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而不死、不生不死、生不如死……
饶是毕敬能编会侃,可在枪口下这么唾沫四溅一通,看来已经词穷了,只能用成语来抵挡了,可这时为首的那绑匪眼神激动,一副他乡遇……不对是机舱遇知音的样子,连毕敬停顿咽一口口水时,他也催促,快点讲下去。毕敬支支吾吾半天,已经在生不如死、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死而复生中转了三个来回,我见势不妙,赶紧哎哎大叫,高高举手要求发言。那绑匪急于知道下文,虽有些看不起我,可见毕敬也有些结结巴巴了,挥手让我站起来发言。我喜得一个驴打滚就起身,咽了一口口水开始说:
啊,是啊,生不如死又死而复生,其实这个,这个是包含了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重大秘密的。
其实这时我根本不知什么上千年的重大秘密,我只知道一般讲故事时,开头只要说这里面有一个重大的秘密,众人就会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轻易不敢打搅说书者故意的停顿,那叫留白,这就给我争取了时间,哪怕只是三秒、五秒。
我又咳了一声,别嫌我事多,一般说重大秘密前都是这样的,我开口讲道一一不知道大家注意到它的词汇构成没有,绑架,绑架,就是又要绑,又得架,为什么不叫绑住,不叫绑缚,也不叫绑捆、绑腿、绑手、绑绑,其实刚才我用汉语拼音形容绑架还是有一定的意思,只是还未来得及给你们阐述得很深刻,没有拔高到宗教高度,哎,那位趴在地下的同学注意听讲了……我说得高兴就不由得幻觉自己在讲堂上,随口这么一说后,那些绑匪就把眼光注意到康红那边,康红她们正准备有所动作,赶紧趴下,拿眼使劲瞪我,心中肯定在暗骂李可乐你这龟儿子讲演进状态也不能耽搁大事啊,老娘回头才跟你算账。
我情知捣乱,干咳一声,继续说宗教高度,绑架就是,既绑,又架,你们知道有一个伟大的圣人吗,错,不是孔子,也不是孟子,更不是老子,老子现在正在讲课……情急之下我还不忘占点便宜,怕引起怀疑就赶紧说,这位伟大的圣人名叫,基督耶稣。是的,伟大的基督耶稣,他就是先被绑起来,然后被弄上了十字架,所以才有一个伟大的词汇叫绑架,之前虽然绑架流行多年,可并没有统一称呼,大家各种版本乱叫一气,地方口音又重,这下才统一管绑架叫作绑架的,请同学们跟我念一遍标准读音——b昂bang,绑,j啊jia架,绑架。
众匪听得八定,有部分真的跟着我念起了,b昂bang,绑,j啊jia架,绑架。我看效果不错接下去又说,耶基督耶稣在十字架上待了很多很多天,饱受日晒雨淋,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但他用一己之身换来了人类的前途、人类
的和平,哎对了,哪位同学能回答耶稣被绑架了多少天,三天、五天、七天?
