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一直没有想过用剑去杀人,在二十岁前,凌飞佩带的一直是一柄竹剑,一柄只能伤人却无法杀人的竹剑,直到沈府出事的那日之后,才佩上一柄不折不扣的钢剑,一柄由南门铁匠老伍头用三个时辰便打造完毕的普通钢剑。
然而这柄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剑却震惊了天下,这柄剑终于使凌飞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一个可怕而无情的杀手!
凌飞心里一直把剑当做是保护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剑是用来救人的而不应该是用来杀人的;
然而;他却被逼的变成一个无情的杀手。
掌中的剑究竟是不是还是为了救人而存在?
这个问题凌飞自己都已经无法明了!
第八章 翠竹山庄
已是初春;春寒料峭;天地间依旧苦寒冰冻;但吹的已是春风;和煦的春风正驱赶着冬日严寒,漫漫山野间已有点点绿色;远目望去青山巨石亦已不再裸露;绿色,孕育生命的绿色正悄悄染向山野。
荒凉的黄土大道上;一辆马车正急弛而来,马车里面宽大而干净,铺着厚厚的毛褥,红红的碳炉将车内映的温暖而舒适。
沈夫人在车内轻轻的用手捶了捶腰;虽然这辆马车平稳而舒适;但却已经连续马不停蹄的连续赶了三天路;沈夫人的腰还是酸竣不已!
沈夫人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也无法听见任何声音,但她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平静而恬然,任何人在凌飞的身边通常都觉的很安全和令人放心的。沈夫人亦是如此!
沈夫人轻轻掀开车窗帘子,风顿时吹了进来,风虽然寒冷,却已带来了远山的泥土芬芳,更带来了遥远虚无飘缈地方的早春泥土气息!沈夫人大口地呼吸这新鲜的空气,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在户外活动了,这样的气息对她来说甚至已经很遥远了!
凌飞正坐在车头赶着马,连夜的奔波,空气的露水甚至已经将凌飞衣衫湿透,马车已经急弛了三天;马也换了第三批了,凌飞三天未曾合过眼睛;他的神态已经非常疲劳,眼睛内也布满血丝;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倦怠,凌飞必须在五日内赶往千里之外的翠竹山庄;沈夫人距离毒发也只有这五天!
胖掌柜的耳目也非常准确地探听到了平九指正隐藏在那里。
凌飞的鞭子急切而用力地抽赶着骏马,他必须找到平九指,他目前没有第二个选择,即使是累死在马车上他也心甘!
他行事历来执着而坚定,他若决定要做的事便绝不更改倾全力而为之!
无论谁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都只有靠自己!
无论你要找什么,只有肯去找的人,才会找得到!
当最后一批马也累倒下的时候,翠竹山庄已经在眼前了;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眼前整座山谷竟然全是郁郁葱葱的竹子。漫山遍野的翠竹在黄昏夕阳中显现出的却是金黄之色;这里竹林茂密而粗壮,山谷大门亦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竹片编制的巨大门牌上刻着四个飘逸大字:翠竹山庄。
凌飞疲惫不堪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兴奋的神色,翠竹山庄就在眼前;平九指也就不远了。
通往山谷深处的仅有一条小路,凌飞便背着沈夫人沿着这条小路径直走进山谷深处!
虽然凌飞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脚步依旧稳健而快速。如果说世上有铁打的人,他应该便是。
远在竹林深处山的对面;目力所及隐约闪现点点烛光屋影;那里应该是一幢竹子搭建的竹屋,却不知道平九指是否就在隐居那里?
凌飞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即可以立刻飞过山谷!
沈夫人俯在凌飞背上忽然有了不详预感!
她的眼虽然瞎了,但她的鼻子更灵敏了。沈夫人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淡淡血腥气味!
沈夫人战栗起来,她闻见的绝对是死人的血腥气味,和当初沈府全家被灭门那时侯的血腥之气一样!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晚的尸横遍地和那血腥冲天!
然而她今天又闻见了这股气息!前面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越接近,血腥味就越浓郁。
凌飞心里也清楚这里绝对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已经看见竹子上带血的暗器,和地面上隐约可看见的血迹,他甚至还发现地上的血是湿的;为什么厌恶血腥之人却总是偏偏总是与血腥为伍!
