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微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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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微尘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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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答话。

    小乙奇道,“你也这般叹气?”白微尘奇道:“怎么?”小乙道,“我阿姊也是平白无故这般叹气的。”白微尘道,“你姊姊有心事么?”小乙摇摇头。不一会,阿香已做好了中饭,叫小乙快拿碗拿筷。

    白微尘与阿香小乙日益稔熟,心中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不知该当如何报答才是。见小乙虽然眉目清秀,但时常怯弱,似有不足之症,他不知小乙母亲生他之时,正是遇怪之日,一时惊吓,不免动了胎气,是以先天失养。

    当下得空之时,便将一些炼气之法授与小乙,小乙却也聪明,一点就透,白微尘心下颇为欣慰,嘱他时时依法修习。小乙很是勤快,闲时便找个无人处坐地修习,不几日,便觉自身中气十足,力气也增了不少,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又跑来请教白微尘。白微尘见他好学,更是悉心教导,阿香见小弟几日之间,面色与前大不一样,心下也是欢喜不尽。

    这日小乙跑到村东的大柳树下,暝目坐地,依着白微尘所授之法,左手抚腹,右手托颐,行使呼吸吐呐之功。半晌功夫,身心渐渐达致空泛境界,一层暖意缓缓荡上心头,正当极适意之时,忽听一声苍老的声音断喝:“是谁教的你这法子?”小乙大吃一惊,心头一颤,睁眼看时,杨柳依依,凉风习习,身边哪有人影?他来此处修习,一来为柳大蔽身,不为他人发现,笑他小孩子家学和尚打坐;二来也是因为这村东是人迹稀少之处。

    小乙盱观四下里无人,以为是炼功幻听之象,听白大哥讲,坐息之时稍有杂念便会幻听幻闻,这定是杂念所致无疑了。当下闭目再欲炼时,忽听那个声音又道;“我留心你好几日了,你可告诉我,是谁教你这法子的?”

    小乙再次大惊,倏地站起,环顾四周,哪有半个人影?

    他确定这次不是幻听,回言道:“谁?是谁偷看我炼功?你出来。”

    只见柳条长垂,风声唏唏,四面皆无人影。

    隔了好一会,那个声音才“哼”一声,又问道:“是哪个妖怪教你这吸取日精之法的?”

    小乙惊道,“什么?”

    那个声音道,“你左手抚腹丹田,右手托天,头即天,这不是妖怪吸取日精变幻头颅之法是什么?只是你在浓荫之下,如何能够吸取日精?又加你本为人身,何须再幻人形?看来传授你此法的妖精也是不明其所以然。”那个声音说来头头是道,小乙转身四望,仍是毫无人影,听得口口声声总说“妖精”两字,心中猛地一震,壮着胆子接口道:“不见你人,只听得声音,你……你是妖精吧?”

    此言一出,那声音气急败坏,恼怒之极大骂道:“放屁,放屁,老树就在你眼前,你睁着一双大花眼视而不见,反而如此污蔑老树。”

    小乙这才恍然大悟,抬头望了眼前这棵浓荫密布的大柳树,十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树身,上面枝杈纵横,条条垂落,竟想不到它也是有神之物。小乙不免有些惊惧,小心翼翼问道:“你……你怎会说话了?”

    那柳树愤道:“荒唐,荒唐,我怎便不会说话,世上有生之物,皆有言语。你不怨自己年幼寡闻,反而抱怨老树会吐人言。”柳树气忿不已,小乙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赶忙赔礼作揖道:“小乙无知,错怪柳树公公了,这里给柳公公赔不是了。”说着躬身深深一揖。

    柳树大悦,声音也顿时和蔼起来,“小乙啊,你从小到大是柳公公看着长大的。你可记得你常常爬到柳公公的背上来玩儿么?公公知道你是好孩子,快告诉公公,你这修习之法是谁教的?公公好想法子救你。”

    小乙见柳树这般和气,心中惧意顿减,只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白大哥是妖怪。与白大哥的多日相处,虽然于他来历不明,几次好奇相问,他总是拿话差开,但他定不会是什么坏人的。

