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奇谈抄(第七部)歿日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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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异奇谈抄(第七部)歿日之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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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挖出美丽的眼睛,制作成神器的时候,他的记忆才会清晰一点。也只有在那
种时候,他才能得到一点平静,而不是身不由己的被疯狂宰制。

据说,他在众臣和天帝王母面前得意的弹奏镶嵌着朱颜眼睛的琴,被押进南狱,
但他不记得了。他倒还记得逃出南狱,带领不愿让战争结束的将领继续讨伐魔族
和他方天界联军,但被天帝亲手擒获那段,又记不清楚了。

他被疯狂宰制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南狱不太关得住他,因为疯狂赋予他一种妖
魅,总是可以迷惑看守他的仙官,让他可以取得美丽的眼睛,不管是长在谁的脸
上。

直到天帝派了贪狼星君来看顾他,才停止了这种血腥的嗜好。那个懒洋洋又娇媚
的女人,放荡又淫邪的女人,却完全不受他的迷惑,带着微微嘲讽的笑,对他的
唾骂和哀求视若无睹。

和血腥隔绝久了,他的智慧渐渐回归。他学会和疯狂这个缺陷相处,而不再被宰
制。

王母来探他,他冰冷的说,「我不该出生的。」

「你也死不了。」王母冷冷的回他,「我不准你轻生。」

的确。帝喾无声的笑。他自杀过多回,却死不了。连死亡的安宁都没有。

「让我死。」

「不行,不可以。」王母严厉的回答,「振作起来!你是我的孩子,怎么可以轻
易让缺陷打倒?你是未来的天帝!就算关在南狱也还是唯一的皇储!」

我活着做什么?我逼死最喜欢的人,杀死最爱的人。我杀生无数,到处挖别人的
眼睛,只为了那片刻的安宁。

败德至此,为什么不能死不该死?这个世界早该毁灭了,为什么生下我?!为什
么?

「妳会后悔的。」他冷冷的说。

「绝对不会,绝对!」王母大怒,「你给我好起来,你根本没什么疯病,没有!
我帝女玄的孩子不会有缺陷的,不会!」

帝喾笑了起来,狂笑不已。他笑,这勉强存活下来的世界多么脆弱,只靠一个疯
子支撑;他笑,这个疯子跟他的母亲一样的疯狂;他笑,他的父亲只会叹息,「
果然会这样。」,然后将他关起来。

他笑他的一生只是悲酸的骗局,人人都注视着他,等待他几时会疯狂,然后叹息
一声,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是的,果然如此。

他无法压抑血腥的嗜好,无法停止恶意的延伸。他生来应该是灭世的,而不是支
撑天地。

已经记不得杀死多少生灵,挖出多少眼睛。完全记不得了。记不得毁灭多少人类
或仙魔的人生,记不得了。

为什么我还不该死不能死?重复着出狱入狱,重复着下凡洗罪又修仙回天。

他什么都可以有,为什么就没有死亡的安宁?

在内心凶暴的疯狂从来没有停息过,直到他无意间捕获一只美丽的飞头蛮…正确
说,是半只。

注视她美丽的眼睛,他终于,终于可以让狂暴的疯狂平静下来,像是止住不断淌
血的伤口。


「那就是妳,知道吗?」浸润过多的疯狂,变得阴柔的声音说着,「我的猫咪,
妳知道吗?」

第一次,小咪空洞的眼神聚焦,凝视着帝喾,那样专注。

迷失在美丽的虹彩,干净得几乎没有情绪的眼睛中。轻抚着她的眼眶,帝喾有些
迷惘。

我能挖得出来么?如我所言般,让他们三人的眼睛在神器中成全?我真能么?

