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只是沈氏随口编的一个借口,此时听这妇人问,于是答道:“正是哩,前面的章店。”
她顿了顿又说道:“路途还远着呢,这不就下来到你家讨口水喝,可是麻烦大姐了。”
“大妹子可别这么说,不就一碗水嘛,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我家住在村头,平日里来的人不多,巴巴儿地盼着能有人来坐上一坐哩!”那妇人笑道。
因为和沈氏差不多年纪,这妇人很快便和沈氏熟络了起来,说着双方都有几个儿子几个闺女,如今过得如何等等。
“大姐,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姚金柱的?”沈氏问道,开始将话题扯到今日来的目的上。
那妇人疑惑一下,答道:“是啊,难不成大妹妹知道他?”
“知道一丁点儿,我邻居家的儿子要说亲,托了花婆子,那日恰好我在她家串门子,听到了那么一耳朵,说是给说的就是那姚金柱家的闺女。”沈氏说道,又凑到那妇人耳边低声道,“听说啊,那闺女长得可俊了,手还巧着哩!”
那妇人闻言,脸上有些不大自然,压低声音看向沈氏问道:“大妹妹,你确定,果真是说的那姚金柱的闺女姚兰花?”
“是啊”,沈氏点头道,“咋的了?”
那妇人不疑有他,又问道:“你那邻家的孩子是不是,身上不大利索?”
“哪有啊,好好儿的。”沈氏脸上有点不高兴,景林明明好好儿的,哪里就不利索了?
“哦,这样啊”,那妇人道了一句,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突然凑到沈氏耳边,低声说道:“大妹妹,我和你也十分说得上来话,就不瞒你了。”
沈氏闻言,心有些下沉,难不成那姑娘真的有啥问题?
正想着,听那妇人道:“俗话说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可是大妹妹,你邻家的孩子要是好好儿的,那姚兰花可不能娶啊!”
“咋了?”沈氏忙问道。
那妇人又道:“那姚兰花可嫁过人了,这是被休回娘家的。”
“啊?”沈氏十分惊讶,嫁过人?还被休回来的?
这个死不要良心的花婆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沈氏心中愤怒异常,如果花婆子在场,定然要找上她一番麻烦。
“真的假的?”虽然十有八九相信了,但是沈氏仍然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那花婆子说得可好了。”
“哎呦”,那妇人拍着沈氏的手道:“我的大妹妹,十个媒婆里头,得有十一个是嘴里没一句实话的。”
那妇人许是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说话,此时打开了话匣子,又接着道:“姚兰花长得是俊啊,还没及笄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家想去求亲,那时她那老娘还没死,给挑了个殷实的人家,听说还是远房的亲戚。等到闺女一及笄,马上就嫁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也怪兰花自个儿命不好,出嫁四五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男方可是老大不小了,急着要孩子。兰花婆婆也是着急了,就找了个先生给算了算,这一算不打紧,竟算出兰花命中无子。婆婆哪能依啊?当天晚上就逼着儿子写了休书,休回家了。”
不但是个被休了的,还是因为不能生孩子!这下沈氏更是气了,那花婆子安得啥心,想让她抱不上孙子,想让老刘家断后不成?
大房二房没一个有出息的,都生了些丫头片子,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可全都寄放到刘景林身上了。如果再娶了个命中无子的媳妇,这花婆子是要活活要了她的命啊。
沈氏越想越气,不禁拍着巴掌道:“这花婆子,红口白牙的,咋就不说人话?”
