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小得很,也很简陋,只摆放了沙发和一套桌椅,还有电脑。屋子里两个男生对坐着下棋。对门坐的那个男生瞧见苏措进来,站起来问:“同学你找人么?”
“我在找哲学研究会。”苏措说,“转了一圈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这里就是。”那个男生哈哈一笑,“很不好找吧。”
另一个男生也站起来,他打量苏措几眼,笑道:“你就是那个许一昊说的那个新加入的小师妹?苏措?”
“正是我,”苏措乖乖点头:“二位师兄好。”
二人就笑,“我们社好多年没有女孩子加入了,尤其是像你——。”
“我还怕你找不到这里,”许一昊推门而入,“上次忘记告诉你地方,打你电话又说关机。”
“我忘记给手机充电了。”苏措抱歉的解释。
“原来如此,”许一昊说,“那开会吧。
“开会?”苏措愕然。
“人都到齐了不开会做什么?”许一昊看着苏措,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那笑意似乎都盛不住,好像要流淌出来。
原来这个协会只有四个人。四个人。苏措心里默念,虽然知道人少,少成这样还是让人意外啊。若是别人是会长,哲学研究社不知道得被取缔多少次啊。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许一昊简单交待了这个学期的任务和计划,把苏措正式介绍给其余的人,然后会议就结束。
本来约定好的大家晚上一起吃饭,但是剩下两人纷纷说有事得离开,房间里只剩下苏措和许一昊。
“把人聚齐真不容易,”许一昊说。说完他略微低下头,翻着手里的什么东西,他青郁郁的头发,搭在前额,盖住了大半耳朵。
许一昊看完手里的稿子,放在办公桌上,开始翻箱倒柜,不知忙些什么。他边找边说,“茶叶放在什么地方?”
苏措本来以为许一昊喜欢喝茶,没想到许一昊沏好了茶却把茶杯放到自己手边。又坐回去,再次拿起手里的稿子捏着。
“一昊,在不在?”陈子嘉推门而入,脸上笑容灿烂。
许一昊回头,毫不意外的问:“这次有什么活动?”华大西大两校学生会经常联合组织活动,所以陈子嘉也屡屡出现在这栋活动中心。
“风采才艺展示的一个活动。”陈子嘉说着,眼睛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苏措,叫她,“苏措你也在。”
苏措抿嘴一笑。
许一昊吃惊不小:“苏措你认识陈子嘉?”
“陈子嘉是我哥哥的同学。”
“你哥哥是谁?苏智?”
“是的。”陈子嘉说。
“原来都是熟人。”许一昊笑起来,先是嘴角一扬,然后笑意迅速渗到黑亮的眼睛里去,他说:“还有一点时间。苏措,会不会下围棋?”
苏措浑身一僵,竭力让自己不去看那张棋盘。可惜她还是失败了,她瞄到黑子白子还在棋盘上面贴着,刚刚开局不久,战况不算明显。就一般人来说,两位离开的师兄下的得已算不错。
“不会。”苏措重复说,“我不会下。”
“那我教你?”许一昊轻声说,“不是有人这么说么,棋下好了,人也就做好了。”
陈子嘉默不作声抱臂看着二人。
苏措没说话,眼睛搁在棋盘上。白棋下得舒展奔放,思路清晰,取舍得当黑棋似乎给对手气势给震住了,一副缩手缩脚放不开的样子。
“你会下五子棋么?”
苏措回神,脸色平静之极:“不会。也不想学。”
没想到得到这样断然的答复,许一昊一时语塞,陈子嘉及时解围:“她不想学,就不用学好了。围棋也不是人人都学的好的。”
许一昊看一眼他,没说话。
苏措平静的看着陈子嘉,对方亦是眉目不动。良久他转身对许一昊说:“我回学生办公室开会去了。”
“晚上一起吃饭?”
苏措面色一紧;陈子嘉摆摆手:“不了。我跟他们一起吃。”
陈子嘉离开后,许一昊神色有些感慨。他说,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住在大院子,一起长大,天天混在一起玩,什么调配捣蛋的事情都干过,后来我爸爸工作调动就搬走了,隔了好多年不见;直到上高中,我们同校同级,又开始熟悉起来,那时候也挺有意思,我们曾一起组织过许多活动……
苏措心里想,难怪陈子嘉对他知根知底的,原来不光是同学那么简单。
不过,进学校这么久了,认识来认识去的都是这些人,她隐隐觉得自己掉到一个圈子里去了。
苏措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十点之后。
宿舍的几位姐妹一下子就围了上来。邓歌笑的像奸诈的小狐狸,说:“晚上跟谁去吃饭了?”
“跟你们说过的,我们那个协会的会长。今天不是我们第一次开会么。吃个饭也很正常的。”苏措翻着白眼。
“可是你忘记跟我们说他是许一昊!咱们学校赫赫有名的帅哥!”
“我想这不重要吧。”苏措死里救生的说,“其实,我是忘记了……”
“我们学生会今天也去吃饭了,”杨雪说,“不过,我可早回来了。你为什么这么晚?莫非是一起花前月下?”
