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时间的关系,石笔老儿便让人将往香炉里插了一根香,估摸,香灭时,正好一个时辰。
丝芜恍然早已入定,依旧一副淡漠温润的模样,对于周遭之人所言所做之事,浑然不觉。
该画什么?
她提了笔,却迟迟不下。
但,当这个问号在她的脑海中出现时,有一张脸,也登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这张脸就像篆刻在她的脑中一样,清晰异常,她本以为会是玥夕,却没想,竟然是月浅那张妖艳无双的脸庞!
骤然间,她的手不经意的一抖,一颗硕大的墨汁便滴在了白如雪的纸张上,顿时便化了开来,醒目非常。
就在众人想要唏嘘时,抿了一口茶的笑倾歌悠悠然道:“上邪山顶,你可记得自己的信念?”
众人的视线被这个有着一双美丽蓝眼的英俊男子吸引,并没有人看到丝芜嘴角的那一抹邪肆。
诚然,她并未将那张滴了墨的纸张扔去,相反,而是提笔开始行云流水般的奋书疾笔。
上座的石笔老儿看向笑倾歌,眯着一双混目,捋着胡须示意的点了点头。
倾歌也笑了笑,嘴角的狡黠意味很是浓厚。
诚然,所有人的一双眼睛都盯着丝芜笔下的画作,他们虽是屏气凝神,但,那充斥在空间中的话语,他们也是听不见分毫。
石笔老儿不知是笑的还是怎的,一双眼已然眯成了一条缝,“青丘向来是个狐杰地灵的所在,况且,九尾狐一族向来都有护巢习性,怎的,狐王这是要弃巢而归入红尘凡界不成?”
倾歌嘴角勾了一抹狡猾,“紫云山千花洞可是享誉灵山的修佛宝地,虽然本王知晓看门罗汉您老孤独寂寥的紧,但也不至于将木鱼敲了破,然后寻了这么个由头,来人间过一回红尘瘾罢?”
老儿收了笑,双目透着流火,“常言道,狐狸心向来九曲玲珑,此番看来,狐王修炼的真真不错,何止一颗心那般圆滑,连着一张嘴都巧言令色的很。”
倾歌也收了笑,面色很是肃穆,更削的他英气逼人,“我们都没有资格来替她决定,是佛还是魔,都仅她一念之间,望尊者不要再插手!”
老儿遑然不让,老脸庄严无比,“你们既然当初将她的灵魂赠予我紫云山,那她成佛成魔都由我紫云山说了算!如今紫云山助她过了这百万年的沉睡之劫,你们便又想让她恢复记忆恢复邪性,哼,这狡兔死走狗烹的计策,未免使得太好了些罢?”
倾歌挑眉,“本王不会干预她的选择,如果罗汉执意出手,那也就休怪本王不给毗蓝婆菩萨面子。”
老儿冷哼,“狐王,你乃上古仙神,应懂得天理轮回,可莫要意气用事。”
倾歌冷笑,“天意?可惜,本王只信能力。”老儿混目一眯,“狐王真要逆天而行,使得生灵涂炭,那本座就不能坐视不理!”
说罢,老儿灵识出窍,化作一缕青烟直冲于墨黑的苍穹之中。
倾歌睨了一眼还在浑然不知任何事情的丝芜,嘴角浮了一抹温柔,灵识便立即腾空而起,而他只余空壳皮囊依旧在原地的座位上浅笑品茶。
登时,上邪山顶雷鸣电闪,海风呼啸,肉眼凡胎的凡人自是看不见,此刻的山顶正有两道恍若流星的人影在迅速的划破苍穹!
一蓝一灰的两人凭空立于苍穹之间,明明风起云涌,却偏生两人的衣袍就像紧贴在身上似的,竟没有丝毫飘动。
立时,笑倾歌手腕一翻,一柄全身充斥着电光火花的蓝色长剑便横空在他的掌心,老儿冷哼一声,袖袍一翻,一道无形的飓风立于他前。
两厢法宝祭出,风雷交加的更是厉害,倾歌手上的长剑不断吸收着苍穹中一闪而逝的雷电,剑身变得越来越银光飞舞,煞是刺人双眼。
老儿的飓风也将周围的海风一收而尽,但飓风不但没有长大的趋势,反倒越来越小,形状越来越仿若一头威猛无比的雄狮,只见它仰天一啸,狂风大作,周遭的云层翻涌无比,卷在空中的乱石也被堪堪击碎!
