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耳边响亮的一声拉回了司马凌风的思绪,他有些怔怔地转过头,听见老妇人对他说道:“姑娘,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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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准备需要时间,司马凌风没有兴趣留在房里和那对兄妹大眼瞪小眼,于是起身四处闲走。也许,还有想多了解一下黑衣人的情况的原因在内。
【栖居】采用的是最为常见的布局。坐北朝南,推门而入便是前院,经外院小径即可到达前堂,前堂两侧是东厢、西厢。一般而言,一家之主住东厢,家中女子居于西厢,往北而去的一组房舍,乃是下人房、厨房、柴房之类。东西南北四组房舍间有廊桥迂回相连,中间围着一个里院。除前院、后院外,在东厢、西厢中,也常常会划出一块空地种植各式花草,此为小花园。
在【栖居】,东厢便是黑衣人的居住之处,和黑衣人给人的感觉一样,这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处处透露着清爽干练,隐隐又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东厢的小花园中,地铺宿莽,间植松柏,已然有些郁郁葱葱之势。司马凌风见此,嘴角勾起一抹笑:宿莽、松柏,经冬不死!
出了东厢,便可见里院。里院与外院又有些不同,设置得十分精致,勾桥连廊,丹亭碧水,婉约中透露着大气,豪爽中尤带有细腻。端的是美不胜收,令人留连忘返。
穿过里院,便来到了对面的西厢。从那扇圆月门中步入,首先入眼的是一片空地,地上满是枯黄的草。心中算了算,这里应该是西厢的小花园,怎会荒废至此?是因为无人居住吗?
近六月的日头有些骄阳似火,又闷又热地让人呼吸不顺,游走在围墙之间的风也懒懒地凝滞不前。
司马凌风行一旁的房舍行去,打算略作休息。提步踏上枯草,却不是想象中的声音,他微微蹙眉,有些讶异地蹲下身仔细查看,原来,是弋蘼草!
弋蘼草:外柔内刚,愈败愈茂!
弋蘼草虽不罕见,但如此大片不含丝毫杂草的弋蘼草,却是非有心而不可为之。他两指捏着一枝弋蘼草缓缓站起,环然四顾。突然,一扇窗内的闪闪金光刺中了他的眼睛!
“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
老妇人找到司马凌风时,他正站在西厢主房的窗口,向里望着。
第123章 :奇毒()
“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
老妇人找到司马凌风时,他正站在西厢主房的窗口,向里望着。
从窗棂外偷偷潜进的几缕阳光,柔柔地亲吻在房中大床,睡美人的身上、脸上和发上。隔着鹅黄色的床幔,看不清女子的脸庞,但那秀发反射而出的金光,却是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司马凌风全部的视线。
“这是?”
老妇人深深一叹,“是小姐,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总是昏睡着。这一次又已经睡了三个多月了,哎……”
昏睡?昏睡的原因有很多啊。“我能进去看看吗?”
“对了,姑娘你是大夫!那麻烦你替我们家小姐看一下?”老妇人一脸高兴地说着,打开了门还撩起了床幔。
司马凌风淡淡地点点头,看向睡美人。没有了床幔的遮挡,女子的容貌便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中:小巧的瓜子脸,眉毛又细又柔,齐密如扇的睫毛下,眼睛轻轻地闭着,琼鼻高挺,嘴唇不薄不厚却是桃红色的,此时正微微地上扬着。她长长的金发铺散开来,如同夏日的阳光般绚烂夺目。
想起黑衣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刚硬的线条,紧抿的薄唇,还有那漆黑如墨的乌发。这兄妹俩的差别还真大。
司马凌风微微一笑,在床沿上坐了,探出右手三指置于女子手腕。笑容渐渐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凝重的神情:怎么会这样?他微蹙眉头,双手齐下,分别搭在她两侧手腕: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一旁的老妇人看着司马凌风蹙起的眉心,脸上的喜悦也减减被伤怀所代替,她叹道:“之前也有请过各地名医前来看过,可就连汲苪世家的人对此都无能为力。姑娘若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关系。”
司马凌风收回手,沉声道:“她这不是生病,是中了蛊,还被人喂了毒!”
“啊?”老妇人惊讶地张大了嘴,满脸不可置信。后又急忙问道:“那能不能救?”