那些绑匪不由得开始争论起来,有说一天的,说上次他把一个欠他钱的人才吊了一天就死翘翘了;旁边那绑匪就笑话他没文化,说是用了七天的,上帝选人用了七天,所以耶稣被绑架至死也该用七天;还有说一个月的,绑匪们就哄堂大笑,一个月,又不是挂腊肉……正在哈哈大笑之间,康红突然就从地下爬起来,擒喊先擒王,一个侧踹就把为首那个绑匪踢翻,她的两个同事也动作利索,一眨眼分头放倒两个绑匪。
我大致挑选了一下块头,也抬腿就踢向一个干瘦绑匪,嘴里还想威武地大喊句大胆匪徒,可我从小不学无术也不学武术,一脚却踢到了座椅靠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那声大胆匪徒也硬生生从嘴边收回肚腹,差点改成了好汉饶命。怕被干瘦绑匪报复,我连滚带爬钻进座位下面,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我听见前后舱一片呼喊,打架声四起,幸好康红请了七八个局里的同事,特侦队的公安身手还算不错,虽然人少但一时也和绑匪打成一片,我躲在座椅下面不敢往外看,听得出打斗特别激烈,但平时看警匪片的经验完全不管用了,根本无法从嘿、哈、呼、哇哇这些配音里辨别正派或反派,重创,或被重创。
我抱着头,时间过了很久,听见声音渐渐平静,竟至毫无声息,这是为何,都死翘翘了么?我小心地把头探出去一小半,惊奇,看见康红的手掐住匪首的喉咙,而那个硕大绑匪又掐住我爷的喉咙,杨警官的指头扣着干瘦绑匪的眼睛,而另一个矮胖绑匪的爪子反锁武六一的脖子……总之,环环相扣,剩下的一些人被两个绑匪用枪逼到后舱,项佳人和胡丽静她们已吓得花容失色。我再看驾驶舱门是打开的,一个匪徒用枪指着飞行员,一时倒也不会开枪。
我爷受制于绑匪,可匪首也受制于康红,警匪片里的镜头通常都是这样的,警匪之间丝丝配合,如同行为艺术,只不过我奇怪的是,这次参加婚礼赴台,按规定康红和同事们都没有带枪,可为什么绑匪不开枪,难道那些是假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都保持这种古怪姿势站着,未免有些累,机舱内空调又开得较热,所以不管是绑匪还是警察们在一场剧斗之后,额上都滴下了汗珠,这时候大家都有点受不了,可为了保持国际职业绑匪的尊严,那匪首已快翻白眼了却坚决不服软,这边虽也快撑不住了,但人民公安的形象绝不能丢。
还是后舱的一个绑匪忍不住先说了,老大,我们到底是来绑架人质的,还是来摆造型啥的,摆造型还不如去人体艺术馆。我吃了一惊,早前绑匪都蒙着脸,这下听声音发现居然是个女流之辈,不过想来影片里通常都会有个女匪徒。深觉这枪火确实够国际化,这就是我们灯火的差距,五个人都是大老爷们,怪不得发展不太顺,这个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我趴在下面一边胆战心惊,可忍不住还是要思考一下灯火未来的发展。
那女绑匪把头套一扯抱怨着,哎呼妈,太热了,再戴着就生痱子了。远远看去并没有影片中女绑匪那么性感,年纪也有点老,不过皮肤还算白净,属于中上之姿。
想不到那硕大绑匪惊恐地喊,卡秋莎,不要暴露自己,快戴上。
而那匪首痛心疾首地说,太不职业了,太不尊重自己的工作了,太缺乏规范职业着装意识了,简直给国际黑社会丢脸,给我们枪火绑架托拉斯丢脸,哎哟。原来是康红手上加劲,匪首吃疼不过叫了一声,不过很快意识他作为CEO也不能给职业丢脸.马上闭嘴。
我见过薛战这帮黑社会,他们非常在意戴墨镜,名字也以麻将牌排列比如五筒八万之类,我在拘留所时也和犯人们在一起过,我们必须穿着统一的橘黄制服,而且还有编号比如说512、598,这次和这帮号称国际黑社会的人狭路相逢,发现他们也注重着装,黑头套,似乎名字也有讲究,那女人明明是东北口音,却取了个东欧名字,看来这恐怖主足也正在迅速国际化,不知还有没有什么斯基,什么诺夫的。
这时就听到卡秋莎对那硕大绑匪说,夏达德诺夫,你胆儿也忒小,怕啥,反正要么这些羊羔们签字画押,要么全部死光光,谁也不敢把我们咋样。
夏达德诺夫说,卡秋莎,我是永远不希望你有半点危险的,我的心意你可知道。
匪首虽被康红制住,但还是竭力吼了一句,任务在身,不准儿女情长。
卡秋莎不忿地说,为啥不能儿女情长,我们是绑匪,不是修道士,你绑架别人,还想绑架我们的感情?
这时那个被杨警官扣住眼睛、一直没说话的干瘦绑匪出声了,婊子。
卡秋莎愤怒地质问,布沙车斯基,你狗东西骂谁?
叫布沙车斯基的干瘦绑匪虽然被杨警官制住眼睛,可嘴还能说话,谁婊子我就骂谁。
卡秋莎气急败坏,从后舱走到前舱,边走边说,你个马屁精,就知道天天拍老大的马屁,枪火里的人都讨厌你知不知道?
