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尺道:“中了公孙止那奸贼的毒计。”慈恩惊道:“公孙止?
是妹丈么?他到那里去了?”裘千尺恨道:“你还说什么妹丈?这奸贼狼心狗肺,暗算于我。”慈恩怒气难抑,大叫:“这奸贼那里去了?我将他碎尸万段,跟你出气。”
裘千尺冷冷的道:“我虽受人暗算,幸而未死,咱们大哥却已死了。”慈恩黯然道:
“是!”裘千尺猛地提气喝道:“你空有一身本领,怎地到今日尚未给大哥报仇?手足之情何在?”慈恩瞧然而惊,喃喃道:“给大哥报仇?给大哥报仇?”裘千尺大喝道:“眼前黄蓉这贱人在此,你先将她杀了,再去找郭靖啊。”慈恩望着黄蓉,眼中异光陡盛。
一灯缓步上前,柔声道:“慈恩,出家人怎可再起杀念?何况你兄长之死,是他自取其咎,怨不得旁人。”慈恩低头思,过了片刻,低声道:“师父说得是,三妹,这仇是不能报的。”
(第二十一集完)
八五:以身试毒
裘千尺向一灯瞪了一眼,道:“老和尚胡说八道。二哥,咱们姓裘的一门豪杰,大哥给人害死,你全没放在心上,还算是什么英雄好汉?”慈恩心中一片混乱,自言自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裘千尺大声道:“是啊!想当年你纵横江湖,铁掌水上飘的名头有多大威风,想不到年纪一老,变作了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裘千仞,我跟你说,你不替大哥报仇,休要再认我这个妹子!”
众人见她越逼越紧,都想:“这秃头老太婆好生厉害。”黄蓉当年中过裘千仞一掌,亏得一灯大师仗义相救,才得死里逃生,自然知道他的了得,霎时之间,心中已盘算了好几条脱身之策。郭芙却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我爹爹妈妈只是不跟你一般见识,难道便怕你这糟老太婆?你再噜苏不休,姑娘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黄蓉正要喝阻,但转念一想:“眼见那裘千仞便要中她激将之计,芙儿出来一打岔儿,倒可分散他的心神。”郭芙见母亲不出声拦阻,又道:“咱们远来是客,你不好好接待,却如此无礼,还夸什么英雄豪杰?”裘千尺冷冷的望着她,说道:“你便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吗?”郭芙道:“不错,你有本事便自己动手,你哥哥早已出家做了和尚,怎能再妄动无明?”
裘千尺喃喃的道:“好,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你是郭靖和黄蓉的……”那“女儿”两字尚未说出,突然呼的一声,一枚铁枣核从口中喷了出来,向郭芙脑门激射过去。她上一句话说了“你是郭靖和黄蓉的女儿”,下一句再说“你是郭靖和黄蓉的”这八个字,人人都以为她定要再说“女儿”两字,那知在这一霎之间,竟会张口突发暗器。一来这一下出其不意,二来她口喷枣核的功夫实是神乎甚技,连公孙止这等高明武功,也给她射瞎了右眼,郭芙别说抵挡,竟连想躲避也没来得及想,厅上众人之中,只有杨过和小龙女知她有此奇技,但小龙女心地纯善,没料到她会暴起伤人,杨过却时时刻刻,均在留心,目光没一剎那间曾离开她的脸,但见她口唇一动,不是说“女儿”两字的模样,当即一跃上前,抽出郭芙腰间长剑,回手一掠,当的一声,接着呛啷一响,那长剑竟被铁枣核打得断成两截,剑尖掉在地下。
众人齐声惊呼,黄蓉和郭芙更是吓得花容失色。黄蓉心下自警:“我料得她必有毒辣手段,但万想不到她身不动、足不抬、手不扬、头不晃,竟会无影无踪的射出如此狠辣的暗器。”枣核打断长剑,劲力之强,人人都瞧得清楚,各人均想:“若不是杨过这么一阻,郭姑娘那里还有命在?他出手如此之快,也真令人惊诧。”
裘千尺瞪视杨过,没料到他竟敢大胆救人,冷冷的道:“你今日再中情花之毒,刻下纵然未发,决计挨不过三日。世上仅有半枚丹药,能救你性命,难道你不信么?”杨过出手相救郭芙之时,在那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间,怎有余裕想到此事,这时经裘千尺一提,不由得气馁,上前一躬倒地,说道:“裘老前辈,晚辈可没得罪你什么,若蒙赐予丹药,终身永感大德。”裘千尺道:“不错,我重见天日,也可说受你之赐。但我裘老太婆有仇必报,有恩却未必记在心上。你应承取郭靖、黄蓉的首级来此,我便赠药救你,岂知你非但没遵约言,反而救我仇人,又有何话说?”