“咱别动气,横竖不是自家的事儿,犯不着。”那妇人安慰沈氏道,“咱回去就跟邻居说一声,让他们谨慎着点儿就成了。”
毕竟刚才说了,只是邻居家的事儿,沈氏要是再动怒也说不过去,便只得暂时压下愤怒,笑道:“哎,我知道了,回去可一定得跟他们家好好说说,可不能着了那花婆子的道儿。”
“就是这么个理儿。”那妇人笑道。
不管怎么着,这媳妇就算是再俊,手再巧,那也是断断不能娶的。开玩笑,不能生孩子的媳妇,要了何用?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沈氏的目的已达到,便推说想赶在晌午之前到章店,便起身告辞了。
那妇人将他们母子二人送到门口,因为章店在姚家堡的南边,而如果要回刘家庄的话,则要往北走,如此一来,必然和沈氏说的不符。
因此,刘景民赶着牛车往南走了走,绕着姚家堡转了一圈,这才回了刘家庄。
一路上,沈氏都愤愤不已,到了刘家庄之后,没让刘景民赶着车回家,直接冲着花婆子家所在的方向去了。
豆子在门口拾柴火,正好看见沈氏的车风风火火地驶了过去。
“娘,我刚刚看见大伯和奶了。”豆子向杨氏道。
杨氏正在于院子里洗着衣裳,闻言问道:“在哪看见的?”
“就在咱家门口,大伯赶着车带着奶,奶脸上看着不大好,像是生气了。”豆子说道。
杨氏继续搓着大盆里的衣裳,说道:“咱别管,左右和咱不相关。”
豆子“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堂屋。
这边刘景民在沈氏的催促下,风风火火地赶着车,停在了花婆子家门口。
花婆子家里有两个儿子,如今早已分了家单过。
正值晌午饭点,花婆子和老头子正准备吃晌饭。只听门外哞哞几声老牛叫,随后一辆牛车停在了自家门口。
花婆子忙好奇地探头看,见是沈氏,心里高兴一番,恐是来找她商议亲事的,便饭也没顾上吃,直接笑着迎了出去。
“哎呦,他婶子,你咋亲自上门了呢?”花婆子脸上漾满笑,一脸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
沈氏没有答话,只气冲冲地跨过了门槛。
花婆子这才觉察到情形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心里道了句:“坏了,该不会是……”
明眼人可都看得出来,沈氏将抱孙子的唯一希望都寄托在了小儿子刘景林身上,虽然他只是个瞎子,但是沈氏自来最疼爱他。
“你个死婆子,光天化日的你就敢胡说八道,你良心被狗吃了咋的?你就不怕遭报应!”沈氏也不顾及一个村子的情分,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
沈氏虽然不是爱搬弄是非的人,有时还显得不大爱说话,但是如若谁欺负了她去,也断断要回敬了回去。倘若是谁说了啥对刘景林不利的话,或是做了啥对刘景林不利的事,她就算是拼上了性命,也定要讨要一个说法。
况且这回事关刘景林的亲事,事关他一辈子的事儿,事关老刘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她咋能容得花婆子给坏了事儿?
“哎呦,他婶子,咱有话好好说,坐下来好好说。”花婆子试图制止沈氏,忙将她往屋里让。
这要是闹大了,对她也不好,以后还有谁找她说亲?没人找她,她还赚啥钱去?
“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了,你弄个被休的弃妇说给我家,你到底安得啥心?啊?你安的啥心?”沈氏步步紧逼,丝毫不让,将那花婆子逼的步步后退。
此时,花婆子家门口,已经围起了不少听到声音前来看热闹的人。
沈氏越想越气,又指着花婆子说道:“被休的不说,还是个生不了孩子下不了蛋的,你这是想让我老刘家断子绝孙咋的?啊?青天白日红口白牙的,有你这么胡说八道吗?你咋就不替好人死了?老天爷就该打个雷劈死你!”
她虽平日看起来不声不语的,真要是讨要起公道来,也是十个敌不过她一个的主儿。况且如今,花婆子本就没啥话可说。
沈氏将花婆子骂了一通,直骂的她插不上一个字,这才重重地啐了一口,喝道:“把我家的银子还来?”
