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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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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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数年不曾下水,此刻有着久违的感受,依稀想起幼时学游水,在秦王府那个清澈的小池塘,他的掌托在腰间,说“小妹,你只需信我,放心游,我是不会放手的”,自己便忍不住慢点学,明明会了也宁可呛两口水,只盼着他多教一会,只盼着那手真如他所说不会再放开。

此后,断然不会再有那样一双手托着自己,不会再有——

幽幽地,两行泪从眼角溢出,还来不及滚落已被水带走。胸口开始闷闷地,可水底是那样沉静放松,像可以这样睡去……

忽然腰间一紧,便被人着往水面游,她并不睁开眼,只将自己攀附在明之身上,微笑起来。

从此便是他的妻,别无他想。

浮上水面,两人都是大大地喘气,明之紧紧抱着她,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双眼宝石般闪亮。红绡柔柔地笑,明之有非常专注的眼神,每当被他凝视着,会觉得自己是被珍惜的,被这样专注的眼望着,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她闭上眼,轻吻上明之发白的唇,觉得他一震,托着自己的手都是僵的。她在他唇边轻笑,搂着他的脖子凑得更近些,明之将她的笑吞入了唇中,怜惜地,温柔地掌回主控。麻麻地,痒痒的,带着眷眷的温热,没有天旋地转的感觉,可因为感知他是那样小心,心就变得柔软,慢慢地也沉醉于他给予的缠绵。

放开红绡嫣红的唇,明之的脸是红的,仍抵着额头,鼻息间都是对方的呼吸,看来听来都是暧昧至极。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平日里万事淡定,可此刻望着她的脸,在这水中仍觉口干舌燥紧张不已。

忽然明之将红绡拉至身后,红绡越过他的肩,看见岸上两人好整以暇含笑观望,见被发现还一脸惋惜。

“二位早呀,我说怎么一大早这离水边就热腾腾的,原来是明之你在这里烧火呀!” 侯仪江无视明之的窘色,朗声调侃,游樊虽不说,眼神也很是玩味。

明之抱着红绡,轻松跃上了岸,向两位抱拳求饶。红绡反而落落大方,屈膝略施礼:“二位也早,只盼着我们没有扫了你们同游的雅兴——”

她话说得极隐讳,可眼神别有深意,这二人虽然看来与一般好友无异,可神色间可查情深的端倪,或许这也就是富可帝国的侯家公子不得不隐居于此的原因了,也只有在此处才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吧。

游樊会意,但笑不语。仪江却有些不自在,不禁向游身后缩了缩。

明之捏了捏她的手,她也不在意,大大方方挽住了明之的手,笑道:“红绡言词拙劣,希望不要给二位带来困扰。我儿时曾读过一句诗,何须论后实,愿结子瑕心,很是羡慕,此刻也是诚心祝福的。”

因她面色平和,谈吐坦然,那二人也轻松许多。

清晨的离城显得格外热闹,商铺刚开,多是老板一家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着早餐,穿街走巷的小贩不时停下与路边的人交谈几句,讨两口烟抽,配着路边摊的锅碗瓢盆声响,满是平凡的热闹。

看来明之与这城中的人都很熟悉,于是,明之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介绍身边的红绡,多半是惊奇的但态度和善。红绡却发现那些人中竟是有不少成名数年的人物,如今一个个如同平头百姓,纯粹对一个朋友的未婚妻表示了高度的好奇心。

的确是高度的好奇心,那个独善其身的明之,那个清风秋月般的明之如今挽着一个女子,呵护的神情,亲密的姿态,如何让人不好奇?仪江笑言红绡的到来,是离城最大的意外。

游樊大笑:“看来得为弟妹专门办个洗尘宴,这么一个一个介绍,等我们走到许老爷子那里也只能吃晚餐了。”

“那岂不是能省上些饭钱?”明之笑得两眼弯弯的,低头看着红绡问。

“该是你的福气,找到我这样的妻子,连饭钱都省了。”她低眉顺眼,嘴角却是浅浅的笑。

“自然是我的福气——”

仪江搓了搓手臂,打了个冷颤:“看看,看看,这两人居然就在大街上打情骂俏起来,真是不得了!红绡,我从未像此刻这样佩服你,明之呐!从来不曾如此!”

