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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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良缘-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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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苏玉妍现在可以以重孝之身避开十二月六日的大选和被皇帝选入宫中,定远侯府的冲喜之事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沈珂彼时为苏玉妍脱离困境费尽心思,此时又为自己摆脱“冲喜”之困而绞尽脑汁。

弘一法师见他苦恼,便道,“信阳的李启贤号称‘医怪’,他最擅长那些疑难杂症,要不,差人去信阳请他过来?”

一语点醒梦中人,沈珂顿时茅塞顿开,笑道,“我怎么就忘了他呢!”

于是,弘一法师便去定远侯面前建言,定远侯正因沈珂不能顺利冲喜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自然是“病急乱投医”,当下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到信阳去接李启贤。

因人命关天,定远侯特请示了皇帝,用了五百里加急的驿者,换马不换人,不过五天就把李启贤从信阳接到了昌宁。

三天之后,沈珂安然醒转,次日便能下床走动,十日之后,他就全身素白来到了苏慎的新家,以子侄之礼吊唁宋氏。

因苏慎是未来的新贵,每天都有客人陆陆续续前来吊唁。苏玉修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答谢来宾,苏玉妍因是未婚女子,又腿伤未愈,便在灵堂后面设了一张软椅,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隔着白色的纱缦,隐隐绰绰能看见她苍白消瘦的容颜。

不过十余日不见,她竟瘦成了这样。沈珂远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眸光,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宋氏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当知客事高唱“定远侯之孙沈公子前来祭奠”,苏玉妍不禁抬起眼睑往灵前扫了一眼,正对上沈珂有意无意往这边看来的目光,她旋即垂下头去,作眼观鼻鼻观心之状,心里却暗自思忖——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醒”过来?

因此前“冲喜”之事,沈珂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前来吊唁的客人们的关注。

那左显因上次奚落苏玉妍而被宋氏兄弟抢白差点起了冲突,又因左昱替长子求婚未成越发存了罅隙,听了宋氏猝然病故的消息,自然有意前来探看究竟,这一日他便领着几个狐朋狗友大摇大摆地找到了孝成大道,进得苏家大门,正碰上沈珂给宋氏磕完头起来,便不阴不阳地冷笑道,“哟,沈爷大好了?”

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禁令屋里屋外的的客人纷纷侧目。

沈珂不用回头也知是左显其人,想起当初杨正青差点致苏玉妍于死地,后来左昱又曾替长子求娶苏玉妍,他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新仇旧恨顿时一齐涌上心头,因在宋氏灵前,又想着祖父的嘱咐,便把心火收了又收,这才慢慢回过头去,微微一笑,“有医怪妙手回春,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道就回来了。”

说话间左显已经进了门,因是平辈,便只作揖为礼,他装腔作势鞠了三躬,这才直起腰来向沈珂道,“……既知医怪有回春妙手,怎么不早些请来?非得弄出什么‘冲喜’之事,浪费人力财力不说,最后还带累得咱们苏夫人白白死了,可惜苏夫人,正值盛年……可惜呀!”

此言一出,顿时令满屋人等瞠目结舌。左显如此直白的几句话,似乎只为了说明一件事——宋氏是因不想女儿嫁给沈珂而死!宋氏之死,不是寻常的死!

管家苏成正招呼着客人进正堂入席吃饭,已瞧出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下便陪笑向左显道,“左爷,沈爷,快请正堂入席吧!”

左显却似没有听见苏成的话,只管斜睨着沈珂,堵在门口不走。

第一卷 085、相惜(上)

沈珂剑眉一扬,便冷笑道,“你说得不错,这本该肃穆庄严的灵堂,却来了一只满口胡言的乌鸦,苏夫人泉下有知,怕是要恼了。”他话音刚落,屋外就应景似地传来“呱呱”之声,众人闻声抬头,不由得都抿嘴而笑——有只秃头乌鸦恰巧落在院中那合抱粗的大槐树上,冲着屋门口叫了两声。

