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知道苏玉妍未出阁前与赵容赵宁梁氏几个交好。当下也就顺水推舟地遂了沈玮的心愿,“她们到了这里,有我们两个在。说话倒拘束……”说着对沈珂和苏玉妍道,“你们自去朝阳宫和乾清宫找梁氏和宁儿吧,省得在这里拘谨。”
沈玮巴不得皇帝说这话,脸上的笑容就盛了几分,随即说道。“还不谢过圣上隆恩?”
不过是让小辈们在一处玩耍,竟还是天大的人情!苏玉妍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顺着沈玮的意思连声称谢。
皇帝也不再多言,遂命他二人早去早回。
二人出得宫来,苏玉妍便长长地舒了口气。
沈珂见状,不由得轻笑一声,“方才你在圣上面前说的那几句话,倒吓了我一跳!不过,这几句画龙点睛之语,倒说得恰到好处!”
苏玉妍白了他一眼,故意嗔道,“我生生由一个弱质女流变成一个凶悍的妇人,又有什么好处?”
沈珂眼角的余光扫到侍立在游廊下的太监宫女正偷偷打量着他们,忙躬下腰身,做谄媚讨好状,一边低声说道,“这其中的好处,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来,你且听我细细说来。”一边说,一边伸手扶起她的左臂,引着她往朝阳宫而去。
两旁侍立的太监宫女见了,都忍不住抿嘴偷笑——这个沈家大公子,在娇妻面前果然变得噤若寒蝉了。
出了乾宁宫门,沈珂的腰身仍没有直起来,苏玉妍不禁伸手拍了他一掌,笑道,“有什么好处,你且说来听呀!”
沈珂涎着脸笑道,“这其中的好处,贤妻早已琢磨得一清二楚,我若再多嘴多舌,岂不是画蛇添足?”一边说,一边轻轻扯了扯苏玉妍的衣袖。
苏玉妍正待说话,抬头就见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莺莺燕燕的盛装女子迎面走来,她瞥了一眼,见那女子面生得紧,当下便板起脸来,沉声斥道,“有什么话就只管痛痛快快地说清楚,这般的吞吞缩缩,还哪有半分男人的气概?”
沈珂早就瞅见远处走来的这一群人,这才提醒她注意,眼见她急中生智作悍妇状,也就积极地配合起来,“是……是……”嗫嗫嚅嚅地一副说不清楚的模样。
说话间,这群人就到跟前槿娘。
迎面碰上,自不好不打招呼,况且这能在内宫出入的人,都是非富则贵,也不能十分得罪。苏玉妍正思忖着,就见领头的太监抢前几步,笑盈盈地冲他夫妻二人说道,“沈大少爷,沈少夫人,二位真是稀客呀!”
苏玉妍抬眼打量了这太监一眼,见他白面无须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却听沈珂出声应酬,“原来是文公公……”她顿时想起来了,这位太监,竟是皇帝的近身常侍文公公。
文公公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飞快地睃了苏玉妍一眼,旋即向后面两位盛装丽人说道,“陆小姐,快来见过沈大公子和沈少夫人。”
盛装丽人遂轻移莲步,款款上前,微微屈膝向沈珂夫妇福了一福,这才出声说话,“小女陆婧,见过沈大公子和沈少夫人。”
这盛装丽人的声音若黄莺出谷,不仅清脆,还柔婉动听。苏玉妍不由得抬眼看去,就见此女面如满月眼若辰星,让人见之忘俗。她心里一动,随即笑道,“恕我眼拙,竟没认出是哪家的小姐……”看这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从她头上的发式一眼就能看出是未婚,可在大乐,未婚女子一般轻易不对人说出闺名,这姑娘上前便连姓带名自我介绍,也不知是不通大乐礼俗还是别有用意。
文公公最善察言观色,哪里还看不出苏玉妍的疑惑,当下便抢在这盛装丽人之前为她介绍,“说起来,这位陆小姐跟沈少夫人还是同乡呢!她是咸阳县令陆文涛之长女……”
