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有些唐突,让人听着摸不着头脑。
可江妈妈却心明如镜肉文女主不好当全文阅读。她知道宋氏问的是当年的那件旧事,遂把之前跟苏玉妍说的那些话拣要紧的简略复述了一遍,“……都是按夫人吩咐所说,是不是有哪里不妥?”
“这都是实情,也没有哪里不妥。”宋氏淡然一笑,似乎已经将当年那些恩怨置之脑后,“就是不知道丰氏跟妍儿是怎么说的。”
江妈妈想了想,便把苏玉妍的那些质问也都说了。
“她素来是个有心计的,这些年让她管着苏家,也是看在她当年所做的那件事上……”宋氏秀眉微颦,沉吟片刻,方才说道,“你去跟她说,她若想她的儿子将来出人头地,就别再在大小姐面前胡说八道,否则,休怪我不念旧情!”说到后来,眼里蓄上一层寒霜。
江妈妈看着,却是满心欢喜。这十几年来,夫人已经无悲无喜,原本清澈灵动的眸子也变得如一潭死水,近两年虽然因为大小姐的原因而稍稍有了一丝生机,可最近得知自己病情后又变得心如死灰,自己看着就觉忧心。现下可好,为了大小姐,夫人那沉寂多年的斗志终于被激发了,人一旦有了斗志,也就有了希望,有了希望,便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
而此刻,在丰姨娘屋里吃饭的几个人各怀心思,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个个都闷声不响埋头猛吃。
苏玉妍更是聚精会神地把目光聚焦在碗里的米饭和菜肴上,显出一副心无旁鹜的样子。
丰姨娘本以为苏慎会在吃饭的时候跟女儿说些重要的话,却不料自苏玉妍自进屋,苏慎只满脸郑重地招呼她入座,便再没说一句话。她深感失望的同时,却又深感意外。
爱女如命的苏慎,离家时女儿尚在昏迷之中,此番见到女儿鲜活如初,竟然没有露出半点惊喜的模样,实在有些违背常理。
不过,尽管丰姨娘满腹狐疑,苏慎不开口说,她也不好主动质疑。毕竟,她只是个姨娘,不能逾越一个做姨娘的本分。
好不容易苏慎放下碗筷,却不等丰姨娘斟上茶来,就站起身向苏玉妍道,“你陪我去看看你母亲。”说罢抬腿就走。
丰姨娘急忙起身相送,眼里却瞬间盈满泪光。自己早早预备好丰盛的晚饭,原也不指望能得到他一句温存之语,可这近半个时辰的工夫,他除了进屋时问了句安好外,几乎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这才一搁下碗筷,就要去看那病怏子!那病怏子除了长得风流窈窕些,还有什么好的?十几年前被人毁了闺誉不说,竟还怀了那歹人的孩子!自己也算殷勤小意侍候了老爷十几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怎么他眼里就只有那病怏子?自己倒也罢了,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姨娘,可修儿好歹也是他亲生儿子,凭什么就比不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
丰姨娘百感交集,好半天才勉强压住心里的不满和愤恨,恭恭敬敬地把父女二人送出门外,等他们去得远了,这才倏地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闪着阴冷的光芒,哪里还是刚才那副恭顺的模样?
苏玉妍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苏慎身后,隐约觉得身后有些异样,不经意地回头,正对上丰姨娘那冷厉的眼神,她不禁心中一凛,恍眼再看,丰姨娘已然垂下眼睑看不清表情,就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过了穿堂,苏慎却陡然顿住脚步,沉着脸转过身来。
苏玉妍兀自想着丰姨娘刚才那阴森森的眸光,差一点就撞上苏慎,抬头看见他满脸肃然,不禁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想办法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你母亲了?”苏慎沉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痛惜,“是不是她逼你了?”