左显站在门口,自然也看见了那只讨厌的乌鸦,不禁心头火起,狠狠地朝那乌鸦瞪了一眼。不料他这一瞪,那乌鸦竟似领会到他的憎恨似的,留下长长的一声“呱”音,就拍动翅膀飞走了。

众人见了,忍不住又发出“吃吃”的笑声。

左显更是羞恼,正要说话,却听屋里传出一个清越动听的女声,声音不大,却能令人听得清清楚楚,“先母不幸病故,我苏家上下无不悲痛至极,诸君既是前来祭奠亡母,不知能否暂时将纷争搁置?苏氏女在此恳请各位了。”这话说得不急不徐,并没有因为左显那番话而将矛头对准他,只婉转地表达了主人不想别人在灵前喧闹的意愿。

众人纷纷转过头来,迅速朝那白缦里望了一眼,旋即又纷纷朝左显投去不满的眼神。

左显眯着那双三角眼看了看白缦里隐约可见的那张俏美的脸庞,只觉身子都酥了半边——怪不得沈珂要拣这苏小姐冲喜,原来竟生得如此娇容!他两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顺坡下驴,“还请苏小姐放心,有左某在此,决不容许有人在令堂灵前撒野!”

见苏玉妍息事宁人,沈珂也就不想再与左显发生争执,当下不再说话,侧身从左显身边走过,直往正堂而去。

苏成立即陪笑道,“请众位贵宾入席吧!”

众人也就应声而出,跟在沈珂身后去了正堂。

左显虽不欲离去,奈何灵堂里再无他人,只得轻轻咳嗽一声,放柔声音说道,“人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还请苏小姐节哀。”等了良久,也不见里头应声,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害羞不答。

苏玉修就着灵前的白烛烧着纸钱,正眼也不瞧左显一眼,只佯作没有听见。

左显无趣,只得怏怏去了。

……

次日,颖王赵宥也替母妃沈玮前来吊唁宋氏,他虽贵为皇子,也还是以子侄之礼给宋氏磕了三个响头以示尊重。隔着帘栊,他深深地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那张隐约可见的人儿半垂着粉颈看不到脸上的表情,那全身的素白却衬得她越发肤寒初雪发如鸦青,令他的心没来由地怦怦直跳——要是父皇早一步到武贤伯府提亲,她就是他的妃了冰殿相爷腹黑妻最新章节!现在宋氏一死,她重孝在身,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才能议亲,这次十二月六日的大选她自然是不会参与了,她注定与他无缘!这样娴静的美人,也不知将来会**!

扮成随从的侍卫见赵宥盯着里头发呆,不由得轻轻咳嗽一声。

赵宥顿时回过神来,沉声向苏玉修道,“请节哀。”

苏玉修点点头,郑重回礼。

……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悲伤的日子却是漫长的。

宋氏发殡的日子选在五七之后,刚好是十二月十日,距宫中大选已经过了四天。

葬礼办得十分简单而肃穆,除了武贤伯父子,定远侯世子夫妇并沈珂沈顼沈琳,还有苏慎在京的几个故交。宋氏被安葬在距苏家祖坟堆里,那里杂草丛生,稀稀落落的几块墓碑仿佛在昭示着苏家的没落。

苏玉妍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这些天,苏玉妍时不时就想起与宋氏相处的短暂的快乐的时光,经常会情不自禁地流泪。到了坟地,停了灵,在等棺木安放的时候,她就安静地跪在棺木前头,她的目光茫然地随着丧夫们挥动的铁铲移动,当新鲜的泥土渐渐将宋氏光鲜的棺木淹没,她只觉悲从中来,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别,就是永别,从此阴阳相隔,永无相见之日了!

