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尘……”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漠尘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已被我紧紧地捉住了手腕。我用几近崩溃的语气试探地说道:“漠尘,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的反应,应该是完全在漠尘的意料之中,所以此刻的他,除了闷声叹了口气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他抽回被我捏红了的手腕,拍了拍我的肩道:“小月月,看来我还是高估你了,结果你的理解能力没问题,而是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无法面对现实……”
“你要我怎么接受?!”
我如遭雷击般地失去了本能的行动能力,僵直地坐在原地,连本该是咆哮出口的这样一句话,到最后,也只是无力地吐露了出来。
许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吧,漠尘也跟着我一起沉默了。
过了许久……
“漠尘,你的证据呢?”
是的,他不会白目到跟我开这种低级玩笑,他吱吱唔唔了一下午外加半个晚上的时间,一定也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非同小可,所以他才会说需要足够的证据。然而现在他到底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那么,他一定是有了铁证,而这件事,也必然已是既成事实。
“证据吗?就在那秦什么的身上……”
“身上?”
“嗯,身上。还记得刚才你闺女说的话么?下午我背她回房的时候,不小心将她一整个手臂的袖子给扯了下来。”
小婉滢确实有这么说过,只是当时的我,在听到这话时,还在白痴般地调侃漠尘,完全没有多想,可他现在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她的手臂上……”
漠尘点了点头:“没错,她的手臂上,并没有你所描述的那种印记。”
我如同被人从头上泼下了一整桶的凉水,顿时浑身凉了个彻底,而漠尘的话还在继续着,并没有因为我的失魂而仁慈地终止。
他说:“当时我第一个反应是,或许是我自己弄错了,虽然我记得你有跟我说过是左手,但当时我也确实是慌了,下意识地就认为,一定是自己记错了,那个印记很有可能是在她另一只胳膊上。可是我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去翻看人家的玉臂啊。正好这时候你闺女进来了,我就干脆找了个借口,让她亲自检验一下。虽然一般人可能不会知道关于那印记和诅咒的事情,但是好端端一姑娘家,身上有个奇异的纹身,任谁都会觉得奇怪吧?可你闺女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说,她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其实漠尘说了这么多,我只需要听第一句话就足够了。我当然也知道,这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也是因为当时的他和我一样,无法接受这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揭露的“真相”。
“漠尘,你没记错,确实是左手。”
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周遭,是死一般的沉寂,可对我而言,这残忍的真相,又与“死讯”有多大的差别呢?
我摸了摸脸上同样冰凉的面具——幻月啊幻月,你到底是有多悲催?忘记了自己的死因,事后又因为一个莫名的赌约,将自己陷入到进退维谷的地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却又可笑地发现,原来自己要找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现在,还要带着面具伪善地过日子,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不敢以真面目相示,这,究竟是有多讽刺!?
嗯?
等一下!
最在乎的人?
小婉滢?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我弄错了?
冥主的那句“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么”,所指的对象,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秦雪鸢?
而是……
我听到一旁的漠尘在这时突然“咦”了一声。
我转过头,与他对望一眼,之后同时了然地相视一笑,之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月婉滢!”
不过怀疑也只能被称之为“怀疑”,猜测也毕竟只能是“猜测”,我和漠尘虽然很难得的有了这一瞬的默契,但是接下来我们还需要进行更实质性的“求证”。
于是,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到底该怎么个“求证”法?
之前漠尘发现秦雪鸢的伪身份,也不过只是个机缘巧合,若非那一场小意外,爷还苦逼地继续被自己蒙在鼓里。但是现在我们总不能故技重施吧?首先,漠尘那根本不能算是“技”,其次,即便我们真的想“重施”,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暂且先不说我的小婉滢现在变得如此……嗯……彪悍吧,就算她还是以前那个温文而婉的那个她,爷如果就这样贸贸然地找个什么玩意儿,把她的袖子给扯下来……
不行不行,完全不是爷这种正派人士的作风。
要不干脆直接点儿,拿出爷们的魄力来,直接对她说:“小婉滢,把袖子撩起来,给爷瞧下你的手臂。”
!!!
我也只是随便想想,顿时浑身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寒。
靠,这换谁都不可能会答应的吧?!再加上她现在的性格突变,我估摸着,要是我真说了,会当场被她打死……
不行不行,还得继续想。
不过爷是真的技穷了,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几个最直接、也是最不可能的办法。所以啊,也唯有将目光投向漠尘来求助了。
这厮倒也不是太蠢,见爷如此神情,立即警觉地起身,后退了一大步,完全离了我能触及到他的范围之外。
“你想干嘛?你别看我,我不干!”