“她没有逼我。”苏玉妍抬起眼睑,眸光灼灼地望着眼前头发花白的男子,“是我不想伤她的心,所以,才决定去昌宁。”
第一卷 021、缓和(上)
苏慎闻言一惊,目光再次落在女儿身上,浓眉不禁一挑。刚才他只顾着吃饭,竟然没有留意到女儿这身华丽的衣裳,再看她的眼神,隐隐透着某种执拗与坚决。他不由得再感讶异——短短几日,女儿竟恍似变得有些陌生了。
“女儿心意已决,父亲就不必再劝了。”苏玉妍见苏慎面带异色打量自己,心知他定为自己的决定而吃惊,遂又继续说道,“此去昌宁路途遥远,母亲身体虚弱,女儿想早些动身。”若再拖延,只怕宋氏捱不到那一天。
苏慎眸光一沉,旋即说道,“这么说,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
“李世伯不是说母亲病得很沉重了么?”苏玉妍看着苏慎,轻声说道,“母亲生养了女儿一场,女儿无以为报,唯愿她余生能过得遂心如意……”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借用了宋氏女儿的身体,宋氏也就是她的再生母亲,宋氏已病入膏肓,但凡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终会顺着宋氏的意愿行事。况且此次入京,又多半是为了她的亲事。
说到底,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宋氏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苏慎听着,那沉沉的眸色不禁更加幽深起来。如此看来,女儿并非真心要去昌宁,而是为了骨肉亲情,不得已而为之。
他之所以不愿去昌宁,一则是为了当年那段往事,二则也是怕宋氏会有别的想头。这两天他四处奔走,打探了不少来自昌宁的讯息,自然也知道了皇室子侄们放出选妃择妻的风声,因此他揣测宋氏多半是因为此事而执意上京。为女儿拣一个如意郎君,他自然是万分乐意的,怕就怕宋氏只看门第不看人,那岂不是害了女儿一世?
不过,女儿所说也不无道理。宋氏已经病入膏肓,此生唯有此愿,如若不能帮其完成,那便会让她抱憾终生。
去与不去,一个简单的决定,短短几日已让他那满头华发又莹白了几分,此时听了女儿的话,想到宋氏将不久于人世,心头更是酸楚难当,那眼圈不禁就慢慢红了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女儿那浓密黝黑的头发,随即收回手来,低声叹道,“即如此,那就依了你吧!”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女儿也算是历经了波折,说不定此去昌宁真能遂心所愿。即便婚事不成,也可在宋氏去世后再返信阳啊!况且,女儿已经长大,也到了该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了。
如此一忖,苏慎脸上的哀色便减了几分。
苏玉妍虽不知苏慎心中所想,但见他面色复明复暗,也猜他定是左右为难,当即展颜一笑,“父亲不必担心,就当是女儿陪母亲去昌宁散散心,少则几月,多则年余,我们就回来了不是?您要是想我和母亲了,也可以告假去看一看……”边说边看苏慎的脸色,见他表情慢慢缓和,便又笑道,“母亲这两天气色好了许多……”说着,便亲昵地拉了他的胳膊往宋氏房里而来穿越仙剑之蜀山峨眉。
未及进屋,江妈妈远远在檐下看见两人相偕而来,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一边走,一边笑道,“老爷回来了!”
屋里的春荣与春华两个听见,互相打了个眼色,也跟着出来迎接。
苏玉妍瞅着几人面上笑容真切,心知宋氏心情也必定不错,当下便对春荣道,“烦姐姐跟母亲说一声,父亲来看她了!”
春荣一溜烟进了屋,眨眼工夫又转了出来,打起门口新换的轻薄的湘妃门帘,笑道,“夫人请大小姐和老爷进去呢!”
苏慎的眸光在门帘上扫过,心里微感诧异。
苏玉妍虽然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仍是不敢怠慢。毕竟,这两人不像普通夫妻,一言不合便会闹得人心惶惶的,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她不慌不忙地搀着苏慎的胳膊进了屋,一眼看见宋氏端坐在窗前的锦杌上,手里拿着一个镶金的红木盒子,见两人进来,宋氏便放下那盒子,招手让苏玉妍过去。
江妈妈跟着进屋,将苏慎请到宋氏对面坐下,少时,春荣端了两个天青色汝窑茶碗,满眼带笑地奉给苏慎与苏玉妍。
苏慎接了茶在手,轻轻啜了两口便放在那红漆桌案上,柔声问道,“……可觉得好些了?”