凌飞握紧了剑;这里已经不是太平之地了。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很快凌飞已看见第一具尸体,居然是一个衣不弊体的少年,他斜歪着倒毙在小道旁,估计才十六七岁样子,尸体的后背心口有一个暗红色五指血窟窿。这里应该是他的致命伤!
凌飞从尸体姿势上判断,是死者在逃跑时被人从身后一抓毙命的!这是多么可怕的手指,居然一抓便抓烂了死者心脏!
但更可怕和奇怪的是,这个尸体上还有无数血窟窿,非常胡乱的血窟窿,仔细查看之下应该是刀伤;凌飞断定这个少年是死后还被人用匕首戳了不下一百刀,所以才留下这样的伤痕!凶手到底和这个少年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连他尸体都要这样糟践?
第二具尸体也在不远处出现了,这具尸体居然也是个少年,他是被一根削尖的竹竿洞穿了他的小腹,再插入树干,将他斜钉在树干之上。从竹竿的枝叶新鲜程度来看是凶手临时削制的,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扭曲,死者表情极其恐怖,他的眼睛试乎还在恐惧地盯着这个穿自己胸膛而过的削尖毛竹,舌头亦吐的老长,脸上表情扭曲充满惊惧之色!
凌飞皱了皱眉头继续向前走去,四处腥臭的污血使他的胃里似乎又隐约又是一阵翻腾毕竟连续看见死人总是令人不快的!
没走多远;眼前又出现了尸体,这次不是一具尸体而是六具尸体,居然也全是年轻男子的尸体,已经看见八具尸体!
有的是被硬生生扭断脖子,有的是被巨大的掌力震碎头颅。还有的是被匕首胡乱捅死,凌飞发现这几具尸体有些古怪,每具尸体的手脚居然还戴着镣铐。
所以他们跑不快!应该是第一批被凶手追上并杀死的。凌飞还从所有的尸体上发现一个可疑点,他们应该都不会武功是一群普通的少年!
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下此毒手?
月光如华洒满山谷,
小溪流水潺潺流过。
深山里那种总带着几分凄凉的静寂,绝不是俗世中人能想得到的。
虽然有风在吹,吹得树叶飕飕的响,但也只不过使得这寂静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竹屋已在眼前。附近篱笆小园内种植着各类不知名的花草,异香扑鼻。
屋前随意摆放几张竹椅竹凳。竹桌之上甚至摆有一副未完棋局;整间竹屋傍山而建,结构简单而实用,没有多余的和华丽的装饰,无论那里都显现出简单和清爽,更可以看出此地主人必定是个心思淡雅爱好僻静的人士。此处也是个文人雅客最好的隐居地点。
凌飞的手却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剑,他清楚越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的杀机便越重!他从来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剑。而不是这里幽雅空灵的美景和表象的安静!
凌飞将沈夫人安置于竹椅之上。上前轻敲竹门。
屋虽然有烛火,但却没人应门。
世上有许多门,每一扇门后隐藏的都是什么?
必须推开了才知道!
门已推开,房间却里面空无一人,
凌飞缓缓踏入房间,迎面药香扑鼻而来,屋内有小火炉子,炉火未熄,药罐内药汤仍在沸腾。
环顾四周,高大药柜塞满房间。无数格子内存放各类药草。数量之多种类之全着实令人眼花!
凌飞正打量屋子四周;突然耳边已有风声,不是普通的风声。而是致命暗器的破空而来。
凌飞剑已出鞘,暗器被激挡而出;钉在墙壁上,居然是四枚毒蛇的毒牙!
天下竟然有人使用这样的暗器!
一声历喝:“偷酒贼,还来做甚么?”伴随声音一个巨大人影凌空扑来,掌风已至!雷霆般有力的掌劲,凌飞并未拔剑;他顺敌人来势避开掌风,剑鞘突点对方穴道。那人影豁然倒地落下!凌飞的点穴功夫和他的剑一般快速且精准无误。
倒地的居然是一个身材肥胖无比的女人,躺在那里,就像是一座肉山!