公孙绿萼眼见事急,说道:“妈,舅舅的怨仇,跟杨大哥无干。你……你就发一次慈悲吧。”裘千尺道:“我这半枚丹药,是留给我好女婿的,可不能轻易送给外人。”公孙绿萼一听,满脸胀得通红,又羞又急。
郭芙连得杨过救援,直到此时,方始相信杨过仁侠为怀,实无以妹妹来换解药之意,回思自己一再损伤于他,而他始终以德报怨,心中又是悔恨,又是感激,大声道:“杨大哥,小妹以往全都错了,请你见谅。”杨过微微一笑,笑容之中却大有苦涩之意,心想:
“你出言认错最是容易不过,却不知我和龙儿为你受了多大苦楚。”但见裘千尺一只眼睛牢牢瞪着自己,显然若不允娶她女儿为妻,她决不肯取出那半枚救命的灵丹,知道再僵持下去,徒然使公孙绿萼和小龙女为难,于是朗声说道:“我已娶龙氏为妻,杨过死则死耳,岂能作负义之徒?”说着便即转身,携了小龙女的手,走向厅门,寻思:“让他们在厅中争闹,我却乘空去救天竺神僧和朱大叔。”
杨过这一句话,不但裘千尺为之一怔,连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等无不芳心大震!
裘千尺冷笑道:“好,好!你自愿就死,与我无干。”转头对着慈恩道:“二哥,听说黄蓉是丐帮的帮主,咱们铁掌帮不敢得罪她吧。”慈恩道:“铁掌帮?早就散了伙啦,还有什么铁掌帮?”裘千尺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无所依仗,胆子就更加小了……”
她不住的发言相激,公孙绿萼不再听母亲的言语,只是眼望杨过一步步的出厅。她突然奔出,叫道:“杨过,你这般无情无义,算是我瞎了眼睛。”杨过愕然停步,心想这位姑娘向来深沉大度,怎地忽然如此失常,难道是听得我和龙儿成婚,因而恚怒难当么,他微感歉仄,回过头来,说道:“公孙姑娘……”公孙绿萼骂道:“好奸贼,我叫你入谷容易出谷难……”她口中虽骂,脸上神色却是柔和温雅,同时连使眼色。杨过一见,早知别有缘故,也大声喝道:“我怎么了?谅你这区区绝情谷也难不了人。”他面向大厅,裘千尺看得明白,因此眉目之间不敢丝毫有异,绿萼骂道:“小贼,小贼,我恨不得将你一劈两半,剖出你的心来瞧瞧……”口一张,噗的一声,吐出一枚枣核,向杨过迎面飞去。
杨过早有提防,伸手接过,冷笑道:“快快给我回去,那便不来伤你,谅你这点雕虫之技,能难为得我了?”绿萼使个眼色,命他快走,忽地伸手掩面,叫道:“妈,他……
他歁侮人!”奔回大厅,她一番相思尽成虚空,意中人已与旁人结成良缘,这份伤心却是半点不假,裘千尺见她泪流满面,喝道:“萼儿,这成什么样子?那小子姓命指日难保。”绿萼伏在她的膝头,呜咽不止。这一场做作,大厅上人人都被瞒过,只有黄蓉肚中却暗暗好笑,心道:“她假意恼恨杨过,好叫母亲不防,便可俟机盗药。想不到杨过这小子到处惹下相思,叫这许多美貌姑娘为她颠倒。”想到此处,向程英和陆无双望了一眼。
杨过接了枣核,快步便行,只觉绿萼的话很是奇怪,一时想不透她是何用意。小龙女也见了绿萼的脸色和眼神,知她喝骂是假,说道:“过儿,她假意恼你,是不是叫她母亲不防,以便偷盗丹药?”杨过道:“但愿如此!”两人转了一个弯,杨过见四下无人,弯臂一看掌中枣核,只见不是枣核,却是一个橄榄核儿,橄榄中心,隐隐有一条细缝。他手指微一用力,榄核破为两半,原来榄核中空,藏着一张薄纸。小龙女笑道:“这位姑娘的话中藏着哑谜儿,什么‘一劈两半,剖出心来瞧瞧’,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杨过打开薄纸,两人低首同看,见纸上写道:“半枚丹药母亲收藏极密,务当设法盗取相赠,天竺神僧及朱前辈囚于火浣室中。”字旁写着一张地图,通路盘旋曲折,终点写着“火浣室”三字,杨过大喜,道:“咱们快去,正好此时无人阻拦。”
