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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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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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挟了一大块牛肉,笑道:“这块牛肉是这盘中最肥大的了,老衲原朼不想吃它,只是偶尔伸筷,偶尔挟着,在佛家称为缘法罢了。那一位居一有兴,尽可挟去。”说着举筷停在盘上,静候各人来挟。
  马光祖心地单纯,不通世务,那知金轮法王这话语带机锋,口中说的是一块肥大牛肉,其意指的却是蒙古第一国师的高位,见他挟着牛肉让客,当即伸筷去接。他筷头将要和牛肉碰到,法王手中的一根筷子头突然横出,与他的筷子一碰。马光祖只感手臂一震,把捏不定,一双筷子竟然落在桌上。众人愕然相顾,惊佩去王内力了得。马光祖还未明白,拾起筷子,五根手指牢牢捏住,心想:“这次你总再也碰不下了。”伸筷过去挟肉,法王又是一根筷子横出,这一次马光祖抓得极紧,果然震他不下,却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一双筷子断为四截,犹如刀斩一般,两个半截一齐落在桌上。
  马光祖大怒,大吼一声,扑上去要和法王厮拼。忽必烈笑道:“马壮士不须动怒,若要比武,待用完饭较量不迟。”马光祖人虽粗暴,却是畏惧王爷,恨恨归座,指着法王骂道:“你使什么妖法,弄断我的吃饭家伙?”法王微微一笑,筷子仍是伸着不动。
  尼摩星初时全不将金轮法王放在眼内,此时见他内力深厚,再也不敢小觑。他是天竺国人,吃饭不用筷子,只用手抓,说道:“马兄挟不动这块肥肉,还是让给我吧。”突然呼的一声,五指如戟,往那肉上抓去。法王仍是横出右面一根筷子,快如闪电般颤几颤,在这一颤之中,已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尖五处穴道。尼摩星却也不是等闲之辈,手掌一翻,又是呼的一声,向他手腕处斩下。法王手臂不动,倒转筷子,仍是颤了几颤。尼摩星只觉他筷尖已触到自己虎口,疾忙缩回,法王那根筷子倒转回去,仍将牛肉挟住。他这出筷点穴,动作快捷之极,数颤而回,牛肉尚未落下。杨过等都瞧得明白,就在这霎时之间,二人已交换数招,法王出筷固然极快,尼摩星居然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及时缩回避开,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潇湘子阴恻恻的叫了一声:“好本事!”忽必烈只知二人在以上乘武功较劲,用的是什么功夫,自然瞧不出来。马光祖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望望这个,瞪瞪那个,全然不明所以。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各位客气啦,你推我让,你也不吃,我也不吃,却让得菜都冷了。”一面说,一面慢吞吞的伸出筷去,手腕上一只翡翠镯、一只金玉镯相互撞得叮叮当当乱响。他筷头尚未碰到牛肉,法王的筷子已被他内劲激得微微一荡,原来他竟抢了先着,使内劲逼得法王的筷子伸不出来。法王索性将筷子往前一送,让他挟着,一股极大的劲力却从筷子传到他的筷上,再向他手臂冲去。尹克西暗叫不好,这股劲力若是给他冲到胸口,非受重伤不可,急忙运劲还击。那知法王的内劲一发即收,那块牛肉本已给尹克西挟在筷上,给他的劲力一冲,重又回到了法王筷上,法王笑道:“尹兄定要推让,未免也太客气了。”这一下是以巧取胜,尹克西极为自负,中了他计之后,只得收筷而笑。这种在礼让之中考较功夫,只能一招即过,如缠斗不休,未免失了大宗匠的身份,同时他见法王内力既强,复又智谋,若再交手,也未必能胜,心想:“下次有机缘,定要好好领教。”
