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拂绡兄弟了?”
“没见到,交给门口的人送进去。”楚楦说。
“不是人,是鬼。”李六提醒他。
“……”楚楦斜着眼,然后说:“只是称呼的问题,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在鬼域里面待得越久,人和鬼的区别就越小。
鬼神的厉害,几乎和人没什么区别,他甚至可以让自己有体温。他们伪装成人类,可以到达以假乱真的程度,连园区里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所幸能成为鬼神的变态家伙就那么两三个,否则鬼域就乱套了。
饭刚吃完,那个守门的鬼奴出现在厨房,眼睛一下一下地看着楚楦:“先生,拂绡大人叫我传话,说请先生在客院小住,直至先生的房屋建好为止。”
楚楦略显惊讶,那样性格的人会邀请自己小住,他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没有拒绝。
连李六也说:“这样也好,省得你跟我挤那两间破屋子,拂绡兄弟这里环境幽雅,什么都有,住着舒服。”
霍云深瞥着那名鬼奴,不悦十分明显。
坐在他身边的楚楦感受尤其深刻,连忙让鬼奴回去告诉秦拂绡:“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是。”鬼奴瞅着能够坐在楚楦身边的鬼,也同样是个鬼奴,只不过皮相好看些。他瞅了两眼,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但是走了没多久,那个鬼奴又来了,说是带楚楦去客房休息。
李六坐在桌边剔牙,摆摆手不跟他们同去,“我一会儿离开。”
一路上,这个鬼奴的话有点多,他主动告诉楚楦自己的情况,竟然是一九六几年出生的人。
楚楦笑吟吟地跟他说:“真巧,我媳妇也是那几年出生的人。”
“媳妇?你娶妻了?”鬼奴以为,楚楦在外头有妻室。这不妨事,现在进了鬼域,外头的一切跟这里无关。
“嗯。”楚楦看了看身边,不知道霍云深会不会反感自己这么说。
然后他发现,那鬼也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是灼热的。
“说句实话,先生既然进了鬼域,外面的一切就成陌路了。”那鬼奴小声叹道。
眼前就是客院,他面露惋惜的神色,嫌这条路太短。
楚楦不懂他的心思,人到了客房就对他道谢,顺便让他再次替自己给秦拂绡道谢,同时也是让他出去的意思。
鬼奴瞅了他一眼,再瞅了霍云深一眼,内心就升起了希望,因为觉得楚楦是个风流的,也许不避讳自荐枕席。
楚楦把门关上,还没转身,背后就有一个冰冷的胸膛贴了上来。
那只鬼目露凶光,张嘴就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
顿时鲜血横流,痛得楚楦脸色发白。
“痛吗?”
他张着嘴,嘶嘶地吸气,不敢说自己痛:“如果……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接受……”
“就算我把你杀了,也难以释怀,所以我没有杀你。”霍云深用力勒紧他,在背光处蛰伏不动,假如当初真的下了手,就抱不到这个温暖的身体,也再没有任何念想和执着。
肩膀那一片麻木了一片,楚楦额上冷汗淋漓,扶着门板跪了下来。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以后就不出现在你面前……”楚楦还想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力所能及地帮忙,可是,按照霍云深的性格,怎么会接受自己的帮助?
他痛得眼眶发红,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肩膀上的伤口。
回答他的,是霍云深偏执到疯魔的声音:“想摆脱我,你休想……”青黑的鬼爪从后面,用力抓住楚楦的后颈:“你永远也别想。”
第48章 1023。40()
他的力道又重又狠,如同一匹被刺激至发狂的狼,心中翻滚的怒意蒙蔽了他的意识。
痛到无法呼吸的楚楦,紧紧地握住拳头,他在咬牙承受,可是这种非人的对待,真的无法忍耐。
他仰起脖子,流着冷汗说:“你要么干脆就杀了我……”
“楚楦,别激将我,我会真的杀了你。”霍云深抬起他的下巴,从后面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有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心情很不平静,再接受不了一点的刺激。
“那你这样算什么?”楚楦也特别委屈,他吃不了这种来自**的痛苦,吸气道:“看见我狼狈的模样,你就开心了吗?”