“开什么玩笑,我吃完饭就回图书馆上自习去。”
几个人迅速的放开她,各自回去上网的上网,看书的看书,同时不忘记送上一个鄙夷的眼神。
杨雪忧患忧愤的叹气:“苏措你们咱们宿舍最有帅哥缘的,可是居然都不珍惜!暴殄天物啊,会被天谴的。”
苏措勾着头,眼睛低到谁都看不到的地方。她喃喃说:“已经被天谴了。”
她声音很低,杨雪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杨雪再次兴奋起来,“吃饭的时候听她们说,咱们学校和西大要联合将要举行一个风采才艺比赛,分男女两组,是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到时候将会是帅哥美女云集啊。而且据说第一名有数千的奖金呢。”
有钱虽然是好事,但……
苏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她来到阳台上,眺望诺大的整个学校。一栋栋的房屋林立在学校各处,灯火通明,是不是窗口里有人影闪过。这就是大学啊,到处都是鲜活的年轻人,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精神。她深吸一口气,就连空气的味道浓郁甘甜,也是大学的独特的味道。
四
大一的课多半是大课,是同物理学院其他班一起上的。要知道物理学院是全校学生人数最少男女比例最高的学院,连个之一都不用。学校用来上大课的教室一般是三百人,全院学生一起上课,整个教室不过占了一大半。
早上第一节课缺课率向来比较乐观,而且如果老师温和的话不热爱点名这项活动的话那么教室的空位子就比比皆是了。要知道,整个物理学院一共有十九个女生,今天早上居然只有她一个人到了教室。本来女生少就容易引起重视,何况只剩下一个——老师无论如何也不会不注意到这一点——
老师果然开始点名。
“苏措。”老师是南方人,咬字咬得非常用力。
苏措念了声“到”,年老和蔼的微积分老师取下眼镜,使劲的打量整个教室唯一的女生,半晌后开始继续点名。杨雪我对不起你啊……苏措忍不住开始长吁短叹,我是没法替你答到了。
有人在背后捅了捅她。
苏措回过头去。
“你就是工程物理系的那个苏措么?”背后的男生在众人示意说:“中午一起去吃饭怎么样?”他态度恳切,脸上写满企盼。
苏措认得他,是大气物理系一班的班长黎杰,前几天以前给她写过两封信,她都没理。她看着他背后的墙壁,半天没吱声。
黎杰心慌起来,“好不好?”
“我有事,没有时间。”苏措摇头,“对不起。”她拧过头去。
那时候苏措只是想避开他而胡乱编的借口。可是当她独自一人在食堂吃饭被他发现之后,黎杰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你说你有事的。”他说。
苏措不晌,继续吃饭。
“我给你写的信,你一封都没回我,”他继续说,“你不论喜不喜欢我,但起码要告诉我一声,这样做,很不礼貌。”
苏措放下筷子,笑微微的说:“食不语,寝不言。那你现在跑到我面前打断我吃饭,又算什么礼貌呢?请你告诉我。”
黎杰脸色忽变。苏措继续吃饭,她心底也蛮诧异,原来自己这么有吵架的天份。她本不想说这些,以后上课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把关系弄僵没什么好处。
“你不要误会,她在等我。”一个声音在苏措头顶响起来,“请你离开这个位子,可以吗?”
是许一昊。他今天穿着米色休闲服,有着一张英俊得让人难忘的脸。
黎杰怔住,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一昊,最后脸色灰败的走开。
苏措十分感激:“师兄,谢谢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幸好我今天也到一食堂吃饭。”许一昊放下餐盘,犹疑片刻后问,“他是不是想追你?”
“也许吧,我不知道。”苏措单手支着下颚,说。
“你想没想过在大学的时候谈恋爱?”
苏措摇头:“我上大学是为了读书而来的。”
“很少看到像你这样喜欢读书学习的女孩子了。”许一昊笑起来,“我算是帮了你一个忙吧。你也帮我一个。”
“什么?”
“我们学院最近有系列活动,呃,是跳舞比赛,我找不到舞伴……”许一昊边说边那那双漂亮的眼睛打量苏措,“你能不能做我的舞伴?”
苏措笑起来,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找错人了,找错人了,”苏措边笑边解释,“我是天生的体育白痴,身体协调度为零,别说跳舞,跳绳都跳不动。师兄,你还是饶了我找别人去吧。”
许一昊愕然:“可是你看起来哪里像体育白痴了。”
“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我哥,”苏措继续笑道,“说真的,师兄你振臂一呼,不晓得多少女生奔过来要求做你舞伴呢。总之,去舞会上出丑我才不答应。你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这个忙我是坚决不帮,完全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可是,你总不能一个舞会都不去,”许一昊诡异的笑了,“咱们学校里一直有个传统,叫扫舞盲,每个新生必定要学会跳舞,这是规矩。”
这次轮到苏措膛目结舌,笑不出来了。
“听说咱们学校有个传统,叫扫舞盲?”晚上苏措一回寝室,就抓住杨雪小声问。杨雪现在是校学生的一员充满热情的干将,什么消息都比较灵通。
杨雪鄙夷的看了一眼苏措:“你还不知道?舞会可以自带舞伴,没有舞伴的呢就随便分配。”
苏措哀号出来。
“而且下周六晚上就有一次舞会。”杨雪宣布神谕一样的说,“今天咱班男班长告诉我的。”
开学选班委的时候,鉴于男女平等的原则,男女生各选了一位班长。女生只有她们俩,加上杨雪比较热心公益事业,所以毫无争议的顺利成章的成为女班长。苏措也得到了安慰奖,分到了无名无实的副女班长的头衔。
苏措不再悲愤了。她平静的踱回桌前,翻开钱包开始数钱。
杨雪凑过去,“咋了?”