(第三册完;2000/7/17pm04:59。共258。259字)
旧版神雕侠侣第四册旧版神雕侠侣第四册2000/07/19/PM03:12这绝情谷占地甚广,群山围绕之中,方圆一万余亩。公孙止历代祖先为避世乱,在此幽居,深恐外人侵入这世外桃源,因而到处布置巧妙机关,一代相传一代,年深日久,逐步加添,到得公孙止和裘千尺夫妇手中,各处路径的变幻生克,虽尚不能和桃花岛相比,但工程之庞大和繁复,却已远胜,即令是谷主的亲信弟子,也只能知悉十之七八而已。杨过得到公孙绿萼绘图指点路径,当即和小龙女飞奔前往。
他二人展开轻身工夫,道路虽然古怪曲折,但按图而行,顷刻即到,只见前面七八丈处数株大榆株交相荫覆,树底下是一座烧砖瓦的大窑。杨过心想这绝情谷不与外人交通,各物均须自给,有一座砖窑原本不奇,但看绿萼所绘的图上,天竺僧和朱子柳明明囚于此处,难道便关在这窑中么?于是向小龙女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瞧瞧,里面煤灰泥土,一定脏得紧。”他弓身走进窑门,一步踏入,迎面一股热气扑了上来,接着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杨过道:“谷主有令,来提囚徒。”那人从砖壁后钻了出来,奇道:
“什么?”
一见是杨过,更是惊疑,道:“你……你……”杨过见是个绿衣弟子,便道:“谷主命我带那和尚和那姓朱的出去。”那弟子知道谷主性命是他所救,绿萼又和他交好,此人日后十八会成为新谷主,倒也不敢得罪,说道:“但……谷主的令牌呢?”杨过不理,道:“你先领我进去瞧瞧。”那人答应了,领他进去。
转过砖壁,热气更加重了,两个粗工正在搬堆柴炭,此时虽当严寒,这两人却上身赤膊,下身只穿一条牛头短裤,兀自全身大汗淋漓。杨过当日初进谷来,曾和金轮法王、尼摩星等共在火室中比试内功,知道裘千尺将二人关在此处,正也是以酷热火气相折磨之意,但想他二人被困已久,长期受热,如何抵挡得住?那绿衣弟子推开一块大石,露出一个小孔。杨过探首一张,只见里面是个一丈见方的石室,朱子柳面壁而坐,伸出食指,正在石壁上挥划,显是在练习书法,但见他手臂起落潇洒有致,似乎写来极是得意。那天竺僧却卧在地下,不知死活如何。
杨过叫道:“朱大叔,我来救你了。”朱子柳回过头来,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杨过暗自佩服,心想他被困多日,居然临难则恬然自得,遇救则淡然以嘻,这等胸襟素养,自己远远不及,问道:“神僧他老人家睡莫着了么?”这句话一问出,心中突突乱跳,盖小龙女的生死安危,全都寄托在这位天竺僧身上了。朱子柳不答,过了一会,才轻轻叹道:“师叔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抗寒抗热的本领远不是我所能及,但他……”
杨过听到这里,忽觉背后微风掠肤,有人来袭。他头也不回,举肘往那人胸口撞去,手肘尚未触及敌人身子,忽觉耳边一阵劲风过去,背后那人“啊”的一声叫,摔倒在地。原来朱子柳早已隔窗望见,随手在石壁上抓下一片碎片,以一阳指神功送出,打中了那人穴道。杨过回过身来,见跌倒的是一名从未见过的绿衣弟子,领他进来的那弟子却缩在石壁之旁,极是害怕。