可以的,可以。我都能挖出朱颜的眼睛了。亲手摧毁他的猫咪,然后就可以永远
记住此时的相拥。

在发现真相之前。

「我一定会挖出妳的眼睛。」他轻轻的,轻轻的说。

小咪专注的望了他好一会儿,慢慢的,慢慢的将脸贴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仰望月亮,帝喾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收拢双臂,像是拥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遥望着帝喾,双成的心里像是撕裂了一大块,那样的痛。

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子,有着温柔眼神的皇子。他和王母,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
的一生一世。

是我的错吧?都是我的错。若我不要一时心软,不要嘱咐陆浩的长官,或许他就
会死在频繁的战事中,就不会导致喾的悲惨和疯狂。

最少不是这样剧烈的爆发。

是我的错。

她几乎站立不住,摇摇晃晃的扶着墙。被君心重创的巨伤,终究还是让王母治愈
了。但她伤得太重,现在脸颊上的伤痕还没完全痊愈,扭曲分布,像是个破碎的
洋娃娃。

但她不在意外貌,不要紧。她只自愧削了娘娘的面子,没有能力打败那只妖魔。
就算这样,娘娘还是救了她,费心的医疗她,有时她半夜惊醒,娘娘失魂落魄、
痛惜的摸着她身上的伤疤,眼底汪着泪。

是她不好,是她不对。她一时的心慈,让她最爱的两个人痛苦煎熬,但从来没有
怪过她。

她就算殉死也应该,死几千万次都不足以弥补她的过错。

根本不关心三界倾覆与否,也不在乎谁当天帝。她只希望喾和娘娘可以好好的,
高高兴兴的住在一起,就像还没娶朱颜之前那样。

那个无耻的女人坑害了喾一生。永远永远,她都不会原谅朱颜。


「双成仙官,妳还好吧?」看管仙官关心的问。

双成振作一下精神,「…没事。天孙近来可好些?」

「好得多了。」仙官谨慎的回答,「那妖魔闹过后,就算重建南狱的期间,天孙
大人也没试图逃走。也没再有…有…有失当的行为。」

双成点了点头。「天孙大人要什么,监里一时办不到,来跟我说就是了。别惊扰
太甚了。」

她慢慢的踱回去,想来娘娘也快醒了。她踱入宫室,王母一脸憔悴,已经清醒了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睡。

「娘娘,奴婢来迟了。」她下拜。

「…那逆子看起来好些了吗?」王母推被坐起。

「好些了。情绪稳定很多。」迟疑了一下,「自从有了那只飞头蛮,喾就不怎么
发脾气了。」

「哼,这软弱心肠和他父皇倒是一模一样。」王母倒竖柳眉,沈下了脸。「非有
个女人稳心不可?偏生都爱身分卑微的女人!」

双成不言语,只是垂首。

「…若非如此不可,为什么不是妳?」王母的语气疲倦起来。

「娘娘,奴婢不配。」双成跪了下来。

王母挥了挥手,「…我不是发作妳。」

「娘娘不发作我又该发作谁呢?」双成低头,「时辰还早,您再多睡会儿。」

王母的表情渐渐凄凉、脆弱。「双成,我睡不了。闭上眼睛我就梦到天帝死了,
天兵天将来逼宫。」

她没再说什么,起身扶王母躺下,轻轻帮她捶腿。只有这样,王母才能略略安心
的睡一会儿。

贵为王母,能够倚靠的,居然就她这么一个卑微的侍女。眼泪一滴滴的滴下来,
她吞声,唯恐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娘娘。


狐影疲劳的抚了抚额间的愁纹。真没想到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坍塌的三重天棘手
就罢了,接壤更崩溃到危急的警报线,若不是管宁结界独步三界,精妙非常,恐
怕东方天界早就整个沈下去,顺便拖累了他方天界…

他不敢想象。

但结界这种东西就像人间的高科技军防。精巧、有效率,某种程度来说非常坚固
。但坏处就是需要能源。没了电,那些高科技军防就成了废铁一堆,这样庞大的
巩固结界没了术者持咒补强维护,有也等于没有。

他看着正在午寐的管宁,有些心疼。他认识他们母女俩,管宁比他年长,算是他
的长辈。但这个妖娆的狐仙犹是九尾狐族时,艳名远播,多少众生人类拜倒在她
的石榴裙下,连狐影少年时都对这个艳丽无双的姊姊有种淡淡的憧憬。

