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小孩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他们,马上放下手中纸笔,站起身来,揖让几位坐下。
那小孩看见狐秃也并不惊讶,当是胖大夫预先就告知他的原因。
胖大夫咳嗽一下,道:“这位是公羊神医的高徒,名字叫刘寄奴,他是神医的嫡传弟子,有他治疗,各位可放心无忧了。”
原来的神医的徒弟,不过管他是谁,能救得了寿儿就行。
刘寄奴态度很是谦和,虽然年龄不大,但脸上已尽显成熟,眉目间也隐隐透露着勃勃英气,他看了胖大夫一眼,摇了摇头,低低道:“可不要被师父知道了。”
胖大夫脸色很是尴尬,连连说:“是,是。”眉目间也尽是恳求之意。
可见他方才一定是苦苦求了好一会,刘寄奴才答应的。
刘寄奴这时道:“把病人放在这里吧,我先把把脉。”
粗子有答应着,将寿儿放到了靠左侧的一只木床之上,寿儿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反应,放在床上亦是软绵绵地耷拉着。
刘寄奴轻轻地坐在床边,去搭寿儿的脉搏。
他一搭之下,却是悚然一惊,身子动了一下,似乎要站起,但并没有站起,反而是怔了一怔。
胖大夫有些老脸通红,现在这病人已经是死脉了,任是庸医都能查的出来,自己却非得要刘寄奴一试才行,难道自己真的是利欲熏心的厉害。
粗子有和狐秃都悬着心,他们怕这神医的高徒说出那死人的话来,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悬着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但刘寄奴浓重的脸色又使他们放松的心绷紧了。
他们想说什么话,但这个时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生怕打扰神医高徒的思绪。
刘寄奴思索了一会,又将手指放在了寿儿的胳膊内侧,重新搭了起来,这一次是好久的时间,他摸了一会儿,又换了另一只来摸,又过了好久,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病人怕是不成了。”接着又向粗子有看去道:“你们还是早早安排后事的好。”
房子里立刻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
狐秃的嘴张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一刻,好像万物都停滞住了,不再动弹,寿儿苍白的脸映入他的眼中,他感到一阵发冷。
他先前恨不得寿儿早早死掉,现在寿儿真的死掉了,它却生出异样的反应来。
粗子有嘴唇张了张,向着刘寄奴瞪大了眼睛,忽然道:“你刚才说怕是不成了,难道你是说,他现在还活着?”
刘寄奴很奇怪粗子有会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初摸脉时这个病人脉息全无,但摸的时间久了,仍能感觉到一点点的微微气息,但是太过于微弱了,根本无法振奋起全身的阳气来,所以说这个人现在虽然还活着,但已经如活死人一般了,再也无法活转了。”
刘寄奴说着,深深地望了寿儿一眼,在那稚气犹存的脸上仿佛还有一点点的留恋,留恋着这尘世,只是命运让他这么早便匆匆而去,有些许的遗憾,但这样的遗憾他见的太多了,所以他既没有叹气也没有感慨,只是那样深深地望了一眼,然后就将眼光挪开。
如天崩地裂,又如古井涟漪,真实最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狐秃似乎觉得自己衰老的心脏有一个地方噗地一声爆裂了,在那一刻,脑中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它有些神志不清地呶呶说道:“死了好,死了好。”
“主上,主上。”粗子有在它耳边轻轻地呼唤着,好一会儿狐秃才回过神来,眼前呈现的是粗子有宽广的面部,焦急的神态。
狐秃眼睛睁了一睁,摇了摇头,耳边是粗子有轻轻的声音:“主上,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们,该走了。”
狐秃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几乎再没有向着床上的寿儿看上一眼,转身就走,粗子有跟在后面。
它几乎有些魂不守舍了。
然而就在他们开门的一刻,身后传来了刘寄奴的声音:“诶,你们的病人,你们怎么不管了?”
