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秀把眸光从苏玉妍脸上移到冯静宜身上,微微一笑,“……冯小姐还没有挑呢?”
冯静宜原本看花看得入迷,后来见众位小姐各自挑拣着自己喜欢的花,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但她毕竟是个知礼的,始终面带微笑跟在苏玉妍的身后,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艳羡。先前听刘文秀要苏玉妍挑花,心里就生出几分戒备,果然,刘文秀为难完苏玉妍,竟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她只觉面上一红,抬眼扫过身旁的苏玉妍,见她向自己微微点头,便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羞怯地说道,“夫人既要我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纤纤玉指往花园里一指,“就这盆君子兰吧!”
刘文秀原本想为难这位一看就是来自乡下的小姑娘,不料她竟还能镇定自若,当下便冲她笑道,“这君子兰却是耐寒的……冯小姐倒会挑。”
苏玉妍也觉得冯静宜挑得好。既不是名贵稀罕的品种,也不需要等到初春让汾阳侯府的人送过去。冯静宜这副怯生生的长相,倒像是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就连原本正眼也不瞧冯静宜一眼的刘翠微也不禁睃了过来,只觉这冯静宜不是个简单的乡下姑娘。
先前那些看也不曾看过冯静宜的小姐夫人们更是纷纷把目光投向她,一时心思百转,还有人接了刘文秀的话茬顺口夸了她几句。
冯静宜得了苏玉妍的暗示,倒也能坦然面对,当下便向刘文秀道了谢。
刘文秀似笑非笑地客气了几句。
这时,有个穿着体面的仆妇快步过来,向刘文秀的贴身丫头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丫头便把刘文秀的衣袖轻轻一扯,刘文秀看了看那仆妇,便向众人陪笑道,“……来了远客,我去招呼一下,众位请自便。”说罢便领着刘翠微匆匆离去。
待刘文秀一走,便有一位圆脸贵妇向苏玉妍笑道,“沈少夫人的表妹不仅样貌出容,难得的还是个谦逊知礼的……”
这贵妇,苏玉妍却是认得的,是武宁公的儿媳妇房氏,平素里极端尖酸刻薄的人,其公公武宁公与定远侯府素来政见不合,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向苏玉妍示好呢?
因此,苏玉妍只淡淡一笑,客客气气地说道,“徐少夫人谬赞了……我这表妹才从乡下来的,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众位夫人小姐们多多包涵才是。”
听说冯静宜是从乡下来的,众人脸上便都露出好奇之色。不论是从举止还是访谈,这个冯静宜都与昌宁的千金小姐们没有太多的差别,怎么也不像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因此,人人心里都觉得冯家的家教好,要不然,怎么会教出行止与贵族们并无差异的女儿来?
当下,族中有未婚子弟的小姐便动了心思。这位冯小姐看着就是知书达理的,若娶回去为妻,想必也是好的,只不知家势怎样。因此,便都跟热络地跟苏玉妍攀谈起来,顺便旁敲侧击地打探起冯静宜的情况来。
这样一来,正中了苏玉妍下怀。她的本意,就是想带着冯静宜出来让她见见人,也让别人见见她。当然,林姨母的意思,也是这样。只不知宋德书存了什么心思。
于是,她便婉转把冯静宜的长处以十分谦逊的口吻佯作不经意地透露出来。
当然,冯申的犯官身份,她暂时没有透露。毕竟,她想首先让冯静宜在夫人心里留个好印象,至于以后的事,且留待以后再说。
第一卷 214、玉坠(下)
214、玉坠(下)
几位小姐见冯静宜言谈举止虽则略显羞怯,仪态却是端庄大方,处处流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也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于是,在刘文秀走后,花园里气氛更加融洽起来了。
那房氏更是对冯静宜流露亲近之色来,几句交谈下来,她竟上前挽住冯静宜的胳膊,笑嘻嘻地向苏玉妍道,“……不知你这位妹妹有没有许亲?若是没有,我倒想给她保个红媒,却不知你肯是不肯……”
苏玉妍秀眉微不可见地颦了颦,当即展颜笑道,“我这位妹妹尚待字闺中,徐少夫人若有意为媒,我便跟姨母说去……”这个主,她便是能做,也不能当面答应。谁知道房氏具了什么心?
