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线凉意竟慢慢扩散,渐渐渗入了肚腹之中,威逼着那肚腹之内的庞大之势,而那庞大之势却好不推却,亦是紧紧防抗着。
赵正此时的身体里仿佛有两股力道在互相竞争着。
他想动又不能动,
再待得片刻,只听得一声长长的打呵欠声响起,赵正一听,便知道是不休和尚的声音。
知道不休还在自己身边,大喜道:“大师大师。”
只听不休懒懒的声音说:“天还没亮啊。”
赵正焦急道:“不是天没亮,是咱们都被黑布蒙住了眼睛。”
接着便听到不休窸窸窣窣挣扎的声音,显然他也被捆绑住了。
不休一阵无意义的挣扎,身上被绑得纹丝不动,失望道:“小僧全身上下怎么软酥酥的,一点劲都用不到?”
他记得好像刚才还和公羊有命一起喝茶水,一起聊天来着,怎么现在忽然成了阶下囚了呢?
原来公羊有命怕炼药过程中,药材经不住烘烤,在黑沙鼎内挣扎而坏了药性,便放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来,对赵正不休所做之事既往不咎,而诚诚恳恳的待为上宾,并给以好茶好水,但他在茶水里放了一种叫‘稀里糊涂’的慢性毒药,使二人的神志一直处于稀里糊涂的状态下,从而免去了炼药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麻烦。
公羊有命考虑到两人都曾经服过神药,怕稀里糊涂之药药效不能久长,便又将他俩紧紧的捆绑了,以防什么不测。
果然,在原先他们便服有神药的体质下,稀里糊涂之药的药效早早的便消退了。
这时惊觉,才发觉全身被绑。
赵正体内的那点凉意越来越大,渐渐地渗入了庞大的气势当中去了,他的身体也慢慢的感觉舒畅了许多,正待舒口气的时候,忽听不休扯着嗓子喊道:“热热热,热死小僧了。快……快”
不休又是拼命的挣扎起身子来。
原来稀里糊涂之药药效退却,被麻痹的神经渐渐敏感起来,黑沙鼎所散发出的热气直逼他们的身体。
不休因服有二十四味还魂丹,此时虽受黑沙鼎火气蒸烤,尚还能忍受,嘴里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
黑沙鼎火气升腾,逼迫着赵正的身体。
一重劫难未完,另一重劫难便汹涌而来,赵正如何受得住呢?
他身体内的动荡尚未平息,身体外的火势好像是突然一下子爆发似的,猛烈的冲击着他的身体,他此刻亦听到了不休呲牙咧嘴的叫声,知道不休正受着与他同样的煎熬、
看来公羊有命并不是好看,他是在处处设计,将自己和不休指引到这里来受最,只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赵正身受身内身外的两重煎熬,忽觉丹田内一团温暖迅速的膨胀开来,奔向四肢,他全身一阵痉挛,忽然暴跳起来,只听得啪啪啪几声脆响,身上的绳索竟皆碎开,他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四周竟然还是黑洞洞的看不清楚。
这时没来由的心意一用,右眼忽然一热,周围的光景竟微微的能看见一丁点了,着眼处便是身在咫尺的不休和尚,同样五花大绑脸蒙黑布,在角落里左右蠕动。
赵正伸手试着替他揭开绳索,哪知稍稍一用力,不休臂上的绳索便如酥了一般断成了几截。
赵正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想难道是自己服食千年药材而力量大增的缘故,脸上不由的欣欣喜悦,心想我要是获得了神力,不愁从这里逃出去。
却看见一旁的不休顺手扯掉脸上的黑布,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都要烤熟小僧了。”
说着两手将腿脚上的绳索也辦成几截,同时大叫道:“不好了,连绳子都烤脆了,我命休了。”
赵正一听,顿时心如死灰,委顿下来,原来不是自己获得了神力,是热力熏蒸,才将绳索弄得酥脆,一拽就碎了。
第214章 你相信能,你便能()
他哪里知道要是外力熏蒸,即使能将绳索都烤酥脆了,他们和绳索一体,他们的身体还不是更加酥脆了吗?
人往往会被自己的心情所影响,来决定事情的成与败。
其实人与人的差别是没多大的,最大的差别也就在心境的不同吧。
同样的五官,同样的四肢,没有人比你多一个,为什么同样的一件事情有人能有人不能吗?
这也就是心境的原因。
一件事只有成功与失败两种结果,你相信哪种结果,哪种结果便会如期而至。
不是吗?
