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身去,朝站在场边的韩自元拱拱手。道:“总护法,老夫要借你的剑一用了。”
韩自元急忙抽出长剑,双手送上。
符元奇含笑说了声:“多谢。”
握剑在手,轻轻一掂,就横剑当胸,说道:“道兄不用客气,也请亮剑了。”
飞云子从肩头撤下长剑,剑尖朝上,使了一式玉笏朝天,这是武当派和人动手时最尊重的起手式,口中说了声:“老施主请。”
符元奇看他一剑在手,神色庄重,气闲神定,心中暗暗点头:“武当剑法,只要看他这一起手式,就深合太极动静之理,果然和普通剑法迥异了。”一面声若洪钟,大笑道:“老夫要向道兄领教剑法,自然是道兄先请发剑了。”
飞云子抱剑道:“老施主既然如此说法,贫道只好献丑了。”
左脚朝前跨出,右手长剑剑尖向上斜刺,使的是一招青龙出海,剑是发了,但依然是一记虚招,并未攻敌。
符元奇是个直肠子的人,口中洪笑一声:“道兄小心了。”
长剑一起,剑风豁然,象匹练般扫出,势道凌厉无匹!
飞云子直到此时,等对方剑光扫到,才剑划觚形,身随剑走,避招还招,旋身之际,一招回击平阳,剑身平划而出,剑势悠然,似缓实快。
符元奇又是一声大笑:“好!”他脚下移动也极缓慢,但每发一剑,都带起强烈剑风,……柄两指宽的长剑从他手中使出,剑光也比寻常剑阔了许多,此老在比拼内力之余,居然每一剑上,都贯注了真力,当真是神力惊人,吞吐开阖,凛若天神!
飞云子展开太极剑法,剑锋多带太极圈花,脚下也不时踏着觚形,严守门户,守中寓攻,似实而虚。
因加两人剑势都使得不快,一招一式,双方之人也看得清清楚楚,符元奇的每一剑,几乎都刚猛绝伦,重逾千钧,飞云子恰巧和他相反,每一剑都虚飘飘生似不着丝毫力气,但双方与会的人,都是剑术行家,自然看得出符元奇一手剑法己有极高的境界,飞云子使的剑法,声势虽没有他盛,但也已炉火纯青,有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之妙!
大家看到这里,不由得鼓起掌来。
再斗了数十合,符元奇似是渐感不耐,剑势也随着愈来愈急,愈急愈劲,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来去如电,他本来身形高大,这一全身镣绕着寒光匹练,看去更象降妖伏魔的天神,威势凌厉无匹!
再看飞云子,对方剑光愈急愈劲,他一支划着觚形的长剑就使得愈见缓慢,对方接连而来的绵密剑光,攻上三、四剑,他才发一剑,但符元奇强劲无匹的剑光,却就是攻不进去,但飞云子整个人几乎已被符元奇发如雷霆的一片剑光所包灭!
武林联盟的人,看得都不禁替飞云子焦急起来。
独有紫阳道长手捻长须,一张紫脸上却有了笑容,心中暗道:“三师弟要遇上这样一个强敌,才能参悟出本门太极以柔克刚的心法来,看来三师弟经此一战,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可以更上一层了!”
就在此时,但听战场中响起符元奇的一声洪喝:“住手!”
剑风寒光,霎时尽敛,两人各自后退了两步。
符元奇收剑抱拳,说道:“道兄武当剑法,果然精纯奥妙,深得静以制动的上乘诀要,老夫甘拜下风。”
飞云子忙道:“老施主并未落败,何出此言?”
符元奇大笑道:“古人所谓一叶知秋,练剑之人,其实从出手第一招,就已可知胜负之机,老夫一连发了七十二剑,那是希望一觑贵派太极剑法以柔克刚的全貌而已,老夫尚有自知之明,何用再比下去?”
