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她会是这副官腔,他便也不去追问,当下放开了她的手,安心着等待好戏的揭幕。
小喜子尖着嗓子道:“南辕国太子,献礼!纩”
随着他的一声高音落下,南宫洛依旧摇着那把玉扇骨蚕丝面的折扇款款踏入红毯,逐步走向高高在上的二人,待九层云梯下,方才停步。
他手中扇子啪嗒一合;他身后的小厮便将盛有一枚小檀木盒子的朱漆盘递与小喜子。
待小喜子将此物呈上时,南宫洛复才一笑道:“此物乃我南部国家稀有圣物,传言此物灵性十足,只有最尊贵的女子才可匹配,如此,便也只有王后最为合适。徂”
听他如是说,丝芜垂眸浅笑,漫不经心的打开着木盒,道:“太子美意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姬冥夜朝着下方的南宫洛眯了眯眼,心知他定已知晓曾经的巫沫就是现在的王后,当初他对她百般迫/害,虽不知是何缘由,但现在,他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迫使她难堪?
南部一向地广物博,且朝代是四海最久远的,所以那些所谓的圣物宝石是四海产量最多最优的,有这么些灵气的东西并不甚稀奇。
若真应了他说的,此物具有灵性,可,要是它并不认丝芜为主,现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不是让人瞧了笑话?
然,正在他犹豫着阻断丝芜现在不要打开,却已是来不及。
当盖子打开时,里面流泻出莹莹绿光,险些晃花了人眼。
待纤纤指尖勾起那晶莹的丝线,这枚恍如绿玉的碧剑项链便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本来众人悬着的一颗紧张的心也方才落下,还有不少人唏嘘起来。
甚至有人借着此番的酒意带着些揶揄性的问向南宫洛,道:“太子说此物具有灵性,可我怎么看也觉得这个东西不外乎就是女子用的装饰物件罢了嘛!”
他话一落,不少人暗自啼笑,显然是知道如今的南辕国大不如前,心里的那层芥蒂阴影自是破裂了去,说话不免没了那层顾虑。
南宫洛对他这般冷嘲热讽的话语倒是并未恼怒,反之则一副莫测的模样,道:“在南宫王朝中供奉着一本上古神书,里面便记载着此剑传说,相传,此剑是用地底层的稀有血矿冶炼出剑身,更用了地底炼狱中冤魂所铸出剑魂,且,分为两把,名为紫青双剑,紫剑名为紫冥,乃冥王所用,青剑名为碧落,乃修罗王所用,不过,阿修罗一族在六界大战的那一次,便已灭迹,碧落下落不明,却不巧,南辕崛起建国时,竟挖掘出了此物。”
他娓娓道来,说的是神乎其神,待看众人流露出的眼神时,便能知晓他们此刻定是不信的。
丝芜淡然的勾了勾唇角,适才她分明瞧见了身侧姬冥夜眼中闪过的诧异,还有不远座下温郁白眼神中的震撼,显然,南宫洛所言非虚。
只不过,这个吊儿郎当的南宫洛却越发的惹她好奇了,这样的东西,任凭他南辕国再如何资源广褒,也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的,从菊贵妃那不明所以的神色就能说明这一切。
连她南辕公主都不知道的什么定国圣物,他的这番‘神话’便如同是编造的废话。
另外,最令她疑惑的是,为什么,他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予她,这个疑惑,也正如当初他为什么要和她打那个赌一样,而恰巧这个方式,正好巧妙间接的告诉了她,姬冥夜是魔,白月是妖。
若说此局只是一个巧合,那就可笑了,若说他是想利用她对付姬冥夜和白月,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她不过一介尔尔凡人罢了,怎能担当如此重任?