说起来,管九娘虽然美丽,但实在不及她娘一丁点儿,更不要提管家精妙高深的
家传结界。

不过撑了百年,管宁的艳色就衰退许多,宛如受风雨摧残的娇蕊。她成仙后,接
下修复接壤的工作,不知道是怎样日夜匪懈,使尽全力的维护。

情况真是太糟糕了。翻阅着历年的维修报告,他越发心烦。比起百年前还在他手
底时的状况,灾害真是逐年扩大加深,幸好有管宁在。狐影沉重的叹了口气。

翻了一会儿,他轻噫一声,又反复比对,有些儿摸不着头脑。接壤处处灾害,年
年崩塌抢修,就只有一个例外。南天门附近方圆百里,稳稳当当,从来也没有崩
溃迹象。管宁都是靠这一点稳定的基础罗织结界补强,才能撑这么多年。

他把那方圆百里标出来,是个接近圆形的领域,圆心却不见有什么特别的标的物


这说不定是修复接壤的一个解决症结。

瞟了眼疲倦犹睡的管宁,他拿着图,走出去唤住老工头,「老大爷,来帮我看看
,南天门这儿有些古怪。」

老工头是军里退休的,后来进了鲁班府。这接壤修复的经验最久,只是他有些脾
气坏,又不肯升官,几千年来都是工头。

他看了眼图,叹了一声,「我若说了,影小哥说不得要怪我。你晓得这儿不会崩
塌就成了,又问怎的?」

「好端端的,我干嘛怪人?」狐影倒勾起兴趣,「老大爷您说说,狐影是后辈。
岂有怪罪之理?」

老工头抽了口水烟,慢慢的说,「这儿有个坟,是天孙大人安下的。」

听到天孙两个字,狐影整个变色了。即使知道他就关在南狱不得出入,但被他凌
虐的心理伤痕却怎么也去不净。

「影小哥,我知道天孙大人跟您不对盘。」老工头慢条斯理的摇头,「你们只知
道他背德残酷。可我当年在他麾下打过仗,多少兄弟受过他的恩,连老儿能安安
稳稳的活到现在,还是大人亲手把我从尸堆里拖出来的。

「当年大人英姿焕发,和陆将军并辔的时候,迷倒多少少女!若不是陆将军自杀
,皇妃惨死,天孙大人也不会发疯,以至于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
感伤,还拭了拭眼角的泪。

狐影强忍着不悦,低头看了看图,又想了想。这段八卦可是暗暗流传已久,连他
也知道的。据说在人间的神魔大战,颜皇妃与陆将军旧情复燃,最后陆将军自杀
,天孙又虐杀了颜皇妃和未出世的皇子,就此发疯了。

天孙在南天门安哪个坟?安了怎么可以镇住接壤崩溃。

「这事儿呢,老儿还是目睹的。」老工头说,「天孙大人被关到南狱,突然清醒
些,指名要把陆将军的尸体和首级送进去,还是老儿运进去的。」


那时天孙疯得厉害,想起皇妃无处收殓的惨状,谁也不忍将颇有人望的陆将军送
进去。但忌惮着王母威狠,还是只能照办。

当时这位老部属就打定主意,万一天孙大人要折辱陆将军尸首,拼得命不要,也
要上前劝谏,哪知道天孙愣愣的看着陆将军的尸首,只开口轻唤,「阿諅,去弄
热水来,传针线,顺便要他们弄口上好的棺材。」

这位发疯的天孙亲手为陆将军净身缝合尸体,还拿了自己最好的战甲让他穿上,
亲自收殓了陆将军。愣愣的坐在棺材边,守了一天一夜,才让人把棺材抬出去,
葬在南天门附近。


说到这里,老工头已经老泪纵横,「…说起来,陆将军和天孙大人相处没多久…
但兄弟情谊哪是时间定长短?怪就怪陆将军太狷介,话也不说就抹了脖子!也不
分辩个是非曲折,你让天孙大人心底怎么好受呢…?」



帝喾抬头,眼神有些茫然。许久不提的名字,似乎有人提了。提做什么呢?