布沙车斯基哈了一声,老大,不对,CEO你听见了吧,她骂你长的是马屁股,您属马没错,可属马不能长的就是马屁股吧,马是什么,马是畜……这个我就不说了,您自然是懂的。
匪首明明知道布沙车斯基是在挑拨离间,可人就是怪,即使遇上不怀好意的马屁也不以为忤,反倒是对忠心耿耿的牛角不可接受,当下匪首就冷着脸(当然这也可能是被康红掐喉太久面部失血造成的)说,卡秋莎,你过分了。
卡秋莎气得浑身发抖,大骂干瘦的布沙车斯基,你无耻,你咋天还偷看我洗澡。
布沙车斯基反唇相讥,就你,胸平得可以放鼠标,看了都觉得亏待眼睛。
卡秋莎又骂,你不刷牙,口臭。
布沙车斯基还嘴,你偷偷往里面塞海绵。
卡秋莎气极大骂,你,你吃饭逃单。
布沙车斯基还嘴,你还去超市偷东西。
卡秋莎破口大骂了,你,你看A片。
布沙车斯基说,A片总比A货好,你专买假名牌,还到处显摆这是真的,送夏达德诺夫纳个登喜路包是不是A货?
卡秋莎完全失去理智,你是人渣中的战斗机,败类中的VIP。
布沙车斯基也疯了,你,恐龙中的的活化石,荡妇里张柏芝。
我脑子很乱,这两个人家长里短的,哪里像国际绑匪还什么托拉斯公司,倒像菜市场泼妇和赖皮对骂,何况张柏芝有啥子错么,这可是我偶像。我心中愤愤,却见这时卡秋莎已站在布沙车斯基面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对骂,匪首和那个叫夏达德诺夫劝也劝不听,那匪首被康红控制,不能亲自出手相劝,痛心疾首地叹气,太不职业了,太不敬业了,不幸啊,给国际黑道同仁们丢脸了……
那卡秋莎和布沙车斯基根本不管他的伤心,继续指桑骂槐、唇枪舌剑、口水四溅,整个机舱响彻他俩的吵嚎声。群众却听得起动,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而尤以我妈最为兴备,她双拳紧握,要不是就在绑匪身边,她一定会捋起袖子上前助阵,至于助哪一边,需视心情而定。我妈每逢大街上有人吵架必上前参与,虽立场常常矛盾,但市井俚语一套一套足有七十三路,还不算细节变化,这段时间由于成为了庄家的儿媳妇,平时行卧坐立收敛了很多,可这也憋坏了她老人家一腔热血,我甚至担心,我妈一时没把持住,就从后面冲到前舱来了。
这时干瘦的布沙车斯基不知说句什么,卡秋莎不顾敌我双方紧张对峙,竟气得扑上去抓扯起布沙车斯基,布沙车斯基因被扣住眼睛明显吃了一些亏,于是大怒,起腿就踹向卡秋莎,卡秋莎身手也颇为了得,一下就抱住了布沙车斯基的腿,俩人一用力,一起倒地,杨警官一时愣住,呆呆看着地下的一对男女。
风云突变,只听康红说了声不好,地下的布沙车斯基扬腿就踹在杨警官档部,他应声倒地,而卡秋莎上去就反剪住他双手,手枪对着脑袋,哈哈大笑,上当了,看来公安的脑子就是不够用。
原来这是卡秋莎和干瘦子布沙车斯基演的一出戏,吸引我方注意力趁乱控制了杨警官,之前敌我双方形成均衡,现在头等舱的形势立刻变化,除了康红制住了匪首,我方所有重要人物均被制住。我在座椅下面不由佩服卡秋莎这女流之辈,关键时刻居然比他们老大清醒得多,居然出此苦肉计,却又目大势已去不由叹气。突然听到我爷一声叫,我抬头一看,布沙车斯基抓住他的手要在一叠文件上签字,还要盖红手印。我爷坚决不从,大叫这是庄家的产业,谁也别想拿走,你们土著家用心太险恶了,居然想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术来谋财害命。
明白了,原来这是台湾土著家派来的绑匪,怪不得看不起我爷开的支票,他们是要谋取全部家产,也怪不得他们能够上得飞机货舱,也怪我爷还念旧情,出发时还给他们带了好多四川的土特产,都打了包,而且是由玛丽莎监办的,由于这是庄家的包机,当然安检方面就松了很多。