她哭得惊天动地,泪水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苏慎原本还强自忍着,此时经她这一哭,也不由得涕泪横流。

江妈妈春荣等人自不必说,早已哭成一片。

一时哭声四起,哀哀之声不绝于耳。

恍惚中,有人扶起她的胳膊,柔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表妹保重身体。”

她抬起朦胧泪眼。

泪光中,面前的年轻男子目光柔和,眼里透着无限怜惜。

“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是我害了她。”她忍不住喃喃低语,泪水扑簌簌直往下落。

“如果让姨母再活一次,她也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病故。”沈珂低声说道。“就算是为了姨母,表妹也要活得好好的,不能辜负了姨母的期望。”

“如果?”苏玉妍的眸光停留已经填成圆形坟地上,惨然一笑,“如果有如果,那该有多好!”如果可以再活一次,她宁愿选择就在前世猝然死去!这样的重生,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别人,她觉得累!

沈珂的眸光落在她如玉如瓷般光洁的脸颊上,心里暗叹一声,“既知没有如果,就当珍惜眼前……”

珍惜眼前?苏玉妍回眸,失神的眸子扫过沈珂表情柔和的面孔。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温润如玉,难道就是她要珍惜的人?可是,要不是他与她不谋而合地想出冲喜之计,娘亲也许还好好地活在人间。让她入宫固然有违她的意愿,可在与娘亲之间选择,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入宫——那样,娘亲就不会死去。

沈珂瞧着她茫然失措的眼神,只觉心里一软,恨不得上前将她揽进怀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把这个想法强压下去,上前一步,将声音压得更低,“如果你愿意,等你的孝期一满,我就到府上求亲。”

他想娶她?是可怜她,还是同情她?还是另有所图?苏玉妍抬头,朦胧的视线里,依旧是那看起来湿润如玉的年轻男子,他站在初冬的晨光里,如玉树芝兰。

第一卷 086、相惜(下)

沈珂眼中的怜惜让苏玉妍有一瞬间的失神,也令她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计划产生了许些动摇。这样饱含深情的目光,常常会在苏慎的眼中出现,可那是慈父对女儿的爱,对女儿的宠。而沈珂却是一个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他的柔情就像春天的细雨遍及昌宁所有名伶清倌,又怎能跟苏慎一样?他一定仅仅只为了她的美貌。不,她不能嫁给他!如果她嫁给了他,那娘亲的死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她心里忖罢,毅然决定计划不变。于是,她垂下眼眸,避开沈珂复杂的目光,“沈表哥对我苏家的恩情,我将铭记于心,提亲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她不管沈珂是出于何种心态求娶她,但他曾经对她的那些好,她还是无法忘记的。如今的沈珂,在她眼里已经不同于当初偷走她白玉并蒂莲时的沈珂,而是等同于曾在一条战壕里战斗过的战友——因为,他们曾为了同一件事而有了共同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是不能对外宣扬的。只是,她对他的了解太少,再不敢轻易拿娘亲以性命为她换取的自由去赌她终身的幸福。

“虽然你躲过了这次太后为皇子们选妃,可谁又能担保你能躲过对你虎视眈眈的其他不怀好意的人?”沈珂似乎早料到她会说出拒绝的话,“上次你在路上遇险,要不是碰巧被宥儿救了,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我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容颜所致。”苏玉妍抬起头来,迎上沈珂担忧的目光,“如果我毁去我的容颜,一切也就归于平静了。”既然是容颜惹的祸,那就让所有人知道,她苏玉妍将美貌不再,让所有对她心存念想的人都死心!

沈珂只觉心头一跳,忍不住沉声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苏玉妍扬起头,盯着沈珂,“我想请你再帮我一次。”只要沈珂看不出破绽,那就水到渠成了。

“怎么帮?”沈珂回望着她,忽觉心神不宁。

“我没能如期为你冲喜,你应该勃然大怒才对。”苏玉妍正色道,“如果你现在抓住我的胳膊,骂我言而无信,再拿刀刺伤我的脸颊,让我容颜尽毁,你说,这昌宁还会不会再有人对我动心?”

“你说什么?”沈珂如闻天方夜谭,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如玉般贞静的女子。她竟想要毁去自己的如花容颜穿越之卖包子养媳妇儿!

