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叱喝的人声,渐渐远了。
叶菁菁收起新月钩,在舱中坐下,喘息着道:“任兄,你怎么会回来的呢?”
任云秋一面划桨,一面说道:“这条船是黑衣教故意派人埋伏的,总算我发觉得早,把独角蛟逼下水里,那时才发觉岸上有你的刀光,就急忙划了回来,方才有四、五个人掠近江岸,一下就倒了下去,是这位老哥出手相助的了。”
瘦小黑人道:“小人放出去了六只毒蛛,他们只要走近,都会被毒蛛螫伤,只可惜小人花了八、九年工夫,才调养了七只毒蜘蛛,今晚一只也收不回来了。”(有一只是给任云秋九阳神功炙死的,此次放出去六只,共为七只也)
任云秋一面划桨,一面说道:“我们真该谢谢你。”
瘦小黑人道:“不用谢,小人蒙你们放我回去,已经是大大的恩人了。”
叶菁菁坐在舱中,只觉身上越来越冷,不住的打着冷噤,才知刚才被人玄阴掌击中,阴寒之气侵袭体内,这就坐着暗暗运功抵抗。
任云秋不知她中了玄阴掌,他从没划过船,但总看人划过,不用学也自然会划。
但划船大有技巧,会划的人,不用很大的力,也可以运桨如飞,不会划的人就会笨手笨脚,划起来力气用得比别人多。
任云秋就是不会划船的人,他能把小船划得冲浪如飞,完全仗着内力精纯,方才冲向岸边,又由岸边飞快的划向江心,只为了心急叶菁菁的安危,现在要他充作船家,划到对岸去,夜色之中,大江上茫茫如雾,看不到对岸一点景物,划船的人如无经验,就会茫无目标。
任云秋只好全神贯注,船头对着对岸笔直朝前划去,不敢说话分心,这一趟水程,当真划得他满头大汗,连拭一把汗的工夫也没有。
如果每一个划船的人,每一划都要贯注真力,那么划船的人,就个个都成为武林高手了。
在任云秋来说,觉得划桨比使剑还要花力气,真正事倍功半,他足足划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划到了对岸,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船靠江岸停下来了,他长长吁了口气,放下木桨,说道:“咱们上去吧!”
瘦小黑人当先跃上岸去。
任云秋看到叶菁菁坐着没动,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叶菁菁牙齿打颤,说道:“任兄……我好……冷……”
任云秋吃惊的道:“你……”
叶菁菁道:“我……中了殷长风的……玄阴掌……身上好……冷……”
任云秋道:“这怎么办?我先扶你上去。”
叶菁菁点点头,她身子冷得直是发抖,任云秋扶着她站起,跨上岸去,瘦小黑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任云秋看她身子软软的,不住打着冷颤,心头更急,说道:“菁菁,我们情同兄妹,你说是么?”
叶菁菁望着他,不知他忽然说出这句话来是什么意思?但是点了点头。
任云秋道:“那么我就是你的大哥了,对么?”
叶菁菁又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我早就叫你大哥了。”
任云秋道:“那就好,我既然是你大哥,你是我的小妹,现在你负伤,身上又冷又颤,我们又急着赶回岳麓山去,你跑不动,做大哥背你走,总可以吧?”
