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这段时间你太紧张了。”徐志飞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是星期六,我约了我们班的打篮球,你去吗?”
“我有点累,你去吧。”
“也好,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不管发生什么,有我们这些好兄弟支持你。”
“谢谢。”
“好了,我先走了,你再睡一会吧。”说着他拿着篮球出去了。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窗台前,看远方的“钟楼”,回想昨夜的那场梦。我庆幸那不过是一场梦,但我依然感到不安,那个已经死去两年的池田奈美,似乎从那一晚出现在我面前,就缠住了我。我又一次朝宿舍窗子对面的“钟楼”看去,似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知觉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哗”的一声,我拉下了窗帘,然后躲在帘子后面用手轻轻掀开一角,紧盯着“钟楼”内阅览室的那些窗户。就在这时,我看见那窗户的后面,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接着有两只手抓住了窗框,然后,一个被长长的头发遮着脸的脑袋出现在窗子后面。
池田奈美!
白衣女人(7)
就在这一刹那,我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起来,我本能地蹲了下去,一直不敢起来,那可怕的人影似乎能看透窗帘。我慢慢爬到放电话的桌子边,把电话拿到地上,抖抖簌簌地拨通前田丽子宿舍的号码。
“喂。”话筒那边传来了前田丽子的声音。
听到她的声音,我稍微平静了一点,“前田丽子吗?”
“是的,是我,林原?”
“是,我又……我又看见她了。”
“谁?”
“野川……池田奈美!她……她在监视我,你能来吗?快点。”
前田丽子显然也很吃惊,“好的,我马上过去,你到宿舍楼下等我。”
“不……不行。”
“为什么?”
我抬起头看了看宿舍的窗户,“她会发现我的,我觉得她能看到我。”
“这样,你先在里面别动,我叫林木森上来。”
“好的,快一点。”
“嗯,马上。”前田丽子挂上了电话。
我开始了痛苦的等待。
阳光被我拉下的窗帘遮挡,宿舍里已经一片昏暗。我躲在桌子下面,一动也不敢动,不时抬头看窗户,不时看手表。
一分钟……两分钟……
这该死的时间似乎变得很慢,看了几次表,才过了十分钟,我感到要窒息了。
“咚咚咚”,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我听到了林木森的声音:“林原,快开门。”
谢天谢地,救兵终于到了。我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冲到门边,把门拧开。
“怎么样,没事吧?”林木森问。
“没事。”
“丽子说你见到了池田奈美?”
“是,就在阅览室里。她正站在窗子边监视我。”
林原皱了皱眉头,走到窗前,掀开窗帘的一角向“钟楼”望去。我依旧站在门边,注视着他,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起来。
“唰”地一下,林木森把窗帘放下,转过身子几步冲到门前,拉着我的手说了两个字:“快走。”
我跟着林木森跑到宿舍楼下,前田丽子正在门外等着我们。
“怎么样?”前田丽子问。
“在阅览室,快走!”林木森一边朝着“钟楼”跑一边回答。
前田丽子紧追着跑去。
我们飞快冲进“钟楼”,直奔顶层的阅览室。
因为是周末,阅览室的门紧紧地锁着,我们被隔在门外。林木森发疯一样地推门,试图破门而入,前田丽子一把拉住了他。
“她就在里面。”林木森挣脱了前田丽子准备再次撞门。
“冷静点,如果门撞坏了,学院方面追究责任可不是闹着玩的。”前田丽子说。
“那怎么办?”
前田丽子回头问我:“林原,学生会里谁有阅览室的钥匙?”
我想了想,说:“好像只有我们社团部的王思悦有钥匙。”
前田丽子高兴起来,“那就好办了,你可以叫她来开门。”
“好。”我转身下楼,去找公用电话。
很幸运,王思悦在宿舍。很快她就赶来打开了阅览室的门。林木森和前田丽子立刻冲进去,四处搜寻。
“怎么了?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啊?”王思悦不解地问。
“没什么,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别多问,也别告诉别人,好吗?”我对她说。
王思悦想了想,点头,“好,那我就不多问了。”于是我和她在门外等着。
大约十分钟左右,前田丽子和林木森出来了,不约而同地对我摇了摇头。
我转身对王思悦说:“好了,你把门锁上先回去吧,谢谢啊。”
打发走了王思悦,我立刻问前田丽子和林木森:“没有找到?”
“是的。”前田丽子说。
我又问林木森:“你也看到她了?”