心境的影响是巨大的,你心境灰暗,灰心丧气的时候是看不到绝境之中的转机的。
只有你鼓起勇气,相信自己,在灰暗的绝境中也必然会有希望发芽出来,即使微小,也必然能承载你的生命来,带你向着不可能进发。
你相信能,你便能;你相信你不能,你便不能。
赵正不正是这样吗?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截断的绳索,他想到是受火烤炙缘由,而不是自己,所以灰心丧气之下,还是摇了摇头。
能将绳索扯碎,确实是神药在体内发挥了功效,而不休也蒙在鼓里,不明白自己先前服食的二十四味还魂丹亦是有无上的效力,此时公羊有命将他们在黑沙鼎里炼制,此时正好将人与药融合为了一体。
血肉之体服用草木之药,一般都是以己身之胃腑腐熟药材,然后将药性随血脉而流通十二经脉,以正克邪,借以除病安身。
而神药一般是血肉之躯无法腐熟的,必借以君臣佐使之配伍方能消耗,但也必须得少量的天长日久的服用,方可保无虞并慢慢生效。
二十四味还魂丹被不休和尚服食后,虽然威力已经发散出来了,但还并未与他的身体完全融合,此时借助黑沙鼎的力量,才渐渐与之融合而为一。
赵正在气血的奔腾之下,觉得再经受住一刻也是难的,他右眼光芒所及,发现此处乃是一个极其封闭的所在,四周狭窄,而且都是黑乎乎,用手触摸,硬梆梆的如铁墙铁壁一般,但是却一点也不发热。
黑沙鼎原本是天生的一块大陨石铸造而成,有不同于一般鼎炉的神妙之处便是在燃烧之下,它所发散出的热是循序渐进,丝丝入扣的,它本身并不传递热,火气所产生的热能完全的透过它炙烤里面的东西,而这热绝不会外传出去。
虽然即使摸上去黑沙鼎的内壁,依然是如平时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
热气一旦进入,便会禁锢起来,全心全力地对付里面的东西,而不会对黑沙鼎有任何的影响。
这样,赵正与不休在热力的熏蒸之下,只觉全身如要爆破了一般,他们愈来愈兴奋,在黑沙鼎内到处乱撞乱碰着,但是黑沙鼎依然纹丝不动,任由他们在里面受着热火的煎熬。
赵正被烤炙的血脉扩张,全手狂乱地挥舞着,想要冲出这里去,但任凭他如何的用力,如何的竭尽力气,力道挥舞在黑沙鼎上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被吸走了一般。
不休和尚也举着一颗光头,痛不欲生地在黑沙鼎的内壁上蹦蹦蹦地撞个不住。
黑沙鼎如一个密封的铁炉子,不露出丝毫的缝隙来,便是蚊虫进入也是爬不出去的。
赵正心灰意冷,停止了挣扎,任凭热气在他体内外横冲直撞,他抱着头颅竟然呜呜地哭泣起来了。
他想不到自己庸俗的生命竟然以这种法子终结了。
他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既不想忍饥挨饿,也不想大富大贵,只想三餐饱饭,无忧无虑,了此一生,可是为什么自己连这一点点再也不能微小的心愿也不能实现呢?
他处处躲避着是非,不参与争竞,可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将他推到风头浪尖上,难道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要磨练自己吗?
难道天将将大任于自己吗?
可是老天也太眷顾自己了,自己并不是那块材料,老天又何苦这样大费周折,到头来还不是一场失望吗?
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连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能了,就是外界再有天大的力量,还能让自己能吗?
正当赵正焦躁万分,万念俱灰之际,只听得外面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已过去两个时辰了,药还没有炼好吗?”
赵正只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便砰然大动,慌忙站起来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衫,仿佛害怕被她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神情萎顿的样子似的,可是他这一动,立刻想起自己身在里面,而说话的那个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自己的。
然后他这下意识的一站,用力过猛,嘭的一声闷响,竟是十分重重的撞在了黑沙鼎的内壁之上,顿时撞得头昏脑胀,黑沙鼎也竟然被他这一撞之力撞的摇晃了一下。
不休惊道:“赵施主,你的脑袋好硬,是你听到你老婆的声音才这么兴奋的吗?”
很是奇怪自己撞了蹦蹦蹦的不下三十来下,黑沙鼎竟然没有丝毫的动弹。
外面说话的女子自然是公羊紫花了。
赵正头昏脑胀之际,仍然不忘心跳脸热,生怕公羊紫花突然走掉,不顾额头已碰的青紫,急急叫道:“紫花姑娘,紫花姑娘……”
他一出口,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因心情激动而有些颤动。
只听得外面公羊紫花的声音道:“你是谁?”
赵正嗫嗫嚅嚅的喊道:“紫花姑娘,我……我是,我是药材,我在这里面,你快救我。”
公羊紫花板起脸道:“我为什么要救你,我和你无亲无故的。”
赵正脸腾地一下红的更厉害了,当他听到这“无亲无故”四个字时,仿佛是听出了有亲有故的意思。
紫花姑娘是故意这样说的吗?
不休在浑身疼痛之下,仍不忘打趣赵正道:“赵施主,恭喜,恭喜……”
公羊紫花敲瞧黑沙鼎的鼎身,道:“你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赵正道:“有些热了。这是哪里了?”
公羊紫花道:“你也够结实的,能得到黑沙鼎的提炼是你的荣幸,你知足吧。那和尚呢?炼化了吗?”
不休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姑娘关心,小僧尚未炼化,求女施主慈悲,放过小僧一马。”
公羊紫花噗哧一笑,“出家人贪生怕死的,真不要脸。”
第215章 意料之外,大大的意料之外()
赵正喘口气道:“口好干,黑沙鼎是做什么用的?”
