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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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雕侠侣(旧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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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广宁子郝大通,原来马钰等虽然身受火厄,始终端坐不动,是为了保护道友。只是他脸如金纸,呼吸低微,双目紧闭,显是身受重伤。郭靖解开他的道袍,不禁吃了一惊,但见他胸口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五指手印,颜色深紫,陷入肉里。他心想:“武林之中,没曾听说有谁会这种武功,我在桃花岛一隐十余年,当真是世事大变了。”当下俯身使出一阳指功夫,在郝大通胁下点了两点。
  这两点虽然不能治伤解毒,但十二个时辰之内,令他伤势不致再行恶化。此时周遭火势熊熊,已难施救。丘处机将郝大通抱起,道:“出去吧!”郭靖道:“我带来的孩子呢?是谁收留着?莫要被火伤了。”
  丘处机等全心抗御强敌,未知此事,听他问起孩子,都道:“是谁的孩子?在那里?”郭靖尚未回答,忽然火光中黑影丁晃,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梁上跳了下来,笑道:“郭伯伯,我在这里。”郭靖又惊又喜,忙问:“你怎么躲在梁上?”杨过笑道:“你与那七个臭道……”郭靖喝道:“胡说!快来拜见祖师爷。”杨过伸了伸舌头当下跪倒向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人磕头,待磕到尹志平面前时,见他年轻,转头问郭靖道:“这位不是祖师爷了吧?我瞧不用磕头啦。”郭靖道:“这位是尹师伯,快磕头。”杨过心中老大不愿意,只得也磕头了。郭靖见他站起身来,不再向另外三个中年道人磕头见礼,喝道:“过儿,怎么这般无礼?”杨过笑道:“等我磕完了头,那就来不及啦,你可莫怪我。”
  郭靖知道这孩子刁钻古怪,诡计甚多,问道:“甚么事来不及了?”杨过道:“有一位道士伯伯被人缚着在那边房里,若不去救,只怕要被火烧死。”郭靖急问道:“那一间?快说!”杨过笑了笑,道:“待我想想,啊哟,怎么忽然记不起啦。”尹志平横了他一眼,急步抢到东边厢房,踢开门一看,不见有人,又奔到东边第三代弟子们打坐练功的静室,一推开门,但见满室浓烟,一个道人被缚在床柱之上,口中呜呜而呼,情势已甚危殆,尹志平上前伸手拉住绳索,用力一扯,竟然扯之不断,原来缚着他的绳索,是道人们平时用来练功的丝索,坚牢异常,当下拔出佩剑,割断丝索,放了他出来。
  此时丘处机、郭靖、杨过等均已走出大殿,站在山坡之上,观看火势,眼见烈焰冲天,山上水源又小,只有一道泉水,平时饮用已不足敷,用以救火,实是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望着一座崇伟宏大的道观,渐渐梁折瓦崩,渐渐化为灰烬,马钰本甚达观,心无挂碍,丘处机却是性急暴躁,老而弥甚,望着火势,咬牙切齿的咒骂。
  郭靖正要询问敌人是谁,为何下这等毒手,尹志平右手托着那道人的腋下,从浓烟中钻了出来。那道人被烟熏得咳嗽,双目流泪,一见杨过,不由得怒气冲胸,伸手便往他扑去。杨过嘻嘻一笑,躲在郭靖背后。那道人也不知郭靖是谁,在他胸前一推,要将他推开,去抓杨过。那知这一推犹如推在一堵墙上,郭靖竟是纹丝不动。那道人呆了一呆,指着杨过破口大骂:“小杂种,你要害死道爷。”王处一道:“净光,你说什么?”