  他在盘中挟了一块小小的牛肉,笑道:“兄弟生平爱的是钱,肥牛肉却不大喜欢,还是吃一块小的吧。”说着送肉入嘴,慢慢咀嚼,赞叹不已。
  金轮法王心想:“这波斯胡武功厉害,气度也复不凡,若真动手,倒是个劲敌。”转头向潇湘子道:“道兄谦退如此,老衲只好自用了。”说着筷子微微向内缩了半尺。原来他知潇湘子是眼前四人中最强的一个,他口说自用,却是要预占有利形势,再行和他比拚。
  要知高手比拼内力,胜负相差常只在丝毫之间,金轮法王将筷子缩回半尺,就是发出内劲时近了半尺,而对方却远了半尺。这一尺距离之差,在强弱悬殊的对手之间原是无甚作用,但若双方势均力敌,往往生死就决于这一点点距离。潇湘子自是知晓他的心意,冷笑一声,筷子缓缓举起,突然如闪电般抢出,挟住了牛肉,借势回夺,竟给他拉回了半尺。
  金轮法王虽知他内功极深,却没料到他手法如此快捷,急忙运劲回夺。二人齐运内力,登时僵住了不动。法王筷子一振,一股内力急冲而前,潇湘子早有提防,也将内力变收为发,两股强力一冲,那牛肉仍是僵持不动。顷刻之间,二人一夺一推、一推一夺,拆了三个数合。忽必烈不懂上乘武的奥妙,只道二人各使力气硬夺牛肉,其实二人寻瑕抵隙,已攻守数合,与在战场上拼斗一般无异。
  当各人考较武功之际,杨过始终微笑不动,眼见二人一时难以分胜败,心中暗想:“天下能人果然难以胜数,如法王这等功夫,尚有人能跟他比肩争先。”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叫道:“郭靖,郭兄弟,你在那里?快出来,郭靖,姓郭的小子哪!”那呼声初时自东边发出,倏忽之间,却从西边传来。东西相距几有里许之遥,似乎是一个人喊毕,第二人跟着接上,但语音却是一人,而且自东至西,连续不断,此人身法之快,真乃世上少见。
  各人愕然相顾之际,法王与潇湘子仍是毫不放松。想那牛肉煮熟之后能有多大的韧力,如何经得起两大高手的拉夺?却原来法王与潇湘子的劲力转换得快捷异常,一拉之后立即变向,那牛肉成了居中传劲之物,双方力量相互抵消,纵然是一张薄纸,却也不会破碎。杨过看得明白,正当二人由推劲改为拉劲,将那牛肉推得笔直的一瞬之间,突然伸出筷子,在牛肉上一划,两只筷子将牛肉划成三截,把中间一截挟了起来,法王与潇湘子各得左右一截。杨过这一下出手不在内力深厚,而胜在眼光准确,出手迅速,正抢到了最合适的时刻。
  三人相顾一笑,正要将肉送入口中,突然帐门扬起,人影一闪,一个人长出手来将三块牛肉抢了过去,放在口中大嚼起来。他在帐内地下的毡上一座,吃得津津有味,竟丝毫没把旁人放在眼内。这一下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一齐站了起来,想法王、潇湘子何等的功夫,杨过此时也已进入一流高手之列,如何被他一举手连夺三肉,全然未能对抗?凝神看那人时,原来是一个白发的老人,但满脸红光,笑容可掬,到底是多大年纪却不易推测。
  帐门口守卫的武士没将他拦住,猛喝:“捉刺客。”早有四柄长矛一齐向他胸间搠去。那老人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四个矛头,向杨过道:“小兄弟,再拿些牛肉来吃,肚子饿得紧了。”四名蒙古武士用力推前,竟是纹丝不动,随即使力回夺,但四人挣得满脸通红,那四柄长矛竟似铸在一座铁山中一般,连半寸也拉不回转。杨过看得有趣,拿起席上的那盘牛肉,平平向他飞去,说道:“请用吧!”