公羊紫花呵呵笑着,“你们是药材,黑沙鼎当然是炼制药材用的,等炼制好了药材再放你们出来,好了,我走了。”
一阵脚步声,公羊紫花已不闻声息了。
赵正急道:“紫花姑娘,你不要走,我……”
他没想到公羊紫花来得快走得快,只觉得自己满心满腹的还有许多话要对紫花姑娘讲,可她怎么这样的惊鸿一瞥,她便去了呢、
她对我难道……
赵正不敢再痴心妄想下去了,只是在私心里,非常非常的失落。
再闻不到公羊紫花的一点声息。
身心深处仿佛有一个人将自己的灵魂带走了。
赵正叹口气失魂落魄的道:“原来我们真的是药材。”
不休也叹口气,连连摇头,道:“谋杀亲夫,谋杀亲夫,这年头。”
既然紫花姑娘说炼制好了就放我出去,那么我就等炼制好了再出去吧,到时自己哪怕只是一颗小药丸里,能的紫花姑娘的玉手垂青,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呆呆地想着,却怕不休和尚踢了一脚,叫道:“赵施主,你倒是快想办法啊,你不想快烤熟成乳猪吗?”
赵正无精打采懒懒地说:“先前见你时你那么大义凛然,一点都不怕死,现在怎么这么惧怕?”
不休瞅一眼他道:“世上谁人不怕死,只不过是有时越危险的情况下你越是装出不畏生死的气势便越是死不了,而有时你越是怕死还要装出越是不怕死的样子来你就越是要死翘翘了。”
赵正挠挠头。“我不懂。”
不休嗤之以鼻,“小僧知道你不懂才故意说的这么深奥的。现在在这劳什子里,我便是装出不怕死的样子来又来什么用?又装给谁看?难道给你看。”
赵正恍然大悟,“原来你以前的大义凛然全部都是装出来的。”
不休道:“好了,被废话,快想法子出去啊。”
他边说边兀自用手摸索着内壁,看可有什么开合的机关。
赵正垂头丧气的蹲在一边,将头埋在膝盖里,竟不闻不问了这些。
心里仿佛自暴自弃的想道:“你说等炼制好了再出去,那我便等炼制好了再出去。”
他心里依然耿耿于怀地对公羊紫花说的每一句话,可他哪曾想到公羊紫花的心头哪曾印有他赵正的一丝记忆,她只不过是随口打趣地说说。
赵正的心境如死掉的死水,再也记不起了一点波澜。
连不休和尚看着都有些受不了了,他四处碰壁,根本找不到一点的线索,气愤愤地坐下,道:“哼,你不怕死,小僧比你还不怕。”
赵正苦笑两下,心中只是想她竟那般的绝情吗,可是她确实与我无亲无故,对我,又何来绝情之说呢。
说到底,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不休和尚似乎觉察出了赵正的心事,讽刺道:“一看到女子连命都顾不上要了,你便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了。”
此时黑沙鼎的火力依然是慢慢加强,但两人体内都有神药浸淫,每每在抵受不住之际,体内便生出意想不到的力量来,将身外所受的痛苦压制住,是以直到此刻,两人还能经受得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沙鼎内愈发的闷热难当,外面已经有好几次公羊有命派来的人询问进展情况了,扇火的绿衣侍者也更换了好几次了,黑沙鼎依然是不见丹药成熟的时机。
赵正目睛崩裂,肌肤寸寸干裂,喘着热水,在鼎内跳来跳去,不休也大叫道:“小僧要爆了,小僧要爆了……”
情急之下,赵正忽然想起什么,解开头髻,将头发披散开来,奋力向着内壁撞去,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借着石之纷如之力,躲过这一劫难。
他知道石之纷如还在他的头发里深深隐藏着,虽然许久都没有动静了,但他知道石之纷如还未离去,因为他在有意无意中,还能感受到石之纷如的气息。
石之纷如自从出世,几次炼形都未成功,反而处处收到重击,第一次在乱坟岗经沈灿若同归于尽的九鼎炼心大法,将他甫甫炼出雏形的身体的打破,差点被打得魂飞魄散,最后只得躲在赵正的头发里将养生息;第二次在锁阳城外的阳遂谷中,本期望遇此时机可以趁势而出,可惜偏偏遇到了阳蛇,对自己满身的阴邪万分的排斥,自己无从得逞,又一次大好时机白白落空。
这以后石之纷如一直暗暗积蓄力量,待时而动,但绝好的机会再未出现。
这次公羊有命将赵正与不休置于黑沙鼎中炼制,实在是天赐时机。
石之纷如一直暗暗而喜,这一次成功,一举便可将这两人体内的所服神药一同的吸取过来,为我所用。
他一直默默地等待着最佳的时刻来到,到时自己可一击而成。
现在正是黑沙鼎将人药而合为一之际,只要再过个把时辰,两人的肉体渐渐融掉,自己便可趁势而出,借此鼎之力,重塑自己的生身。
石之纷如一直按兵不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下手。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赵正竟会来这么一手,将头发暴露出光天化日之下,这一举动便是将自己也暴露出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