他浑然不觉身旁的胖大夫不住地给他打眼色叫他莫做声,胖大夫看着失魂落魄的两人不带病人就往外走,心里有点奇怪,但更多的是庆幸,他们没有因为没治好而向自己讨回银子,这真是上吉了,现在他巴不得他们一声不吭地走掉,虽然留了一个尸体在这里,但手里有了一万两银子还愁处理不了一个尸体吗。
粗子有和狐秃浑若无知,对后面的呼唤竟然不闻不顾。
但是刘寄奴却赶了上来,挡在粗子有的前面,道:“有你这样的人吗?把自己的孩子的丢在这里不管了。”
刘寄奴也知道他因为知道救不活这个孩子而难过,但无论如何,总不能将小孩就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了。
粗子有看了刘寄奴一眼,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地看着狐秃,刘寄奴刚才听胖大夫说这狐狸是家养的,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当一回事,这时见粗子有不但和狐狸耳语,而且在狐狸面前仿佛是仆人一样的样子,不免有些惊讶了,站在狐狸面前,伸开双臂道:“不准走。”
第500章 去那边()
狐秃被刘寄奴这声大喝唬了一跳,但低沉的心没有使它表现出多么惊异来,它抬眼望了刘寄奴一眼,忽然苦笑了一下,毛茸茸的嘴角上立刻浮现出人类特有的伤感来。
刘寄奴震惊了,狐秃与粗子有这时却已夺门而出。
望着两人死气沉沉地走下楼梯,走向回廊,胖大夫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连客套送客的话都没说,他好像怕自己一开口就提醒了他们他们之间的协定似的,这样一声不响也许就默默淡忘了,直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微弱听不清楚,胖大夫才长长地放心地舒了口气。他过来拍拍目瞪口呆的刘寄奴,语重心长地道:“小兄弟,这世上什么怪事都有,你别放在心上啊,见的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心里想着一万两白银已牢牢握住手中,胖墩墩的脸上又绽开了花一般的笑容。
刘寄奴却是苦笑了一下,转头望向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孩,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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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的晃眼的阳光中,王中散、韩稚、魏踏、冯暴虎几人又回到了清沙滩。
现在正是午后的时光,阳光懒洋洋的照耀着,清沙滩中的雾气也渐渐散了,一眼望去,几乎是空落落的一片,地上是大片的碎石和枯草,整个清沙滩可以说是一览无余的,怎么也让人想不到这里曾发生过人与神兽的大战。
几人默默地站在一个比较高的地方,静静地向下望着,许久许久,都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看到的。
酒虫难道真的在这里吗?
沙砾、野草、尸骨,构成了整个清沙滩的格局。
仿佛这里根本不会出现奇迹似的,
慵懒的午间,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因为年纪的关系,站了一会儿,王中散打起了哈欠,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他看看周围的几个人,都还是神采奕奕地关注着清沙滩里可能发现的动静。
他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心里由衷地羡慕起来:年轻真好。
看着周围几人都精神旺盛的样子,他便讪讪地走到一边去打会儿盹,在这风大的地方还真的找到了一个拐角的角落,他便不客气地点起瞌睡来。
太阳暖暖地罩着,身上暖烘烘的,在太阳底下睡觉可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日升日落,兔走乌飞,时光流逝从不稍停,在这紧迫中能稍享睡意真是件很美好的事。
王中散在朦朦胧胧的睡意中终于进入了梦乡,也许真的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他一直睡了好久才醒转过来,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走出那个角落,兴高采烈地去迎其他人时,他忽然发现,那几个人已不见了踪影,这里一马平川,便是藏也没地方藏的,他心里第一个心思便是这些人真不讲义气,哄自己下来,却先走了,一定是来了这里看见没有什么发现,便都走了,可也不能一声不吭地悄悄走啊,而且还是趁自己打盹的时候,真是太不仗义了。
王中散心里愤愤地想着,忽然又挠挠头,不对啊,就是其他人不仗义,还有老瞎子啊,老瞎子虽然也不怎么样,可是他起码脾气执拗,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王中散有些疑惑,心头心思一下一下地转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就是那种在沙漠中独自一人的感觉,寂寞、孤寂、绝望,这些感觉接踵而至,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妙,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忽然生出了一种逼迫的力量,这空空旷旷之地忽然涌起了无限的杀机。
真是要命啊,他心里这么嘀咕了一句。
但还未来得及转身就跑,一声厉喝,不知从哪响起,生生地落在了他的耳边,王中散错眼生发,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双目一黑,晕倒在了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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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啪啪的水击之声响起,一只大船缓缓地使入了胖大夫的后花园,原来这里连通着河道,到了狭窄的地方船过不去了,两个绿衣侍者抬着一块长长的木板搭在了对岸。
对岸便是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中有池塘、有假山、还有阁楼,但更重要的是胖大夫已笑盈盈地站在了对岸,等待船中人。
一会儿船上的舱门打开,一个黑发老头子走了出来,正是公羊有命,他边走边和身旁的道士装束的青松道长说着什么,他们身后跟着女儿公羊紫花、白芷,再往后是阿魏和阿胶两个绿衣侍者,再后面又是一些公羊居里的绿衣侍者。
人数众多,浩浩荡荡的。
随着公羊有命走下木板,胖大夫恭恭敬敬地迎上去道:“公羊先生,你回来了?出去了几日?”
“嗯”公羊有命爱理不理的神情,仍然还和青松说着什么,从胖大夫身边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道:“饭好了吗?今晚吃什么?”