林木森点了点头,“是的。可现在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林原,你最近尽量不要在这附近出现,也尽量不要站在你的窗子边,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先走吧,这个地方让我觉得不安。”前田丽子说完,往楼下走去。我和林木森回头望了一眼阅览室,也跟着下了楼。
白衣女人(8)
来到楼下,前田丽子对我说:“刚才发生的事,我要和降灵会的其他会员商讨,你先回去吧,晚点我们再联系。还有,记得刚才林木森给你的那些忠告。”
“是,我知道了。”
和他们分手后,我并没有回宿舍。其他人都去打篮球了,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也不敢。我远远地避开“钟楼”,在校园中最吵闹的地方游荡。
“为什么‘她’会找上我?为什么‘她’要在暗处窥视我?难道和这事有关系的人,都将成为‘她’的猎物吗?”我心里想。
我不知道这个已经死去两年的池田奈美,下次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我有预感,她很快就会找上我。
就这样,我在校园中最热闹的地方游荡了一天,直到黄昏,估计林渡雨他们应该都回去了,才敢回宿舍。
正如我估计的那样,他们三个都在,我松了一口气,一下子倒在床上。林渡雨他们问我这一天去了哪,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夜已深了,窗外响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又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风很大,雨点随着风吹进了窗子。我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户。一道闪电划过,我看见了沉寂在雨夜中的那幢“钟楼”。紧接着,传来了沉闷的钟声。
一,二,三……十一,十二。
又是十二下,一切和那天夜里的梦一样,然后,我又一次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召唤。
我关上窗户,轻轻走到门前,拿起了挂在那儿的雨披,之后我又来到床前,从床底下拿出一条已经破旧的床单,轻轻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关上。我知道这时宿舍楼的大门已经被锁上,所以直接来到二楼的厕所。
一系列的动作都似乎经过了排练,非常地熟悉,打开厕所的窗户,我爬上了窗台。我不知道这窗子外边是否有一条钢筋,但因为那场噩梦,我不敢直接跃过那条深沟跳到对面的堡坎上。我双手抓着铁栅栏,低头往下看了看,这时,又划过一道闪电,我立时一惊,伴随着那道闪电,我似乎又看见一个人影在那堡坎下闪现。
怎么一切都和昨晚的梦一样?巧合?幻觉?一定是幻觉,对,是幻觉。我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断告诉自己,是昨天的噩梦让自己受到了影响,刚才一定是幻觉。
这样的自我调节果然很奏效,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接着我把床单绑在铁栅栏上,准备顺着它下到堡坎和宿舍楼中间的那条深沟中,从那走出去。我知道顺着楼的外墙往右走,转过拐角就能到达通往“钟楼”的小径,那条小径在那儿正好有个向下倾斜的斜坡,高度不过半米左右。
我披上了雨披,检查了床单是否结实,然后拉着床单,慢慢顺着铁栅栏断裂处的缝隙挪出去。我顺着墙壁一点点往下降,就在这时,夜空中又划过一道闪电,我又看到了梦中的一幕:一个白衣女人,长长的头发一直披到背上,刹那间就转入了楼墙的拐角。
梦中的情景不变地重现在我眼前,极度的惊恐让我不敢继续下降,我试图拉着手中的床单爬回去,可是,“啪”的一声,床单被撕裂了,我往3米多深的沟坠下去,然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腋下传来。
惊恐中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不时传来鸟儿的歌唱。我的第一反应是看我的肩膀。没有任何的伤痕。接着,徐志飞又从门外走进来,又是和昨天早上一样的问候,然后又告诉我今天是周末,他要去打篮球。一切都在重复着昨天。徐志飞走出去后,我又一次走到床前,去看“钟楼”的那排窗户,又看到了昨天早上的一幕:一个人影在窗户后面晃了一下,两只手抓住了窗框,然后,一个被长长的头发遮住脸的脑袋出现在窗子后面。
我一把拉下窗帘,发疯似地趴在地上,爬到桌子下面,给前田丽子大打电话。
“她又出现了,又在阅览室里出现了!”
前田丽子似乎没弄明白我在说什么,“谁出现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池田奈美!池田奈美又出现在那窗子后面,她在监视我!”
“什么?池田奈美?”我听出前田丽子很惊讶。
“怎么,你忘了吗?昨天林木森也看见了。”
“林木森?昨天他和你在一起吗?”
“你不记得了?昨天我们一起去过阅览室!”我不明白前田丽子为什么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林原君,你怎么了?昨天我们并没有见面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快要发疯了。
“林原君,你冷静点,我马上就来,你在楼下等我。”
“不,我不能站起来!她在阅览室的窗子里看着我!你叫林木森上来接我!”
“林原君,你镇定点,我们马上过来。”前田丽子挂上了电话。
又是一段在桌子底下的痛苦等待,大约过了十分钟,电话又响了,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语速很慢:“林原君,好玩吗?”
那不是前田丽子的声音!