倾歌但笑不语,手上噼啪作响的蓝剑朝着雄狮一挥,一道雷电交加的剑风登时化成一只全身充斥着蓝火的蓝狐登时一蹬四蹄,朝着雄狮撕咬而去。
两厢神兽堪堪相击,不断在墨黑的苍穹中擦出绚丽的七彩花火。
老儿双手交叠,一道一张一合的阵法立即横空而出,罩在了雄狮身上,蓦地,雄狮的双眼流火翻转,四蹄往前纵身一扑,便将蓝狐死死压制在了身下,眼见雄狮张开大嘴獠牙就要将蓝狐吃入腹中,不想,蓝狐嘴中突然喷射出一道蓝光紫电,瞬间将雄狮击出几丈之外!
登时,四周的风势越来越小,雷电越来越密集交加,美轮美奂的让人目不暇接。
老儿吐了一口鲜血,面色泰然,“狐狸果真是六界最狡猾的,居然一开始只是示弱,想必就是为了这命中一击罢?”
倾歌抚摸着蓝狐的脑袋,笑的十分深沉,“罗汉也不遑多让,本王不想杀生,也不想和你多做纠缠,还是速速罢手为好!”
老儿双手合十,目光突然变得十分沉静悠远,“老朽就算是今日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冥圣苏醒!”
他话音掷地有声,陡然间,他身后的雄狮嘶吼声震天,想也不想的踏风攻向笑倾歌!
瀚海城,东塍使馆。
“月,我有些害怕打雷闪电……”,东以菡眼里水气氤氲,身子顺势更是软倒进了他的怀侧。
月浅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在她眼前袖手一挥,一缕紫雾飘进了她的脑中,顿时,她笑靥痴缠,独自绞着被褥衣裳剥落着翻滚起来。
月浅嫌恶至极的冷哼一声,便立即推开殿门出了去。
待他一出殿中,天际立即有一只滑翔的雪白老鹰落于他的手背。
紫眸阴森无比,“她果真不在王宫之中?”
尸鬼阵,撕碎这些妖孽!
紫眸阴森无比,“她果真不在王宫之中?”
白鹰点头,尖长的嘴诡异的一张一合,“主公,丝芜姑娘已经秘密上了上邪山!”
“什么?!”月浅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邪山顶的疾风紫电。
她居然执意要去送死,她居然宁愿选择死也不选择他!
月浅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该死!这次暗杀各国首脑也是她做的?纣”
白鹰道:“属下已经查出,丝芜姑娘在云游四洲时,曾在一座古墓里四年未复出,想必,这些不死血尸正是她秘密养成。”
月浅哼了一声,“你且注意姬冥夜动向。”
说罢,他原地蓦地一闪,便再没了踪影宾。
上邪山脚下,楼外楼中。
收了笔墨,丝芜淡淡的环顾众人错愕惊诧的表情,似同观看小丑一般的勾了笑。
诸位文人早已忘记了惊讶,双眼的视线仿佛早已被那画中之人吸引,愣的着实说不出了话。
蓦地,突然的一道雷鸣,登时让众人如梦中初醒。
“公子果然妙笔生花,只是不知这画中男子,是公子的故人还是公子心中臆想?”
