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空中飘飘絮絮的落下了难以数计的黑絮,等落至地面时却都泯然不见。
光剑在上空愈斩愈烈,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遮蔽空际的大片大片的黑云便已所剩无几,天空又回复了清冷的苍冥夜色。
过不多久,那光剑也缓缓地隐没不见,天空只余下了那团黑色大物事,正至飘飘欲坠。
赵正与无柄都擎头而望,他不知他们等待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那个大黑物徐徐而落,无有任何声息。
不逾时,那大黑物,缓缓地飘坠落下,就着地面尚未熄灭的火光,赵正睁眼仔细辨认,那大物事又落得一落,离地大约还有两丈多远,细加注目后,赵正看出那物事竟与他在河间常见的竹筏一般无二。
竹筏而空际行驶,真是匪夷所思。
再落得几落,赵正瞅见那竹筏之上竟还有两个身影,一个身影昂然而立,分明是一个人的模样,而那个身影旁边半蹲半伏着兽一般模样的东西,只是辨认不出究是何物。
那竹筏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片刻,飘然落地,停立在离赵正无柄将近一丈之处,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亦是不曾发出半点生息。
赵正心道:“妖怪?神仙?”不由主的腿肚子都打起颤来。
赵正无柄注目着,都不说话。
地上那堆火皑皑的,映照在赵正无柄脸上,反而将他们对面衬的异常的黑。
那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顿了一顿,只见那个高一点的身影走前几步,但黑暗仍将他的身影全数隐着,忽然之间,他的声音打破寂静,说道:“两位兄台请了。”
赵正不想来人竟会如此一说,并且如此谦逊,与无柄同时一怔。
听声音来人分明是个少年,又听得他道:“小弟沈灿若,不敢动问两位高姓大名?”
无柄听来人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而且说话谦恭,戒备之心不由减了几分。
赵正朝无柄看看,道:“我叫赵正,他叫……”
无柄沉声道:“叶无柄!”
赵正此时方才知道妖人竟还有姓氏,不免心内又莫名其妙了一回。
说话间,那少年沈灿若又走近了一些,赵正这时看得有些清晰了,只见那少年眉目俊雅,神态悠闲,一派儒雅气象,另人一见便不由得生出想要接近之意。
赵正见来人大度,并无如无柄所说的那般严重,便想前行两步,与他交接,却没想身后却被无柄紧紧扯住,赵正不知他何意,只得站在原地。
只见那沈灿若轻点两下头,道:“此处方才有妖人练法,不知两位可否见告一下小弟?”说完只听他呵地一笑,似乎极为自得。
无柄听得这少年话中带刺,恨道:“多废话什么,阁下此刻眼中所见,便是妖人。”
赵正一听,忙摆手道:“不,不……,我……我不是……”
那少年仰天打个哈哈,道:“兄台多心了,方才此处阴霾群集,乃是妖人召集孤魂野鬼,纠集午夜至阴之气,欲炼回身之术。依小弟看,练法妖人乃无形无体,此妖定是想炼人身,才召集阴气来助己的……”说道这里,忽然顿住,笑了一笑,又道:“其中玄妙,小弟在这里就不多啰嗦了,不知两位有何见解?”
第63章 沈灿若()
无柄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赵正却听得若有所思,心事重重,想道:“难道方才做法的竟是石之纷如?他从镇妖碑中出世,并没有形体,只不过是一团黑气,难道是他想要修炼出身体,可是,他既为妖,怎会没有形体?”
又想:“难道自己适才所见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以及凭空而来的力量都是……都是孤魂野鬼不成?”
想到这些,不由得全身毛骨悚然。
沉默,然后是许久的无语。
柴火哔哔剥剥,就要燃尽了。
火光跳窜,映照周围。
赵正无柄都未做声,只听得沈灿若续道:“此间妖氛已净被小弟破掉,只可惜那妖气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两位至此,不知有何贵干,可否见告小弟一二?否则,瓜田李下,难免小弟心有疑惑。”
沈灿若软中带硬,话中有话。
无柄干笑两声道:“适才确实有妖气在此盘恒多时,只可惜,被他逃掉了。”
说着低头,深深叹息。
赵正朝无柄看一眼,知他扯谎,也不好撕破他。
沈灿若又道:“不知两位何处高就?”
无柄触了触赵正,赵正一愣,又听得沈灿若道:“两位兄台不知是何处高门?”
赵正道:“我……我是浮寿山……”
沈灿若喜道:“原来是浮寿山两位师兄,小弟这里有礼了。”话毕深深一恭。
又道:“小弟此番出山,多得家师教诲,家师曾告诫小弟道,你此番出山,若遇着浮寿山之人,定要恭敬有礼啊。”
赵正心中一喜,想不到浮寿山小小之处,竟然这样的有名,见沈灿若谈笑风生,不由得有他乡遇故知之感,顿感又亲近了一些。
无柄问道:“不知沈兄来自何处名山?”