“……”紧抱着他的霍云深,不说话,只是捏着他下巴的力道,加重了两分。
“很痛,我很痛……这样你满意了吗?”他轻声说道,额头上的冷汗流个不停,肩膀被血染红了一片:“要我怎么跟你说对不起?废掉一条胳膊行不行?那你尽管要去,我忍得住。”
“住嘴!”霍云深喝道,一把掐住他的下颚,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
“……”楚楦眼尾潮红,胸膛不停起伏,眼睛盈盈地望着他,在等着。
最终霍云深会拿自己如何呢,他不知道,只希望从此以后,这件事就算了了,谁都不用再去负担。
“你就这么想摆脱我?”霍云深和他对视半晌,眼中的他还是那样胆怯又倔强,可偏偏是这个人入了自己的眼……霍云深自言自语地呢喃:“那你确实来错了,我不会放了你的。”
他握住楚楦的肩膀,迅速输入鬼气。
鲜血淋漓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冷汗流不停的楚楦,一下子从剧痛中解脱了出来,他跪在地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也迅速恢复正常。
缓过来之后,才有心思去思考关于霍云深的问题、
楚楦觉得自己好像理解错误了,他又懊恼又错愕地领悟到,也许霍云深根本就没有忘记自己。
“霍云深……”他回过头来,红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狼狈的模样,令人不忍心拒绝,霍云深定定望着他,薄唇吐出一个字:“说。”
“你还喜欢我吗?”楚楦直接地问道。
“……”霍云深瞳孔长大,他在意外。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我喜欢你。”楚楦说出来之后,伸手捧着霍云深的脸,吻上他的嘴唇,温暖湿润的唇瓣在他唇上重重地吸吮片刻,放开:“是我太笨,看不懂你的心思。”
“什么心思?”霍云深仍是平静,只是瞳孔一直保持放大的状态。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我,只是觉得被我赶走很生气,现在我又追来找你,你并不信任我。”楚楦向后靠着,扯着嘴唇说:“可我一开始却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虽然你也没反驳……”
霍云深便垂着眸,不说话。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却对我用刑加恐吓……”楚楦闭了闭眼睛,刚才的痛苦还没完全褪去,然仍使他记忆犹新:“你次次都这样对我,我并不是毫无怨言,我每次都想对你说适可而止,你知道吗?”
睁开眼睛,楚楦用手掌扫开自己汗湿的刘海,捋了上去……然后从地上慢慢爬起来,疲倦地走向客房中的大床。
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躺上去,睡觉。
因为太累了,不管是身体亦或者是心。
“……”霍云深被留在原地,默默地消化楚楦的每一句话,他转过身来,目光带着一种少见的茫然。
望着床上的人,张开嘴巴,又闭上嘴巴。
他情绪纷乱地沉默着,坐在一旁,一等就是五个小时。
这一觉楚楦睡到日落时分,醒来之后望着陌生的帐顶,有那么一瞬间很茫然,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扭头看着室内的摆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桌子旁边,像根木头一样的霍云深。
他坐着一动不动很像根木头,穿着也很像根木头,跟过去总爱穿鲜亮衣服的他有了些改变。
楚楦记得清清楚楚,这只鬼很爱美,自恋又自卑,不好看的时候干脆用空白的脸招呼自己。
当年没被他吓死,纯粹是心理素质过硬。
“我口渴。”躺在床上的楚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霍云深终于有了动作,抬手在桌上翻开一个杯子,提壶倒茶……然后瞄了瞄楚楦,见他不起床,自己端起来送过去。
这么一来,楚楦反而紧张,连忙坐起来靠在床头:“谢谢。”他接了霍云深手中的杯子。
低头喝了几口,那只灰白的手过来拿走他的杯子,又倒了一杯。
连续喝了三杯,楚楦开口说不要了。
霍云深把空杯子放回原地,站在床边看着楚楦,是那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看得楚楦浑身不自在,心里边发毛。
他就低下头,无所事事,也不想说话。
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鬼奴在外面说:“楚楦先生,你起来了吗?”
楚楦闻言,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起来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拂绡大人问你,还做晚饭吗?”鬼奴在门外踌躇,不敢推门,但是里面的人总不出来。
跟那鬼在里面一待就五个小时,真是好眠,鬼奴一边想一边心里边泛着酸。
“做,我一会儿就去厨房。”楚楦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怪不得人家来催做饭。他对霍云深说,“我出去做饭。”就站起来出了客房。
霍云深施施然跟上,离他七八步远,不走快也不走慢。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楦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心里边没着落,只觉得老先生说得对,恋爱是件磨磨唧唧的事情。
来到厨房,发现厨房里边添了很多新鲜的食材,而且还有鬼奴打下手。
楚楦伸了个懒腰,笑着对那名洗菜的鬼奴说:“你们拂绡大人喜欢吃什么菜?”
鬼奴去瞄门口正在走进来的霍云深,也对楚楦回以笑容:“大人他不挑食,中午做的那些就不错。”
“嗯,那几道都是我的拿手菜。”楚楦看了眼走进门的霍云深,不咸不淡地说:“我媳妇以前最爱吃的。”
他看见那鬼抬脚跨过门槛,差点儿没走稳。
“今日里听先生说过两次自己的媳妇,是个怎么样的人呢?”鬼奴洗菜的动作慢了下来,满心里正在猜测,楚楦是否很爱自己的妻子。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说不清楚,也许他自己才知道。”楚楦挽起袖子,转过身背着霍云深,开始忙活。
对于他的视而不见,霍云深表情平静,坐在今天吃饭的地方,静静地等着。
鬼奴看见楚楦对霍云深爱理不理,心里活络起来。他端着一盆蘑菇和一把剪刀,拿过去放到霍云深面前:“闲着也是闲着,你也帮帮先生的忙。”
“先生是你叫的吗?”一直没有发作这个鬼奴,眼下撞到自己跟前来,霍云深冷冷地一瞥,眼光像要吃人。
“你……”鬼奴猝不及防,一时非常错愕。
他知道有些鬼自命不凡,以为搭上人类就高高在上了。可是鬼奴也自命跟别的鬼不同,自己可是拂绡府上的,跟别的鬼能一样吗?