司马凌风起身,将床幔重新放下。“此事说来话长,还是等你家公子醒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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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之后,司马凌风再次来到东厢,有些意外地看到樊焦意坐在床畔,手被黑衣人牢牢地握住,一旁的樊焦离紧紧地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眼底不时地有怒火闪过,但又很快地归于平静。
司马凌风见状,不由得又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上前再次为黑衣人把脉,怎么跳得这么快?低头看向他的脸庞,白得煞人,隐约可见汗珠。他睡得极不安份,眉头深锁成川,口中梦呓不断:“小意……小意……”
难道他们原先就认识?才想着,话已脱口而出。
樊焦意皱着眉,一脸无奈加困惑。“才不认识。他倒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我看他伤得挺重的,才救了他。”
原来如此。他这个样子……似乎是被靥住了。
“啪!啪!”司马凌风出乎众人意料地给了黑衣人两巴掌。然后就见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似乎仍有些余悸,但眼神却立刻锐利了起来。
黑衣人转过头,被那冷冽的目光扫到,樊焦意不免心中惶惶,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想要退后。可惜她的挣扎只换来黑衣人反射性地加重回握。樊焦意痛呼出声,樊焦离赶紧上前。同时,黑衣人毫不客气地问了一句:“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常人在碰到这种事时,往往先会问“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黑衣人倒是全都倒了过来,还真是有趣。
因为黑衣人的语气极差,是以,樊焦兄妹两人都不曾注意到黑衣人话中的隐藏事实:他认识他们!
樊焦意到底是大小姐,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事。她揉着被抓出红印的手腕,眼水涟涟:“你凶什么凶?是我们救了你耶!哪有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救我?”黑衣人垂目思索了一阵,再抬起头时,冷漠依旧,却不再咄咄逼人。他面无表情地道:“多谢!”随即翻身就要起来。
樊焦意一见,立即阻止:“喂,你伤还没有好,不能起来!”可那黑衣人又怎会会听她的?
“要见令妹?”看了半天的司马凌风淡淡出声,无视他冷冷的目光,悠然与他对视。半晌,缓缓言道:“那就走吧。”
此话一出,莫说黑衣人,便是一旁的樊焦兄妹都有些呆楞。
“只要不用内力,不过几步路,能有什么大碍?”司马凌风不以为意地解释,率先向门外走去,“正好我也有些事要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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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行至西厢时,老妇人正端着盆水向外走。黑衣人拦住她,问道:“吴妈,小弋她怎么样?”
司马凌风这才知道,原来黑衣人之前梦呓时叫的是他的妹妹,那个经常昏睡的金发美人。
老妇人见到醒来又能行走自如的黑衣人显然十分高兴:“少爷,你没事了?太好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她连连作揖,司马凌风只能抬手将她扶住。侧脸时,不经意看到黑衣人的眼中滑过一丝惊讶。
“小弋怎么样了?”
谈到小弋,吴妈的脸又垮了下来,“还是老样子,一直昏睡着,到现在还没醒。”
“辛苦你了,吴妈。我进去看看她。”他这句话说得甚是诚恳,让一旁的司马凌风心中微微惊讶:原来他也不是对谁都冷若冰霜的,却原来还有那么些正常的情感。
再次见到睡美人,司马凌风的心依旧有些紧缩:这简直是天上的仙子,何以坠入人间?却不知道那双轻闭的双眼又是如何地动人心魄。
樊焦离因为男子的身份不便同来,樊焦意却无此顾虑。她这是第一次见到睡美人,所以表现得比司马凌风更加夸张:圆瞪的双眼,惊讶的表情,竟连呼吸都屏了住!她喃喃自语:“天啊!好美啊!怎么可以这么美?!”
黑衣人并未因这些极致而又质朴的赞美有丝毫动容,他坐在床沿,双手握住睡美人的手,一向冷冽的双眼中竟盛满了温情。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他的声音同样温柔到可以滴出水来。“小弋,哥回来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啊?你就不想看看哥吗?”
看到在妹妹面前一反常态的黑衣人,司马凌风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拉着仍在喃喃自语的樊焦意缓步出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司马凌风领着樊焦意来到到小花园,在连廊的围边上随意坐下,望着满院的弋蘼草,轻轻地自语:“有哥哥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她应该是先中了‘绝子蛊’,又被人喂了奇毒‘留人睡’。”司马凌风站在一旁,望着床上嘴角含笑的金发睡美人,缓缓言道。
“绝子蛊?留人睡?是什么东西?”黑衣人疑惑地问。
“绝子蛊,是一种专门用于女子的蛊。中了绝子蛊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但是一旦有孕,女儿尚可顺利生产,儿子却一定胎死腹中。无论男女,母体都将元气大伤,自此卧床不起。这种蛊虽然表面上并不常见,实际上却在皇族世家中相当盛行。”
“可我们自小无父无母,多亏义父收养才能生活至今。谁会给小弋下这么险恶的蛊呢?”黑衣人直直地看向司马凌风,不解之情满溢脸庞。
“不,这蛊不是下给小弋的。她体内的蛊应该是带自娘胎,所以,若是我没猜错,这蛊应该是下给你们的娘,之后又不知如何竟传到了小弋身上。”司马凌风回视他,“小弋”二字自然出口。
黑衣人显然也未发觉他称呼上的改变,他只是觉得十分费解:“下给我们的娘?如果这样,按你刚才所说,我应该会胎死腹中吧?而且,你刚才也没有说,这种蛊会传给女儿。”
“这个,我的确不太清楚。可能当年发生了什么变故吧。”司马凌风淡淡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回答。
“还有,你刚才不是说,中了绝子蛊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吗?那小弋为什么一直昏睡不醒?”
