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先施针为他退烧,然后,又开了药方子。嘱咐下人要按时给病人服用。并且说明日再来,便起身告辞了。
“于大夫,请留步。姑奶奶有请。”刚刚迈出东小楼的于逢春,遇到前来相请的越女,“于大夫,请您跟奴婢来。”
越女客气有礼的把于逢春请到了前院的会客厅里,玉玲珑正在厅里等待他,
“于大夫,您请坐。越女,上茶。”
越女上过茶,退到了门外。
于逢春对眼前的玉玲珑感到了陌生,她的脸上不见了当年的纯真笑颜,有的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她的眼中不见了流动的光彩,有的只是清冷深邃的空旷;她的气质里不见了温馨柔和的热情,有的只是若即若离的飘渺。唯一让于逢春感到熟悉的,恐怕只剩下那一身的俏丽典雅的裤装了。
“姑奶奶可是要问关总管的病情?”
“是的。”
“姑奶奶不必挂心,关总管只是偶感风寒,有些发热。我已经为他施针退热,还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相信不用多久,关总管就会痊愈的。”
“多谢于大夫,有劳于大夫。”
客气而平和的声音里,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于逢春的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客气的起身告辞了。
送走了于逢春大夫,我来到了父母原来居住的院子里,这里是玉府中,唯一的一处在冬日里还有花开的地方。进入了院子,一阵阵混合在雪后清凉的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花香,绕鼻而来。我在院中的石阶上,慢慢的坐下来。缓缓的摊开手,手中的那颗小石头,在雪地折射的光线中,闪闪的发着光,像是一颗来自天际的小星星。
关起远的心思,我不是毫不察觉的。只是,我没有深入的去想,也不敢深入的去想。但是,就是这一颗小小的石头,轻而易举的打破了他的伪装,打碎了我的平静。
我是一个迷路的人,在漆黑寒冷的暗夜里,他犹如一团暖暖的火,即使知道不能,知道不可以,知道危险,我也没有办法不去靠近他,我怎么舍得不去靠近他,他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啊!我似乎明白了飞蛾为什么会去扑火,不是飞蛾不知道结果,也不是飞蛾太傻。而是飞蛾无从选择,只有无限的靠近才有唯一的一线生机。
关起远在做梦,梦里的玉玲珑总是背对着他,总是在转过身体的一瞬间就消失在浓浓的白雾里。于是,每次他都拼命的喊着,
“玲珑,玲珑,玲珑你回来。”
“玲珑,别走。”
“玲珑,玲珑……。”
守在**边一天**的玉珀,不断的听到丈夫神志不清的喃喃呓语。每一声都撕扯着她的心,每一声都让她如坠深渊,每一声都抽走她所有的希望。玉珀觉得自己是空的,连灵魂都轻得没有了份量。母亲啊!您为什么早早的就离开了女儿呢!母亲啊!如今,女儿要怎么办呢!
“玉珀姐,您怎么睡在这儿啊!会睡出病的。”
我迈进了玉珀姐和关起远的卧室,看到玉珀姐和衣趴在**边上,睡着了。
玉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瞧见玉玲珑那张俏丽秀气的脸,脸上是关切而焦急的神情。她是她美丽的、让人怜爱的小妹妹啊!
“玉珀姐,您先去歇歇吧!越女,扶玉珀姐去歇息。”
玉珀很顺从的让越女搀扶着,走出了房间。
我轻手轻脚的坐到了**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关起远。印象中的关起远,一直是憨厚健康的,不知疲倦,不会生病的。现在,他的脸如白纸一般没有血色,辗转反侧的呓语着,睡得很不安稳。
我轻轻的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还在发烧,额头很烫。我拿起**边的毛巾,在水盆里沁了沁,拧到八分干,轻轻的放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毛巾,也许能让他舒服一些。
“玲珑,玲珑。”
躺在**上的关起远呓语,我没有听清楚,
“关总管,你要什么?”
“玲珑,玲珑。”
我还是没有听清楚,我有些着急了,站起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关总管……起远,你要什么?”
关起远在和自己作战,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声音的来源,这不是妻子的声音,那么这是谁?
“你是谁?”
他大声的喊着,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其实,他只是在无力的喃喃自语。
“起远,你说什么?你想要什么?”
关起远觉得力量在一点一滴聚集到了身体里,他认识这个声音,是她,真的会是她吗?
关起远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睑的是他朝思暮想的俏丽脸庞。
“起远,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吗?”
玉玲珑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是她在叫自己。
“起远,你看看我,我是、我是、我是玲珑啊!”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梦真美,真真实啊!”