自然是问宋氏。
宋氏淡淡睨了他一眼,本欲不答,想了想,还是应了声,“吃了两副药,觉着好了很多……劳老爷挂怀了。”
虽然说话的口气也不好,可总比前两天那剑拔弩张要好了许多。苏玉妍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宋氏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自己的话,倒还勉强做到了。
宋氏这样的态度,在苏慎看来,简直就如和风细雨般沁人心脾,他不知道这短短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看到宋氏这样的变化,他自然满心欢喜,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话,“……那就好……那就好……”
苏玉妍看到苏慎那讷讷的模样,有心解围,眼光一睃,就落在宋氏面前那镶银的红木盒子上,笑道,“娘,这盒子真好看!”
苏慎的眸光也随之落在那红木盒子上,却定定地再也挪不开眼去,一时竟怔在那里。
宋氏恍似没有看见苏慎的异样,只对着苏玉妍浅浅一笑,“觉着好看?那就拿去玩吧!”
苏玉妍哪里是真心要那盒子,不过是借机缓和一下屋里气氛,不过听宋氏这么说了,便顺手将那盒子拿起细细来看,只觉十分精巧。
苏慎的目光就随着她的手,忽起忽落,眸光闪烁不定。
宋氏幽幽叹了口气,忽道,“老爷,有件事,妾身要跟你商量。”
苏慎忙把视线收了回来,正色道,“什么事?”
“自然是为了妍儿入京的事。”宋氏道。
苏玉妍就搁下手中的盒子,趁机站起身来,“……女儿那尊屏风还未绣完呢……”说罢就要告退。
宋氏点头应允。
出得屋来,就见满院金桂与漫天余晖交相辉映,晚风吹拂,一片片落花带着清香飘飘坠地,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第一卷 022、缓和(下)
苏玉妍不禁怔在那里。
江妈妈候在廊下,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临风而立的俏丽身影,眼里满是怜爱。到了昌宁,只怕再难看到如此宁静的画面了。
良久,苏玉妍才回过身来,看到江妈妈眼角微红,不由得问道,“妈妈,你这是……”
江妈妈忙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态,又佯装被风迷了眼的样子,笑道,“没事……大小姐你听,老爷和夫人谈得正好呢!”
屋里断断续续传出的谈话,语音低微听不清楚,却显出里间气氛还算融洽。
苏玉妍不禁抿唇一笑,遂与江妈妈道别。
此时暮色已沉,整座宅院笼罩在朦胧轻薄的雾蔼中,看上去十分安宁详和,让苏玉妍略显浮躁的心不由自主地慢慢沉静下来。
能心平气和坐下来交谈,也算是走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接下来的路,虽然坎坷,但她,有信心。
……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丰姨娘与柳叶翩翩而至,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到了二院。
因与宋氏的房屋离得近,丰姨娘便跟着苏玉妍先去给宋氏请了安,又关切地问了宋氏的病情,并侍候着宋氏吃了药,这才叫了那四个丫头让苏玉妍相看。
秋蕙身量不高,生得眉清目秀,虽然眼睑低垂,苏玉妍还是看到她那眼睛滴溜溜地不时转动,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肯定是个活泼的性子。双玉的妹妹双珠年纪最大,也显得最为稳重;而柳叶的妹妹柳红,则是这四个中生得最为水灵俏丽的,就算她中规中矩地站在那里,眉梢眼角还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不可言说的风情,看起来就是个祸水;另一个叫紫兰的,虽比不上柳红,却也出落得水葱似的,看着就招人怜爱。
苏玉妍坐在窗边的锦杌上,不紧不慢地磕着葵花籽,眸光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看了一遍又遍,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江妈妈奉了宋氏之命帮着相看,见了苏玉妍这副模样,心里已有计较,自然也就乐得看戏。
丰姨娘手里捏着锦帕坐在苏玉妍的旁边,却是等得心焦,见那柳红与紫兰额上已现细汗,只得笑着解围,“大小姐,这人我是领来了,好与不好,还得您自个儿说了算……好的,您就留下,不好的,我便领走。”
苏玉妍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姨娘挑的人,自然个个都好,不过我只要两个,你帮着掌掌眼……哪两个好些?”