那个有些醉意的男子又提着酒壶跳了起来,哈哈一笑,“若真如太子所言,这东西既然会选择最尊贵的女子作为侍主,显然王后娘娘还不是那女子呐……”。
他这话一出口,不少人都开始暗自捏了一把汗,尤其是与他座位相邻的使臣都纷纷挪了挪身子,显然,是不想因为这个不怕死的疯子而使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底下菊贵妃及那东塍公主任凭如何掩饰,也掩不去她们眼睛里的幸灾乐祸。
姬冥夜皱了眉,不管如何说,他也是不喜在这样的场合让自己身旁的女人被人当成小丑一般笑话了去,当他正要发作,身侧却突然绿芒大作。
他森然的看着她往碧落上滴血的玉手,薄怒道:“你以为你……”。
是以,不等他的怒气发完,碧落剑绿光大盛,且正以一种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在迅速变长变大,直到她的手刚好盈盈一握住那青碧透明的剑柄。
碧落剑通体碧绿如玉,剑柄下端的剑格上正有一条绿色的藤蔓在不断缠绕盘旋,蓦地,居然还开出一朵血红色的花来。
红花如血,带着猩红的嗜血邪佞,让人观之生畏。
姬冥夜瞳孔微微一缩,正用一种极其危险的眼神打量着他眼前已经脸色苍白的女人。
此时的南宫洛突然拍手称好道:“果然,当属娘娘才配得起此物,连地狱黄泉的彼岸红花,曼珠沙华都陌上开花在了剑格上,真是惊艳呐!”
丝芜握着彷如吸铁石的碧落剑,也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曼,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是死亡之花,她曾经在古书上也是略有所见,没想到,不过才眨眼的光景,这剑竟会像有生命力似的长大!
她如何也想不通,这么诡异的剑,怎么会选择自己这个凡人为主?
但,不得不说,她觉得这把剑有着诡谲的熟悉感,而且,它似乎很兴奋,就好像,好像等了她若干年一样!不得不说,无论是这样的感觉,还是这把剑的原委,都勾起了她的兴趣。
见一众使臣着实被这般情景为之震撼与折服,南宫洛的脸上难免有些抑制不住骄傲,施施然的退回了座位上。
姬冥夜瞥了南宫洛一眼,心下这才知,自己从前怕是太小看了他。
蓦地,他转头看向丝芜,颇为忧心道:“王后脸色不大好,要不,且先去歇息?”
丝芜垂眸抚了抚手中碧落,摇了摇头,“不了,错过好戏就不好了。”
姬冥夜只好随她,便挥了手,示意小喜子继续。
小喜子收了魂游的心神后,这才清了清嗓子,道:“东塍国公主,献礼!”
语落,一紫一白的两人正携手走上了红毯,然,两人这番一现身,周遭无不是抽气声。
姬冥夜在微微的诧异后,神色便即可恢复了肃然,“公主与驸马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东以菡俯身笑道:“多谢邶姬帝王赞誉,在菡珠瞧来,帝王与王后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说罢,她便转头看向了丝芜,“王后国色天香,果真乃女子中的西施,对吗,驸马。”
她身畔的白月但笑不语,微微颔首。
听罢,丝芜嘴角扬起一抹冷邪的弧度,“不知公主所说的西施,是谁?恕本宫才疏学浅,公主莫要笑本宫孤陋寡闻才好。”
不知是因为她那抹诡异的笑,还是因为她冰寒的语调,现下的东以菡深觉自己背脊上已出了一层冷汗!
这样的压迫感,这样浑然天成的杀气,眼前这个女人与当初那个飘渺出尘的巫沫,居然有着说不出的云泥之别。
瞧她脸色大变的白月伸手在她的背后为她输了些真气,更靠近了她的耳畔,轻呢道:“不是说了么,她现在与我们毫无瓜葛,切莫再说这些无谓的话,毕竟,这是邶姬,不是东塍。”
东以菡听了,只好点头。
随即她便扬了头对丝芜道:“西施是指天下第一美人的意思,这不过是菡珠偶尔途听了一遭小故事而有的出处,王后没听过那也只能是乡野故事太小,到达不了娘娘圣听罢了。”
丝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公主可真会说话,小嘴儿比蜜饯还要甜,您说是不是,王上?”