  那道人名叫净光,是王处一的徒孙,他适才死里逃生,心中急了,一见杨过就要扑去拼命,全没理会众师伯与祖师爷都在身旁,听得王处一这么一喝,才想到自己无礼,背心上惊出一身冷汗,低垂手道:“弟子该死。”王处一道:“到底是甚么事?”净光道:“都是弟子无用,请祖师爷责罚。”王处一眉头一皱,道:“谁说你有用了?我只问你是甚么事?”净光道:“弟子奉赵志元师叔之命,在后院把守,后来赵师叔带了这小……小…
  …小……”他满心想说:“小杂种”,终于想到不能在祖师爷面前无礼,改口道:“……
  小孩子来交给弟子,说他是我教一个大对头带上山来的,为赵师叔所擒,叫我好好看守,不能让他逃了。于是弟子带他到东边静室里去,坐下不久,这小……小孩儿就使诡计,说要拉屎,要我放开缚在他手上的绳索。弟子不上他的当,亲手给他解裤子拉屎。那知这小孩儿不安好心,拉了一堆屎,当我给他缚裤子时,猛地推了我一下。” 
 
十:终南旧侣
  净光说到此处,杨过嗤的一笑。净光怒道:“小……小……你笑甚么?”杨过抬起了头,望也不望他,道:“我自己笑,你管得着么?”净光还要跟他斗口,王处一道:“你别跟小孩儿胡扯,说下去。”净光道:“是,是。祖师爷你不知道,这小孩子狡猾得紧。那时我一交摔在他拉的屎上,正要跳起来打他个耳括子,他陪笑说道:‘啊哟,道爷,弄脏了你衣服啦!……’“众人听他细者嗓门学杨过说话,语音不伦不类,都是暗暗好笑。王处一皱着眉头,暗骂这徒孙在外人面前现眼。净光接着道:“我听他这么说,还道他适才撞我一下,确是无心之过,也就不去怪他。他走到我身边,好象是要来帮我,只是双手被缚,使不出力气,那知他突然一跳,骑在我的身上,张口就咬住了我的咽喉。”他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头颈,想是尤有余痛,接着道:“我吃了一惊,要待翻身摔脱他,他牙齿用劲,一下子就要咬断我的喉管。我不敢动弹,只得求道:‘你要干甚么?’他不说话,我尚自迟疑,他牙齿又使劲了,只痛得我嚷出声来。我想:‘先解了他绳索再说,只要他松口不咬,难道这么一个孩子还对付不了?于是给他松了绑缚。那知他双手脱缚,立即拔了我佩剑,顶在我心头,就用这绳索将我反绑在柱子上,又割了我一块衣襟,塞在我口里,后来宫里起火,我走又走不得,叫又叫不出,若非尹师叔相救,岂不是活生生教这孩儿烧死了么?’“说着瞪眼怒视杨过,恨恨不已。众人听他说毕,望望杨过,又转头望望他,只见一个身裁瘦小,另一个魁梧奇伟,不自禁都纵声大笑起来,净光给众人笑得莫名奇妙,抓耳摸头腮,手足无措。马钰笑道:“靖儿,这是你的儿子吧?想是他学全了母亲的脾气,所以这般刁钻机灵。”郭靖道:“不,这是我义弟杨康的遗腹儿。”丘处机听到杨康的名字,心头一凛,细细瞧了杨过两眼,果然见他眉目之间,依稀有杨康的模样。他与杨康有师徒情分,虽然杨康后来不肖,贪图富贵,认贼作父,但丘处机想起此事,总是自觉教诲不善,以致让他误入岐途,心中常有自咎之意,现下听得杨康有后,甚是欢喜,忙问端详。
  此时重阳宫烧得只剩了一个空壳,但因规模本巨,一时却也烧之不尽。马钰等个个是有道之士,对身外之物绝无挂牵,虽是数十年经营,好好一座道观一夜间变成了白地,却也不以为意,听着郭靖略述杨过的身世,各人微微点头。丘处机道:“靖儿,你今日武功,远胜我辈,何以不自己传他武艺?”郭靖道:“此事容当慢慢禀告,只是弟子今日上山,得罪了许多道兄,心中极是不安。”当将众道误已为敌,接连动手等情说了。
  丘处机剑眉一竖,说道:“志敬主持外阵,敌友不分,当真无用。我心中正自奇怪,怎么外边安了这么强的阵势,竟然转眼间就让敌人冲了进来,攻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哼,原来他调动北斗大阵,去阻拦你来着。”说着须眉戟张,极是恼怒。郭靖道:“弟子在山下普光寺中,无意间在道长题诗的碑上拍了一把,打损了一些碑石,想是因此惹起众道友的让会。”丘处机脸色转和,道:“原来如此,那倒怪他们不得了,事情也真凑巧。今日来攻重阳殿的邪么外道,就是以拍碑为号。”郭靖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竟敢这么大胆?”