花婆子早被她这一通劈头盖脸的骂弄得有些神志不清,听沈氏让她还银子,忙哆哆嗦嗦地跑回堂屋,将那日沈氏给的银子,以及当初托她办事的银子,一并还了回去。
沈氏冲着她那张死灰色的老脸重重地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如果是杨氏,经历这番事情,她可以不要回银子,但是一定要闹上一场,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就为了膈应膈应她。
而沈氏则不同,她可以不闹,但是银子则是没商量,必须还。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七十八章 变故
那日莲子去池塘那边看过了,做下了决定,回家之后,当即就和刘景仁说了。
刘景仁这次也没啥异议,晚上去了村长刘保良家,和他相商一番,最后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将这片池塘,以及周围半亩多的荒地全买了下来。
当杨氏和莲子听说竟然花了十两银子的时候,感到十分惊讶。这只是片在他们眼中毫无用途的荒地,竟然卖到了一级地的价钱,这刘保良也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但是既然已经商量好了,也没办法了,杨氏少不得又将刘景仁说了一通。
十两银子买一亩荒地,还带着半亩的水塘,搁谁眼里都不划算。但是莲子想一想今后的收益,就全然不在乎了。
水塘买下来了,以后的事就是为养鱼做准备。
莲子一家先去了水塘那边,将地上的杂草烧了,又整了整地,弄得像个样子了。刘景仁才趁着闲的时候,在水塘边平坦的干燥地上,开始搭房子,等到鱼塘里养了鱼之后,让刘平安夫妇过来住。
忙活着鱼塘这边的事儿,好不容易忙活的差不多了,家里才将今年新收下的花生炒了,做成各色的点心,趁着逢集的时候,拿去卖。
这日一早,一家人就赶着马车,带着东西出发了。
还是和去年一样,在市场里面占了个不错的摊位,将东西摆上。
“娘,等咱卖完了之后,能去买新衣裳吗?”栗子拽着杨氏的衣袖道。这都已然快到腊月中旬了,该是扯尺头裁衣裳的时候了。
杨氏笑道:“就你着急,买,咋能不买?”
栗子这才满意地坐下,和莲子坐在一起,指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说道。
等了一会儿,竟不见有人过来,这让莲子很是不解。不应该啊,照去年的情形说,他们摆上摊子不久,就应该有客人上来的啊,这次何以大半个时辰过来了,还不见有人来?
正怔忡间,莲子忽然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过去了。这中年男子莲子认得,以前在他们这摊子上买过点心。
让莲子惊讶的是,他的手里明明拎着两包的点心。显然,不是从他们这边买的。
难道,这里有了更好吃的点心不成?
莲子心中想着,四处张望了张望,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她坐回摊位后,但是不久之后,又坐不住了。
连杨氏和刘景仁都看出来了,很多他们家以前的老客户,如今都不到他们这里买东西了。
这事情可大了,必须好好计较一番,关系着她以后的大业。
莲子想着,起身走出摊位,离得稍微远一些,待又见到一个提着点心包的人从身边经过的时候,忙甜甜地喊了声“伯伯”,随即问道:“你这点心是从哪里买的啊?”