首席前座的一个憨态可掬的老头执起她的画反复打量。
丝芜揉着手腕,伸了一记懒腰,兴致缺缺道:“即非故人,也非臆想。”
她听似轻巧闲适的一句话,落在厅堂里,却弄得众人哗然。
“公子既然这般说,那么,这人世间真的有此妖艳无双的男子?!”说话之人急不可耐的走到了丝芜面前,激动非常的问道。
众人的视线又齐齐落在了丝芜的身上,似乎,她的答案比珍宝更加珍贵。
丝芜呵了一声,“没错。”
说话间,她的双眼已然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的画作之上。
雪白纸张的衬底,那画中正是一妖艳至极的紫衣男子在漫天飞旋的樱花下含笑吹箫,那风情万种的迷离紫眸,那肆意狂舞的如水银发,那妖毒入骨的清浅笑靥,端的只是让人观上一眼,都会神醉魂消。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将月浅画的这般传神,俨然,他的一颦一笑不但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更刻在了她的心里。
作画之人都明了一件事,只有深入自心的美好事物,才能画的神韵十足。
这一刻,她不想否认,也不能否认,她爱的已经不仅仅是当初的玥夕,更是无回谷中的白月,更是西旌皇宫中的月浅。
就是这样,爱到已入骨髓。
她叹息了一声,感觉气血翻涌的如斯厉害!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抚摸着微鼓的小腹,苦涩一笑。
果然,上天不会给予她太多的时间。
若儿见她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如霜,立即推开了人潮,扶住了她的绵软手臂,紧张的问道:“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丝芜摆手,摇头道:“无碍,只是觉得这里人多了些,有些气闷,你且扶我去休息罢。”
若儿抽噎了一声,忙不迭的点头,哪想,周围的人却围了上来。
若儿警惕的护着丝芜,问道:“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此时,每个人都笑的无比诡异和阴森,眼中幽芒乍现,双手纷纷变成奇形怪状的利爪,似如地狱爬出来的魔鬼般朝着二人逼近!
若儿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起,反倒是丝芜却一副自若如常。
她看着一众妖化的精怪,带着嘲讽似的笑,“失慧粉果真是白制了,一幅画便让你们现了原形,真是有趣。”
若儿不明所以的抖了抖唇,胆战心惊的转头看向身后的丝芜,“主,主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丝芜冲她笑了笑,“别怕,主子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语顿,她的一记手刀劈在若儿的后颈上,若儿掀了掀唇瓣,最终还是一句话未说了出来,便倒进了她的怀侧。
此时,妖堆里突然走出一位娇媚无比的绿纱女子,她打量了丝芜半响,轻蔑的咯咯一笑,“凡人之女就是凡人之女,即便生的再如何国色天香,在我们妖界里,不过也是个姿色平庸之辈。”
丝芜斜睨她,眼色藐视,“妖精就是妖精,生的尖嘴猴腮的,可真是吓人的很呢。”
绿纱女子一时气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是十分恼怒,当即她冷哼一声,抬起一手娇笑道:“废棋就是废棋,还妄想缠着主公,下贱的凡人之女,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死的!”
丝芜仰头一笑,“真是可笑,区区妖精也配我去痴缠?!”
语落,她弯起小指在唇上吹起一声呼啸,陡然间,青石板的地底立即破土而出一百多双猩红双目,纷纷将一众妖精包围其中。
绿衣女子脸色十分难看,“你这凡人之女居然敢逆天饲养血尸?!”
六界之中,谁不知僵尸是六界之外的逆天生物?
它们本是死物,却因怨气载道而不去重生,寄居在僵化的躯壳内,更以吞噬人血和精魂得以生存修炼,若能得以强大者,连弑神杀魔都不在话下!
只因他们是不死之躯!只因他们的速度堪称六界之最!只因他们只懂得力量只懂得毁灭!
僵尸分为八个等级,从高到低分别是:金,银,红,绿,黄,蓝,白,黑,全以眼睛的色彩来认别,而红眼的血尸正是没有思想的僵尸中,最厉害的飞僵!
他们速度奇快,而且妖魔的法力几乎都不能伤它们分毫,它们唯一有的只是主人的命令!
绿纱女子娇喝一声,“哼!血尸又如何?区区几十个而已,看我手下万怎么将你们灰飞烟灭!”
她话音一落,所有妖怪一拥而上,如同海潮一般瞬间将丝芜和血尸们湮灭。
立时,还不等女子得意半会儿,此厢空间里竟然传来骨节噼啪作响的声音,赤耳非常!
女子低喝一声不好,不料,将丝芜淹没的众妖突然腾空飞起,待他们散开后,空气里便立即被腥臭无比的各种血味熏染,令人作呕非常!
绿衣女子看了眼还在原地没有伤到分毫的丝芜,更看到周围遍布都是被撕裂的妖物内脏、断臂、残肢!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有些惊恐的看着此时已经将盔甲撕裂的血红干尸正在一寸寸一点点的从干瘪到四肢不断胀大而起!丝芜悻悻然的瞧着她,带着嗜血无比的笑,“姑娘可真是大方,将这些个灵气十足的妖物来喂食我的宝贝们,你瞧瞧,他们长的多壮呢。”
女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色如同将要她生吞活剥似的,“别以为你的血尸真的可以天下无敌!”