凌飞谔然。难道平九指居然是个女人?
地上肥胖女子扭过头怒视凌飞。四目相接,凌飞顿时宛如一口吞下无数个大头苍蝇般恶心!连胃都忍不住收缩起来。
天下间居然有如此丑陋女子。那女子满脸坑凹不平,皮肤粗糙且奇黑无比,肥厚的嘴唇大大咧着,露出一口大歪斜的大黄牙!要命的是她偏偏还浓妆艳摸插花摸粉。更加令人惨不忍睹!
凌飞强忍恶心道:“夫人。我不是来偷酒的,我是找平老前辈的!”
那奇丑女子声若打雷骂道:“什么。你居然喊我夫人,姑娘我有这么老吗?”
然而待那奇丑女子看清楚点倒她穴道居然是个年轻男子时。突然面目表情一转,嘿嘿大笑起来。那笑声简直和母猪的吼声没有什么区别!
她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凌飞。要命的是她嘴角居然不自觉地流出口水。顺着她口永远闭不拢黄牙流了出来。更加令人发怵!她眯起牛眼,眼睛如刷子般地将凌飞由头至脚来回刷了数回。故做媚笑道:“你是来找我父亲的吗?”
凌飞故意避开她的眼睛;看见她的笑简直比哭还难受:“是!我是来求医。”
奇丑女子裂开嘴里满口黄牙狂笑道:“求医!家父至少十五年没有替人看过病了。天下间没有一个好人值得他医!全天下尽是狼心狗肺的小人”
凌飞耐心道:“无论如何请引见平老前辈一面,我的病人实在无法继续耽搁!”
凭空忽然一阵掌风袭来。却并不是指向凌飞而是卷向地上奇丑女子。
那女子应掌风而起;她的穴道竟然已经冲开。来人竟然可以如此凭空解穴。手段果然了得!
一名目光如鹰般凌厉老者踱步而来道:“老夫寒舍不欢迎任何人,你请回吧!”
那老者身材瘦削骨骼清奇,颌下长须长可及胸。右手正露着四个指头捋着如银般长须。他的右手竟然没有小指头,他必定便是平九指头无疑了。
凌飞铁下心道:“如老先生不救门口病人,我就不走。”
老者怒道:“好大口气,喊你滚就滚,你若继续纠缠老夫我,明日我便搬家,哼,天下之大竟无一处清净之地,到那里都是世俗恶人烦我。”
有种人天生出就是仿佛应当骄傲的,他纵然将傲气藏在心里,他纵觉骄傲不对,也要别人觉得他骄傲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
凌飞坚定而肯定道:“那我就誓死跟着您老人家了。如果门口那夫人毒解不了,我也绝不会苟且偷生。”
老者正要发怒,那奇丑女子突然拽住老者袍袖撒娇道:“爹。您就帮他一回吧。”
别的女子撒娇固然可爱之极!然而此女子扭着水桶般肥腰。声似老牛。这般模样撒起娇实在令人呕吐不已!
平九指一楞,当看见女儿那迷离眼神的时候,平九指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大姑。你这么帮他莫非是看上他了吧?老夫一生惟独就你一个女儿;你的心思那里逃的出老夫眼睛!”
平大姑居然也故做羞涩地低下头道:“爹!我怎可能会喜欢他呢!”。两只眼睛却有意地嘌向凌飞。
天下大多数男人都知道,女人说不喜欢你往往就是喜欢,说喜欢反而是不喜欢!
凌飞的脸甚至都要变绿了。任何人遇见这样的事都不知道是到底是哭还是笑好。
平九指怒视女儿恨恨道:“大姑,山谷外那几个年轻人你为何要杀了他们。爹不是已经说过一百次了吗!少惹是非!”
平大姑咬牙道:“天下男人都嫌弃我丑,自小便无男人肯亲近我,见我如见鬼!我辛苦下山硬抓他们来陪我玩。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变了法子想跑。今天晚间有两个竟然挣脱锁链镣铐砸开房门带所有人一起跑了。不巧被我大姑发现。于是干脆给他们一个了断。带头逃跑的那个如此不经打,我一抓便抓死了他,却还不解恨。便捅足了他尸首一百刀!”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心狠手辣女子。言语间杀人竟如杀鸡般轻描淡写!实在匪夷所思。原来凌飞路上所见尸体竟然是大姑虏来的供她消遣的玩偶。他们被如此奇丑女子侮辱真的还不如死的好!