“什么你不干?”我倒是被他这话弄得莫名其妙,我还什么都没说,而且脑子里也还是一片空白,他怎么就知道我想干什么了?
漠尘又向后退开一步,看着我的一双眼,有些……鄙视?
嗯,是鄙视……
“喂,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漠尘瞪了我一眼:“你自己说做什么?你想什么我还不清楚嘛,没得商量,我不干!”
你大爷的,我到底是想什么了我?
我有些生气了,在漠尘继续向后退去之前,猛地一下子从井口上窜起,直接蹦到了这厮的面前,跟来后院时一样,一把揪起他的后领口,愤愤然道:“我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做,你这算是未卜先知了?要不干脆这样吧,小爷我大发慈悲地给你变个身,然后把你吃进肚里,让你做小爷我肚子里的蛔虫得了!”
“少来!”漠尘费力地拨开我的手,继续用之前的那种眼神盯着我道,“别想借机转移话题。小月月,我还不了解你么?别以为你这么说,外加上你那类似无辜的小眼神,我就会被你蒙过去。你不就是想去偷看她换衣服么?还装什么纯真和无知?我鄙视你。”
“咦?这倒是个好办法啊。”我拍了拍被漠尘挠痛的手,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来。可下一瞬,我即刻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靠!”我一个大锅贴糊到漠尘这厮的后脑勺上,“我说你丫怎么就尽出这些馊主意?!爷又不是流氓!”
漠尘委屈地连退了好几步:“你别说你没这么想过,你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
我感觉自己的肺快被他给气炸了!
“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我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么想过?你这混蛋,爷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这样子的?”
面对我几近暴怒的咆哮,漠尘倒也不生气,也没按照惯例跟我抬杠,反倒是冲我挑眉一笑,点了点头,说道:“没错。”
我已经听到自己体内肺爆炸的声音了……
“哈哈哈——”
我这都快被他气死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笑得这么爽朗!
“好了,小月月,不闹了。”
我没好气地一把打开了他欲图搭上我肩膀的爪子:“到底是谁在闹?”
“我我我,我闹还不行吗?”漠尘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道什么叫尺度和分寸,懂得见好就收。
他还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敢问妖王大人,被小的这么一闹,心情好点儿没有?”
我愣了一愣,再看向漠尘的时候,发现他已换上了一如往常的笑颜。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可能,只是在担心我……
心里暖暖的,心中暗自道过一声“多谢”之后,我亦笑着拍了拍漠尘的肩:“放心吧,我没事的,现在还是说正事要紧。”
可谁知,这家伙居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摊了摊手道:“玩笑归玩笑,可我一直都在说正事啊。”
“嗯?”
“嗯什么嗯?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什么提议?”
“偷看你闺女换衣服。”
我呸!他说得轻巧,而且居然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去你大爷的!‘偷看’这事是小爷我能干得出来的吗?少把你那些不入流的思想强行灌输给我!”
漠尘也没反驳我,只“哦”了一声,之后又坐回了井口上,问我说:“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双手抱臂,开始在原地来回踱步。
想了想,又想了想,再想了想……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除了漠尘意外,我已经不相信任何人,所以,除非是我自己、或者是漠尘亲眼去“验证”,否则,这件事无论是换谁去做,我都不会相信他们的“验收成果”。可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小婉滢又怎么可能凭白无故地主动把自己的玉臂展示给我们看呢?
“要不你换个女装呗。”
漠尘这厮尽给我出不靠谱的馊主意!
“要换你换,我才不干!再说了,这不还是偷窥么?就算爷的外表变了,可爷的内心还是纯爷们!”
“那就让那个冒牌货去看,你闺女肯定乐意……啊呀!你打我干嘛?”
“爷打的就是你!那是我的小婉滢,我留那冒牌货一条贱命已经是‘宽大处理’了,你居然还给他这‘福利’?!”
“得得得,我再想就是了。”
“赶紧赶紧!”
“要不我把她推河里去,你趁下水救她的机会,赶紧地把袖子一撩,瞬间搞定,怎么样?”
我真想抽死这丫的!
就这样,漠尘滔滔不绝地说着他那些个馊到连泔水都不如的烂主意,爷则已经连吐槽他的力气都用完了,彻底靠倒在井边,处于半昏迷状态。
“嗯……要不……”
“住嘴住嘴住嘴!啊——!我要疯了!”
我估计我是已经疯了!
