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进了屋之后,双方在媒婆的主持下,各自表了心意,苏夫人代表苏可言来向莲子提亲,杨氏自然是答应了。
纳采这事,本来应该是苏慕安亲自来的,但是为官一方,自然有其中的规矩,如果私自离开自己的管辖范围,如若被上面知道了,这罪责可就大了。
因此,只得由苏夫人亲自出面。
谈妥了之后,杨氏进了西屋,让莲子以倒茶为由,给苏夫人看一看。
莲子答应了一声,便去灶间煮了茶。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苏夫人,心里怎么着都是有些紧张的。
莲子以前远远地见过苏夫人一次,但是苏夫人却是没有见过她的。只是听苏慕安说这个丫头不错,又听自己儿子非她不要,她早就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然会让苏可言如此的惦记。
她正想着,便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端着茶壶进来了。
苏夫人料定这必是莲子无疑了,于是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见她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毛,闪动着灵巧之气,皮肤白白嫩嫩的,真不像是农家的姑娘。
这么一看,苏夫人不禁也喜欢了起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虽然说不上绝色,但是这相貌,配可言,绝对是配得上了。
王媒婆一直看着苏夫人的反应,见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便偷偷地给了杨氏一个放心的眼色。
莲子小心翼翼地给苏夫人倒了茶,又给王媒婆和杨氏倒了,这才走了出去。
刚刚她只是顾着倒茶了,没有仔细地看看苏夫人,这许多年过去了,她是不是比以前见到的更和蔼了?
但是当时心里真是紧张的,能好好地倒完茶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其他的,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苏夫人又在这边坐了坐,便要告辞。杨氏留饭,但是没有留住,只得将她送到了门口。
看着这一行结着红绸的马车离去,杨氏这才转身,进了家门。
“娘,这是苏府的礼单,你看看。”栗子说着,将一页合上的红纸递给杨氏。
杨氏只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我又不识字,你和我说说吧。”
栗子答应了一声,便带着杨氏一起,对着礼单,清点送来的礼品。
“四季衣裳各两身,赤金头面两套……”栗子一边念着礼单,一边在这堆礼品中间找来找去。
杨氏虽然不认识字,但是东西她还是认得的。
见这苏家送来的礼品中,不管是哪样,都是上好的,心中自然是欢喜。不是为这点子东西,而是这东西之后的心思,既然此时肯对莲子上心,那么之后,必然不会为难了去的。
本来纳采之礼,只需要以活雁作礼便是了,其他的礼物没有也是可以的。但是苏府不但送了,而且还如此的丰厚,让杨氏都不知等到以后下聘的时候,该以什么回了。
清点完了之后,杨氏便和几个孩子一起,将这些东西全都抬进屋里放好了。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可得好好的留着,等着以后全给莲子添了嫁妆。
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晚上莲子躺在炕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累的难受。
“你也没干啥活啊。”栗子打趣说道。
她是没干啥话,但是这一天里,想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
今天是八月十六,是婚礼六礼的第一礼,接下来就是问名了,到时候直接让王媒婆过来就是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要回城里了,所以,只得让王媒婆直接到铺子里去找了。
这一天一过,这回整个刘家庄的人都知道了,刘老二家的小闺女竟然和知府大人的儿子定了亲。
很多人开始捶胸顿足,当初那孩子是在他们庄上上了好几年的学,当初他们怎么就没多个心眼,将自己的闺女多往他跟前送?兴许就瞧上了也说不定啊,哪里还轮得着那丫头。
不管怎么着,别人怎么说都好,这事情已经定下了,杨氏的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忐忑,见苏府皆是十分重视的样子,且苏夫人又是个谈吐亲和的,今后必定不会薄待了莲子。
于是,她们定于八月十八回城里。
十七日那天晚上,杨氏将要带回去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落下了,这才全都给装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杨氏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月亮,便准备去闩门。
谁料,她刚要关门,却突然见大门被人轻轻一推。
这一推,把杨氏吓了一跳。
“谁?”杨氏惊慌问道,待看清了门外站着的人,她这才拍着胸脯说道,“是颂川啊,吓死我了。”
杨氏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道:“这么晚了,有事吗?”
王颂川犹豫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他刚刚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门给推开了的,只是,谁料竟然吓着了杨氏。不过,他自己也是被吓了一跳呢。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三百零九章 实情
王颂川跟着杨氏进了堂屋,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刘景仁正盘腿坐在炕上吸着旱烟。
“你小子咋来了?”刘景仁见了王颂川问道。
王颂川喊了一声“二伯”,笑了笑,没再说话。
“快坐吧。”杨氏说道,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矮板凳。
王颂川答应了一声,便在板凳上坐下了。
待他坐下之后,杨氏和刘景仁都看着他。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要说的。
“颂川啊,你有啥话就直说吧。”杨氏说道。
王颂川看了杨氏一眼,面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二伯和二大娘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有些愧对你们。”
刘景仁闻言,吸着旱烟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直直地盯着王颂川看着。
杨氏也是看着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说话,难道他是心生去意了?