叶菁菁胀红了脸,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任云秋道:“妹子,对大哥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赶到岳麓山去,才好想法替你治疔,快些伏到我肩上,别再迟疑了。”
说话之时,就蹲下身来,不迭的催着她。
叶菁菁冷得业已无法忍受,只了依言伏到他背上。
任云秋直起身,反手把她身子托上了一些,就展开脚程,一路奔去。
好在时已夜深,路上并无行人,不会被人看了不好意思,叶菁菁双手搂着他颈子,只觉从他身上传来一股阳和之气,胸腹之间就暖和了许多,不再冷得发抖,心头更觉得暧洋洋的,这就闭上眼睛,任由他背着飞奔。
任云秋先前不知道这是何处?但没走多远,就已经认出路径来了。
这样奔行了不过一刻工夫,便已超到白云观,这一路上,竟然没遇到巡山和岗哨,有如进入无人之境,心中大感惊异,一直奔入大厅。
厅上一片漆黑,但他目能夜视,这一注目,只见表叔和沈仝、谢公愚、金赞廷、陈康和、陆浩川夫妇、邱荣、江翠烟等人,都静悄悄的坐在厅上,身边还放着兵刃,但个个神色委顿,似是正在运功一般。
他堪堪跨入大厅,只见邱荣双目乍睁,一手抄起九环金刀,正待站起。
任云秋看到这番情形,心头登时恍然大悟,敢情大家中了蛊毒,正在发作,是以一路都没人站岗巡逻了,表叔等人齐聚一处,是防备敌人万一来袭,准备集众人之力,孤注一拼了。
想到这里,瞥见邱荣手持金刀,正待站起,急叫道:“邱老哥,是我回来了。”
他这一开口,春申君等人都立即睁开眼来。
春申君道:“云秋,是你回来了。”
任云秋应道:“表叔,小侄已经取到解药了。”
他在说话之时,蹲下身子,放下叶菁菁,一面低声道:“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一等,我看表叔等人蛊毒业已发作,先给他们服了解药。”
叶菁菁点点头道:“你快去找一个大水缸,化了解药,我比方才好得多了。”
任云秋急忙走出大厅,在大天井左首墙角边,找到了只大水缸,里面还贮满了清水,这就从贴身取出牛角小瓶,打开瓶塞,把瓶中药粉,倒入缸中,用手搅和了几下,再返身走入大厅,找到一把茶壶,奔出天井,装了一壶水,回到厅上,倒出一碗,送到春申君面前说道:“表叔,快把这碗水喝了。”
春申君接过,一口气喝干,任云秋又倒了一碗,送给沈仝,他依次让大家喝了解药,壶中喝完了,再到大水缸中去舀,一会工夫,大家都已喝过。
春申君道:“云秋,雨亭他们都在后面,你去给他们也喝了。”
云秋答应一声,又去舀了一壶水,走到厅后的休息室,谢雨亭、雨奎、陈少华、陈福等人果然都坐在里面,只是他们功力较差,看去已无法支持,这就叫道:“雨亭兄,兄弟给你们送解药来了,快每人喝一碗就好。”
一面倒了一碗,先送给谢雨亭,然后雨奎他们也依次喝了,才行退出。
这时大厅上喝下解药的人,一个个腹痛如绞!
金赞廷双手捧着肚子,叫道:“任老弟,这解药只怕不对!”
谢公愚接口道:“解药没错,咱们中的是蛊毒,服下解药必须把蛊毒泻清方无事。”
众人听他一说,就急着去上毛厕,他们经过一阵大泻,把腹中蛊毒全数泻清,就觉得精神清爽,方才痛苦不堪的情形,果然爽然若失。
叶菁菁坐着的人,这时又渐渐感到全身发冷,不住的颤抖起来。
原来她伏在任云秋的身上,任云秋练的是九阳神功,阳气传到她胸腹之间,暂时使她得到温暖,一经离开任云秋的身子,体内附寒之气又渐渐当作了。
任云秋看她身子又在颤抖,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又发冷了么?”
叶菁菁道:“方才觉得好了一些,现在……现在又冷起来了。”
春申君刚从厕所回来,身上蛊毒一清,步履也轻快了,一面问道:“云秋,这位是……”
任云秋道:“表叔,你老人家觉得如何了?”
春申君笑道:“这解药很灵效,我体内蛊毒已经全清了。”
任云秋这才放下心来,指着叶菁菁道:“表叔,她就是叶姑娘,中了殷长风一记玄阴掌……”
春申君吃惊道:“叶姑娘中了殷长风的玄阴掌!”