“我只是觉得我去买块豆腐撞死比较快一点。”
“难得有你不擅长的事情。”杨雪半点同情心的都没有
“我可不可以请假不去?”苏措问。
“不行,咱系就我们两个女生,你都不去了,我一个人去干什么,找谁去说话呢。对我来说,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杨雪大义凌然:“何况这是咱们学院的事情,你就算不跳,也要坐在那里。不然人家说你脱离群众特立独行,对评奖学金没有好处。于情于理,你都不能不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苏措欲哭无泪,这下子……上贼船了。
脚崴的时候苏措正在边下楼便看书,她这样习惯了,平时也没有摔倒,可是那天不知怎的,一脚诡异的踩空,脚踝扭曲了一下,然后她整个人失去重心,头朝楼梯扶手撞去。她灵敏的抓住了扶手没有摔倒导致更严重的伤,可是脚崴确是不争的事实。苏措顺势坐在图书馆的台阶上,把头埋在双膝之间,倒吸凉气。
这时候是吃晚饭的时间,图书馆空空落落,许久也没有人上下,最疼的那几分钟之后,苏措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给苏智,但一直都没有人接。
大概他们在吃饭,食堂里太吵听不到手机的叫声。苏措咬咬牙,她独自坐了几分钟后,抓住扶手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图书馆,走到医院。
到了医院才知道,短短十余分钟,脚踝肿起的包便有半个鸡蛋大小,颇有点触目惊心。医生上完药之后,苏措的手机响了。
“阿措,难得你居然开机。”刚刚打完球,苏智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苏措一默,然后说。
“没什么?你从来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好容易打一次,居然说没什么?”苏智哼了一声,“我过去找你。”
“刚刚我脚崴了。”苏措不耐烦的开口,“你要来就来医院。”
“什么!”苏智的声音直逼近苏措的耳朵,震得她鼓膜一阵发麻,“你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吗?还是路长歪了?”
“你是要骂我还是帮我?”苏措也对着电话吼。
十几分钟后,苏智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苏措本来就瘦,脚踝也细,缠上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密密实实的,好像脚上长了一只橄榄球球。苏智叹口气,然后皱起了眉头。苏措以为他又要骂,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岂料他问:“还疼么?”
“不疼,”苏措审视的盯着苏智,说:“没事,医生说没大碍,一个星期就好。”
苏智面色一缓,还是拉着医生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才肯罢休。
“那么啰嗦,”苏措凉凉的说:“像个老太婆一样。”
“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老太婆?不如我们找个人来问问?”苏智把自行车推到苏措面前,瞪她一眼,“以后我每天送你上课下课去食堂。”
“不用麻烦了吧。你们不也很忙……”
“两所学校就跟一所学校似的,离的这么近,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再说,”苏智不满的看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也就是你哥才这么被你欺负,不然你去哪里找一个愿意每天骑车带你上下课的人。”
苏措把眼睛瞪回去:“你说我找不到?”
“当然没问题。只要你一句话,方圆十里内的人都愿意来干这苦差事呢,不过——”苏智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就是你肯不肯让人家帮忙。”
苏措假笑:“难得我受了伤,你还说风凉话损我。真是我的好哥哥啊。”
“我没损你,我说的是真话。”
他骑着车,声音传到苏措的耳朵里,已经听不清楚了。
很快苏措发现自己脚受伤这件事情的最大受益者居然是宿舍楼的女生们。平时特爱睡懒觉的室友们现在也跟苏措一样早起,去食堂吃早饭提前半小时去教室上课。苏智本来就巧舌如簧,甜言蜜语的说得她们心花怒放,完全忽略了苏措这个一瘸一拐的病人。
就连杨雪都立刻决定不在乎苏措这周末不同她去参加扫舞盲活动这个事实。她深深叹气:“苏措,你能不能多伤一段时间啊,如果卧床不起最好。”重色轻友啊,曾经不可原谅的错误现在还抵不过帅哥美男的一颦一笑。
这件事情除了带来行走不便之外,还带来了更有严重的后果——苏措很快发现寝室的诸位很快把自己的一切事情都给出卖了。例如每天具体干什么,吃什么,去哪里玩等等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苏智,活像特工们的秘密调查报告一样。
苏措给这件事情简直郁闷得咬牙切齿。她决心第二天狠狠教育苏智一顿。岂料她估计错误,七点就在楼下等她的那个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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