她语一落,整个村子突然地动山摇起来,登时罡风大作,雷鸣电闪,飞瓦走石,楼外楼的整个屋顶都被狂风卷了去,四遭的墙壁随着风摇摇晃晃,仿若已成为一段柔软的布帛。
丝芜脸色一变,立即将碧落还于原形,翻转一朵剑花,碧落的锋刃毫不犹豫的割在了她的皓腕之上,顿时鲜血如注,随风四洒而下!
围着她的血尸登时红眼鲜艳欲滴,滴落在他们身上的血即刻被血红的铜皮吸收,而他们的全身更加以肉眼无法看到的速度胀大到足有一幢房屋般大小!
丝芜不敢迟疑,一手便扯下了披在身上的墨衣,待她将其翻转,竟是一张画着红色骷髅的黑色旗帜!
她旗尖直指群妖,一声喝道:“撕碎这些妖孽!”
女子惊诧,“尸鬼阵!”
丝芜狠戾一笑,袖手一挥手中血幡,无数血色冤魂出窍,天地顿时鬼哭狼嚎,苍穹四周更是血色骷髅的咬物的嘎吱声大作!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也立即将万妖重重包围,张着猩红獠牙大嘴,将万妖踏足脚下,或是纷纷捏碎拆吃入腹!
四周只有血尸啃物的咯吱声,只有鬼笑神泣声!只有血色骷髅的尖笑声!
绿衣女子眼看着妖兵毫无半点反抗能力的被血尸吃进,当即大喝一声,小小的人形立即化成了一只大于山峦般的绿狐立足在天地之间!
她仰天一喝,一团绿色的火焰从它獠牙布满的嘴中喷出,登时,整个上邪都被森森绿火包围,而上邪山顶也突然砰的一声爆发出无数滚烫岩浆,如翻涌的红色海水一般,瞬间将整个村庄湮灭!
诚然,岩浆淹没一切的一瞬间,所有的生物都定格在了那怔愣的一瞬,他们根本来不及呐喊,来不及尖叫,便被滚烫的炙热腐蚀!
尸骨无存。
此刻,还在苍穹间拼得你死我活的笑倾歌和老儿相继变了脸色,于是纷纷收了元尊神兽,凭空疾步落在了已经被岩浆淹没的上邪村!
看着周遭已成为一片火海的村子,看着全部都化为灰烬的所有,“芜儿!”笑倾歌一声怒喝,全身杀气暴涨!
老儿唉声叹气道:“上邪乃天山,它的岩浆不但是最具灵气的地心之火,也是最具杀伤力的六味真火!无论是神是妖,就连最为最为坚不可摧的僵尸也不过是飞蛾扑火,魂飞魄散!更别说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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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可能会死,我不相信,不相信!+4000
老儿唉声叹气一阵,“上邪乃天山,它的岩浆不但是最具灵气的地心之火,也是最具杀伤力的六味真火!无论是神是妖,就连最为最为坚不可摧的僵尸也不过是飞蛾扑火,魂飞魄散!更别说是血肉之躯的人类了啊!”
笑倾歌摇了摇头,倒退无数步,在半空的空气间溅起无数蓝色电光,他蓝眼一眯,瞪着那苍穹之巅的绿狐杀气腾腾!
蓝光一闪,眨眼间的功夫,他已提剑立在了绿狐眼前。
他蓝剑一挥,满脸肃杀的怒喝道:“你这个叛徒!居然敢伤害她!”
绿狐被他暴涨的杀气逼迫的节节后退,以至于瘫软在地,现出了人形缡。
她一身绿纱在这样四周都是血红的上邪山上,鲜艳到诡异,她嘴角已经溢出绿色的血渍,可她却浑然不在意的将其抹去,一双媚色万分的眼睛凝视着那高高在上的蓝眼男子,悲悸不已,“倾歌,你还是这么爱她,为了她你什么都不要,为了她你甘愿牺牲尊严、牺牲狐族、牺牲神位、牺牲自己的灵魂、乃至牺牲我!!哈哈,她曾经那么不可一世,现在成了这么个小小的凡人,简直比一只蝼蚁还不如,现在魂飞魄散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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