    日后阿姊手势告我白大哥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叫我不要这般问了。我想也怕是别有不好向人言的他事吧。我此刻要说出是白大哥教我的,柳公公岂不疑心白大哥是个妖精了,这可万万不能说。思及此处,不知如何作答,他自来诚笃,无有谎言。一时僵住了,默不作声。

    柳公公见他心中似有犹豫,这定然是那妖怪威逼了他,安慰道:“好孩子,不要怕,妖怪授你炼形之法,必有歹心害你,告诉公公,公公想法子救你。”

    小乙脸涨得通红,好一会才道:“我不说。”说完扭头便跑。

    背后一直传来柳公公焦急的声音:“小乙,小乙,莫走,莫走,公公有话和你说。”

    待奔出数里,听不到柳树之声,小乙方才缓步慢行。回思柳公公之语,心中半信半疑,心道“虽然我相信我大哥是个大大的好人,但柳公公之言未免让我心中有些不安,唉,白大哥啊白大哥,数月相处已与你情深如许,叫我如何是好?”心中烦闷,步子也缓了许多。

    小乙一面走一面想,不觉已至家中,阿姊正在生火做饭,白微尘伤已好了大半,能下床四处活动做些零碎家物事了,原想伤好再别,这时却不忍与这姊弟俩分离了。他住在此处无忧无虑,再加上与阿香小乙相处的融融洽洽,心下十分自得,较之玉墟洞孤身独处之时,不知要好上几万万倍了。又想阿香口不能言,该当请医治好他喑哑之症,自己再别为好。

    不一会饭煮好了,白微尘摆好桌子,搁上碗筷,阿香端上菜来,小乙心中有事,闷闷的一头坐了,自己伸筷闷吃起来。阿香盛饭给白微尘,见小乙这般模样,忙打手势问他怎么了。小乙瞟她一眼,默不作声,白微尘问他,也是毫不作声。饭后收拾了。白微尘把小乙叫到屋外,问他到底怎么了?小乙心中满是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望着白微尘殷切的目光,许久才道:“我今天听见村东的老柳树说人话了。”

    白微尘以为小乙遇到了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柳树人言,物语人言对他来说最平常不过了,当下淡淡一笑,拍拍小乙的肩膀道:“那棵老柳树一定有好几百年的光景了吧,凡物久者必为妖,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心中忽然忆及自身,也算是三百年的通灵之物了,又想到了荆棘,心下一痛,面上不由得罩上了一层悲意。

    小乙见他面色忽变,道是说中了他心事,难道白大哥真的如柳公公所说的那样?

    白微尘触起往事,心中翻滚,微微叹了口气,望着西方欲落的残阳,自言自语道:“即使是妖,不害人那也跟人一般无二,即使他便害了别人,那也……”想到当日荆棘无情无意,骤下杀手,何等无情无义,但如今事过境迁,自己也没有当初那般愤慨了,续道:“……那也是他一时激怒,他……他以后定回生出悔恨的。”白微尘此时心中思潮起伏,已不能自已,摇摇头轻轻的道,“他定会生出悔恨的,定会的。”一时竟痴了。

第6章 树籽() 
小乙听得莫名其妙,什么激怒什么悔恨,只是那句“即使是妖,不害人那也跟人一般无二”让他脑中豁然一亮,想道,“是了,即使是妖,不害人那也跟人一般无二,我管他是人还是妖,他对我好,是什么都没什么。”想通了这节,自此便如吃了定心丸,再不思白微尘是人是妖,也不去大柳树下炼功了。

    如此相安无事,又过了月余,白微尘的身子已大为好转,能帮阿香下地干些农活了。他久住之下,不免惹人外议,虽说阿香早已嘱咐小乙,村人问起只说是远房亲戚,因人事流离,多年不见,近日得了通信,才有往来。农家朴实,初时犹不为言语,又加白微尘别室而居,也就不说什么了。