他想起那天青云道长也中了他一掌,以青云道长数十年的功力,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算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叶姑娘年龄不大,自然也无法自己运功逼出寒气了,不觉攒拙眉道:“中他玄阴掌的人,除了他特制的解药,只有功力深厚人,才能运功把体内寒毒逼出体外,目前大家都是蛊毒刚清,就算没中蛊毒,咱们这些人只怕也无法替叶姑娘逼出体内的寒毒了……”
任云秋道:“小侄可以试试。”
春申君微微摇头道:“你练的虽是九阳神功,原可克制旁门阴功,只是你练功日浅,替人运功逼出寒毒,非有数十年修为不可。”
任云秋道:“目前除了小侄给她试试,已别无办法了。”
接着又道:“表叔,大天井左首大水缸中,一缸清水,就是解药,表叔等陈福蛊毒泻清之后,就要他去舀了解药,给大家喝一碗就可以了,小侄这就运功给叶姑娘逼出寒毒了。”
春申君道:“且慢,运功替人逼毒,非同小可,只要一个疏忽,就会走火入魔,你就是要替叶姑娘运功逼毒,也要等沈兄、谢兄等人来了,大家可以守在旁边,万一你内力不继之时,咱们几个人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正说之时,沈仝、谢公愚、金赞廷、陈康和、陆浩川夫妇、邱荣、江翠烟等人陆续回来。
金赞廷大笑道:“任老弟,你这解药如何弄到手的?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春申君道:“咱们全体中了蛊毒,目前咱们几个总算好了,四庄的弟兄所受痛苦,只怕比咱们更严重,兄弟想请赞廷兄、康和兄、邱荣兄、江姑娘,以及里面的陈福等人,分头去给大家喂服解药。”
金赞廷道:“总令主吩咐,咱们自当遵命,只是解药在哪里呢?”
春申君道:“大天井左首那一大缸清水,就是解药,每人喝一碗就好。”
金赞廷奇道:“大水缸里一缸清水,就是解药?”
任云秋道:“小侄因咱们中毒的人,为数极众,所以把取来的解药,化入清水之中,那一缸清水,即是解药了。”
金赞廷道:“原来如此,咱们快些走吧。”
陈康和、邱荣、江翠烟三人跟着往厅外行去。
沈仝已在厅上点起了灯烛。
春申君道:“沈仝兄、公愚兄、陆老哥和兄弟四人,要替云秋护法,陆老嫂子请负责守护厅门,不得让任何人入内。”
沈仝道:“咱们替任老弟护法?任老弟怎么了?”
春申君一指叶菁菁道:“这就是叶姑娘,她中了殷长风的玄阴掌,云秋要以九阳神功替她运功逼出体内阴毒,兄弟怕云秋功力尚浅,万一内力不继,后果就不堪设想,但此时此地,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如果云秋内力不继,合咱们之力,大概就不成问题了,届时,咱们只要各人以掌抵住另一个人后心灵台穴,徐徐把内力输入,合咱们四人几十年的修为,加起来大概总也超过百年以上了。”
谢公愚点点头道:“不错,咱们把内力输给任老弟,他练的九阳神功,正是天下阴毒功夫的克星,这办法可以一试。”
春申君道:“云秋,你和叶姑娘要面对面盘膝坐下,然后伸出双手,手掌互助抵住,由云秋运功从掌心输出,叶姑娘用心导引他输入的真气,要和平时运气行功一样,循行经络一小周天。”
任云秋答应一声,说道:“叶姑娘,你快坐下来。”
叶菁菁冷得直是抖索,闻言就席地盘膝坐下,任云秋跟着她面对面坐下。
春申君含笑道:“云秋,你和叶姑娘都没取下面具来,快把面具取下来了,表叔才能看到你的脸色。”
任云秋、叶菁菁各自取下了面具,陆大娘赶快走到厅门口当门而立。
春申君道:“好,云秋,你们可以开始了。”
任云秋、叶菁菁依言伸出双手,掌心互抵,云秋缓缓运起了九阳神功,从掌心度了过去。
春申君、沈仝、谢公愚、陆浩川四人脸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站在任云秋身后,只要发现任云秋内力不继,四人就会立时出手,由春申君用手掌抵住任云秋后心灵台穴,陆浩川抵谢公愚的灵台穴,各自运功转出真气。
时间渐渐过去,任云秋运起九阳神功,真气源源从掌心透入叶菁菁的掌心。
叶菁菁运气导引着任云秋的真气,运遍全身经络,但觉他炙热的气流所到之处,玄阴掌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如汤沃雪,立即消失,不过片刻工夫,体内到处都充满了阳和之气,本来冻得发紫的脸上,此时也如春花一般,呈露出娇艳的色彩来!