“你是谁?”我问。
话筒里传来一阵恐怖的笑声:“哈哈哈,我看见了你,你也看见了我,你躲不掉的,你躲不掉的。”
那恐怖的声音犹如钢针刺在我心里,我扔掉了手中的话筒,把电话踢到一边,从桌子下爬出来,跑到床前拉开窗帘,向阅览室的窗户望去。
她披着头发,长发遮着整张脸,斜站在窗边,正朝着我看。
我彻底崩溃了,发疯般跑出了宿舍,飞奔下楼。由于过度的惊恐,我从楼梯上重重地摔了下去。
心理研究会(1)
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还躺在自己床上,阳光正射在我床头。我无力地挣扎着坐起来,这时候,宿舍的门被打开了,徐志飞走进来。
天啊,又是一样的画面,我明白了,我还沉迷在这个可怕的噩梦之中。
“怎么了?”徐志飞也重复着问我的话。
我没有回答,我瞪大着眼睛歪着头看他。我开始主动地改变这噩梦的发展线路。
徐志飞突然不说话了,瞪着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噩梦!”我说了两个字。
“噩梦?你做噩梦了?”徐志飞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刚才那正常的神情。
我冷笑了一下,说:“这就是噩梦,”我用指了指周围,然后又指了指我和他,“我们组成了一个噩梦。”
徐志飞迟疑了一下,走到我的床边问:“林原,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又冷笑,“你不是徐志飞。”
“别傻了,你是不是睡觉睡迷糊了?我怎么不是徐志飞?”
“你根本不存在,你只不过是个虚幻的精神产物,是我梦里的一个角色而已。”我冷冷地说。
徐志飞突然面无表情,双手慢慢地垂下,腰微微向下弯曲,直到手掌耷拉到膝盖,他埋下了头,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林原,你的意志真强,在梦中居然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过……”
“不过怎么样?”
徐志飞的嘴角掠过一丝怪异的微笑,然后他一步步靠近我,“不过,你还是走不出这噩梦,永远也走不出去,哈哈哈哈哈。”笑声是如此恐怖,开始还是他的声音,逐渐变成了男女混声,最后,男声被女声彻底压住。
我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徐志飞的身体变得飘忽不定,他的头发越来越长,身体突然扭曲。然后,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是那个被长发遮着脸的、已经死去两年的池田奈美!
“……池田奈美。”我的声音开始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她的双手——那简直可以称作是爪子——卡在我的脖子上。那一刹那,我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脖子传遍全身,接着一阵刺痛,她的指甲没入了我的咽喉。一股热流从喉头涌出,鲜血从我口中喷了出来。
她继续发出那阴森恐怖的笑声:“你改变不了你的梦,你控制不了你的梦,来吧,做我的同伴吧。”
眼前的一切在逐渐变黑,我觉得我的身体正慢慢变冷,力气正一点一滴地消失。
我必须挣脱这魔鬼的利爪,我不能死去。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地往外拉。可是,无论我怎么使劲,也挣脱不了。情急之下,我摸到了床头的烟灰缸,奋力砸向她的头部。
“砰”的一声闷响,烟灰缸重重地落在她头上,她也把我推倒在床,我的头重重地敲在床头,疼痛中我睁开双眼。
我摸了摸脑后,那儿被撞起一个大包,再看了看床前,只见徐志飞双手捂头蹲在地上,血顺着指缝渗出来。紧接着,林渡雨和赵军冲过来扶起了他。林渡雨惊讶地瞪着我,叫道:“林原,你干什么!”
我没有说话,双手抱着头,只觉得脑袋疼得要炸裂。
“先送徐志飞去医务室!”赵军喊道,随后他们扶着徐志飞出去了。
我慢慢从床上站起来,看着四周,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中,我的第一反映就是走到窗前看阅览室的那扇窗户——池田奈美的鬼魂监视我的窗户。
我盯了它很久,那个披着头发的鬼魂并没有再次出现。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坐回床边。
。
惊魂未定的我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我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由于每次梦境都会有一点点地不同,而且按照时间的顺序,这种变化逐渐提前,我现在已经无法判断。
我不停地抽烟,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赵军和林渡雨走了进来。
林渡雨劈头就问:“林原,你搞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徐志飞不过是看你在床上挣扎,满脸是汗,怕你在做噩梦,过去喊醒你,你怎么下手这么重,把人家头都打破了?”
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力踩熄,双手抱着头,喃喃:“噩梦,可怕的噩梦,我不是有意要咂他的,只是他在梦里突然……”
“突然怎么?”
“他突然变成了那个女人,双手掐着我的脖子!”
林渡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难免做噩梦。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军突然开了口:“林渡雨,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去过那片树林?”
林渡雨点了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