  丘处机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靖儿,我带你去看一件物事。”说着大家向山后走去。郭靖向杨过道:“过儿,你在这儿别走开。”当下跟在丘处机后面。只见他一路走向观后山上,火光映照下白须飘动,脚步矫捷,精神不减少年,郭靖心中暗暗叹服。
  约一盏茶功夫,二人到了山峰顶绝。丘处机走到一块大石后面,道:“这里刻得有字。”
  此时天色昏暗,大石后边更是漆黑一团,郭靖伸手石后,果觉石上有字,他逐字摸去,原来是一首诗。诗云:“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屹然天一柱,要伴亦松游,功成拂衣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重阳忠全真,高视仍阔步,矫矫英雄姿,乘时或割据。妄迹复知非,收心活死墓。人传入道初,二仙此相遇。于今终南下,殿阁凌烟雾。”他一面摸,一面用手指在刻石中顺着笔划书写,忽然惊觉,那些笔划与手指全然吻合,就似是有谁用手指在石上书写一般,不禁脱口而出:“用手指写的?”
  丘处机道:“此事说来骇人听闻,但确是用手指写的!”郭靖道:“难道世间当真是有神仙了?”丘处机道:“书写此诗之人,不但武艺超逸绝伦,而且智计百端,虽非神仙,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郭靖大是仰慕,忙道:“那是谁?道长可否给弟子引见,一瞻丰采。”丘处机道:“我也从来没见过此人。你坐下吧,我跟你说一说今日之事的因缘。”郭靖依言在石上坐下,望着腰里的火光渐渐减弱,心中大有异样之感。
  丘处机道:“这诗的意思你懂么?”郭靖此时已是中年,但丘处机对他说话的口气,仍是与十多年前他少年时一模一样,郭靖也丝毫不以为意,道:“前面八句说的是张良,弟子懂得,说他在桥下替一位老者拾鞋,那人许他孺子可教,传他一部异书,后来张良辅佐汉高祖开国,称为汉兴三杰之一,终于功成身退,隐居而从赤松子游。后面几句说到重阳祖师的事迹,弟子就不甚了然了。”丘处机道:“你知重阳祖师是什么人?”
  郭靖一怔道:“重阳祖师是全真教的开山鼻祖,当年华山论剑,武功天下第一。”丘处机道:“那不错,他少年时呢?”郭靖摇头道:“我不知道。”忽然想到诗中的几句话,喃喃说道:“矫矫英雄姿,乘时或割据。”丘处机道:“对啦!重阳祖师不是生来就是道士的。他少年时愤恨金兵入侵,毁我田庐,杀我百姓,曾大举义旗,与金兵对敌,在中原建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番事业,后来终以金兵势盛,先师连战连败,将士伤亡殆尽,这才愤而出家。那时他自称”活死人“,接连几年,住在本山的一个古墓之中,不肯出墓门一步,意思是虽生犹死,不愿与金贼共居于天国之下。”郭靖道:“啊,原来如此。”他忽然想起,当年穆念慈与杨康闹翻,曾在一所道观中见到一位道人的画像,像旁题着“活死人”三字,因而萌出家之念(见拙作“射雕英雄传”第十四集六十六回),画上那位道人定是重阳祖师了。
  丘处机道:“事隔多年,先师的故人好友接连来访,劝他出墓再干一番事业,先师心灰意懒,又觉无面目以对江湖旧侣,始终不肯出墓。直到八年之后,先师一个生平劲敌在墓门外百端辱骂,连激他七日七夜,先师实在忍耐不住,出洞与之相斗。那知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你既出来了,就不用回去啦!”先师恍然而悟,才知敌人倒是一番好心,乃是可惜先师一副大好身手,埋没在坟墓之中,故意用计激他出墓。二人经此一番变故,化敌为友,携手同闯江湖。
  郭靖想到前辈的侠骨风范,不禁悠然神往,问道:“那一位前辈是谁?不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宗师之一吧?”丘处机道:“不是。论到武功,此人只有在四大宗师之上,只因她是女流,素不在外拋头露面,是以外人知道的不多,声名也是默默无闻。”