房氏却笑道,“那敢情好,回头我就去跟你姨母说去,若是能讨了冯妹妹做侄儿媳妇,那再好不过了……”说着嘻嘻而笑。
苏玉妍对武宁公族人不熟悉,虽觉得房氏有意攀亲可疑,倒也没有流露什么不悦。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房氏若当真肯为冯静宜说亲,不管成不成,也是件好事。开了这个头,就好。
冯静宜被房氏说了个大红面,比先前显得更为羞涩,却也没有露出羞恼之色,只微微含笑,仍是十分文静的样子。
几个年少的小姐也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家未婚的子弟来,想着是否有与冯静宜相配的。
正说得热闹,就听外头有汾阳侯府的仆妇来请众人吃饭。
逛了老大一会,众人也觉肚饿,当下便随了那仆妇往花园门口出来。
才走到一半时,忽听房氏“咦”了一声。
与她并肩而行的怀阳侯长媳妇唐氏就问道,“怎么了?”
房氏却显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难以启齿。
唐氏就急了。低声说道,“到底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有能说的?”
房氏这才慢腾腾地说了一句话,“我的玉坠儿……不见了对面女神看过来。”
一句话,就让众人的脚步顿时停住。
苏玉妍也不禁抬眸看向房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玉坠儿迟不失早不丢,偏偏在要去吃饭的时候丢,若是这会儿理论这件是,整个花园里的人都有嫌疑。也都不能出去吃饭了,这么多人都不去吃饭,自然会让人说三道四……房氏她。难道是想存心惹出风波?
这么一忖,她心里顿时涌起一种不好预感。难道……
苏玉妍不及细想,那唐氏就已问道,“什么时候丢的?什么样儿的?”
房氏作势想了想,道。“桃心状的,也就桃核大小,方才进园子的时候都还挂在腰上的……必是丢在这花园里头了。”说罢便命她的贴身丫头在地上寻找,自己也低了头弯了腰在花盆边上细看。
唐氏一听,便也吩咐她的丫头帮忙。
另几位小姐虽则也想帮忙,但想到与房氏交情泛泛。便怕担了嫌疑,因此便都站在原地不动。
冯静宜与苏玉妍自然不会先行离开。若是这玉坠儿真没找到,这先行离开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成为人们眼中的嫌疑人。
房氏与唐氏并两个丫头在地上细细找了两遍,终是失望地抬起头来。
那前来催请众位夫人小姐赴宴的仆妇站在花园门口,进退两难。夫人们丢了贵重东西,汾阳侯府作为主人,也是有责任的。她自不好再行催请;但太夫人那边久等不去,她难免也要遭到责罚。
却见房氏直起腰来。满脸焦急地说道,“若是别的物件儿,丢了便丢了,倒不打紧,就这玉坠儿,虽则不值什么钱,却是皇太后赏的……若找不到,那可就……”说到后来,竟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在场的各位夫人小姐,大都出自勋贵世家,家里自也有人得过皇帝皇后的赏赐,心知这些大内之物都要登记造册倍加珍视的,若轻易丢了,怕也脱不得干系。
听她这么一说,唐氏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当即招眸往众人脸上扫过,正色说道,“众位夫人小姐,请你们也帮着徐少夫人找一找吧!”