挽手的二人相视一笑,红绡淡淡一扬眉:“不然我如何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又如何进得了这离城?”

“是,是,是,秦姑娘自然是钟天下之灵秀,只是我这肚子实在是饿了,可不可以请二位稍稍加快一点步伐?或是允许我等先走一步?”仪江连连拱手告饶,他原就长得清秀俊雅,顽皮的笑脸更是添了几分孩子气的讨喜,大家都笑开了。

第 12 章

离城是这样一个地方,初看觉得不过是个风景还算秀丽,因为地处偏僻便有些落后的地方。可是一旦你来到了这里,就不愿离开,这里仿佛有一种魔力,将时间隔绝在了城外,而你也遗忘了时间。

不知不觉大半月已过。

一大早红绡便被细细拉出来喝茶,邻桌是曾经的神捕陈飞,他与常远在一处谈笑风生,常远是谁?只怕是十岁的小儿也被家人警告过,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常远在各处犯下累累血案,尤其喜爱找小孩下手,此刻的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哪里还有半点嗜血的模样?

已是见怪不怪了!世仇的后辈在此处已儿女成群,那些一点武功不会的生意人与高手争得面红耳赤也是一拳打去。一日她见一群小儿围着的居然是冯蓼,号称御手的冯蓼现在极有耐心地帮那些小娃娃在各自粗制的沙包上绣着各式花样,甚是快乐的样子。

这就是离城,在这里,没有身份,无论钱财,不究过往,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与身份过下去。

红绡笑吟吟地转着茶杯,忽然忆起那一个清晨,茶韵清香,听得他低低地说“红绡,做我的妻子,让我好好待你”就这样带着温暖与安心印在脑海中,清晰如昨。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噫~~~~~”细细做了肉麻的姿势,手撑着头,定定地看着她:“秦姐姐,我发现你越看越好看那,第一次见你我心里还有点奇怪,以前总想着我叶大哥要喜欢也一定喜欢上一个绝色美女,可是当时看你不过那样。我哥哥告诉我,说你以前可称天下第一美人,我都不相信。”

“那你现在就信了?”红绡带着几分好笑的调侃。

“其实我现在还是觉得这里好多人都比你漂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你就忘不掉,像是缠在心上,有时候吧,我觉得你很亲切,可是有时候又觉得你很遥远,说不出的神秘,”想了一会,细细又加上一句:“就像我哥哥墙上那些水墨画一样,越看越有味道。”

红绡仍是笑,偏着头,眼角略略上扬,眼波一转,说不出的慵懒。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有时候笑起来让我都觉得懒洋洋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睡去一样。”

睡去?若是真能在此刻睡去,倒也好了。红绡漫不经心地抚着腰间的流苏,低敛着眉眼。

细细却是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摇头:“秦姐姐,你这哪像要成亲的样子,太素了!”

这话也不差,红绡今日不过是藏青上衫豆色长裙,素面朝天,一点点修饰也无。她肤色极好,晨光之下像玉一般,却没什么血色,整个人看来就清淡至极。

于是,红绡便无奈地被细细拖到了离城最大的赵家衣肆,又无奈地捧着她挑选出来的一堆衣物去换衫。

细细出身于号称天下首富的侯家,虽是在这离城长大,吃穿用度也是不凡,因而挑衣服的眼光极为精准。红绡苦笑着抖抖手上的衣裳,鲜艳精致却全无一点俗丽,她只能从中选出一件虹色褥裙。因换衫时拖乱了发髻,她便索性将长发也解了,正整理衣裳的当口,性急的小猴子就钻了进来。

门帘一掀,细细只觉得呼吸一窒,张大了嘴就再也闭不上。

只见红绡侧身回眸看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干脆转身坦然让她观赏。

明明是一样的眉目,虹色静染半江秋,染上的是云一样的悠远迤逦,溜入房中的风吹得衣袂飘逸,恍若仙子。她只是微微一笑,濯灿嫣然,竟是骨子里生出勾魂夺魄的缱倦风情!