沈灿若淡然一笑道:“不敢,不敢,小弟在荒山修为多年,实在不值一提。浮寿山乃天下名山,小弟今日能见识浮寿山两位师兄,真是三生有幸了。”
沈灿若言语幽雅,赵正无柄听来甚是顺耳,不觉戒备之心顿减,与他攀谈起来。
赵正朝那黑暗中的竹筏一指道:“你那竹筏怎地会飞呢?”
沈灿若嘿嘿一笑道:“赵兄真是诙谐,这竹筏乃我山中神器,当然有此法力了。赵兄浮寿山中的神器定然不少了?”
赵正摇摇头。
沈灿若笑着道:“两位到此多时,一定有些饿了,小弟出门时正好带了些酒食,正好与两兄果腹。”
说着走近竹筏上,向着那个矮的黑影,弯腰一顿掏摸,怀中抱得一抱,放在竹筏上,道:“还请两位过来相坐。”
无柄想得一想,料得无事,又且腹内确实有些饥了,便点点头,与赵正走了过去,走近前来,才看清,那竹筏上蹲着的另一物,却是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布袋,袋口紧扎,已有一捧吃食搁在了竹筏上。
沈灿若道:“些些粗俗之物,怠慢两位了。”
赵正奇道:“你出们还带这许多物事?”
沈灿若苦笑一下道:“出门寸步难,有备无患啊。”
三人团团坐下,沈灿若先灌了一口酒道:“来,两位兄台也喝两口酒,驱驱邪气。”
无柄见他先喝,料想这酒也无有害处,又且自己又饥又渴,便不再顾忌,接过来,与赵正一递一口地喝了起来,还有些干肉之属,两人就着,不再客气。
沈灿若谈性甚浓,伴他两人边吃边聊,过不逾时,只见沈灿若忽地微笑停语。
赵正奇怪,正要相问,却见右侧的无柄忽然霍地站起,大叫道:“你……”
还未有什么动作,他便身一软,瘫倒在了竹筏上。
赵正也忽地觉得睡意很浓,眼皮不由自主便想紧紧而闭,头一歪,也昏昏软瘫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赵正再醒转时,只觉阳光满眼,刺目微痛,身子要动时,已被紧紧地绑了住,抬眼看时,身上已缠了密密麻麻的绳索,左臂下硬硬的,奋力扭头看去,却是无柄斜躺在身侧,亦是被捆了个严严实实,他尚自未醒,兀自呼呼大睡。
赵正环顾周遭,见所处之处乃是一个大大的空房,房梁高可丈余,四周杂七杂八地不知摆着些什么东西,阳光从天窗射进来,空气中有灰尘在簌簌飘舞。
这房间阁子甚多,每个阁子间都是大大的窗子间隔着。
沈灿若不知去了哪里了,赵正试试挣挣身子,却是毫无影响。
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正想咬咬牙齿时,却发觉嘴也原来被绑了住,一块布条紧紧地从嘴际绑到脑后。
沈灿若真真是太可恶了,一直彬彬有礼,却想不到他行径竟然这样恶劣。
赵正憋着一肚子的气,却是一点儿也发泄不出来,当真是愤懑的简直要爆炸。
他正在这儿自怨自艾之时,只听得房门吱的一声被打开了。
接着便听得有人的脚步声响起。
赵正心道:“沈灿若定是回来了,看他会将我俩如何?”
当下闭目装作熟睡。
但脚步声响了好一会儿却只在外厢来来回回,听脚步声却不止一人。
赵正心道:“难道他还有同党在?他想要把我俩怎样?”
那杂七杂八的脚步声出出进进,一会沉重,一会轻飘,似乎在往外搬着什么东西。
却绝不听发出一丁点的言语。
难道是盗贼在行窃不成?
无柄依然沉睡不醒。
又过得一会,听得脚步声稀了,似乎人已都出去了,却听得一个人长长的唉了一声,接着坐下的声音,说道:“唉!这些日子可把我累坏了。”
却听得又有一个声音道:“我来这整整五个年头了,每天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但身累,心也累啊,唉!”
先前一个人压低声音道:“你小声不行吗?小心被别人听去了。”
接着便听见他起声将门关紧的声音。
后一个声音果然低声了些,道:“吴师兄,你说,咱们这样苦熬苦打的算什么呢?”
那吴师兄嘘了一声,接着听得脚步声响,他们向着内阁子里走了进去。
那内阁子正和赵正无柄所处阁子挨着,听得那吴师兄道:“我说小三,你说话以后能不能小声点,别口没遮拦的,小心墙外有耳。”
第64章 偷听()
他俩个似乎蹲了下来,手指在地上不住地抠着。
那小三的声音大了一些,“吴师兄,你老疑神疑鬼的,在这里,谁把咱的话当话呢?”
吴师兄叹了口气,道:“也是,人微言轻啊!”
赵正听得他俩的声音就在耳前,仿佛抬头就可望得见,却是脑袋再很难往高抬一抬了,他心道:“听声音,他们里没有沈灿若,不知是否是他的同党。”想要挣扎着求救,却又有所顾忌。
沉默了好一会,又听得那小三道:“你说吴师兄,咱们也是何苦着,抛妻弃子,想要学道,可这么多年了,尽干些杂活累活,何时才是底止呢?”