    将近一载,村人见他久住不去,渐渐生疑,闲言碎语便多了起来。这个说:“阿香家那是甚么亲戚,如此久住,虽说亲情高谊,也该防人闲话。”那个又说:“谁知道哩。阿香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却毫不顾忌,唉!”如此这般言语,愈说愈是骇人。虽说农人朴实,但当此瓜田李下,也难免碎语频频。

    白微尘自来生长深山,对世俗之事颇为懵懂,数日之间与人交接,于诸事心中颇为诧异,心想:“这般住着,于人并无如何防碍,为什么人们便有那么多不好的言语?倘是错了,为什么又没人明白地指出来,叫我改过?倘是对的,为什么私下里又那般说了?”心中煎熬,反复不解,只想早点治好阿香之疾,自己好安心与他姊弟道别。

    这日小乙因村塾下学晚了,又加几个伙伴约他玩耍,回家时天已入黑,看看一天月色,好不明亮可人。月色实在可爱,不忍快步而行,缓缓走着不觉来至一处山坡,四处杂草莽生,小乙检一块洁处坐了,看看月色明媚照人,忽地想到那日柳公公所说自己炼的是吸取日精之法,当下想到,“日精吸得,这月精不知道能不能吸得?我数月修习,颇有功效,闲来无事,我姑且试他一试。”当下依着白微尘所授吸取日精之法演练起来。

    这一年来,他按白微尘所授之法修习,颇见功效,不但精力大盛,而且耳聪目明,往往数丈之外之声之物,听来看来都是历历可闻,清晰可辨,比之往日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心下窃喜之余,更加勤奋苦练,但久练之下,日日如此,月月如此,了无新意,自是不免烦腻,少年之心,不觉有些怠了。再央白微尘授新时,白微尘只是微笑不语,只叫他持之以恒,假以时日,自当另授新功。白微尘此心只是怕他贪多无效,以自己亲身修习看来,此法自当三年之期,否则急于求成,于己身毫无益处。于是小乙向他求教时,当下便不出一言,一笑了之。

    不想小乙本为人身,以一年之期,便完转日精之功,幸亏他惧烈日曝晒,修习多在树荫之下,于日精吸取无多,否则,只进不出,又无月精相融,时日既久,所吸日精必当在经脉中暴强,只积不发,必将反噬其身,令他破脉而亡。这也是白微尘所不明了的,他在深山修形,妖有天性,无师自通。再加上落弧山天然独到的阴氛,自可与他所吸日精融合。否则后果亦是不堪设想。世上许多妖灵在修形中无故自亡,也便是不明其中道理,枉送了性命。

    当下小乙行着吸取日精之法,修习起来,兀坐多时,体内并无如吸日精之时那般奇异之感,便只如一个人动手动脚,只手脚有感觉一样,体内并无丝毫异常感觉。半晌工夫,全无影响,小乙心下奇怪,举头想到,“姿势无异,为何全无往日感觉?”

    思忖良久,忽然省悟道:“是了,是了,那自是日,这自是月,日月不同,修习之法自当也是不同。日月相反,修习之道定当也是相反。”想通了这节,心下欣慰异常,当下反其道而行,左手托颐,如捧颅状,右手抚腹,握于丹田,闭目屏息,暝目宁心,渐渐心地一空,头顶一片沁凉。

    小乙心下大喜,知道正该如此,当下凝神修习起来。沁凉慢慢浸过顶心百会,由上而下,循脉渐入丹田,在丹田回旋片刻,从胸腹又直升上来,小乙微开嘴唇,噗地吐了出去。便在此时,远处“咦”的一声,小乙慌忙睁目看视。

    那一声“咦”远远传来,便如微风卷了一片落叶那样的轻微,但落在小乙的耳中却是清晰万分,这自是数月修习,耳力大增的原因。

    小乙睁目四望,心道,“这里竟然有人,万不可被瞧见了。”站起身来,朝四处看看,并什么无可藏身之处,只好捡了一处略为茂密的草丛,拂开蹲了,堪堪正好隐住他半个身子。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个身影便远远的跳跃而来,到得小乙所隐之处,便停了下来。小乙往前瞧时,来人却是一个女子,小乙心下诧异,“这般时候了,这女子还怎地独自夜行,刚才见她一路跳跃而来,可不作怪?”想着这些,心下不由得惴惴了。