  那老人右手抄起,托在手中,突然间盘中一块牛肉跳了起来,飞入老人口中,犹如活了一般。忽必烈看得有趣,只道那老人会使魔术,喝一声彩,金轮法王等却知那老人的内功深厚无比,他手掌局部运力,推动盘中的某一块牛肉,激跳而出。常人隔着盘子用力一敲,原可震得牛肉跳起,但定是众肉齐飞,汁水淋漓,要那牛肉一块块的跃出,却万万不能。那老人的掌力已到了所施无不自如的境地,席上的众人,自量均无法做到,不由得群起敬畏之心。
  祇见那老人口中不停咀嚼,刚吞下一块牛肉,盘中又跳了一块,片刻之间,将一盘牛肉吃得干干净净。那老人右手扬起,那个盘子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弧形,向杨过与尹克西飞来,杨尹二人知他功夫极为了得,生怕在这盘子上暗地里使了怪劲,不敢伸手去接,身子向两旁一让。那盘子平平的贴着桌面而飞,与一盘烧烤羊肉一撞,空盘子停在桌上,一盘羊肉却向老人飞了过去。原来他使的是一股“太极劲”,如一个圆形的太极图一般周而复始,连绵不断,若是在空地上掷出盘子,那盘就会绕着身子兜绕圆圈。这种劲力使发并不甚难,许多善变幻术之人均擅此技,所难者是劲力捏挥恰到好处,正好在席上一撞,而这一撞之力又将另一盘食物送到他手中。
  那老人哈哈大笑,极是得意,手掌运劲,烧烤羊肉又是一块的跃起,给他吃了个肉尽盘空。其时最狼狈的莫过于那四名蒙古武士,用力夺回长矛固是不能,而放手却又不敢。
  因蒙古军法极严,临阵拋弃兵刃是杀头的死罪,何况这四人身负护卫皇弟的重责,只有周身肌肉骨骼乱响,使出吃奶的力气来与之争夺。那老人极是顽皮,越是见他们手足无措,越是高兴,突然间喝道:“变变变,两个给我磕响头,两个仰天摔一交,一二三!”那“三”刚说完,手臂一震,四根长矛同时断折。但他五只手指上使力的方向不同,在两根长矛上运力推外推,对另外两根长矛却是向内拉扯,果然只听得“啊哟”连声,两名武士俯跌下去,如同磕头,另外两名武士却是仰天摔跌。那老人拍手喝道:“小宝宝,滚元宝,跌得重,长得高!”唱的是一首儿歌,那是当小孩跌交之时,大人唱来安慰他的。
  潇湘子猛地省起,说道:“前辈可是姓周?”那老人哈哈笑道:“是啊,你认得我么?”潇湘子站起身来,抱拳道:“原来是周伯通老前辈到了。”金轮法王与尼摩星未涉足中原,不知周伯通的名头,只是觉得他武功深湛难测,行事却顽皮胡闹,果然不枉了“老顽童”三字的称号。各人登时减了敌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金轮法王道:“请恕老衲眼拙,未识武林前辈。便请入座如何?王爷求贤若渴,今日得见高人,定必欢喜畅怀。”忽必烈拱手道:“正是,周先生即请入座,小王有许多不明之事,要待请教。”周伯通摇头道:“我吃得饱了,不用再吃。郭靖呢,他在这里么?”
  杨过听到郭靖的名字,心中一震,冷冷的道:“你找他干什么?”周伯通自来天真澜漫,最喜与孩童接交,他见座中杨过年纪最小,先便欢喜,又听他直称自己为“你”,不说什么“老前辈”,“周先生”,更是高兴,说:“郭靖是我拜把子的兄弟,你认得他么?他从小喜欢和蒙古人在一起,所以我一见到蒙古人,就钻进来找找。”杨过皱眉道:“你找郭靖有什么事?”周伯通心无城府,那知隐瞒心中之事,随口答道:“他派个信给我,叫我去赴英雄宴。我千里迢迢的赶去,路上玩了几场,迟到了几日,他们却早已散了,叫人好没兴头。”
  杨过道:“他们没留下书信给你么?”周伯通白眼一翻,说道:“你为什么尽盘问我?你到底是识不识得郭靖?”杨过道:“我为什么不识?郭夫人名叫黄蓉,是不是?他们的女儿名叫郭芙,是不是?”周伯通拍手笑道:“错啦,错啦!黄蓉这丫头自己也是小女孩儿,有什么女儿?”杨过一怔,随即会意,问道:“你和夫妻俩有几年不见啦?”周伯通点着手指头儿一数,十只手指每一只数了两遍,道:“总有二十年了吧。”杨过笑道:
  “照啊,她隔了二十年还是小女孩儿么?这廿年中她不会生孩子么?”