几位夫人小姐就当真也都弯了腰在地上仔细寻找。
苏玉妍先前见了房氏的模样,就心生疑窦,只是想不出哪里不对,此时见唐氏并众位夫人小姐都信了她的话弯着腰在地上寻找,便也轻轻扯了扯冯静宜的衣袖,示意她蹲下来作势找寻。哪知这一拉,就触到了一个异物,她心里一动,随即双指轻轻一捻,脑中顿时一片清明,当下便抬头看向房氏。
房氏正好也弯着腰往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苏玉妍立即垂下眼睑,心里却是猛地一跳。这个房氏,为什么要陷害冯静宜?她这么想着,又从浓密的眼睫毛下投去飞快的一瞥,眼见房氏已经扭过头去,便探进冯静宜袖内,把那个形似桃核的玉坠儿捏在掌心,随即缓缓起身,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去,弯着腰,低着头,一副认真找寻的模样。
而冯静宜,犹不自知,兀自认真地在地下找着桃核形的玉坠儿。
苏玉妍垂着眼睑,走得极慢,一路朝房氏那边走过去,待走到房氏身旁,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位夫人小姐并几个大丫头都在低着头在地上寻找,突然伸手拉住房氏的胳膊,惊叫一声,“你衣袖上怎么有个毛毛虫?”
一般来说,女人都是怕那些毛乎乎的小虫子的。房氏也不例外,她顺着苏玉妍的纤纤玉指看去,就见自己的左臂上真的有个毛虫在蠕动,不由吓得连连挥动衣袖,“快弄走它,快弄走它!”
苏玉妍暗自好笑,手下却不停,飞快地在花丛里摘了片叶子把毛毛虫从房氏的胳膊上拂了下来,又拉着她的手让她转了几个圈,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直到确认她身上再没有异物,这才放开她的手,笑道,“好了,没事了倾世谋妃全文阅读。”
是的,她已经把玉坠儿趁机放进了房氏的衣袖里,应该不会掀起什么波澜了。
房氏好不容易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还感激地冲苏玉妍道,“我平生最怕虫蚁……方才真是失礼了。”
“但凡是人,谁又没有怕的物事呢?”苏玉妍意味深长地一笑。
一阵喧闹过后,众人又继续在地上寻找。
自然是找不着的,只是平白耽误着时间。
等在花园门口的仆妇正着急的往外看时,就见刘文秀竟带着贴身丫头亲自来请了,当下面露喜色把她迎了进来。
刘文秀一进花园暖棚,看到众人俯头在地上找寻东西的样子,不禁笑道,“你们这是在找什么?那边宴席都已摆好,快过去趁热吃吧!”
房氏自是欲言又止。
在别人家作客丢了东西,又怎么好让主人知道?若当真找不到,主人家岂不是过意不去?
唐氏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地向刘文秀道,“徐少夫人她……失了一件挂饰……”
刘文秀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当即上前仔细询问房氏。房氏推辞不过,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刘文秀也不多说,就吩咐贴身丫头去跟太夫人说她陪着客人看花,不必再等了。
等大丫头去了,刘文秀便眯着眼睛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好半晌才道,“这挂饰既然有桃侅大小,应该还是容易找得到的……还请各位帮忙仔细寻一寻,要不然,我这个做主人,可真是没法向徐少夫人交待了……”
虽然几位夫人小姐已经找得不耐烦了,但连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她们又怕自己担了嫌疑,也就强忍了心头的恼意,再次弯下腰去帮忙找寻。
只差把这偌大的花园翻个个儿了,仍是不见那玉坠儿的踪影。
苏玉妍冷眼看着,也作出一副认真寻找的模样,且看刘文秀与房氏如何表演。
夫人小姐中已有微皱眉头,还有一位小姐已然面露恼意。
刘文秀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直起腰来,扬声说道,“各位找了这么多遍都找不到,就不必再找了。”
众人一听,自然露出诧异之色。方才还要她们仔细找寻,这会儿怎么突然又说不用找了?
刘文秀阴沉的眸光在众人脸上飞快地扫过,这才缓缓说道,“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氏便急道,“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再不过去,太夫人她们都要生疑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是?”