“行了,你要都是这些个馊主意,就别再说下去了,爷受不了了。”
“受不了了?”漠尘坏笑着瞟了我一眼,起身在我臀部轻踹了一脚,说道,“行,那就先到这儿吧。”
“嗯?什么意思?”
漠尘见我一脸的不解,伸手冲天一指:“很晚啦,妖王大人,我被你突然抓壮丁搞来这里已经很久啦,你是无所谓,我这种**凡胎可受不了,困死我了,还有大把的碗筷在等着我去收拾呢。对了,还有托你的福,满地的狼藉也需要我去打理,求求你高抬贵手,放小的走吧,咱们明天再讨论行不?”
第423章 :新月()
我看了看高高悬起的新月,也确实,不知不觉,已入深夜,我就是再心急,也不能只一味地纠结于这件事情。 想起刚才漠尘担心我的那样子,我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自私了。
“好吧好吧,你赶紧的收拾收拾,休息去吧。”
说完,我也没等他,自顾自地先行回屋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嘟囔了一句:“所以说,我最讨厌你这半人半妖的烂血统了。”
我本来是想着,发发善心,帮漠尘这厮分担点儿,好歹把自己留下的那个烂摊子给收拾了,可结果回到大堂一看,乖乖——原本断裂的木板和零星散落的木屑,居然都不见了,还有刚才晚饭时吃剩下的残羹冷炙,连同碗筷,也都不见了,那几张仅剩的椅子,也已经全数排放整齐。
我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堂,发现冒牌货也不见了。
“敢情这冒牌货还有这闲心雅致呢?居然还知道收拾!”我呢喃着。
其实,从后院回到大堂这短短的一路上,我在想,既然秦雪鸢不是我要找的那个倒霉丫头,那么我和她的婚约,自然是没必要成立的,所以,我和她的那个赌约,也可以失效了。也就是说,我其实已经没有再抓那冒牌货的必要。
我仍然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对我恨之入骨,虽然对于他之前所做的重重嫁祸小爷我的行为,我很是愤怒和不解,而且,那家伙也很明确地表示过,想要置我于死地,但其实,若非是因为跟秦雪鸢的那个赌,我也没兴趣真的“处决”他。
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自己一气之下,似乎差点就把那家伙给弄死了,但是很奇怪,现在我冷静下来之后,感觉也并非是非要他死不可。至于原因……如果我说,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会不会显得很做作?
没错,就是当他说自己因为拜我所赐,才得以有那样一副容貌时,那种对我仇视的目光。虽然即便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恨意背后,有着某些为人所不知的痛楚。而且,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居然会对这种痛,产生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喂——喂!坏人!”
“啊!”
我被身后小婉滢突然响起的吼声吓了一大跳。
光顾着自己在那愣神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躲在我背后吓我的。我看到她手上正捧着一大摞干净的碗盘,似乎是刚洗干净的样子,还在滴着水。
搞了半天,原来是小婉滢收拾的这里。我就说嘛,那冒牌货哪会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干这些娘们的事情……我也没有要说漠尘是娘们的意思……
“想什么呢你?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没什么。”
小婉滢有些鄙夷地“哦”了一声,转身欲走。可她才刚一转身,又立刻回过头来问我道:“对了,刚才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冒牌货?”
“嗯?”我有了一瞬的晃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毫无生气和表情的面具,转过身背对着小婉滢说道,“没什么。”
小婉滢“嘁”了一声,也没追问下去。
“小婉滢,那个冒……我是问,你的那个爹爹去哪儿了?”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也唯有无奈地暂时接受那冒牌货的此种身份。
小婉滢听我这么一问,有些警觉地瞪着我,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找他干嘛?”
我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口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急什么,都说是误会了,爷现在没兴趣杀他,而且……”我用了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而且,我也不想被你记恨,不论什么原因……”
“嗯?你说什么?”
我抬头,见小婉滢脸上的警觉已撤去:“没什么,他到底去哪儿了?天色不早了,我总要给他安排住处吧。”
“拉倒吧。”小婉滢白了我一眼,“就这么屁大点儿的地方,还安排个什么劲儿?姑奶奶我早就看过了,这里总共才两间房,现在雪鸢占了一间,待会儿我就跟她挤一挤好了,半夜万一有个什么状况,也能有个照应。你就和你朋友挤一间吧。”
我点了点头,可随即又觉得不对:“诶?那你爹爹呢?他睡哪儿?”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爹爹说他今晚不睡了。喏——”她指了指屋外黑黢黢的树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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