许久,细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居然转身跑了。

只听见噔噔的脚步远了,又折了回来,门帘一掀:“秦姐姐,你等我一下,马上,很快!”再又噔噔噔跑了。

红绡耸耸肩,干脆坐了下来。

果然,很快听见了急急的脚步声,细细端着一盘东西又慌忙冲了进来。

“秦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替你整整!不然我死了都不甘心!”说完她不由分说,就在红绡脸上描画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红绡是她见过的最不会打扮自己的女人。

看不出来一副大小姐模样的侯细细手脚却很俐洛,手势轻柔地拾掇了一小会,又拉起红绡上下打量一番,简单地替她挽上青丝,在盘中撩来撩去取出绛紫长绦系在髻后,两鬓饰以金叶华胜,最后加上一对金镶紫瑛坠子,她满意地拍拍手:“好了,完工了。”

说完,就直直将红绡拉出了房间,众人均觉眼前一亮,赵掌柜自问这一生阅美人无数,今日也堪称绝色。

细细自己也看呆了,捂着嘴将红绡推倒了镜子前:“天啦,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我的成果那!”

红绡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面那个遥远的自己,恍恍惚惚回到了那对镜理红妆的少女时代,明艳娇俏画一般的人儿。

“等会儿,这眉还淡了些——”细细拾起眉笔凑上前来要描,红绡下意识一挡,摇摇头。

似是又听见那醇厚的声音,笑着说:“小妹就这眉还淡了些。”自己便粲然一笑:“那不正好,许你替我画眉的机会。”

似又听见他醉后在耳边呢喃:“小妹,我只盼着帮你画上一世的眉,只求一世。”

那心就揪了起来,痛得钻心,红绡闭上了眼睛,捂住胸口,脑中千回百转,瞬间便觉手脚冰凉。

细细却以为她害羞,拉着她的手,哀求:“好姐姐,你看大家都看傻了那,就一会,一小会就完美了。”

红绡退了一步,脸上淡淡地笑着,若细细真能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她眼神里盛着的是哀伤,再美的衣裳再精致的妆容又有什么用?周围那些惊艳的目光又有何用?纵然完美无暇,纵然天下人都拜倒在石榴裙下,也换不到他的回顾,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像是看见那些烧去的绫罗霓赏,看见那些被自己负气投入水中的胭脂水粉,那些被自己坚决弃之的艳色殊丽,那被自己决绝要丢却的过往。此刻,她自己都感慨于自己的执重,即便胸口像是要溢出血来,脸上仍然能挂得住温婉的笑容,瞧,她甚至还可以分心出来审视自己——

忽然有人从身后扶住了自己,握住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在长袖下颤抖的手,那温暖的身子将她从亦幻亦真中拉了出来。她全身一颤,便被更紧的抱住,听到的是明之仿佛永远都清朗的声音:“小猴儿,你又在胡闹了!”

侯细细自然是不依的,气鼓鼓地撑着腮帮子,叉着腰:“你别冤枉人!我可没胡闹,你看秦姐姐被我变得多漂亮!”

明之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眉笔,轻抬起红绡的脸,温柔地,细致地描画着。红绡从来不曾这样近地看过明之的眼,深深地蕴涵着无尽的柔情,凝望着自己就像是凝望着最心爱的人,那墨黑的眸子散发着某种魔力,让她忘记了闪躲忘记退却,狂躁的心就此平和了下来。

眉笔扫过尾端,明之潇洒地把笔往细细那边一掷,不知有意无意,在她脸上画出了一道浅浅“猫胡子”:“我的妻子肯定是美的,要你小猴来添乱?”