陆文涛是咸阳县令,苏玉妍自是知道,他家的女儿,她却从未与之谋面。陆文涛的清正廉明,苏玉妍也是知道的,却不知他竟有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儿。陆文涛官职低微,若没有身份显贵的亲戚,按理说这陆婧是不能在内宫行走的,再说了,这陆婧生这般倾国倾城,这样招摇地在宫里行走,谁知道是不是陆文涛特意送她进宫来呢?保不准哪天就成了皇帝的宠妃。她与陆婧素不相识,也不了解她的为人,自不会轻易向人示好,况且,就算陆婧将来成了宠妃,她也无意与其交好,所以,她便只向那陆婧微微一笑,“原来是陆伯父的女儿……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并没有过多的热络词句。
沈珂听说是陆文涛之女,却不由得心里一动。那一次信阳之行,他窃取了苏玉妍身上的白玉并蒂莲,就是陆文涛为他善的后,算起来他还欠陆文涛一个人情,如果陆文涛到了昌宁,他倒该请一桌酒席致谢才是。他这么一想,便向那陆小姐笑道,“不知令尊大人是否也到了昌宁?”这个时节,既不是大节,又不是进京述职的日子,若是普通的走亲访友,陆文涛应该都不会擅自离京。
那陆婧微微垂眸,曼声应道,“家父在家整理积案,并不曾到京。”说到“积案”二字之时,陆婧眸光轻闪,从沈珂脸上飞快扫过。
沈珂想起自己窃取苏玉妍的白玉并蒂莲的那桩“积案”,不由得心中一动,旋即笑道,“令尊大人为官清正,素以公正廉明著称,确实让人钦佩……陆小姐再见到他时,还请转告令尊,若他到了昌宁,请他务必前往定远侯府……我还欠他一桌酒席呢!”
陆婧早已垂眸,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听她温婉地回答,“陆婧上京之时,家父也曾说过,如若上京,就一定会登门拜访。”
苏玉妍在旁听着,只觉两人像在打着什么哑谜,让人摸不着头脑,想到自己如今扮演的是“妒妇与悍妇”的双重身份,当下便含笑打断两人的谈话,“陆小姐,我们还赶着去朝阳宫一趟,就不能跟你多聊了……”
陆婧听她说话,便抬起头来,笑盈盈地望着苏玉妍说道,“沈大少爷与沈少夫人既有要事,陆婧又怎么敢耽误两位……两位请便吧!”倒是一副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的派头。
饶是这样,苏玉妍还是在她从沈珂脸上一扫而过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这个美丽的少女,说不定与沈家有某种关系!她虽不知道沈珂为何会欠陆文涛人情,但她知道,沈珂不会无缘无故请人喝酒,这人情,必定欠得不小。
第一卷 148、旧事(下)
“积案?”苏玉妍不解地看着他。难道是沈珂在陆文涛手里犯下了什么事?
“是,看陆小姐那样子,分明就是有意提及积案二字。”沈珂点点头,又道,“那一次,我在信阳遇到你,只一眼便生出非你莫娶之心,所以就借机取走了你身上的白玉并蒂莲,却又怕此事泄露出去有损你的闺誉,便将那窃取你白玉并蒂莲的人送入青楼,后酗酒致死,因此人是从监中提取出来的,却死在狱外,所以我就只得找陆文涛去善后……我想,这陆小姐说的积案,想必就是此事了。”
原来竟有这样的隐情。苏玉妍心里暗忖,随即说道,“就算此事与你有关,但陆文涛也未必会把这事告知他的女儿呀!”此事沈珂必与陆文涛达成默契,陆文涛久在官场,也知个中厉害,若没有特殊原因,肯定不会随意跟女儿说起这样隐密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位陆小姐,好像是冲着我来的。”沈珂眼神微闪。
苏玉妍眼前顿时浮现出陆婧那艳而不妖的出尘脱俗的模样,心里暗道,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她是冲着来的。她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问道,“她与你无冤无仇,又为何要生出事端?”