霍云深来这么一句,倒叫他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怎么了?”楚楦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询问。
对峙的两只鬼,一只满脸委屈,一只冷若冰霜,谁欺负谁似乎一目了然。
“楚楦先生,我只是叫他帮忙剪香菇,他却对我说,我不配叫先生二字……这是什么道理……”鬼奴满眼无奈地看着楚楦,这次是完全自己着理。
楚楦听了脸色凝滞,他去看霍云深,而对方依旧那副模样,不解释也不理会。楚楦深知霍云深对自己有种变态的占有欲,并不敢安慰鬼奴,他对鬼奴说:“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同时拿走桌面的香菇:“这个我来做就好了,厨房的事很简单,其实一个人就可以。”
“先生……”鬼奴不甘心,就这样完了?
“对了,请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我媳妇喜欢喊我先生,旁的人这么喊他会生气。”楚楦解释完,回头剪香菇去了。
鬼奴仔细想了想,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霍云深,他的嘴巴张了又合。
就跟大白天照了镜子似的,惊讶得不得了。
“先生一个人即可,你出去吧。”霍云深端坐在那,有一股正室之风,愣是让鬼奴不敢质疑。
回头看了看楚楦,他正在忙碌,鬼奴又低头想了想,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霍云深从一开始就憋着的一股气,因鬼奴而来,也因鬼奴而去。但其实真正发挥效果的,还是楚楦的那一句喜欢,如同定海神针。
“你把人家赶走了?”楚楦一边做菜,一边说道:“只是一个称呼的问题,他又不是故意的。”
先生在现代社会,属于烂大街的称呼。
不懂霍云深执着什么。
“先生。”
久违的称呼,令楚楦切菜的菜刀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切下去,剁剁剁:“给你做一道剁椒鱼头,你没吃过的。”
“我不吃辣。”霍云深抿唇,从这时候开始,柔柔的光芒自眼眸深处重新绽放。
“又不是叫你真正吃。”楚楦还是挺气他的,在略吵杂的声音里唠叨:“霍云深,我挺不容易的,你应该体谅一下我。”
“……”霍云深垂着眼帘倾听。
楚楦说:“大多数人天生就怕鬼,怕死尸,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那点别扭的自卑感和鬼畜心理,可以收拾收拾,能扔掉的扔掉,不能扔就放着锁着压着,随你怎么样,但不能时不时就跑出来虐待我,人跟鬼的不同,是你需要正视的问题,希望你明白。”
听了这一长串,霍云深抬头看着他,几分动容。
那正在做菜的男人说:“如果你明白了,我们就和好如初。”
“假如我想不明白,执意要求你,你又当如何?”霍云深问道。
“那要看你怎么要求,超出范围就会反弹。”楚楦很了解自己地说:“在一定的范围内,我应该会忍你,但这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
“我知道了。”
他们之间,谁吃定谁,连当事人也分不清楚。
因为互相在意,才能互相牵制,如果霍云深能想通这点,大概就不会对楚楦逼得那么紧。
闻着楚楦给自己做的剁椒鱼头,霍云深呛了两下。
“又在装娇弱……”楚楦拿起筷子,自己吃了一块,果然没了味道,他就不吃了:“我去给拂绡大人送菜,你在这里等我。”
霍云深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楚楦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李六,他是闻着味道来的,直囔囔好香:“我在大门外都闻到了,好香的味道。”
“是剁椒鱼头,吃吧,我做了很多。”楚楦自己却不太饿。
“……”霍云深往他身边挪,坐近了一点点,起筷为他布菜。
神色之间,少了偏执,多了温柔。
楚楦最欣赏他娴静的状态,犹记得初见时候的惊艳,可能也是从这样的一面开始喜欢他。
“和好了?”李六无意中抬头,愕然,老光棍不经意就被虐了一把。
+++
吃过饭后,李六拍拍肚子,离开秦拂绡的府邸,回他那破屋子里去休息。走的时候,手里提着楚楦送他的一只焖猪脚,留着晚上饿了吃。
这把他高兴得不行,越发庆幸自己把楚楦拐了进来。
虽然楚楦是为了媳妇进来的,现在媳妇也哄好了,以后日子就美了吧?
恋爱的事情,老人家真的不懂。不过他觉得,楚楦不吃亏,那霍云深明显是爱他得很。
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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