司马凌风顺着他的话,重新将视线落在睡美人的脸上,完美无瑕的脸,温柔的浅笑,这看起来是多么美丽的画面啊,可惜……
“那是中了留人睡的原因。”也不要黑衣人询问,又接着解释道,“留人睡是一种奇毒。中此毒者,会觉得异常困乏,十分嗜睡。而一旦入睡,他们就能在梦中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完成自己的心愿。梦越做越美,而他们的呼吸和心跳却会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就此死去,再也无法醒来,因此,中毒者往往面带微笑,熟睡而死,如同被美梦留住,一直沉睡一样,所以它叫‘好梦留人睡’,简称‘留人睡’。这种毒还有个特点就是,中此毒者死后查不出任何异样,如同自然死亡一般。”
黑衣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眼神也越发地冷冽起来:“竟然有如此诡异的毒!要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我定要将他碎撕万段!”
司马凌风在一旁见他怒火焚烧,心中自问:“这就是兄妹吗?”又突然想到,若是我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这个念头刚起,他就被骇住了,急忙打断。只是,这又谈何容易?
“难怪我每次见到小弋昏睡时总是笑着,她笑得那么甜,我还以为……该死!”他深深地自责着,握紧拳头就要捶自己的脑袋。
司马凌风很自然地伸手握住,语气平淡地说:“想救小弋,就不要伤上加伤。”
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灿若繁星,盛满期待,倒让望向他的司马凌风呆了一呆。“你有办法?”
司马凌风淡淡地收手,调转视线,不去看他。“能救也不能救。”
“什么意思?”
“要想救她,就必须先以毒攻毒,我施以金银双针,你配合施以内力逼出她体内的蛊毒,之后,再用毒汤浸泡。七日之后,便可痊愈。只是,这其中痛苦非常,非常人所能忍的。若是熬不过去,那么将无力回天。”司马凌风清楚地听见黑衣人的气息紊乱了不少,重重的呼吸显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救,还是不救,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给我答复。”司马凌风缓步出门,没有再看二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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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司马凌风再来【栖居】时,毫不意外地听到黑衣人“救”的答案。他那一个“救”字说得十分沉重,却又十分坚定。
既然决定要救了,那么一大堆准备工作就不得不做了。
首先,必须要有一个内力充沛之人。樊焦意虽说之前服用了“菖泉子”,内力得到了一定的提高,但到底她原先的底子太差,不行。那么就只剩黑衣人了。在每天一颗“菖泉子”的帮助下,他的伤势很快痊愈,并且更上了一层楼。
其次,便是器具与药材。司马凌风先是让吴妈去当地的木匠和定制了一个特殊的浴桶,之后罗列了长长的一份清单,四处收集。因为有些药材十分罕见,这一收集就足足花费了三天。在这三天中,他们几乎走遍了忘川所有的街道药店,着实把向来懒散的司马凌风累得够呛。
也正因为总在街上行走,一些江湖消息就自然而然地入了他的耳,比如,沧庭派掌门,妙笔公子所绘制的一百零八幅“蔓舞乾坤”被盗,众人互相猜忌,四处寻找什么什么的。
司马凌风对这个消息是有些嗤之以鼻的:那些图画,就算当真含有“蔓舞乾坤”的武功招式,没有相应的心法,修练只能是得不偿失,就好像平水诤谨修练迷迭刀法一样。那么多人为了一个有害无益的东西,辛辛苦苦地跑去沧庭,然后一阵你争我抢,真真无聊透顶!
不过不齿归不齿,他有时候还真希望有人去做这种他所不齿的事,比如,风笾笛!你说,为什么他就这么闲,每天晚上跑来吹什么宁神曲,吵得自己无法睡觉呢?
无论如何,总归一切就绪,可以开始为小弋解毒了。
第124章 :之苦()
解毒在西厢主房进行。房内除了小弋、黑衣人、司马凌风外,还有前来帮忙的樊焦意。
司马凌风先是打开随身携带的皮囊,取出金银针,先在烛火上干灼了一下,随即又将它们扔进了一旁的大酒盆中。盆中装着的是浸有柠檬和薄荷的烧酒,滚烫的金针遇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嗞嗞”声。
他不慌不忙地将两边的袖口向上折了折,使整个手腕都完全暴露了出来,腕上一串玉铃铛在光的照耀下发出的柔和的光,有着一种让人心宁的作用。他在另一个酒盆中用皂角将手洗净,也不擦拭,就这样伸展着,让它自然风干。
示意黑衣人将小弋扶起成坐位,司马凌风让樊焦意递给他一杯酒水,“这是加了冰片与砒石的米酒,用来以毒攻毒的。你若是想反悔,这是最后的机会。”
黑衣人有些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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