又过了一回,叶菁菁已把真气运行全身,这就低声道:“任大哥,好啦!”伸着的双手缓缓收了回去,任云秋也收回了双手。
春申君空自替他耽心,眼看两人都已收回手去,春申君为人谨慎,忙道:“叶姑娘、云秋,你们两人不可立即站起,还需各自再运一回功,才能起来。”
两人听了他的话,只好坐着不动,又运了一回功,才行站起。
任云秋关切的问道:“叶姑娘,你是不是完全好了?”
叶菁菁粉脸一阵红晕,点点头道:“谢谢你,我已经完全好了。”一面又朝任云秋等人裣衽道:“多谢四位庄主了。”
春申君含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快请坐下来好说。”
一面朝任云秋道:“云秋,愚叔还替你耽心功力不够,没想你功力又精进了。”
任云秋道:“谢谢表叔。”
大家都坐了下来。陆大娘笑着走入,说道:“你们都坐下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任云秋站起身道:“大婶请坐。”
叶菁菁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大娘笑道:“老婆子是开开玩笑的,任老弟、叶姑娘快坐下了。”
沈仝问道:“任老弟,这次解药,又是凤副教主帮的忙了?”
任云秋应了声“是”,就把自己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春申君感形于色,说道:“凤副教主如此大力相助,咱们不知如何谢她才好。”
任云秋道:“表叔,上次救表叔和救小侄的……”
叶菁菁急忙低低的叫了声:“任大哥……”
任云秋道:“凤姨虽然不肯说,但这话我自然要告诉表叔的了。”
春申君眼看任云秋说到一半,叶菁菁叫了他一声,似有阻止之意,这就含笑道:“上次救愚表叔和你的两个蒙面人,大概就是凤副教主和叶姑娘了?”
任云秋道:“是的。”
春申君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黑衣教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危害武林的勾当,凤副教主怎不脱离黑衣教呢?”
任云秋道:“这话小侄和凤姨也说过,凤姨说她留在那里的好,当时凤姨的意思,就要叶姑娘随小侄先到白云观来,叶姑娘还不肯呢!”
春申君道:“愚叔先前还以为叶姑娘还要回去,直到云秋说出叶姑娘负伤经过,才知叶姑娘不回去了,叶姑娘投入咱们的行列,无异给咱们平添了一位得力高手。”
叶菁菁粉脸一红,欠身道:“陈庄主太夸奖了,小女子以后还要陈庄主多多指导。”
春申君大笑道:“叶姑娘,云秋叫凤副教主凤姨了,你如不嫌弃,就跟着云秋也叫我表叔就好。”
叶菁菁心里十分愿意,但粉脸不觉骤红了,低下头,低低的应了声“是”。
谢公愚道:“任老弟,他们在谷山招待所看到的那个长发怪人,定是桑老妖无疑,那个头披棉袄的人不知又是什么人?”
叶菁菁道:“就是桑老妖,他是追踪凤姨出来的,半路上被头披棉袄的人截住了。”
陆浩川道:“此人头披棉袄,显然不欲以真面目示人,但能截得住桑老妖,此人决非等闲之辈了。”
春申君抽着眉道:“桑老妖一身武功,高不可测,此人己经到了谷山,自然是冲着咱们而来,明天这一场决战,咱们就毫无胜算了。”
任云秋道:“桑老妖来了,小侄倒要斗她一斗。”
春申君微微摇头道:“如果黑衣教只派出桑老妖一个人,晏天机就不会在谷山另一个招待所了,谷山设下招待所,显见派来的不止只有桑老妖一个了。祁连双凶,咱们这里已经无法应付,如今又加上一个桑老妖,何况来的决不止只有桑老妖一个……”
金赞廷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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