呢?兄弟在哪里呢?

  我的痛苦的思想为愤怒和仇恨所代替了。

  “不错,城里是很困苦的。……也许,还会更困苦;但是,我们的精神不能消沉下来。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迅速地突破包围,将德国人赶出列宁格勒,并且把他们从我们祖国的土地上完全赶出去……”

  “我们的精神是不会消沉的,”贝莱伊打断了我的话说,“只是不明白,我们待在营房里,怎么能把敌人赶走呢?”

  “这里有马留丁和冈察洛夫,我们的炮手,他们是可以帮助前方的,可以用大炮打德国人,”伊凡诺夫也插进来说。“在海岸火力点上,还继续在作战,我们却好像要等到春天才能出去打仗呢。”

  “我们就像那些猎艇一样,给收藏起来了!”加夫里洛夫咕哝着说。

  “假如去打游击,那多好!”吉莫菲也夫热情地叫了起来,他的黑眼珠里闪着亮光。“那末我可以把那些德国鬼全掐死……用牙齿把他们撕得粉碎!……只要活着,我就要打下去,打下去,打下去……中尉同志,放我去参加游击队吧。”  

  人们活跃起来,骚动起来了:大家都觉得他这个主意想得不错。这把我的心也打动了。

  别洛波克挺直了身子,挥舞着两臂,急躁地批评吉莫菲也夫说:

  “你怎么了,你拿我们不当人吗?你以为我们不如你吗?‘打游击去,打游击去……我可以把那些德国鬼全掐死,我可以把他们撕碎!……’那末我们呢,照你想来,我们是些什么人?你这个个人主义者!……你在海上航行过了,可是没有学到什么。”

  吉莫菲也夫不好意思地眨着眼睛。

  “不对,照我看来,应该要有另一种做法,”别洛波克向大家说。“我们应该组织起来,把我们全体人员组织成一个游击队。”

  “对哇……不错,……这主意出得真好,”周围许多人都这样叫起来。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有经验的,机警的……我们可以到敌人后方去把事情搞得轰轰烈烈。你们想想看,我们这里什么专门人才都有:有轮机员、电气匠、射击手、机枪手、设雷员……假如夺获到一辆法西斯的坦克,我就可以把这辆坦克完全装备起来。”

  斯米尔诺夫在整屋子的骚动声中跳上了铺板,举起手来:“安静些!……安静些,兄弟们!”

  大家都不作声了。

  “假如你们加入了游击队,这也并不等于说,马上就可以打游击了。……应该先有一个纪律……”

  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每一个部队,包括游击部队,都应该有秩序,有指挥员。我现在建议,请我们的中尉同志来当游击队的指挥员。”

  于是,人们又骚动起来了。我站起来说:“你们对于我的信任,使我感到非常荣幸。这先要谢谢你们;可是,请你们别忘记,你们还不是游击队员,我也还是一个艇长。大家请坐下来。”

  大家都在炉子旁边的床铺上坐了下来。

  “在去参加游击队之前,总得先学习一下。我们得好好地研究步兵的武器;但是可惜得很,你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步兵的武器有充分的认识。我们得熟知可以卤获来的武器。我们得很好地知道爆破作业,善于爬行,学会进行白刃战,判断地形,还要学会其他许多东西。所以我要建议,从明天起,我们开始来学习这些东西。游击队员应该是最坚强的,灵活的,刻苦耐劳的,能够忍受任何长途行军的艰苦,并且不怕严寒。关于必须作早操的命令,至今也仍还是个命令;但是我们每一个人还得更加努力做早操;要知道,每一个身体不好的、孱弱的、没有经过锻炼的人,在部队里只会成为负担。”

  我们一直谈到吹熄灯号的时候。

  最后,大家都就寝了,我也上军官舱去准备就寝。各猎艇的军官几乎全部住在这间充满着炉烟的又大又冷的房间里,然而,这房间还只被占据一半,因此便显得更其冷了。阿塞也夫、阿莫辛、和我的铺位是并排的。当我盖上被窝的时候,被单像是一层新冰似的籁籁地响起来。我牙齿打着冷战,把水兵们的心情说给他们听。尤里·费多罗维奇和阿莫辛告诉我,几乎每一艘猎艇上的人员都作过这类的谈话。

  早晨,领导上召集全体军官开会。对我们宣读了一道关于合并为一个联队的命令。全体军官和联队的领导机构人员会了面;领导方面交给了我们一些冬季的基本任务。在封锁的环境之下修理猎艇,是于作战一样重要的。以后提出了一项任务:充分训练猎艇上的全体人员,以便能在陆上前线作战,维持市区的革命秩序,并能在海湾方面担任防守。此外,我们还得钻研过去的航行的经验。当场宣布了修理猎艇的计划,训练水兵的计划,以及举行关于战争经验讲演会的日程。关于要将我们使用到陆上前线这一问题,分队长回答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但我们应该作充分准备。

  会后,我们这一小队的军官们聚集在指挥部的房屋里,商量完成这些任务的具体办法。大家推派阿塞也夫给水兵们讲授怎样使用步兵的武器——步枪和自动枪;阿莫辛担任讲授地形学和“步兵战斗条例”;我担任讲授工兵作业和爆破作业。各猎艇的人员改编为班,排,连。从第二天起,便得按照作业时间表开始学习。

  第二天,我们分散在营房的大院子里和附近的街道上练习爬行,扔手榴弹,战斗跃进。到处响着一些对于水兵们的耳朵不习惯的口令:

  “散开!向房屋右方那棵树,跃进,冲呀!”