  郭靖微微一惊,道:“啊,原来是女的,那更属难能了。”丘处机叹道:“这位前辈其实对先师甚有情意,欲待委身相事,与先师结为夫妇。只是先师说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对那位前辈的一片深情,装痴乔呆,只作不知。那前辈心高气傲,只道先师瞧她不起,一怒非同小可。两人本已化敌为友,后来却又因爱成仇,约好在这终南山上比武决胜。”
  郭靖道:“那又不必了。”丘处机道:“是啊!先师知她原是一番美意,一路忍让。”岂知那前辈性情乖僻,说道:“你越是让我,那就越是瞧我不起。”先师逼于无奈,只得跟她动手,斗了几千招,先师始终不下杀手。那人大怒,说道:“好,你并非存心跟我相斗,当我是甚么人?”先师道:“武比难分胜负,不如文比。”那人道:“这也好。若是我输了,我终生不见你面,好让你耳目清净。”先师道:“若是你胜了,你要怎样?那人脸上一红,无言可答,终于一咬牙,道:“你那活死人墓就让给我住。”先师好生为难,须知他在活人墓中一住八年,留下好多心血,平白被她占去,却是心有未平,自料在武功上稍胜她一筹,只好胜了她以免日后纠缠不清,于是问她怎么比法。她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明晚再决胜负。”
  “到了第一晚间,二人又在此处相会。那人道:“咱们比试之前,先立下一个誓。”
  先师道:“又立甚么誓了?”那人道:“你若胜我,我当场自刎,以后自然不见你面。我若胜你,你须得出家,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不论做和尚还是道士,须在这山上建立寺观,陪我十年。先师心中明白:“你叫我做和尚道士,那就是叫我终身不得娶妻。我又何若胜你,逼你自杀。?只是在山上你十年,却又难了。”当下好生踌躇。
  “那人道:“咱们文比的法子,极是容易。你用手指在这块石头上刻几个字,我也刻几个,谁写得好,谁就胜了。”先师道:“用手指怎么刻?那人道:“那就是比一比指上的功夫,瞧谁刻得更深。”先师摇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用手指在石上刻字?”那人道:“若是我能,你就是认输?”先师本处进退两难之境,心想世上决无此事,正乘此下台,成个不胜不败之局,这场比武就此不了了之,于是说道:“你若能够,我自认输。
  若你不能,咱俩不分高下,再也不用比了。”那人凄然一笑,道:“好啊,你故定道士啦。”说着左手在石上抚摸了一阵,伸出右手食指,在石上书写起来。先师见坚硬的石屑竟然随指而落,当真是刻出一个个字来,不由得张大了咀巴,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在石上所写的字,就是这一首诗的前半截。
  “先师瞧得神情沮丧,无话可说,第二日就出家做了道士,在那活死人墓附近,盖了小小一座道观,那就是重阳宫的前身了。”
  郭靖惊诧无已,伸手指再去仔细抚摸一下,果然非凿非刻,当真是用手指所划,说道:“这位前辈的指上功夫,也确是骇人听闻。”丘处机仰天打个哈哈,道:“靖儿,此事骗得先师,骗得我、更骗得你。但若你妻子当时在旁,决计瞒不过她的眼去。”郭靖睁大双眼,道:“难道这中间有诈?”
  丘处机道:“这个何消说得。你想当世之间,论指力是谁第一?”郭靖道:“那自然是段皇爷一灯大师的一阳指。”丘处机道:“是啊!凭一灯大师这般出神入化的指上工夫,就算是在木上,也未必能书写自如,何况是在石上?更何况是旁人?先师出家做了黄冠,对此事苦思不解。后来遇到令岳黄药师前辈,隐约说起此事,黄岛主想了一想,哈哈笑道:“这个我也会,只是这功夫目下我还未练成,一月之后再来奉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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