说完,把手中长剑递还给韩自元,又朝北首芦棚中的黑衣教主抱抱拳道:“老朽山野之人,蒙桑婆婆见邀,不得不来,又蒙教主、副教主隆情接待,但经此一战,才知剑术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老朽这点微末之技,不足以替人助拳,这一场勉强得个平手,已是十分侥幸,恕老朽要先走一步了。”说完,不待黑衣教主发言,转身飘然往山外行去。
飞云子心中暗道:“这古灵山主,不失为一位正派人士。”对方已经走了,他也就退回棚去。
这第一场双方不分胜负,现在第二场该由武林盟派人出场了,在这一瞬间,任云秋、叶菁菁、黄山万镇山、洞庭青龙帮主铁背苍虬李公健等四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任云秋因万镇山和李公健两位,成名多年,一个在十五年前曾继自己父亲之后,担任过江南武林盟主,一个是长江上下游唯一大帮的青龙帮主,可以说是两位德隆望重的前辈,自己自然不好和他们争着出场,这就只好和叶菁菁同时回身坐下。
万镇山看了李公健一眼,呵呵笑道:“李帮主也是想出场去么?”李公健笑道:“万兄大概想和兄弟抢着下场了?”
万镇山大笑道:“和李帮主争先,兄弟倒是不敢,咱们双方人手不在少数,大家谁不想下去找个对手,分分高下?如果一个一个的来,不知要比到什么时候,反正这一场是咱们作主,兄弟之意,咱们不妨两个人同时下场,要黑衣教也出来两个人不就结了?”
李公健听得呵呵一笑道:“万兄此言甚是。”一面朝春申君拱手道:“咱们就一同向盟主讨令了。”
春申君连说:“不敢,万大侠、李帮主请。”
万镇山、李公健两人并肩走出芦棚,往中间一站,李公健道:“还是由万兄和他们说吧!”
万镇山点点头,就洪声道:“这一场由敝盟作主,兄弟和李帮主征得陈盟主同意,咱们双方,人数都并不少,每场只出一个人,岂不浪费时光,因此由兄弟和李帮主两人出场,咱们并不是联手合搏,而是各自找一个对手较量,贵教哪两位出场,咱们候教了。”
他话中并未提及黑衣教主,自然是不屑一提了。
黑衣教主端坐不动,只是口中“嘿”了一声。
只见祁连双凶公孙乾、公孙坤霍地站起身来,公孙乾阴恻恻道:“这万老儿好狂的口气,咱们兄弟去教训教训他。”
祁连双凶在黑道上凶名久著,一身所学确也非同小可,黑衣教主起身拱手道:“两位供奉请。”
公孙乾兄弟两人提着双手,举步走出北棚,公孙乾大刺剌的道:“你们两个要单打独斗,咱们兄弟,不论人数多寡,都是两人联手的,这一场,你们只管单打独斗,分开来动手,但在动手之际,咱们可要联手合击的。”
李公健手持龙头拐,大笑道:“下场的就是咱们四个人,两位单打也好,联手也好,悉听尊便。”
公孙坤阴笑道:“咱们老大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动上了手,说咱们两打一了。”
万镇山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嗔目喝道:“你们两个,秉性凶残,怙恶不悛,老夫久有为世诛恶之心,如今又与黑衣教沆瀣一气,助纣为虐,速来领死,何用多说?”
公孙坤听得大怒,沉笑一声:“老匹夫,我把你劈了。”呼的一掌迎面劈出。
万镇山不闪不避,左手挥处,迎着拍出一掌。
两道掌风撞在一处,发出一声蓬然大震,两人居然势均力敌!
公孙坤右掌出手,左掌又紧接着劈到,但万镇山也长剑舞挥,一道匹练般剑光随着横扫过去。
在两人动手之际,公孙乾也立即发动,身发如风,朝李公健冲过来,右手一记独劈天门,一道凌厉掌风直撞而来。
李公健呵呵一笑:“来得好!”右手一挑,龙头拐卷起斗大一个圈花,把直撞过来的掌风接住,手腕一振,拐头宛如一支长箭,从圈花中射出,直捣公孙乾心窝。
公孙乾身形斜转,左手一掌拍向拐身。
四人这一动上手,当真有风雷迸发,雷电交击之势!
万镇山身为黄山万松山庄主人,黄山万家祖孙三代,都荣任过武林盟主,为江湖第一世家,一套家传黄山剑法,集众家之长,博大精深,万家的人虽然很少和人动手,但百年来还没有被人击败的纪录,这时但见剑光开阖,如龙盘风回,匹练夭矫,果然威势非凡,名下无虚!