  (第十一集完) 
 
四五:白发老人
  周伯通哈哈大笑,只笑得白发根根飘动,说道:“是你对,是你对。他们夫妻小两口儿,生的女儿可也挺俊吗?”杨过道:“那女孩儿相貌像郭夫人多些,像郭靖少些,你说俊不俊呢?”周伯通呵呵笑道:“那就好啦,一个女孩子若是浓眉大眼,黑黑的脸蛋,像我郭兄弟一般,那自然是美不了。”杨过知道他心中再无怀疑,但为坚其信,又道:“黄蓉的父亲桃花岛主黄药师兄,和我是莫逆之交,你可认得他么?”周伯通一怔,心想:“你这孩子怎么与黄老邪称兄道弟起来?那你是什么辈份?”问道:“你师父是谁?”杨过道:“我师父的本事大得紧,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
  周伯通笑道:“我才吓不坏呢。”右手一扬,那只空盘子向他疾飞过去,势道猛烈异常。
  杨过本不知周伯通这个异人的师承门派,盘子飞来本是不敢硬接,但见他扬手时臂不内曲,全以指力发出,同时盘子自右至左的左转,正是全真派的手法。他对全真武功的门道自是无所畏惧,当即伸出左手食指,在盘底一顶,那盘子就在他手指上滴滴溜的转动。
  这一下周伯通固然大是喜欢,而金轮法王、潇湘子、尹克西等也都耸动。尤其是潇湘子,他初时见杨过衣衫褴褛,年纪幼小,那将他放在眼内,此刻不由得改容相对,心想:“凭这盘子飞来之势,我自己也是不敢伸手去接,更何况是用一指之力去接他?只要有半点摸不准他力道的来势,连手腕也得折断了。却不知这少年是何来头?”
  周伯通连叫几声:“好!”但也已瞧出他以指顶盘的武功门道是全真一派的家数,问道:“你识得马钰、丘处机么?”杨过道:“这两个牛鼻子我怎不认识?”周伯通大喜,原来他虽是全真教的高手,但因不能遵守清规戒律,始终没出家做道人。当年王重阳知他性子犹如纯金璞玉,率性而为、一派天真,如果勉强他皈依三清,只有搅得重阳宫乌烟瘴气、全真教上下难安,因此由得他不做道士,这在全真教正式的弟子之中,实是绝无仅有。郭靖、杨康、杨过等虽学过全真武功,却非全真教门下弟子,那与他身份并不相同。周伯通与丘处机等相互间虽然并无蒂芥,总觉得他们行为戒律太多,太过拘谨,心中实在有些儿瞧他们不起。他生平最佩服的除师兄王重阳外,就是放诞落拓的九指神丐洪七公,而与黄药师之邪、黄蓉之巧,也隐隐有臭味相投之感。这时听到杨过称马钰、丘处机为“牛鼻子”,只觉极为入耳,又问:“郝大通他们怎样啦?”
  杨过一听“郝大通”三字,怒气勃发,骂道:“这牛鼻子没出息,终有一日,我要好好叫他吃点儿苦头。”周伯通兴致越来越高,问道:“你要给他吃些什么苦头?”杨过道:“我捉着他绑住了手足,在粪缸里浸他半天。”周伯通大嘉,悄声道:“你捉着他之后,可别忙浸他,你先跟我说,让我在旁偷偷瞧瞧个热闹。”他心中对郝大通其实并无半分恶意,只是天性喜爱恶作剧,旁人胡闹顽皮,那自是投其所好,非来凑个趣儿不可。杨过笑道:“好,我记得了。可你干么要偷偷的瞧?你怕全真教的牛鼻子么?”周伯通叹道:
  “我是郝大通的师叔啊!”
  此言一出,杨过不由得一惊,“啊”了一声。周伯通又道:“他瞧见我,自然要张口呼救,那时我若不救,总是不好意思,若是救他,好戏可又瞧不到啦。”杨过暗自沉吟:
  “此人武功极强,性子虽然朴直,可总是全真派的人。要拉他对付郭靖,他是无论如何不肯。大丈夫心狠手辣,须得如何设法除了他才好。”杨过天性本非奸恶,只因念念不忘于报复父仇,竟尔无所不用其极。周伯通那知他心中起了毒念。又问:“你几时去捉郝大通?”
  杨过道:“我这就去,你爱瞧热闹,那就跟着我吧。”周伯通大喜,拍着手掌站起身来,突然神情沮丧,又坐了下来,说道:“唉,不成,我得上襄阳去。”杨过道:“襄阳有什么好玩?还是别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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