但他却不由自主的走到庭院的一个角落。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这里。他拉住小
咪,「别踏上去。那时…他就躺在这儿。」

小咪抬眼看着他,帝喾却没有什么表情。

「那时,他躺在这儿。」往事历历在目,「陆浩躺在这儿。」而我抱着他的头。

他没再言语,只是转身抱紧小咪。

            第四章  准备


殷曼霍然张开眼睛,心跳如鼓。

而月已西沈,模糊感伤的掉向地平线,万籁俱静。

她偏头,君心在她旁边的单人床睡得正甜,几丝额发垂了下来,使他看起来分外
脆弱年轻。

但有一下子,就一下下。她看到的不是君心的脸孔,而是另一张应该让她惊惧恐
怖,却觉得可悲可悯的脸。

可怜的孩子。她突然涌出一丝哀伤,但马上困惑起来。

这不是她的情绪,但也不是微尘飞白。她既像是个旁观者,但又像是亲身经历。

是小咪,她的内丹化身,另一个自我。在危急之刻,将她推开,慨然迎向帝喾的
另一个自己。

据说她被帝喾像是宠物一样豢养起来,所有的情感都被吞噬。原本小咪就是内丹
所化,拥有的情感就非常稀少,一但被吞噬,就恢复到无情无绪的内丹状态,但
现在…

殷曼却感到这个双生姊妹般的另一个自己,悄悄的在空白的心灵中,长出稚弱青
翠,名为感情的幼苗。

甚至可以传达到她的心底。

小咪。她无声的轻唤。妳可听得到我的声音。

长久的沉默,直到殷曼都黯然,才听到一声极为缈弱的叹息。虽然叹息,却没有
怨恨。

所谓完整,到底是什么?枝枒脱离了本体,插枝到土壤,这样,还可以说是同一
棵树吗?

她就是她,小咪就是小咪。自从她们各自化人的那刻起,就只有种血亲的关系,
再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但我依旧关爱着妳。」殷曼无声的说,「妳是我的姊妹和族民。」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安静温柔的沙沙声,像是海浪般。

***

回到人间,虽然不过三年,却让她发现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

最让她吃惊的是,殷尘苍老了许多。不过十来年的光景,他却老了许多,原本的
少年模样成了有了愁纹的青年,这在飞头蛮中是不寻常的。

但更不寻常的是,他紧紧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儿,却不见馆长的踪影。

「…这是馆长妈妈的女儿?」君心错愕,「那馆长妈妈呢?」

小女孩轻笑,殷尘温柔悲感的抚摸她的头发。

殷曼注视着这个小女孩,即使淡漠自持,她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馆长?」

「现在我叫锦瑟。」她声音娇嫩,却语气成熟。「你们都饿了吧?我听尘说了,
你们远从冥界归来。坐一下,很快就可以吃晚餐了。」

她转身进厨房,利落的打开冰箱,垫着木箱炒菜。

「…这是怎么回事?」君心乱成一团,「为什么馆长妈妈…?」

「呵。」殷尘轻笑,从容的泡茶,「那年…列姑射大地震那年,锦瑟突然倒下来
。」

回头看了眼锦瑟,他眼中有着悲怆的温柔,「一年后我才寻回她。魔性天女…真
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完全没将她洗去回忆…就这样将一个成年的灵魂放在婴儿里
头。口不能言,惊慌失措的…」

「尘,别说了。」锦瑟捧着菜出来,「就跟你说过,别去想了,没事的。」

殷尘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当几乎发狂的他终于找到锦瑟时…那个才几个月大
的孩子,对他静静的流泪。成年的魂魄,困在婴儿的躯壳。必须由人沐浴更衣,
痛苦的躺在自己的污秽中,毫无自主能力。

这对锦瑟真的太难堪,如此优雅成熟的女子。

但事情过这么久了,他还是很难忘记失去锦瑟的感觉。就算现在锦瑟就在他身边
,突然涌起的心慌干渴还是可以紧紧掐住他这个大妖的心脏。

看着他怔忪的拨着饭粒,锦瑟低头片刻,殷勤的招呼殷曼和君心吃饭。稚童的外
表,却有着太超龄的熟悉,是种强烈的违和感。

「…我一点也不知道。」殷曼有些失落,「殷尘,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


我们毕竟是世上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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