“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
关起远抬起了一只手,慢慢的接近我的脸颊,快要触摸到的时候,停住了。我轻轻的抓住那只犹犹豫豫的手,轻轻的把它放在我的脸上,
“你看,我真的在这儿,不是梦。”
一滴泪从关起远的眼角,无声的滑落,晶莹的闪动着光彩,如同天际划过的一颗流星。
“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
“你真傻,你是我唯一的温暖,我怎么舍得不理你啊!”
欣喜的泪,终于冲出了眼眶,打湿了两个人的心。
我轻轻的把他的手掌摊平,把一颗小石头轻轻的放回他的手心。小石头被他缓缓的,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我俩四目相对,胜似千言万语。往日的种种,一幕一幕重新回到了我和他之间。阳光下,落霞里,风雨中,一直是他,是这个男人为我无怨无悔的守护;幸福里,凄苦中,绝望时,一直是他,是这个男人为我不离不弃的守候;我始终在他的目光里,在他的目光里,我获得了今生最大的安全感、最多的包容和温暖。只要有他在,我就是安全的;只要有他在,我就会很安心。
温暖的感觉重新的游走于四肢百骸,红润重新回到了我的脸上,笑声重新回荡在深深庭院里,光彩重新写进了我的眼睛里。关起远的病很快就好了,他又可以终日守护在我的身边了。每次我们在一起,就能听到我开怀的,无所顾忌的笑声,就能看到关起远那憨憨的、满足的笑脸。岁月在时空里为我倒流着回到童年。回到童年时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法无天的山间时光。我和他都很快乐,我和他都很幸福。但是,我和他也都忘记了,日子不可能永远单纯无忧。
第468章 :迎娶莫言()
春节时,我宣布了对于父亲娶莫言的决定,原则上,父亲可以娶莫言,但是,不能以正妻礼迎娶,莫言过门后,只能算是父亲的小妾,死后不得入祠堂。
这个决定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虽然,我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不满,在莫言的脸上看到了委屈。但是,我是这个家的掌家,我的决定是不可逆转的。父亲和莫言,无可奈何,万般委屈的接受了。而家里的众人也无可无不可的情绪中接受了。此事,在一片窃窃私语之中渐渐的无声无息了。
第二年的春天,东渡日本留学的承德三哥,回来了。
全家人都非常高兴,特别是博君三叔和三婶母。承德三哥出国已经整整五年了,我真的很想他。
从门外走进来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承德三哥,他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腼腆、羞涩、稚嫩的少年了。他长得很像三叔,细眉长眼,脸型瘦长,鼻子挺直,身材单薄修长。一身合体的中山装,显出了他的英武之气。
“承德,快让母亲看看,高了,黑了,也瘦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写信啊!你就不惦记我这个母亲吗?”
三婶母扑到儿子的身上,紧紧的抱住他。高声大嗓的,恨不得嚷嚷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玉承德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把母亲推开,只是安抚的在母亲的背上拍了拍。
“好了,儿子刚回来,往后天长日久呢!”
博君三叔把妻子从儿子的身上拉开。玉博君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心里、眼里的骄傲和自豪,是掩饰不住的,他也不想掩饰,如此优秀的儿子,是他今生最大的安慰。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玉博君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很多,精神也好极了。
玉承德一一给家里的长辈磕头敬茶,当他敬到莫言身边的时候,他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玉博文看出了他的疑惑,刚要开口解释,却听到玉玲珑客气疏远,夹杂着不屑的声音,
“莫言现在是我父亲的妾,以后,直呼其名就好了。”
玉承德直觉上感到不妥,纵然是妾,他也不应该直呼其名的。但是,如今的姑奶奶开口了,自己又不能逆了玉玲珑的意思。只好,模糊着不称呼了。莫言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望着玉博文满脸的心疼和无奈。莫言真的是无话可说啊!
“嗯哼,家里面没有什么变化啊!和我走的时候差不多。最大的变化,就是我的玲珑小妹,已经是大掌家了。哈哈哈……。”为了不让气氛如此的尴尬下去,玉承德装作心无城府的开着玩笑。
“三哥,您不许取笑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的不敢,小的请姑奶奶原谅。”承德三哥夸张的做出单膝跪地请安的样子,引得一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三哥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回咱们玉器行做事?”
“哦,我没有打算回玉器行。我在别处寻了一份差事,是我在日本的老师介绍的。”
“也好,三哥留学五年,窝在小小的玉器行里,怕是委屈了三哥。”
我看到三婶母要说话,却被博君三叔用眼神制止了。看来承德三哥的耳根子这回是清净不了了。
在众人散去之后,我依然留在正堂之中。不意外的,我看到去而复返的父亲,
“玲珑,你一定要当众羞辱莫言吗?毕竟她是你的……”
“是我的小妈,是吗?”我提高了声音,打断了父亲的话,尖锐的声音是如此的刺耳。“原来,父亲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需不需要我负荆请罪啊!”