平九指叹道:“老夫愧对苍天。老夫医术独步天下,却治不好自己女儿花痴痼疾。若不是当年魏公公手下赢犬杀死你娘打伤你面部经脉,大姑也不会变的如此丑陋摸样!”
平九指仰天哀叹一口长气,转身仔细打量凌飞起来。半晌之后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老夫这辈子亏欠最多便是我的女儿;阁下如果要解那夫人毒,只消娶了我这个女儿白头偕老。老夫便出手相救!”说完便目光如炬紧盯着凌飞!
大姑闻父亲此言亦兴奋的口水滴答。肥胖的脸竟然涨的紫红起来,目光更是如痴如醉起来。
凌飞却斩钉截铁般吐出一个字:“好!”
如果可以解沈夫人毒,救沈小婉逃出淫窝,就是要他的命也无所畏惧!
娶丑女至少比要他的命已远便宜多了!
凌飞早已将他的一切抛与身后,世上若有得到就必定有失去。
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想象中那般美好的:生命中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他已不再计较失去。反而他却觉的自己得到很多!
至少他可以同时令三个女人幸福。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第九章 要命的喜酒
竹楼已装饰一新,大红灯笼也高高挂起。
门窗上也张贴上了大红喜字,竹屋内燃起了粗壮的大红蜡烛。跳动的火红烛光映红了平大姑的肥脸,她今天用了比平日多数倍的脂粉来涂抹她的脸,还从山谷深处找来最鲜艳的花朵插在耳鬓。她找来粗布条用尽全身力气把肚子和腰上的缀肉勒进去,经过一番折腾她总算勉强对自己有点满意了。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她必须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些;虽然镜子里的她还是那么惨不忍睹!
平大姑已经把自己当做全天下最开心的人了,居然有男人肯娶她,而且还是如此气度不凡年轻英俊的男人。
她至少已经连掐疼了自己不下一百次,她一直害怕自己是在做梦。
男人最大的悲哀是“愚蠢”,女人最大的悲哀是“丑陋”。一个丑陋的女人,通常都是个可怜的女人。
平九指亦用他那天下闻名的四个手指头替沈夫人把过了脉!
他确信他完全可以解这个毒,他一直庆幸一件事,他千辛万苦保存的最后一坛醉花村一直安然无恙。
要解沈夫人毒必须用这种绝世名酒做药引,如果没这酒就是华佗转世也无能为力!
平九指悄悄来到竹屋一处隐秘死角,这里便埋藏了他的最重要的宝物,他小心地自泥土中挖出了那个密封严实的坛子。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就象父亲端详自己的才出世孩子般;他的眼里已充满笑意;这坛酒便是令他骄傲一辈子的宝贝,天下除了他平九指再无第二人可以酿出的绝世好酒!
银光一闪
风声已至,剑风,可怕而凌厉的剑风。
平九指凛然;若要偷袭一个武功修为已入化境的老者,并非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
平九指左手攻出,右手的拇指和食中两指,已捏住了剑尖。
一股奇异的震动,自剑身上传了过来,震得刺客手腕又酸又麻,长剑再也把握不住。,一只仅有四个指头的手,却比很多五个指头的手灵活和听话的多!
平九指的右手四个指头除了闻名天下的把脉,便是这毕生练就的一抓之功!。
偷袭他的竟然是老鬼;老鬼今天没有喝酒,所以他的醉剑不够快和狠;更为关键是他也不想要平九指的命,他只是想夺取他手中的酒!
对于老鬼这样的嗜酒如命人来说,如果杀了平九指;就意味着世上再也不可能有醉花村了;没有醉花村岂非不是要老鬼自己命一般可惜!
老鬼已涨红了脸,他没想到自己最得意的剑,居然被一只残废的手如此轻易地捏住!对于他这样以剑成名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