“无冤无仇不假重生之网络帝国全文阅读。”沈珂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二十几年前,陆文涛跟我父亲曾是要好的朋友,当时两人都尚未婚配,一次酒后戏言,说将来要结成儿女亲家……没想到十年之后,陆文涛竟特地上京重提旧事,我父亲以为当时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早将此事抛之脑后,此时陆文涛一提,他便婉言相拒。陆文涛是个读书人,虽然心里恼怒,但也没说什么,径自就回了咸阳,之后两家便断了来往……除了此事,我沈家与陆家再无过节。”
“这陆婧生得花容月貌,何愁嫁不到好人家?”苏玉妍笑道,“别说是嫁入官宦之家,便是嫁给王侯之子,也不算高攀……再说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现在也已经娶妻,陆文涛现在就算想把女儿塞给你。也只能做个妾室,这又是何苦呢?”言下之意,是说陆文涛未必是为了这事。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会有事发生。
说话间,马车已缓缓停下。沈珂遂不再说,只伸手扶了苏玉妍一只胳膊下了马车。进了府门,却碰上管家沈枫,笔直地站在门边,想是在这里专等,一见沈珂夫妇。便笑道,“侯爷让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去一趟怀远堂。”
苏玉妍就觉得心里一跳,直觉没有好事。
沈珂点了点头。遂与苏玉妍往怀远堂而来。
此时暮色已沉,各处皆点亮了灯笼,一路行来,两侧的灯笼闪着微红的光芒,映衬着微黄的树叶。煞是好看。
苏玉妍却无心多看,只想着定远侯这时候会有什么找沈珂。
进了怀远堂。就见吴妈妈正小声跟两个丫头吩咐着什么,见了二人,忙上前两步,扬声说道,“大少爷和少夫人来了?快里边请。”自上次在苏玉妍这里碰了软钉子,吴妈妈的态度就急转直下,比以前殷勤了许多。
苏玉妍也不是得理不让人的主,当下冲吴妈妈微微一笑,便与沈珂迈步进屋。
定远侯坐在屋角的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便睁开眼来,见是沈珂夫妇,便招手让他们到他身边去坐下。
二人入座,定远侯这才开口说话,“你们今日进宫,可曾见过一位姓陆的小姐?”
沈珂心里微动,旋即回答,“见过一位陆小姐,说是咸阳县令的女儿,也不知是不是祖父说的那位陆小姐。”
“正是她。”定远侯道,“圣上跟我说了,这位陆小姐不仅姿容绝世,且还端方娴雅,要把她赐给你做平妻。”
苏玉妍听着,只觉心里一跳。在大乐,家有二妻虽不多见,却也是没有。
沈珂也是一怔,随即说道,“您怎么说?”他先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问定远侯是怎么回答皇帝的。
定远侯眯着眼睛扫了扫坐在沈珂身旁的苏玉妍,良久才缓缓说道,“当初你父亲曾跟陆文涛在一次酒后戏言说要结成儿女亲家,这事你父亲也曾跟你说过吧?事情过去了二十年,你父亲早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这个陆文涛,竟巴巴地找上门来了,他来找我倒好,却径直送她女儿进了宫,还到左贤妃面前说三道四,左贤妃本就跟咱们沈家不对盘,正巴不得生出事来,当即便跟圣上说了,结果圣上就召我问了此事,二话不说便要把陆小姐赐给你做平妻。”他把过程说了一遍,却还是没有回答沈珂的提问。
苏玉妍在旁,只急得心里突突直跳,却又不好开口相问。
好在定远侯知道他们两人心里都着急,便也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我想着玉妍才进门,还是新妇,就委婉地跟圣上说,便是给珂儿赐平妻,也当让玉妍有了孩子再说,毕竟,还没有新妇过门不满一年就再娶妻的先例。”
苏玉妍看着定远侯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觉得他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慈详与可爱。
而沈珂也觉得他这样的回答没有纰漏,“祖父说的极是,玉妍过门未满一年,我又怎么能再娶平妻呢?”
“圣上见我婉拒,倒也没有坚持立时送陆小姐过门容婉最新章节。”定远侯目光微沉,“他说,他虽是天子,却也要尊崇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规矩不能破,人却还是要进沈家的,一年之后,他会再择吉日让陆小姐过门。”
此言一出,顿时让苏玉妍石化。
沈珂也怔在那里,好半晌,才出声说道,“这位陆小姐姿容出色,又何苦非要嫁到沈家?”