她的话着实打断了姬冥夜正漫不经心的打量白月的眼神。
他收回了视线,冲她笑道:“王后夸耀的是。”语顿,他看向二人,“不知你们,要为孤的王后呈上什么贺礼?”
两人闻言,只管相视一笑,真真是有秀不尽的恩爱,道不完的蜜语。
片刻后,两人身后的小厮便端了一长形木盒递与了小喜子。
待小喜子呈在丝芜面前打开时,她的脸色比起之前,更像添了一层寒霜。
然,姬冥夜正要侧目看那盒子里时,突然场中闯进了一身着蓝纱的女子,且还痴癫的又笑又哭又跳的。
顿时,四周所有的视线全数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人看到丝芜嘴角那一抹森然的笑。
碧落黄泉,皆在她的一念之间!
顿时,四周所有的视线全数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人看到丝芜嘴角那一抹森然的笑。
丝芜紧忙盖上了盒子,眼见小喜子带着持刀的御林军就要去抓那蓝衣女子,便挥手制止道:“今日是大赦之日,无论兰贵妃之前对夕贵妃做了什么,现在都需豁免,如此,切不要大动干戈,以免吓到贵客中的女眷和各宫嫔妃。”
小喜子听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了一脸阴沉的姬冥夜。
姬冥夜轻声喝道:“六宫乃王后统领,自然是听王后的。”
小喜子闻言,紧忙点头称是,并快速的挥手让所有的御林军退下骅。
当下,所有人都像看猴戏似的看向了红毯上的那个女子。
丝芜朝小喜子道:“你这笨奴才,还不快些让馨竹贵妃带走她,莫是想要别国看我们的笑话不成?”
一个奴才若是被主子骂了笨,恐怕,无用武之地的时日也无多了单。
所以,小喜子登时就被吓得一头冷汗,脚下是连滚带爬的去寻现下恐怕也在寻找兰贵妃的馨竹贵妃。
丝芜耐着性子,下了御座,缓缓的走向那个眼神已经有些惊恐的兰贵妃,哪想,还未等她下了石阶,那兰贵妃突然眸子亮了起来,且相当兴奋的蹦跳着跑到了大臣席座一区。
就在邶姬所有大臣以为她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窦静窦太傅才如此而放下戒心时,可她接下来的动作和言语简直让所有大臣都吓得几乎晕厥。
兰贵妃此厢明显是跑着奔了过去,正如同孩提时那娇俏活泼模样,不过,她并不是扑进了窦太傅的怀里撒娇,而是直接扑倒了本就身子孱弱的温郁白,温丞相!
窦静跑过去想要将兰贵妃拉开,嘴里还喝着:“你这逆女修得胡闹!”
哪想,兰贵妃的疯劲着实大的很,硬是把小嘴儿直接贴上了温郁白的嘴上去,且还念念有词着:“爹爹大人太坏了,为什么要拆散我跟郁哥哥,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和郁哥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不能在进宫做什么贵妃了,哼!”
一面说着,她还一面吧唧吧唧的在已经昏沉过去的温郁白脸上亲个不停,显是在做一种小孩子的显摆和威胁的幼稚之举。
这厢的使臣倒是个个看的饶有兴味,此般情形看来,今日的歌舞根本就无需上场来助兴了。
此情此景,姬冥夜的脸色自是难看的紧,这么光天化夜下被人扣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被所有国家的使臣瞧了笑话,损了帝颜不说,且又只能一副吃瘪像,能不着急上火么?
幸而,馨竹贵妃急切切的已经赶来了。
见她紧忙跑了过去,便拉起兰贵妃扒着温郁白手臂还不肯松开的小手,嘤嘤啜泣道:“姐姐,万不可如此啊,求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不要污了自己清白不说,还会毁了丞相大人的!”