  “右方有坦克出现!”

  “向大树左方孤立的土木堡垒匍伏前进……冲呀!”

  “向机枪射击!掩护侧翼!”

  在海湾的冰面层上则进行着迫击炮动作的训练。

  在院子的一角,用刺刀无情地刺着假人,刺得肚子里的稻草都露出来了。

  “向右上方,回击!”

  “左方掩护起来!”

  大家严肃地学习着,尤其是因为“步兵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东西,那些讽刺“步兵妈妈”的俏皮话,也愈来愈听不见了。

  到吃午饭时,我们大家都弄得精疲力竭,因此很快便将汤喝光了。我们的汤是半钵子水,上面浮着几颗大麦粒子;接着第二道菜,两小勺豌豆泥,也吃得一干二净。有几位还在本人的一份饭之外添上了一块“封锁点心”,这是一片薄薄的湿面包,上面涂上一层厚厚的芥末,再撒上一层胡椒和盐,大家都相信这是很好吃、有滋养、并且有好处的。

  十二月二十日,我被派在城市里担任夜巡工作。我接到命令和夜间口令之后,便带着加夫里洛夫和伊凡诺夫走出营房。街上是寂静而寒冷的。羊皮短大衣压在肩上,但是一点也不暖。吃了一个月半饱的伙食,使我感到,防毒面具匣就象是一块几千斤重的砝码,握在手上的步枪老是在向前垂去。我们默默地在荒凉的街道上走着,每走一步都要颠踬一下。在黑黝黝的像天鹅绒似的天空上,亮着像圆头针似的闪烁的星星。淡绿色的月光照亮了房屋。房屋的两旁和街心上堆积着巨大的雪堆。蒙着一层厚厚的毛茸茸的冰花的电线,像冻僵了的蛇那样悬挂着。还有一些没有窗玻璃的拖车陷在雪堆里。城市好像死了似的。但我们知道,在列宁格勒有的是生命,而且是坚强的生命,不然的话,此刻在这城里走的不会是我们,而是德国人了……我们沿着大马路走到第十二号街,停下来休息。我吸入马霍烟的香甜的烟气,眺望着我们学校的那座黄色建筑物。那边就是我们的教室的窗户,我曾在那里学习和梦想过的。

  我们慢慢地向前走去。在第四号街和大马路拐角的地方躺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旧皮大衣,还包着头巾。他的苍白而带菜色的脸和雪的颜色差不多。

  伊凡诺夫俯身对他说:“公民,您怎么样了?”

  他的眼皮慢慢地张开,接着又合下去了。

  我们决定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送到救护站去。抬了十步的样子,伊凡诺夫就喘息起来,加夫里洛夫的脸上也淌出汗珠来。

  对于饿瘦了的水兵们,一个人的重量也太大了。加夫里洛夫和伊凡诺夫稍稍休息了一下,重又担起了这个人。他们的步枪和防毒面具由我背着。又走了十五公尺的样子,我们三个又都站了下来,吃力地喘着气;再走了五步,我们又不得不作第二次休息了。

  “水兵同志……别费事了……我反正活不成的,”这个陌生人突然用微弱的、断续的声音说道:“不对的,老先生,你还要活下去的,”加夫里洛夫安慰他。

  “老大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街上?”伊凡诺夫探询道。

  这个人好久不作声,后来低声说:“我……背我的老婆……到坟场去……还没有背到,……力气没有了……就扔了……我也跌倒了……爬不起来,人人都没有力气扶我起来……”

  加夫里洛夫从防毒面具匣里找出了一小块面包,这显然是晚饭时省下,准备在夜间充饥的。他拿在手里翻弄了一会,打算掰为两半,但后来把一整块全递了过去。

  “您拿着吧……吃吧……”

  眼皮颤动了一下,慢慢抬了起来。他的下巴颤动着,他的手做出一个要接这块面包的动作。像是着了魇的眼瞳盯在面包上。

  “您拿着吧……吃下去可以增加一点力气……”

  一只手没有生气地放在雪上。眼神的光彩消失了:“不行……我不能拿,我反正快完了,我没有什么用了,可是你们……还有用……多谢,同志们……”

  加夫里洛夫几乎是强迫这个病倒的老人吃下这块面包。伊凡诺夫捧了一捧雪来代替水,捧到这个不幸者嘴边。

  后来,我们又拖拖拉拉地前进了。老人竭力想帮助他们两个,费力地跨着腿。可是,走了二十来步,伊凡诺夫绊了一下,于是他们三个人全都跌在雪堆上了。加夫里洛夫迅速地爬起来,但是伊凡诺夫却继续躺着,像一匹被鞭策的马一样在喘气。最后,看见一个红十字标记的大门。

  现在是我和加夫里洛夫在拖这个人,伊凡诺夫背着步枪和防毒面具匣跟在后面。又经过两次休息之后,伊凡诺夫接替了喘不过气来的加夫里洛夫,接着,我们便走进了医院救护站。

  两个穿棉制服的志愿救护队女队员接待了我们。

  这两个少女给病人按了脉搏,作了听诊;我们在原地踏了一阵步,后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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