杨过道:“快开室门,放他们出来。”那弟子奇道:“钥匙呢?这钥匙谷主亲自掌管。若叫你放人,定会将钥匙交你。”杨过心急,喝道:“让开了!”举起玄铁重剑,一剑刺出,喀的一声响,厚逾一尺的室壁上登时穿了一个大孔,那弟子“啊”的一声叫,吓得呆了。杨过直刺三剑,横劈两剑,竟将那三寸圆径的窗孔开成了可容一人出入的大洞。
朱子柳在室内见到杨过剑劈石壁的神威,这番吃惊比那绿衣弟子更甚。他和师叔天竺僧来求灵丹,只一吐来意,便被裘千尺派遣弟子,用带刀渔网阵半逼的驱入那“火浣室”
中。他在室中日夜运起一阳指神功,想在两块大石之间挖出一条小缝,便可设法推石脱离,但那石壁所用的巨石庞大异常,实非人力所能推动,这时见杨过数剑破壁,功夫之强,实是生平未见,不由得脱口叫道:“杨兄弟,恭贺你功夫大进!”当下弯腰抱起天竺僧,从破孔中送了出来。
杨过伸手接过,摸到他手臂温暖,心中一宽,但随即见他只目紧闭,心道:“啊哟,这火浣室中死人也熏得热了。”忙伸手探他鼻息,觉得微有呼吸出入。朱子柳跟着从破洞中跃出,说道:“师叔昏迷了过去,想来并无大碍。”杨过脸上一红,暗叫:“惭愧!”
他生平急人之难,极少为自己打算,这一次却自知所关心的其实并非真是天竺僧的死活,只是他妻子能否获救而已,问道:“神僧是给热昏了的么?快到外面透透气去。”抱着他走了出去。
小龙女在外等得急了,正想进去瞧瞧,见杨过等三人出来,大喜迎上。杨过道:“找些冷水给神僧脸上泼一泼。”朱子柳道:“不,我师叔是中了情花之毒。”杨过吃了一惊,道:“中得重不重?”朱子柳道:“我想不碍事,是师叔自己取了花刺来刺的。”杨过和小龙女大奇,齐声问道:“干么?”朱子柳叹道:“我师叔言道:这情花在天竺早已绝种,不知如何传入中土,如果流传出去,为祸大是不小,当年天竺国便有无数人畜生死于这花毒之下。我师叔生平精矸疗毒之术,但这情花的毒性太怪,他入此谷之时,早知灵丹未必能求到,却发愿要探寻一条解毒之方。他以身试毒,以便确知毒性如何,便可配药。”杨过又是惊诧,又是佩服,说道:“佛家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神僧为救世人,不惜干冒大难,实令人钦仰无已。”朱子柳道:“古人传说,神农尝百草,觅药救人,因时时食错毒药,以致脸为之青。我这位师叔也可说有此胸怀了。”杨过点了点头,道:“不知他老人家何时能够醒转?”朱子柳道:“他取花刺自刺,说道:若是所料不错,三日三夜间便可醒转,屈指算来已将近两日了。”杨过说了声“嗯”,和小龙女对望一眼,心中均想:“他昏迷三日三夜,中毒沉重之极。好在这情花毒性随人而异,心中若是动了男女之情,毒性便发作得厉害,这神僧四大皆空,这一节却胜于常人了。”
小龙女道:“你们在这窑中,那里去觅情花?”朱子柳道:“咱二人被禁入火浣室中后,有一位年轻姑娘常来探望……”小龙女道:“可是长挑身材,脸色白嫩,嘴角旁有一颗小痣的么?”朱子柳道:“正是。”小龙女向杨过一笑,对朱子柳道:“这位便是谷主之女绿萼姑娘,她听说两位是为杨过求药而来,自然另眼相看。除了不敢开室释放之外,你们要什么便给什么了。”朱子柳道:“正是。师叔请她攀折情花花枝,我请她递讯出外求救,她一一应允,这火浣室规定每日有一个时辰焚烧烈火,也因她从中折冲,火势不旺,咱们才抵挡得住。我常问她是谁,她总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