那人见只是个可爱的女娃,便伸手往远处一指,说道:“在那里,就在集市的最里头。”
莲子踮起脚尖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到,想必是因为离得太远了,人又多。
“可是伯伯,我娘让我出来买点心,这边也有一家卖的,我都不知选哪家好了。”莲子假装沮丧地说道。
那人闻言又道:“小大姐儿,还是去那边买吧”,他说着,向集市的最里头指了指,又道:“那边的价钱便宜。虽然这家的东西也很好吃,且花样儿多,但是实在太贵了,四十文一斤啊,那边才二十多文一斤,味儿也差不了多少。”
原来是这样,莲子点了点头,对那人道了声谢,转身跑开了。
她直接向集市里头跑了去,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抢了她家的生意。
“您拿好啊,吃着好再来。”
莲子远远地瞧着,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满脸堆笑地将一个油纸包交到一个客人手中。她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对襟褂子,腰间系着一条干净的灰布围裙。而她旁边,坐着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年纪的中年男子。再仔细观察,这男子放在摊位后的腿,竟然有一只是残疾的。
就算是被人抢了生意,但是看着此情此景,莲子心中也动不起怒。这对母子过得已经够凄惨了,但是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尝试着做出了这好吃的点心。莲子心中,反而升起了几分对他们娘俩的敬重。
只是远远地看了看,但是莲子却也能看出个大概。这对母子卖的点心,和她家的不太一样,虽然有一些看起来确实是挺像的,但是跟莲子家的比起来,还是要差上很多。并且,翻来覆去也只是那几个种类。
莲子回到自家摊位前,凝神看着摊子上摆着的,几乎一点也没卖出去的点心。
“爹,娘,要不咱把这点心卖给董掌柜吧。”莲子说道。
她说着,开始收摊子。
“可是,董掌柜那边开的是酒楼啊!”杨氏道,把点心卖到酒楼,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莲子继续收摊子,并喊着姐姐们来帮忙。手上不停,口中说道:“就是因为是酒楼,所以才会卖点心啊,就算以前不卖,也让他从今后开始卖。”
“你这孩子,那酒楼可不是咱自己家的,咱说的可不算数。”杨氏又道。
莲子嘴边漾出一朵笑容,向杨氏道:“娘,你只管放心好了,董掌柜肯定会收的。”
酒楼里既然有雅间,那么点心这类的休闲小吃食必定是有的。并且他们当初可是早就说好了,如果以后莲子家要给酒楼供货的话,董掌柜要优先选择他们家。
反正买外面的也是买,自己做也要花钱,还不如买了她家的。
到了“福聚来”,找到了董掌柜,莲子向他说明了来意,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董掌柜自然是十分乐意收的。
如今距“福聚来”重新开业也快一年了,这一年来,一切都按莲子当初的设想进行下去,客流量一直很稳定,没出现过什么大的波动。这“福聚来”,如今虽说还称不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但是它正在慢慢成长。莲子相信,这个酒楼中最独特的存在,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够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莲子家每年的点心都不会做很多,只是恰好把自家地里产的花生用完就是了。因此,董掌柜应下了收下他们家所有的点心。以后也不必亲自送来了,让跟着车去拿酱的伙计一起捎来就是了。
卖给“福聚来”的点心,也没有提价,还是按四十文一斤卖的。这个价钱虽说是比买外面的点心贵了很多,但是只要四五块一装盘,不到一斤的量,转手就可以卖到一百多文一盘。对于酒楼来说,一点也不亏。
得知自家的点心在这集市上摆摊卖的并不好,其实莲子本也可以选择放在张掌柜的铺子里代卖,且张掌柜也是十分有意。但是莲子总觉得,她以后想开个果子铺子,和张掌柜几乎属于同行,如此一来的话,势必将来会不好交代。
而卖给董掌柜的“福聚来”,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首先酒楼永远不可能和她抢生意,她的果子铺子也不可能对酒楼产生冲击。其次,这“福聚来”在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大,将自家的点心放在这里代卖,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先给自家打了个广告。
卖完了点心,刘景仁和杨氏又带着几个丫头在集上逛了一番,给每人扯了块尺头。临走的时候,杨氏又到那些颜色较深的布匹前面,拉起布匹在自己身上比划了比划,这才挑着厚实的布,扯了两块。
杨氏瞥了刘景仁一眼,口中笑道:“拿给你爹娘去,省的惦记咱家的东西。”
刘景仁嘿嘿一笑,没有搭腔。
买完了一应用品,一家人便上了马车,回了家。
回到家之后,才刚刚过了晌午。因为刚刚在集市上吃了饭,所以杨氏并没急着着急做饭,反是先用秕谷喂了鸡,又用小米子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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