面对我的尖酸刻薄,父亲无奈的摇了摇头。
“玲珑,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伤害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你不要对莫言……。”
“父亲,依女儿之见,父亲还是回去好好的修身养性的好,至于女儿的为人待物,就不劳父亲大人您操心了。”
“玲珑,你怎么变得如此、如此……”
“尖酸刻薄,是吗?”
我猛然站起身来,直直的走到父亲的面前,直直的瞪视着他。但是,父亲的目光却躲闪开了,
“在您指责我刻薄的时候,父亲大人,请您仔细的想一想,您、作为父亲,您做过什么!您又为我做过什么!”
我转过脸,看向远方,轻叹出口,
“父亲,还是接受我的建议比较好,以后,无论是家里还是外头,公开场合让她少出现,免得自取其辱。”
说完,我绕过父亲,直直的走了出去。
“玲珑,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父亲在我的身后,大声的喊了出来。听得出来他很难受,很矛盾,很痛苦。
“父亲大人,您严重了,女儿怎么受得起啊!”
我转过身子,皮笑肉不笑的瞅着他。很好,这样很好,要难受,要痛苦,要下地狱,大家一起来,谁都别落下。
当秋风吹遍了庭院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的消息,马子服的一家都葬身在一场大火中,到底是天灾还是**,警察局至今都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而马伯伯的店铺,早已经负债累累的倒闭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的事情?在众人面前,我用表面上的平静,掩盖了内心滔天巨浪般的惊恐和无法置信。
今晚的月亮,大而明亮的高悬于天际。该是这个月的十五、六了吧!月亮圆圆的,透着惨白的光芒,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月光也是可以刺眼的。记忆又一次的被无情的拉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害羞腼腆,深情款款的翩翩美少年。耳边再次响起了马子服温和而热烈的话语,
“玲珑,你又长高了,比以前更漂亮了。”
谁?谁在这?子服,是你吗?你来看我了,是吗?我在草地上转着圈子,目光急切的四处搜索着。但是,月光下,只有我和影子,没有马子服。耳边也只有阵阵的秋风,没有马子服的话语。是我的错觉吧!子服,马子服他已经不在了。
“子服,马子服,你踩坏了我的花苗,你还没有赔给我呢!你怎么可以走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的就走了啊!”
我昂着头,对着月亮大喊着。泪水已经在脸上纵横,我恸哭,哭得肝肠寸断。我颓然的坐倒在草地上,收拢了双腿,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似乎要把自己完全的缩进身体里。我把脸深深的埋在双臂之间,继续沉痛的哭着。
“玲珑,别哭了。玲珑。”
我抬起脸,看见关起远心疼的目光,
“起,起远,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我抽啼着,倒在他的怀里。关起远把我横抱在怀里,站起来。我整个人都窝在他的怀里,我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不停的抽啼着,
“玲珑,求你,别哭了。”
关起远抱着我,向花园的月亮门走去。
“起远,你,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我从他的怀中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直视着他,我现在急切的需要一个保证,我要关起远的保证。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你保证。”
“我保证。”
“永远吗?”
“嗯,永远!”
世事无常,天意难测,永远?永远!其实,我们凡人要的永远是多远?我们能够到达的永远有多远?也许,不是我们不想,是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在滚滚红尘中,我们实在渺小得很可怜。
公元934年,民国二十三年,旧历甲戌年,夏。
我不知道,玉芳菲和关玲玲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爱上了我的花圃。看着她俩在花圃中用心的忙碌,起劲的干着,笑意慢慢的爬上了我的嘴角。
花圃中的两个小家伙同时站起身子,对视了一眼,玉芳菲把手里的花锄递给关玲玲,关玲玲把手里的水壶交给了玉芳菲。然后,两个人又同时低下身子,继续干活。真的像无痕姑母说的那样,两个人几乎不与对方说话,但是,又有着难得的默契。
她俩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今年都是十岁。
玉芳菲生得浓眉大眼,鹅蛋脸,宽额头,皮肤白里透红,是健康的大麦色;身材不是很秀气,细腰宽肩膀;此时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为了干活时不弄脏衣服,裙子的下摆别在腰际,袖筒挽起来老高。
关玲玲生得长眉细眼,瓜子脸,尖下颌,皮肤白皙细腻,吹弹欲破;身材修长秀气,细腰柳肩;此时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裤,衣袖与裤脚都被仔细的挽起,露出莲藕般的小臂和小腿。关玲玲不喜欢穿裙装,偏爱穿裤装,这一点与我很相像。
造物主真的是很有意思,一样的女儿,却生出截然不同的两样性格。
玉芳菲有些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