“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法子最好,可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苏玉妍忽嫣然一笑,“沈表哥,你觉得如何?”边说边从袖里掏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来。

“你要做什么?”苏玉妍那如沐春风的笑容镇定从容,与那次站在杨正青剑下那迎风而立的倔强有异曲同工之妙,顿时令沈珂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她紧紧执在手里的利刃,不禁失声叫道,边说边拽住她的胳膊,擘手去夺那柄利刃。

他声音急促,顿时让周围的人都扭过头看了过来。

感觉到众人的眸光都齐聚在他们身上,苏玉妍便作势用力挣扎,嘴里嚷道,“放开我!”

沈珂只觉异样,嘴里却还是沉声喝道,“万万不可!”就算她要陷他于不义,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毁去她那美丽的容颜。

苏玉妍忽停止挣扎,望着他冷笑道,“有何不可?难道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沈珂一怔。

说时迟那时快,苏玉妍趁他分神的刹那,猛地挥起利刃往自己脸上刺去。

沈珂大惊之下急忙擘手去夺,但还是晚了一步,锋利的刃尖已经划上苏玉妍的左脸,一条深深的血痕顿时出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令他触目惊心。他再也不顾不得许多,伸手就去抓那刃锋。

苏玉妍纤纤弱质,自知敌不过沈珂这个武艺高强的大男人,见计划顺利完成,也就不再作任何挣扎,不等他来夺就五指一松,短刃便往地上落去。

饶是沈珂眼疾手快,一抓之下也还是抓了空,匕首“咣啷”一声落在地上。

苏玉妍缓缓伸手,抚向脸上的伤处,望着沈珂,脚步趔趄地往后退去,满脸惊恐之状。

沈珂下意识地往前两步,想要伸手拉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不料身边突然响起一声断喝,“沈珂,休我伤害我的女儿!”不待他回头,苏慎已经扑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砰”地一拳打到他的脸上,他顿时眼冒金星,只觉鼻梁处便一阵潮湿,伸手一抹,见是鲜红的血迹,他不禁反手攥住苏慎的胳膊,沉声说道,“苏世叔,您误会了!”

此时人群里发出一阵喧嚷之声,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苏成与陈永贵本在料理丧后事宜,这时也匆匆赶了过来,苏成手无缚鸡之力,陈永贵自恃一身武艺,扑到沈珂面前大声叫道,“沈公子,你要做什么?!赶紧放开我家老爷和小姐!”

苏慎被沈珂牢牢抓住丝毫动弹不得,便拿眼睃向苏玉妍。

苏玉妍举袖掩住左脸的伤处,向沈珂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说道,“除此之外,我已经别无选择……请你看在我死去的母亲的面上,救我最后一次吧!”说罢,双腿一软,就往地下倒去。

眼见她身子即将坠地,陈永贵忙飞身扑上,一把将她抱起,待看到她满脸血迹,不由得大惊,向沈珂怒喝道,“你把我家小姐怎么样了?!”

沈珂却恍若未闻,满心满眼都是苏玉妍昏倒之前那慧黠的眼神——她请他救她?她自毁容颜,明明就是要置他于不义之地,为什么又说要他救她?难道,她自毁容颜,用的只是障眼法?可她脸上那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是那么触目惊心!他心里暗暗思忖,一时只觉心绪纷乱,下意识地松开了苏慎的胳膊。

苏慎脱了束缚,就赶紧奔到陈永贵,从他怀里接过苏玉妍,大声叫道,“孩子,孩子!你快醒醒!快醒醒!”

人们已经围拢过来,看清苏慎怀里的苏玉妍满面血迹时不由得都吓了一跳,看向沈珂的目光就充满了狐疑,更有看热闹的年轻后生起哄叫着“将伤人者送官”的话,一时坟场乱成一团。

第一卷 087、大寒(上)

当然,这些人只是嘴上嚷嚷,沈珂身为堂堂定远侯的嫡长孙,其姐又是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就算是他真伤了苏玉妍,又有谁敢拉他去对簿公堂?所以,沈珂只抬眸往人群里扫了一眼,那几个叫嚣的年轻后生立即就垂下头去不敢再出声了。

苏慎与苏玉妍事先早已商议妥当,此时容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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