李公键人称独角苍虬,今年已是六十开外的人,他凭仗一支龙头拐,闯荡江湖数十年,独创青龙帮,威震长江上下游,成为各大门派之外,黑白两道之间,独树一帜的怪杰,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此老不仅功力深厚,龙头拐上更有精湛造诣。
此时施展开来,拐风呼啸,真如风雷迸发,覆盖数丈,除了漫天拐影,一个人已经若镇若现,无法看得清楚!
祁连双凶一生从不使用兵刃,他们一双肉掌,有如四柄开山巨斧,直劈横扫,虽是徒手,和兵刃也并无多让。
大家都知道祁连双凶掌下从无活口,在黑道上算得是顶尖高手之列,能接得下他们两人联手的人,已是不多,但此刻两人,一上手,就遇上劲敌,被万镇山、李公健一对一缠住,双方势均力敌,一对一差堪平手,自然无暇兼顾,再作联手合击。
万镇山和李公健心意相同,今日之战,双方高手不在少数,除了这场,只怕再也轮不到自己了,那么这一场的胜负,对武林盟还无所谓,但自己却成败攸关,是以一下场,就下了决心,不论对方何人下场,自己都非胜不可,后来看到下场的是祁连双凶,那更非把这两个凶人诛杀不可,因此一经动手,就施展杀着,步步逼紧。
祁连双凶遇上这两个棘手的人物,动手之初,一时轻敌,未能及时联手,一旦动上了手,业已被对方缠住,再待联手,已是不及。
他们原是一对孪生兄弟,自幼一起练武,心意相通,两人一经联手,可以相辅相成,攻守兼顾,威势自然要比单独作战易占优势,如今两人分开来和人动手又是素负盛名的万、李两人,上场之初,还并不如何,时间稍久,双凶就未免渐渐相形见绌,落了下风。
高手过招,不得有丝毫差失,一着屈居下风,就再也扳不回来了!
公孙坤以徒手和万镇山力拚,已经吃了亏,何况万镇山剑法、内力,都在公孙坤之上,短时间当然很难分得出来,时间稍长,两人的优劣之势,也显著了。
激战之中,但听万镇山断喝一声,以一招黄山烟云,划起一片耀目寒光,但在这片寒光中,突然飞出一道剑影,就象电光般一闪!
公孙坤骤见一片寒光扇面般展开,方自一惊,就被突然飞出的剑光划过,一条左臂齐肩砍落,口中不觉闷哼出声!
正在和李公健奋力激战的公孙乾,孪生兄弟,心意相通。听到兄弟一声闷哼,心头就猛然一震,避开李公健一记拐势,口中叫了声:“老二,你怎么了?”纵身朝公孙坤扑去。
李公健看他舍了自己飞扑过去,击去的拐势落了空,就势疾落,往地上一点,一个人随着拐头一点之力,身如离弦之天,紧随着公孙乾身后凌空扑来,身形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攀,对准公孙乾后心追击过去。
万镇山一剑斩下公孙坤左臂,公孙坤剧痛之下,身子往后疾退,万镇山正待追击,正好公孙乾手足连心,急急掠来,身形还未落地,发觉背后掌风如涛劈击而来,心头一惊,他究是功力深厚的高手,身在半空,立即挥手一掌,往后拍出。
但他只顾身后,忘了身前还有一个万镇山,右掌向后挥出,因为用力之故,身子很快往下一沉,万镇山遇上这一机会,岂可错过?就长剑横抛,(剑身向左右平行为之抛)便了一招白云出岫,剑锋扫过,公孙乾大叫一声,双足齐膝刖断。
李公健趁着拐头一点之势,飞扑而来,来势何等劲急,公孙乾双足被刖,跌倒地上,他飞扑之势未衰,一下落到公孙坤身恻,龙头拐一记横扫千军,拦腰扫去。
公孙坤左肩血流如注,在剧痛之际,反应自然也较为迟钝,李公健来势奇快,龙头拐势道沉重,等他警觉,急急向右闪出,已是迟了半步,被龙头拐击中右腰,口中大叫一声,扑倒下去。
那公孙乾双足被刖,自知难以幸免,举手一掌,自碎天灵而死。这一段话,从万镇山砍断公孙坤左臂,到祁连双凶同时毕命,前后只不过眨眼间事,两个凶名久著的凶人,终于恶贯满盈,同时伏诛。
但就在公孙坤被万镇山砍断手臂,公孙乾飞扑过来又被万镇山趁机剑刖双足,却激怒了北首棚中两人,两道人影点足从棚中激射飞出。
任云秋低喝一声道:“菁菁,现在该咱们出场了。”
叶菁菁点点头,两人同时站起,纵身朝场中飞去,对方两人,堪堪落到地上,他们也随着双双掠到。
举目看去,对方两人一个是身影瘦小的灰衣老道,面目黝黑,肩头却背着一柄四尺长剑。另一个则是身穿一织锦道装的道姑,年已五旬出头,还画着两道浓浓弯弯的柳眉,脸上也施着脂粉,看上去妖里妖气,腰悬长剑,手中执一拂铁柄拂尘,目光森冷如刀,朝两人投来。
任云秋迎着两人道:“两位来做什么?”