岂料,兰贵妃听了不但十分不悦的嘟了嘴,还直接大刺刺的给了馨竹一巴掌,“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爹爹喜欢你,全家人都喜欢你,连我最爱的郁哥哥也喜欢你,你有这么多人喜欢,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郁哥哥!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不知她力道如此之大的馨竹被扇倒在了地,但她却不在乎兰贵妃的恶毒言语,当下也不在乎脸上的火辣疼痛,立即起身便伸着小手去捂住兰贵妃的嘴。
不过,疯了的人就是疯了,就跟疯狗没什么区别。
正当馨竹的小手正要紧紧捂住兰贵妃的嘴时,兰贵妃就立即龇牙咬下,直至将馨竹的小手咬的鲜血淋漓。
馨竹吃痛,脚下一崴,便又倒在了地上,半天也起不来。
看来,现在的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只能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这个姐姐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之路。
兰贵妃搂着因为磕到脑袋而晕厥的温郁白,小手还抚摸着他的微卷青丝,雅致的面容仍旧宁和温煦。
如果不是因为所有人知道她是个疯子的话,定会有人觉得,这样的两个人,倒不失为一对神仙美眷。
她嘴里喃喃道:“郁哥哥,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哦,馨竹这个蛇蝎女人,居然害死了我们的孩子,还栽赃在夕贵妃的头上,你一定要帮我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好不好……”。
未待她把话说尽,一道极速的绿芒轻易的滑过她的脖子。
绿芒殆尽,她,应声倒地。
一瞬间的光景,四周突然安静的诡秘。
似乎,除了兰贵妃还在地上滚动的鲜血淋漓的头颅声外,再无其它。
馨竹愣愣的看着眼前死无全尸的姐姐,惊惶绝望的看着姐姐那断头脸上还睁大的狰狞双眼。
半响,她才缓过神来,却只能期期艾艾的用着怨毒的眼神看向了石阶上正在抚弄碧剑的王后。
姬冥夜放下了手中本来已经挽满的弓箭,看向了正朝他走来的丝芜,脚步竟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王后……”。
他知道她的变幻莫测,更知道她手腕的可怕,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有如此嗜血杀戮的一面。
真正的修罗不是因为表面有可怕杀气有多重,而是,她们不但表面没有任何杀气,而且,在杀一个人时,眼里依旧带着笑、带着理所当然的闲适,根本就像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丝芜冲着姬冥夜粲然一笑后,便站立在了他的身侧,面向了众人,神情依旧淡漠,睥睨道:“窦兰嫣虽然因失子之痛丧失理智,但,帝王威严岂容她一介妃子玷污,故而,本宫作为后宫之首,清理门户。”
眼下,妃嫔再无一人作声,适才幸灾乐祸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了去,取而代之的,只有心惊胆战。
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王后,以后有谁敢与她作对,谁敢忤逆她的懿旨?
周遭安静的可怕,无一人异议,就连在座的使臣也开始如坐针毡。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明明隔着九十九层的石阶,她的碧落剑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听从着她的意念飞向了兰贵妃,并一剑砍下了她的头颅!
这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想来,在场无论是谁,只要她一声令下,碧落剑就要将任何一个人送往碧落黄泉之路!
南宫洛此刻挂着的不羁笑容,及其白月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与现下的此景,实在是格格不入。
丝芜勾了勾唇,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阶下脸色发白的东以菡,便面向了姬冥夜,温润依旧,“王上,臣妾有些累极,不知可否先失陪?”
姬冥夜睨了她突然变得红润的脸颊,掩下心中的疑惑,微微点头,“也好,你且先去,孤随后就到。”
她螓首一笑,“臣妾定会恭候。”
说完,她风情万种的一撩臂弯间的水纱,便拖曳着长长的裙摆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姬冥夜笑意森寒。
※※
团扇,团扇,美人并来遮面。
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
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
迂回无数长廊,四面十分安静,唯有的,只有她此刻沉浮不定的心跳声,和裙摆银丝边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竟听在她的耳里,既诡异也可怖。
她突而停下了脚步,含笑着转身看向身后的一众宫娥太监,哪想,就在她一转身的瞬间,那些奴才纷纷都往后退去。
她拉了若儿的小手,带着些揶揄的语调,道:“难不成,你也怕我了不成?”
若儿左瞧瞧,又看看,这才睨见那些低着头哆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