刘文秀作足了样子,又清了清嗓子,便正色道,“既然地下没有,那我就只能认为并这玉坠儿并没有掉到地下了……若没有掉到地下,那又会去了哪里?众位方才都在这里,并没有一人离去,若是好好找寻,必能找得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位夫人小姐顿时面现愠色。
不等人说话,刘文秀又再次开口,“我说这话,绝不是怀疑在场的各位夫人与小姐……只是,徐少夫人所失之物是御赐之物,还请众位夫人小姐能够体谅她的心情。”
看这架式,竟是要当众搜身了。
第一卷 215、闹剧(上)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是勋贵世家出身,又岂能甘心受到这样的屈辱?别说她们没拿这什么玉坠儿,就是拿了,也绝不会让轻易让房氏搜身。所以,刘文秀话音才落,便有人出声反对,“徐夫人,你的玉坠儿,当真是方才丢的么?”“您要不要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根本就没戴出来呀?”一时之间,质疑之声此起彼伏。
房氏倏地抬起头来,沉声说道,“我难道还会跟各位开玩笑不成?”
众人看着她陡然变得阴沉的脸,这才去了几分质疑之心。
苏玉妍便缓缓说道,“既然徐夫人真丢了这么贵重的挂饰,我们与她同处一室,理当好好配合她找寻才是……”
她话音才落,便有人发出嗤笑之声。
只怕有人觉得她是趋炎附势之辈了。苏玉妍暗自好笑,面上却仍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冯静宜这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就算再怎么控制内心的慌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些许惶然之色。苏玉妍自知她没有见过大场面,便伸过手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示意她保持镇定。也许是因为苏玉妍的从容与镇定感染了冯静宜,她惶恐不安的情怀慢慢平息下来。
而苏玉妍,自始至终,是置身事外的,只当作在看一场闹剧,而自己,充其量,就是个跑龙套的,而且还是个自己加了戏份的跑龙套的。
刘文秀与房氏小声说了两句什么,便又转向众人,“方才沈少夫人说得极是……我想,众位夫人小姐也不想自己落了什么口实在这里吧?”竟有些逼迫的味道了言禁飞最新章节。
几位夫人小姐虽然面现恼色,却也显得有些无奈。毕竟,汾阳侯府的势力,是她们府中所不能及的。虽然不能及,却不代表她们就心甘情愿地听从刘文秀摆布。事到如今,聪慧一点的人,早已想到这其中必有蹊跷,便是那糊涂的,也知道事出有因。当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们也再找不出不配合的理由。但是,也不能轻易失了自己的身份。
先前还热心帮着房氏的唐氏料不到自己也会被算计到里头,只觉胸中涌起一阵恶气。这时再也忍不得了,便冷冷向刘文秀说道,“刘姐姐倒是个热心肠的……只是。若在我们身上找不到那什么玉坠儿,又该如何是好呢?”无凭无据的让人搜身,就算是皇帝亲自到此,也决难让人心服口服,理何况还只是一向以势压人的汾阳侯嫡长女?她汾阳侯府势大不错。但怀阳侯也不是个轻易就看人眼色的人。唐氏自是不惧的。
刘文秀笑道,“妹妹这样的人,家里的珍稀不知凡几,区区一个玉坠儿,又哪里入得妹妹法眼?”
听她有意为唐氏开脱,余下几位夫人与小姐顿时心生不满。当下便有一位三旬夫人冷笑道,“我们几个家中虽不及汾阳侯府与怀阳侯府富贵,却也不稀罕这什么劳什子玉坠……今日便让你们好好搜一搜。若搜到了,自是任你们处置,若搜不出,你们也要给我们一个交待才是。”
苏玉妍冷眼看去,只觉有些面生。却不认得是哪家的夫人。
刘文秀早料到会引发众怒,尽管她并没有将几位夫人小姐放在眼中。但也不想因为此事给父亲汾阳侯树敌,当下便陪笑道,“李夫人言重了……情非得已,还请大家谅解配合才是,权当是给我这个做主人的几分面子,等此事了了,我再好好给大家压惊陪罪,您看可好?”说话的语气软和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比先前更为温和。
这李夫人只瞪着眼挺着身不应声。
双方都僵持着,气氛便显得有些凝重。
刘文秀终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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