那瘦小老道沉喝一声:“小娃儿快让开。”挥手一掌朝任云秋推来。
任云秋喝道:“你懂不懂规矩?”口中说着,举手朝前迎击。
他经邋遢和尚、酒肉道士在他喝醉之时,一人拉着他一只手,说是给他贯输酒气,实则是每人输送给他二十年内家真气,这两位异人的二十年修为,足抵得任云秋五十年勤修苦练。
此时虽然只是随手推出,一道劲气,依然十分强劲,但听蓬的一声,双掌并未击实,但瘦小老道已被震得脚下浮动,身不由己后退了一步。
这一耽搁为时虽然极为短暂,祁连双凶已经丧命在万镇山、李公健剑拐之下。
瘦小老道不期一怔,眼看祁连双凶业已毕命,一双三角眼中厉芒闪动,怒笑道:“小子找死!”
李公健手持龙头拐,呵呵一笑道:“任少兄,这两位道友大概是冲着老夫和万老哥来的,你和叶姑娘请退,还是由咱们来吧!”
瘦小老道厉笑道:“不错,老道和甄仙姑本来是冲着你们来的,现在这小子既然挡横,老道要先废了他们两个再说。”
原来这瘦小老道俗姓廖,自称邛崃廖真人,锦衣道姑出身西崆峒,叫做甄仙娘,和邛崃老道臭味相投,美其名曰双修,实则是邛崃老道的姘妇。
他们应祁连双凶的邀约,担任了黑衣教供奉,方才眼看双凶危急,才赶出来的,不料被任云秋、叶菁菁这一拦,双凶毕命,他们自然迁怒到任云秋和叶菁菁的头上了。
任云秋朗笑一声道:“万前辈、李帮主已经胜了一场,且请回棚休息,方才黑衣教主和盟主约定,双方各主一场,交手如有伤亡,只怪祁连双凶技不如人,恶贯满盈,但半途中出场,就是破坏了双方订立的规矩,在下和叶姑娘出来拦阻,并无不对之处,这老道居然出手伤人,象这等不遵规矩、不讲信义的江湖败类,在下和叶姑娘已足可应付,也非教训教训他们不可。”
万镇山、李公健早已知道这一对青年男女,武功极高,是盟主春申君手下最得力的健将,这就颔首微笑,退了下去。
瘦小老道目注任云秋喝道:“小娃儿,你亮兵刃。”
任云秋软剑束在腰间,闻言一笑道:“在下对江湖无名之徒向来不亮兵刃,你先亮个万儿让在下听听。”
瘦小老道月中精芒闪动,嘿然道:“邛崃廖真人,是否听你师傅说过?”
任云秋笑道:“姓廖的道士,在下倒没有听人说过,但在下曾听说过有两句话,叫做: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那廖化,大概是道长……”
邛崃老道听得大怒,口中大喝一声:“小子看剑!”右手一抬,长剑出鞘,一道剑光直劈过来。
任云秋大笑道:“道长清修了一辈子,火气还有这么大?”
身形轻旋,软剑已出鞘,他为了要掂掂这老道的斤两,并未举剑去削对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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