这王颂川是个老实稳重的,脑子也聪明,很多东西,他不但愿意学,而且一学就会,让刘景仁十分满意,心里还想着或许能培养培养他。
两人心里正猜测着,忽然又听王颂川说道:“二伯,二大娘,我对不起你们,不该对你们有所隐瞒的。”
杨氏和刘景仁听他如此说,互相看了一眼,两人脸上皆是不明的神色。
“这话咋说?”杨氏问道。
王颂川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说道:“其实我爹娘早已仙去是事实,只是,家里并不是没有其他人了,都回江宁老家了。”
“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刘景仁问道。
王颂川又道:“其实我爹就是王家二房的,之后家里的生意败落了,那五百亩地也卖了,正好被你们买了去。”
杨氏和刘景仁听他这么说,想了想,便明白了。
原来这王颂川,是先前那做水产生意的王家的孩子。后来生意败落了,将那五百亩地卖给了他家。听说他们家举家迁回老家了,原来还留了一个。
“那你咋没跟着走呢?”杨氏又问道。
不管怎么着,到底是一个少爷,跟着回去就算日子过得再差,也少不了一口饭吃,断断用不着出来给人做伙计。
王颂川听杨氏这么问,面上闪过几分羞赧,接着说道:“我当初要留下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法子,自己做出一番事业。反正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家里如今也过得不富裕了,听说我要留下,自然是不会多干涉的。”
杨氏明白他的意思,他只一个庶子,父母又不在了,那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跟着家族一起回了老家是不被待见,若是留下来,多找找路子,能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也说不定。并且她家的水产,在整个苍山镇都是有名的,他这才找到了这里,甘愿只做一个伙计。
“现在是要跟着去了吗?”刘景仁又问道。
王颂川摇头,道了声没有,又接着说道:“只是,二伯和二大娘对我这么好,我要是再隐瞒的话,可当真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杨氏点头:“嗯,嗯,是个好孩子。”
她突然感觉心里酸酸的,这个孩子,也确实是不容易。听他说这一席话,杨氏只觉的对他十分心疼,又很感动。对他好是值得的,他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
而刘景仁听他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放下了心。
王颂川活儿干的好,又是个肯吃苦的,如果他走了,要再找这么一个好帮手,当着是不容易的。
“没事儿,不关你的事的,你只要在我家一天,我就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刘景仁说道。
王颂川点头,但是心中仍是忐忑。
他今日前来,这件事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那件事,他犹豫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这才在最后关头,逼着自己走了来。
“二伯,二大娘,我还有一件事。”王颂川又说道,低着头,声音也略显低沉。
“啥事啊?”杨氏问道。
王颂川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抬头,用十分真诚且坚定的目光看向杨氏,说道:“我想娶姐姐作妻。”
他这话说完,不止杨氏,就连刘景仁都愣住了。
姐姐,就是豆子。他愿意娶豆子?
“你说啥?”杨氏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待又得到王颂川的重复之后,杨氏这才相信了自己听到的话,他是说真的。
杨氏和刘景仁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王颂川又说道:“我是真心的,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伙计,要啥没啥,但是一见到姐姐,我就忍不住地想保护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刘景仁又抽起了旱烟,杨氏一直看着他,面上的表情分不清喜怒。
王颂川此时的心情是极为紧张的,虽说豆子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但也算是他的东家,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罢了,哪里能配的上她?
然而,虽然杨氏此时面上的神情喜怒不辨,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热乎乎的。尤其是当他说要保护豆子,不让任何人欺负她的时候,杨氏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是啊,豆子和离了,那些关于她的瞎话,就算没说到她面前,不过想想也能想的到,怎么可能会少?
豆子只愿意住在老家家,不愿意去城里,不愿意去那个伤心地,只是就算是在这里,也有人不让她过得安心了。
要想终止那些流言,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豆子赶快地再嫁人。只是,嫁人这事,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眼前的这个王颂川,说实话,她倒是还觉得不错,只是不知道,豆子那边,会不会同意。
这王颂川倒是个老实的孩子,以后能对豆子好。并且他又没有家人在这里,又守着她家,也不怕他对豆子不好。
只是豆子到底是受过一次伤的人了,她生怕再让她受第二次,因此,此时竟又犹豫不决了起来。
王颂川心中忐忑,等待着他们二人说话,但是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他们说话,只有刘景仁吸着旱烟的吧嗒吧嗒的声音。
“颂川啊,这事儿我们可不能全做了主”,杨氏说道,“还要问问闺女的意思。”
王颂川见她说着这话,眼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以为她在委婉的拒绝,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嗯,我知道的。”王颂川说道,情绪低沉。
是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罢了,自己还吃了上顿没下顿呢,又哪里能配得上她?