话音才落,他人已揽着红绡走到了店外,不理会侯细细在身后跳脚。

第 13 章

这是明之第一次在红绡面前施出武功,他稳稳搂着她飞上了屋檐,脚尖轻点,几起几落已经过了几条街,最后在一家的屋顶上坐了下来。

“我还穿着店家的衣服呢!还有这些首饰!就这么走了细细不是很麻烦?”红绡嗔怪地推推他。

“不管她,赵掌柜难道还会为难他们大小姐?”

“那也是侯家的店?”

这也就难怪了,侯细细龙卷风一样搜刮了一堆衣服也不见有人说话,还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来那么多物什,她自然是认得身上这些都不是一般的物件。

这会太阳已经升了上来;金色阳光下,照得红绡姑射仙姿,清丽脱俗。明之也是无意从街边过,看见一群人围着赵家衣肆,怕是有什么事情就过去看看。初见到店中的红绡,他也是震呆了,他知道她的美丽,也见过她的绝色,可还是没有办法不卷入那一抹艳光中。

红绡被明之定定地看着,她原该习惯了众人凝视的目光,可是独独此刻不敢对上他的眼,脸上因为刚才飞跃而染上的红看上去更像是羞色,只纳纳瞎拉扯着衣裙:“很久没有穿成这样,有些奇怪。”

“我觉得挺好。”自然是挺好,方才见她被细细逼出的脆弱,那盈盈藏于眼中的忧伤让他难得在人前做出了逾越的举动,可真正捧着她的脸,仔细画眉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是浸出了汗的。被那样一双翦翦秋水望着,他几乎连手中的笔都拿不住,想起眉娘的那句叹息,这样的女子果然是倾国倾城也可!

一股幽香萦绕在鼻尖,流进心中,牵引着不可名状的骚动,让人想用力吸口气,却又唯恐惊走了什么。美人当前,果然是大气也不敢出呀!明之自嘲地笑了,最后干脆朗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红绡有些莫名,可见他笑得爽朗,一双眼墨黑如点漆,清明闪亮,没有一丝深沉只带着阳光的颜色,也不禁浅笑起来。

这一笑,便觉得方才涌上那许多前尘旧事就这么一闪而过了。

“叶明之,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呀?”她不似问他却像感叹。

明之的眼更亮了,在这阳光之下像水晶璀璨,他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还是抚上了红绡的发,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红绡,你终于知道要问我的事?”

红绡一怔,将自己的脸靠得更近些:“你就要是我的丈夫,我总该知道夫家身世吧?”

他的目光温润似水,也将她抱得更紧些:“你可知叶全喜?”

“略有耳闻。”那是百年前的传奇人物,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若说当年天下只一位大侠也必是他的。红绡愕然:“难道他是你的——”

“曾祖父。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当年带走了皇家最受宠的公主,退隐江湖的事了?”

“那样轰动的事情,再过百年也是人人皆知。”

“这里原本是个破败了的土匪寨,曾祖父因缘际会救了寨主,看中这里人烟罕至,易守难攻,还有致命的瘴气,就在此处扎根了。你该记得进山的时候细细给你吃的那些果子吧?没有那小果,你是走不出那片山林的。叶家家训凡男子要在十八岁之前自行出去闯荡,除非娶妻方可回,我祖父,父亲都从这里出去,只是我祖父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寨主最宠的女儿。”

听到这里,红绡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家是有遗传的!你如何不学学?”

“有你比什么都好。”他语气平淡,却认真,听得红绡心中一动。

“一开始是我曾祖父的朋友,祖父的朋友,犯了事奔来。而那些前辈们也立誓只要有人可以进得来,就可以重头开始,后来演变成离城里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慢慢的,有少数的人知道了离城这个地方,知道只要到了这里就可以重新开始,也不断有人来到这里换一个活法。”

了然的笑容在红绡的唇边漾开,她这才明白了明之的苦心,他是如此用心在帮她走出过往,也因为这份心意,她被感动了。

“我的父母成婚后也回到了离城,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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