胖大夫马上回应道:“已经在准备了,还是你老爱吃的鸭子炖豆腐。”
“嗯”公羊有命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去叫上寄奴一起过来吃吧。”
胖大夫连连点头道:“好,好。”
在公羊有命面前,他俨然成了佣人一般。
随着公羊有命一行人闲聊着去膳食厅中去了,又剩下了胖大夫一个人,他忽然向着公羊有命一行去的方向一面摇头,一面自我解嘲地说道:“吃吧吃吧,反正我现在有一万两银子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你能吃多少。”
胖大夫家的膳食厅不怎么大,等公羊有命一行人都坐下后,已没有胖大夫坐的地方了,胖大夫本想像往常一样去外面用餐,没想到公羊有命一招手说道:“来,过来挤挤,今天有好消息和你说。”
公羊有命能有什么好消息呢,不就是又杀了几个庸医或者又采撷了一种什么好药,除此之外,他能有什么好消息呢,胖大夫不怎么相信,但还是搬了个凳子挤到了公羊有命和青松道长的中间,刚刚坐定,公羊有命又扯起了脸,道:“去那边,我还有话和青松说。”
第501章 大大的不妙()
胖大夫只得忍着气搬着凳子又转到了下首,和一干公羊居的佣人们挨在了一起,刚刚坐定,这时上首南面的小姑娘白芷道:“老伯伯,你来我这里坐吧。”
说着拿着自己的筷子跑过来要和胖大夫换座位,胖大夫谦让了几句,也就和白芷换过了座。
这时坐在上首和公羊紫花挨在了一起,公羊紫花似乎很厌恶他,往旁边挪了一挪,胖大夫也不介意,也许是早就习惯了的原因。
一会儿,饭菜上来了,十菜十汤,很是丰盛,公羊有命爱吃的鸭子炖豆腐被摆在了公羊有命的面前。
大家纷纷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公羊有命边吃边仔细地品味着,嘴里连连说道:“不错不错,今天做的还够味,这道菜越做越合我的口味了,赶明我走的时候……。”
胖大夫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块肘子,一听这话,嘴里嚼着的一块骨头都来不及吐掉,差点吞下去,呛得他连连咳嗽起来。
公羊有命道:“看把你激动的,是不是早就等不及我们走了,是不是……”
胖大夫嘴里的骨头还没吐出来,连连摇头,公羊有命道;“我想告诉你的不是这个好消息,而是另一个好消息。”
公羊有命似乎是卖关子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公羊居的人在你这里也叨扰了许多时候了,准备明天离去,走的时候我准备送你一件礼物。”
公羊有命说出这样的话来对胖大夫来说简直是惊天之喜,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刚发了一注大财,现在自己畏惧讨厌的人又要走了,真是双喜临门啊。
他虽然心里这里想的,但是还毕竟保持着克制,不使自己的内心变化在脸上显露出来。
这时公羊有命拍拍手,一名绿衣侍者迅速地跑了下去,不一会,举着一个鸟笼子走了上来,鸟笼子用黑布包裹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公羊有命点点头,那名绿衣侍者将那鸟笼子放在了挨着胖大夫的桌上。
胖大夫瞟了一眼,见那鸟笼子不住地震颤,仿佛是里面装着什么大鸟似的。
公羊有命呵呵一笑,道:“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请笑纳。”
说着又呵呵而笑,仿佛很神秘的样子,其他人也表现的很是郑重的样子。
胖大夫感动的无以复加,这么多时间,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公羊有命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想不到临走时,竟这么大方,送自己礼物,不管这礼物是大是小,那也是很难得了。
他当下有些激动,竟是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公羊有命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饭。
一会儿,那鸟笼子震颤的厉害,挤得胖大夫的筷子都不能随意施展,公羊有命这才抬起头道:“打开来看看,这可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而且,最神妙的是,这个东西,会说人话。”
难道是鹦鹉,或者是八哥。
胖大夫心里想,可是这也不是什么神妙的事啊,大部分鸟经过训练或多或少都会说上几句人话的。
他心里想着,慢慢地将鸟笼子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眼前立刻呈现出了一个蜷缩着的不断发抖的毛茸茸的东西。
胖大夫几乎吓了一跳,刷地站了起来。
但他转眼就看见那鸟笼子里毛茸茸的东西是一只狐狸,而且皮毛有些熟悉,一只毛皮斑白的狐狸,他再看下去,竟是那只刚刚离开不久的狐狸。
正是狐秃。
狐秃这时也看清了胖大夫,恐惧之中多了一丝的诧异,接着是不高兴的神色,撞着笼子大叫道:“你还我一万两白银。”
胖大夫悚然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冤家竟然又回来了,而且用这样的法子,难道自己的一万两银子真的保不住了吗?
胖大夫心里惴惴起来。
原来狐秃与粗子有失魂落魄地走出胖大夫的庄园后,忽然记起了胖大夫没有治好寿儿,应该和他讨回银子才是,而粗子有却建言不要回去了,好像一万两银子是小数目似的,狐秃不依不饶,粗子有也没奈何,只好陪它回去,但两人已经走出了好久,忘了是走哪条路了,又见路上来来往往的渐渐人多,两人便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没想到这小道直通到了河里,两人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一只大船缓缓驶来,狐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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