“说到底,还是你父亲当年的那句戏言。”定远侯沉着脸道,“若是先前我知道此事,定要让你娶了那陆家小姐,就算陆小姐丑如无盐,抑或是娶在家里做个摆设,也要给我娶回来……”
见定远侯生气,沈珂也不好再接话茬,只微垂了眼睑保持沉默。
定远侯在皇帝那里碰了钉子,肚子里憋了满腔怒气,这会儿生了了阵闷气,才觉得生气的对象不对,便是有气,也应冲着自己的儿子发,并不该对着孙子尤其是孙媳妇发泄。试想想,谁愿意自己的丈夫无端端为自己添个平妻呢?
这样一想,定远侯的火气顿时小了不少,神色也缓和下来,“现如今,我再说什么也都于事无补,唯今之计,是想着怎么跟陆文涛打个商量,让他再为他女儿拣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别到咱们沈家来添乱了。”
听定远侯说“添乱”,苏玉妍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幸好,这个老头子还是开明的,能理解体谅自己的处境的,要不然,真要把好陆婧娶进门来给沈珂做平妻,这偌大的定远侯府可就真乱了套了。
沈珂原以为陆婧故意提及“积案” 之事是趁机跟自己谈什么条件,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陆婧固然美色可餐,但大乐的王侯之家,又有几个家里有平妻的?况且这个陆婧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又岂能娶她进来兴风作浪?他这么忖着,便应声点头,“祖父说的极是。横竖我现今闲在家里无事,不如赶着去一趟咸阳,亲自跟陆文涛谈一谈,让他为陆小姐另觅良婿。”
见沈珂表现得这么积极,苏玉妍更觉心情开朗了不少。陆婧是个美人不错,但却是不是个善茬,沈珂必是看出来,所以才不肯答应娶她进门。当下,她便也接了沈珂的话头,笑道,“依我看,这陆文涛既然把女儿送进宫中,想必早就谋划了一番,又怎么会轻易答应为女儿另觅良婿?便是你亲自去咸阳,只怕也无济于事。”
“这事既是左贤妃提出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倒不如让她出面来把这个难题解决了。”不等苏玉妍再说,沈珂已接着说道。
“哦?莫非你已有了主意?”定远侯道。
“赵安别的尚可,唯独在女人上面,不能自制。”沈珂沉声说道。
苏玉妍不禁心里一动。难道说,沈珂的意思是想让赵安娶了陆婧做侧妃?
定远侯候也领会了沈珂的意思,当下便拈须微笑,“这个主意甚好。”
设身处地,苏玉妍也不想陆婧成为惠王妃宋青梅的情敌,毕竟,宋青梅是一个娴静温良的女人,很可能不是陆婧的对手。至于锋芒毕露的陆婧,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却并不是苏玉妍所关心和同情的了。
见苏玉妍不说话,沈珂便知她也默认了此计,随即说道,“事不宜迟,明天就让玉妍去一趟许家吧!”去许家,自然是找赵容。赵容如今已是大腹便便,出门极是不便,许恒轻易也是不许她再出门的了。
苏玉妍也就顺水推舟,“既如此,那我明天就去看看赵容吧!”
定远侯便道,“此事虽不是大事,却也要慎重对待。毕竟,宥儿现在已到了练军场,入主东宫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万不可因为此事而惹出别的风波来。”
第一卷 149、风波(上)
148、旧事(下)
“积案?”苏玉妍不解地看着他。难道是沈珂在陆文涛手里犯下了什么事?
“是,看陆小姐那样子,分明就是有意提及积案二字。”沈珂点点头,又道,“那一次,我在信阳遇到你,只一眼便生出非你莫娶之心,所以就借机取走了你身上的白玉并蒂莲,却又怕此事泄露出去有损你的闺誉,便将那窃取你白玉并蒂莲的人送入青楼,后酗酒致死,因此人是从监中提取出来的,却死在狱外,所以我就只得找陆文涛去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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