玛丽莎。我偷偷从缝隙一看,她带着那个油头粉面的律师施施然从后舱走过来,对我爷鞠了一躬说,主席,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他们答应给我副总裁的位置,以后都坐头等舱了,我总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吧。那个律师小鸟依人一样偎在她身边,又递出一份文件,说老爷子你还得在这份退位声明上再签一个名字,否则,这些兄弟全是职业高手,这机上所有人对他们来讲,只不过是一群蚂蚁,一个都是不留活口的,包括你孙子,咦你孙子呢……
当即我被发现,很狼狈地被倒拖出来,我用手抓住座位下面的脚,哎哎大叫说不要弄乱我的发型,我的发型,两千多刚做的,刚做的……玛丽莎上来就用高跟鞋踩到我手上,尖跟还转了两转,我疼得钻心,当即忍不住大哭起来,康红心疼,手掐住匪首的脖子说,你再踩,我就废了他。
玛丽莎冷哼一下,你赶快废了他吧,我才是这里的老大,这没用的东西,要不是我给卡秋莎使了眼色,要不是布沙车斯基聪明,及时扭转了局面,他早被你们绕到云堆里去了,哎,可惜暴露了我,我本想当个好人的。她猛地转头向那匪首,你还托拉斯,我看你连拖拉机都配不上,上,上,上……她冲着那匪首就一通喊,口气刮得那匪首头发都飘扬起来。
我爷一生拼斗,经历多少机关,也算是商海里极为狡诈之人,能被称为永不沉没的庄一龟,这名字实非浪得虚名,但看到连康红等警察都已无力控制局面,而他的命根子也就是我,却随时有生命危险,他见无力回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伸手拿过笔来就签,我心中大急,说爷爷,要不得,你签了字他们就会杀光我们,何况那么多钱都给他们太不划算了,总得讨价还价一下吧。我仰起头对玛丽莎讪笑,玛丽姐姐,不对,是莎莎姐姐,你多少给我们爷俩留一点吧,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迷人、这么性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看到玛丽莎脸上已露出微笑,加紧大拍其屁,虽然其屁很干瘪,不小心拍到骨头上还容易伤手,但这时候我也顾不上这许多,紧急调动我有生以来最为肉麻的话——
丽莎妹妹(这够肉麻吧),其实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失明了,为什么要失明?当你站在我面前时,就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一切景象都消失了,滚滚红尘、万千婆娑都消失了。除了你,你就像从天堂上漏下来的一束光,打在我身上,打在我这条流浪狗的身上,当时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累了、很疲惫了,过去的一切奔波、一切的打拼变得没有意义,我愿意就躺在这束光芒下面,懒懒的,静静的,让你照顾我一辈子。当时我很想大声说一句,请允许我当你的小懒虫吧,请接受一颗孤独的、易碎的、像尘埃般在宇宙漂泊了三亿年的灵魂。但那一刻,我胆怯了,我世俗的心让我胆怯了,看着你远去的身影,知道此生永失真爱、永失我心,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抄袭一本小说的台词才足以形容,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敌人,你已成为我肉中的一根剌,我分明知道它就在肉里,感受得到它清晰的疼痛,可我拔之不去,因为那根剌,已长成我的肉。
众人听呆了,我眼睛潮红了,我发现玛丽莎也潮红了,她胸口起伏不定,好像还轻轻叫了声可乐,而那个律师愤愤地瞪着我。见时机已成熟,我马上从地下爬起来,搿着指头对她细细算账——
嗯,这样好不好,二一添作五怎样,啊,如果你觉得过分的话那就四六开,我四你六,还嫌少,那我咬牙帮我爷决定了,我三你八怎样,哦对不起,我不是骂你三入,但你怎么越看越像三八……我扑了上去,因为此时我爷已扑了上去,而康红一个漂亮的飞腿,就把干瘦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