那吴师兄道:“学道之人,贵在心诚。小三,你可不要瞎想啊!”
“得了吧!”只听那小三愤然站起,似乎满肚子的牢骚,“吴师兄,在我跟前别提那场面上的话,你比我早入门两年,你学到什么了。”
小三如此愤愤,吴师兄也并不恼,身有同感地道:“唉!想当年我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自从进了这个门,唉,一言难尽,苦是苦,可是那个诱惑太大了。”
“屁。”小三嗤之以鼻,“成仙?算了吧!那真真是白日做大梦。”
成仙?赵正听得心中一震,好久没听道有人说这些了,他又想道了师父,师父的成仙梦一直很浓很浓,这几年吃的苦也很多很多,可是,至今还很渺茫很渺茫。
人们为什么都想成仙呢?赵正想:我怎么就从来也没想过这些呢?这样好好地生活多好,何必煞费苦心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
却听得吴师兄道:“没有实现时仙是个梦,等有一天实现了,他就不是个梦了。”
小三摇摇头道:“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吴师兄拍拍小三的肩头,“要是仙那么容易成就,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普通人了。”
小三语气有些松动了,道:“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罪了,我抛妻弃子,诚心诚意地跑来,却足足干了五个年头这种没意义的活了,这真是……”
吴师兄道:“好事多磨。也许是咱们的时机尚未来到吧!”
小三闷闷地半晌不说话,隔了一会,忽然道:“吴师兄,你说沈灿若那小子犯了什么毛病了,隔三差五地生事,听说,他这次又闯祸了。”
赵正听到这里,心想果然是沈灿若的同党,听语气他们好像还挺熟。
吴师兄不屑道:“那小子真是朽木不可雕,听善地门的老黄说,那小子私自下山,已一月不回了。”
小三摇摇头道:“这还是小事,我听说……”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赵正听到这里,却是听不见小三说什么了,他努努耳朵,极耳去听,不知怎地,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很清楚起来,一字一句的就好像在他耳边言语。
只听得小三道:“……他贿赂善渊门宗师昆成子,盗走了善渊门负责看护的七件法宝,具体是些什么,我也就不清楚了。”
吴师兄听得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他一连说了两个胆大妄为,脸都憋得通红。
小三接道:“可不是,这小子简直是疯了,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他是怎样贿赂善渊门宗师的?”
吴师兄奇道:“怎样?”
小三挨近吴师兄一些,说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萝卜,一个萝卜。”
吴师兄张大嘴巴道:“什么?”
小三道:“他用一个萝卜便贿赂了善渊门昆成子。”
吴师兄呸地唾一口道:“胡扯,昆成子又不是兔子,一个萝卜便能收买了。”
小三赌咒发誓道:“千真万确,这是善渊门的一位师兄亲眼所见,只不过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吴师兄半信半疑,想起了什么,道:“听说昆成子大病不出,难不成他被监禁起来不成?”
小三道:“这还有假。不但昆成子,连善炉门宗师也被监禁了。”
吴师兄惊道:“无名子,****甚事?”
小三道:“怎不****事?沈灿若便是他门下的。”
吴师兄恍然大悟,摇首道:“造孽造孽,这小子害人害己,真是罪大恶极。”
赵正听了个不清不楚,莫名其妙,沈灿若既然盗宝逃走了,他的同道之人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难道他带着我和无柄又回来了?
想到这些,又听得吴师兄道:“遗憾啊,我自入门,还未见过法宝长什么样呢?”
小三呵呵笑两声道:“那小子带着那七件法宝逃下山去,现下不知又惹出多少祸来了,只盼快快将他擒获。”
吴师兄道:“谁去擒获他了?”
小三道:“连这也不知道,吴师兄,你的消息真是越来越蔽塞了,善天门宗师若缺子带领门下十大弟子已下山多时了,他们已传道为名,此番正是去擒获沈灿若,收回那七件法宝的,不然,那七件法宝流落江湖,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吴师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小子,简直要毁了咱们这一派。”
小三道:“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呆一个月,实在不行,我还不如回去做一个凡夫俗子。”
吴师兄心有同感,道:“再忍忍吧,说不定一个月内便会时来运转。”
小三摇摇头。
吴师兄站起来道:“好了,也歇得差不多了,该干活去了。”
两人终于半懒不懒地走了出去,把门半闭不闭地闪在了一边。
赵正听得神驰飞跃,正呆呆地想着什么,却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响,他抬起眼皮,却见右侧的一个大柜子上坐着一个人,蓬头散发的,左手拿着一壶酒,右手抓着一只鸡腿,一面大口地嚼着,一面往嘴里灌着酒。
他的两只腿垂在柜子上,裤子破烂不堪,右脚翘着的鞋子七疮八孔的。
赵正陡见那人,被大大地唬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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