本来想给她温暖,呵护她一辈子,谁料,都是自己在痴心妄想罢了。
想着这些,王颂川自嘲地笑笑,便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二伯和二大娘休息了,我这就走。”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出了堂屋门。
杨氏见他这样子,便知道他可能是想多了,于是又道:“你是个好孩子,大娘心里知道。”
但是这话此时听在王颂川耳里,可就变了意思。
她无非是客气地夸自己一句罢了,接下来必定还有但是,只是她还没有说罢了。
不说也罢,他自己心里明白,又怎么能去自讨没脸?
杨氏将他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了,这才闩了门,回了屋。
“这孩子,只怕是想多了。”杨氏叹息一声说道。
刘景仁没有接话,仍然在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
看着这满屋子的烟雾,杨氏不禁心烦了起来,不悦地说道:“别吸了,熏死了。”
刘景仁又吧嗒了一口,这才弯腰在地上磕了磕烟锅子。
“颂川这孩子真是个不错的,我觉得他对咱豆子也像是真心的。”杨氏说道。
刘景仁“嗯”了一声,又将平时豆子被人欺负的时候,王颂川挺身上前的事说与了杨氏知道。
“好,好”,杨氏连道了好几声“好”,之后又说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豆子上回嫁的那董家,可真不能说差了,当时多少人羡慕眼红,但是后来呢?还不是一样吃足了亏,一天的好日子都没过上。
这王颂川不管论家世还是钱财,自然是不能与董府相比的,只是他可贵的地方,是能够真心地对豆子好。
如果他的家族还没有败落,他还是那个衣食无忧的少爷,杨氏反倒不放心将豆子交给他了。
假设真的成了事的话,不怕他啥都没有的。她与刘景仁如今也都四十多的人了,还有几天不到五十?过不了几年,就算是想干,也干不动了。家里又没个儿子继承,四个闺女,也都不惦记这点家业,到时候,他们又能交给谁?
这鱼塘是莲子辛辛苦苦开创的不假,但是只怕要给她做陪嫁的话,她也是不要的。
豆子无依无靠的,如若以后真的嫁给了这王颂川,这两个鱼塘,索性就交给他们罢了。两人都在这边时候不短了,对鱼塘的那些活儿,也都熟悉了。
“行啊,明儿问问豆子,要是她说行的话,就赶在年前将事情定下来吧。”刘景仁说道。
杨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便答应了一声,一口吹熄了灯,上炕睡觉,明儿还要早起赶路。
次日一早,杨氏便早早地起来了,到灶间去做早饭。
她刚刷完锅,便见豆子也起来了,一边抿着头发,一边进了灶间。
“等会儿我温了水你再洗脸吧。”杨氏说道,八月的天气,早上的凉水虽说不是太凉,但也是丝丝透骨。
豆子答应着,便开始帮杨氏淘米做饭。
杨氏看着她一副淡然的样子,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豆子啊,昨天晚上王颂川来过了。”
豆子“嗯”了一声,那时候她还没睡,自然是知道的,好像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才走。
“你觉得这小伙子咋样?”杨氏又问道。
“还不错吧。”豆子说道。
想到那日,她嚎啕大哭,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又忧虑又焦躁的神情,豆子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过说来也怪,她那日真的不知是怎么的,竟然对着他就大哭了起来,还哭得十分安心,丝毫也不怕被他嘲笑。
“笑啥啊?”杨氏见豆子竟然一个人偷偷地笑了起来,也笑着问道,心想她心里应该也是对那王颂川满意的,最起码,不讨厌。
“哦,没啥。”豆子说了一声,便走出去,在树根下,将淘米的水给倒了出来。
杨氏等她进来了,又说道:“昨儿晚上,颂川和我还有你爹说了,说是想向你提亲。”
豆子闻言,手中的动作停下了,杨氏看到她刚刚的微笑也瞬间凝固在了嘴角。
“你愿意吗?”杨氏问道。
豆子回过神来,将淘净的米下到锅里,说道:“我不愿意。”
“为啥啊?”杨氏对她的回答感到很意外。
看她的样子,对王颂川也像是中意的,只是,为何又说不愿意了呢?
“豆子啊,你别看颂川现在是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能耐,但是你爹说了,他却是养鱼的一把好手啊,如果将鱼塘交给他的话,只怕不比现在差。并且,我见他也是真心的,以前还帮过你这么多次,你真的不愿意?”杨氏游说道。
但是豆子还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直接拒绝了杨氏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