江妈妈听了,唇角就微微翘了起来。这大小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竟这般精明。挑得好,那就是大小姐慧眼识珠,若挑得不好,将来出了什么差错,这黑锅,丰姨娘就背定了。
丰姨娘这时不免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沉吟片刻,这才露出满脸为难之色,“若要我说,这几个丫头都是好的,各有各的长处,秋蕙活泼,柳红聪明,双珠沉稳,紫兰温良……到底哪个好些,这个……我也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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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妍也不耐烦再与她兜圈子,便起身笑道,“既然说不好,那就让她们都留下。”
“大小姐就先用着吧,若觉得不好的,便使人支会一声,我再领了她出去。”丰姨娘微微一愕,旋即笑着应了,又板着脸叮嘱了那几个丫头要注意的事项,这才告辞去了。
丰姨娘前脚才出门,苏玉妍便笑眯眯地跟面前站得笔直的丫头们说话了,“我这屋里事儿不多,原本有春草就差不多了,不过呢,夫人交待要挑两个好的放着备用,所以我便烦丰姨娘要了你们来。”她徐徐说着,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丫头们的动静。
说到“备用”二字之时,几个丫头都是面色各异,秋蕙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双珠眼睑低垂看不清表情,紫兰则唇角微翘,柳红面上没有表情,那丰纤合度的双手却似不经意地握紧了腰间垂下的彩绦。
备用,可想而知,那便是等大小姐将来出嫁的时候用了,作了陪嫁丫头,将来便可能做管事娘子,或者在大小姐子嗣困难时,顺理成章地摇身变成姨娘。
这样的前景,对于这些没有见过世面又身份低微的丫头们来说,自然是诱人的。
“昨天大小姐在二门处的训话,你们想必也听见了吧?”江妈妈又哪里不明白这话中所含的深意,不禁笑着随声附和,“等夫人身体好些,就要去昌宁探亲,说不定将来就留在昌宁了……你们若是愿意,也可跟去昌宁侍奉大小姐,只要好好尽心尽力,夫人自不会亏待你们……”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昌宁是大乐的都城,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但凡有欲有求,多半都是想跟去昌宁的。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丫头参差不齐地点头应喏。
苏玉妍满意地一笑,遂吩咐春草给她们去派活计。
因为事先早已商量妥当,春草也觉得新鲜,便一改素日里的木讷,十分欢快地领着她们出去了。
自始至终,苏玉妍没有跟这几个丫头中的任何一个单独说过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她对其中任何一个的喜恶。
江妈妈正在好奇春草会给这几个丫头派什么活计,就见春草不知从哪里抱着几根锄头过来,跟几个丫头小声交待了几句,又亲自做了示范,便忍笑站在一旁,看着她们面色各异地按她所说锄起金桂树下的稀疏的杂草来。
江妈妈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
“妈妈,这个主意可好?”苏玉妍也回眸笑道,“说不定这院子里的草锄完,就有人嚷着不愿意了呢!”
“好,好。”江妈妈笑得更加欢实,“老奴这就去跟夫人说去,也让她笑一笑……”
苏玉妍便笑着送她出去,随即返身回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几位少女的窘态,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她并不是个有心机的人,面前的几个丫头个个如鲜嫩可爱的水蜜桃,自己这个活了两辈子的女人看着都喜欢,若是男人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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