    只见那女子环顾四处,似是在找寻着什么,口中喃喃低语道:“恁地作怪,方才明明见此处月光直泻,似有妖怪炼形,怎地不见了?难道我眼花了不成?”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拔草细细找寻。

    小乙屏息低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女子,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听得对方说出妖怪两个字,心道这女子必是异类,一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冷汗倏倏而出,

    那女子找寻一会,忽地转身而去,霎时间便不见了。

    小乙见她离去,长长地舒了口气,正待起身跨步出去,忽地后领一紧,身子已被人当空提了起来。

    只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咯咯笑道:“小娃娃,和姐姐捉迷藏么?”

    小乙猝不提防,被凌空攥着,使劲挣得几下,却是丝毫挣脱不下,颈上反而被勒得呼吸艰难,那女子仿佛是提了一只小猫小狗,轻松自在,但着手处便知这小孩并非妖怪,而是人身,要是人身肉体凡胎,骨重肉沉,要比妖精灵怪不知重了多少。

    那女子又咯咯笑两声道:“小娃娃,你已是人身,为何还要这般修习呢?莫不是想修炼的做妖怪了?呵呵,真是有意思!姐姐帮你,好么?”

    语音轻柔,腻人肌骨,自来从未有女子这般语态和他说话,小乙不觉涨红了脸,道,“你……你放我下来,我……”

    女子咯咯而笑,粉脸低垂,对着小乙哈口气道,“呀,这么小点年纪就会脸红啦。”

    一股浓香扑面而来,小乙被她哈过来的一口气呛得喘不过气来,大声咳嗽起来。女子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样?小娃娃,很香吧!”

    那女子朝四周看看,又朝天上一轮明月望望,再不言语,提着小乙缓步走下坡来,朝西北方而行。

    小乙兀自挣个不停,大叫“放下我”,那女子无动于衷,任他挣来挣去,偶尔咯咯的笑几声,小乙背上仿佛挂在了铁物上一般,纹丝不动。小乙心中骇极,想到这女子定然是妖怪,不知掳他去何处,又会如何待他。走了两三里远,月光之下只见前方一片浓荫,一棵大树耸立眼前,正是来到了村东的大柳树下。

    小乙心下微亮,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一般,喜极大叫,“柳公公救我。”

第7章 妖狐() 
女子咯咯一笑,手一抬,把小乙往地上一掷,小乙脊背朝地,摔的生疼,爬起来靠在大柳树上,心中兀自怯怯。柳树一声不响,仿若无生。女子朝柳树转了两圈,又咯咯而笑,如银瓶溅水,道:“老柳儿,你看我今日抓到了一个对月炼形的妖怪,待会我让他现形给你看好不好?”

    柳树仍是一言不发,好象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大树。

    小乙见女子转得稍远,站起身来便跑,没跑几步,后领一紧,又被女子提了起来,重重地掼在了地上。这次他双腿着地,膝盖着了力,立时便麻木起来,竟站不起身来。

    这时忽听柳树开言道,“小妖狐,李小乙,你们两个别演戏了,都给我滚。”

    原来那日小乙去后,他左思右良,想到:“定是那整日罗噪我的小妖狐教这孩子妖术的,以后定然会用计诳我,要我交出那件物事。”今日见两人如此做作,与当日所思正好相符,不觉心下大怒,喝道:“你这妖狐,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今日却又如此歹毒;还有你这李小乙,平白无故随了妖狐修练,又不听我苦口相劝,此刻谁能救你?”心下忿极,只气得呼呼之声在柳枝间回悬。

    小乙听柳公公如此说,知道柳公公误会了他,争辩道,“柳公公,我并不认识她,我……”

    柳树“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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