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九二- 第9部分

　　　　嫁给杨正义之后，吴敏霞生下了一个儿子，又过了两年，在杨正义的上下打点之下，吴敏霞真的跳出了“农门”，成为了镇上粮站的一名合同工。

　　　　在计划经济时代，粮站可是一个好单位，交上缴、划拨口粮等，全镇的人都得去求她，吴敏霞算是风光了几年。

　　　　很可惜，湘水县并不是重要的产粮区，等市场经济起步后，粮站的重要性逐渐没落，最近两年更是无人问津，吴敏霞也快要下岗了。

　　　　正所谓成也英雄败也英雄，吴敏霞未婚先孕干净利落地拿下了杨正义，却让他背上了作风问题的锅，严重影响了他的仕途，在工作了十几年之后，同一批的大学生早已升迁上去，杨正义却还是一个小小的党政办主任。

　　　　与过去相比，这些年的干部其实过得很辛苦，十几年过去了，干部的工资却没怎么增长，杨正义一个月拿着一百来块钱，要养活自己一家人不说，还要贴补杨家和吴家，所以吴敏霞的日子其实也过得紧巴巴的。

　　　　……

　　　　吴小正边躲着吴敏霞的追逐，边想起了她的往事。现在想来，自己对这个小姑其实应该有更多的感激才对，可她那把嘴巴又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吴小正，你给我站住！”

　　　　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吴敏霞有点气急败坏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的吴长禾又出声了：“吴敏霞，你还小啊，跟小正闹什么闹！快过来帮忙烧水。”

　　　　不管在任何时候，也不论对错，吴长禾绝对是偏袒孙子的，这也让吴敏霞很生气。

　　　　“要你管！”

　　　　吴敏霞嘴里没好气地回道，脚下还是走过去帮忙了，边走还边说：“吴小正，你给我等着，一会再收拾你。”

　　　　一会杀猪匠就要到了，确实得把水烧开才行了。

　　　　吴小正算是逃过了一劫。

　　　　等吴敏霞终于安静下来后，吴小正却开始算计起她来。

　　　　对于他的“吴大厨”食品加工厂计划，吴小正一直缺少一个合适的操盘手，吴敏霞的出现让这个难题迎刃而解了。

　　　　在吴小正看来，吴敏霞这泼辣的性格其实还挺适合做管理的。

　　　　在粮站的时候她就做得很好，大大小小的事办得妥妥贴贴的，人际关系也应付得游刃有余。

　　　　而且吴小正还知道，在前世，吴敏霞就在他的资助下经商了，干得还相当不错。唯一让吴小正郁闷的是，就是吴敏霞在他还是少年时就形成了巨大的心理优势，从来就不让他，甚至跟他对着干。

　　　　吴小正可是记得，当时家里出事后，吴敏霞一边咬紧牙关补贴他家里，一边却训他收拾他，经常把他揍得哇哇叫。

　　　　这才是吴小正现在要跟吴敏霞对着干的真正原因。

　　　　他不能让这货再在他面前形成心理优势了，否则以后不好管。

　　　　吴小正现在所考虑的是，怎样才能让吴敏霞心甘情愿地放弃粮站那份半死不活的工作，服服贴贴地登上他这条贼船。

　　　　吴敏霞真的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她一边添柴烧水，一边还在嚷嚷着：“吴小正，你给我过来。”

　　　　“干嘛？”吴小正站着没有动，还是离得她远远的。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皮啊？我记得你以前挺乖的啊！现在连姑姑都不叫，一点礼貌都没有。”

　　　　还不是被你逼出来的啊，我对别人可不这样的！

　　　　心里腹诽着，吴小正嘴里却回道：“当然是跟你学的。”

　　　　这下吴敏霞真有点生气了，她横眉立目道：“我啥时候教过你不讲礼貌？你说！”

　　　　“你在阿爷面前就很没礼貌，我是有样学样。”

　　　　“你……”

　　　　被说到痛处的吴敏霞站了起来，真的想揍吴小正。

　　　　关键时候，喜欢护犊子的吴长禾又出马了：“你想干嘛？小正说错了吗！”

　　　　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的吴长禾只有一个原则，儿孙总算对的，闺女就算对了也是错的。更何况吴小正最近表现这么突出，他不护着才怪。

　　　　“你再这么惯着他，他就会无法无天了。”吴敏霞很不服气地说道。

　　　　“他很懂事，不用你操心。”

　　　　一场风波又被吴长禾给强行压制下来了。

第21章　杀过年猪

　　　　一看吴敏霞的嚣张气焰被压制得差不多了之后，吴小正笑嘻嘻地走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姑姑，气消了吧！”

　　　　“你不怕我揍你？”吴敏霞此时已经没了跟吴小正闹的心情。

　　　　“真要打的话，你根本就打不过我。”

　　　　一看吴小正这二皮脸的样子，吴敏霞又来气了，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很可惜，她的手很轻易地就被吴小正给抓住了，挣扎了好几下都还没挣扎脱。

　　　　“当姑姑就得有个姑姑的样子，别跟个小孩似的。”

　　　　然后吴小正放开了吴敏霞的手。

　　　　吴敏霞：“……”

　　　　我跟个小孩似的？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竟然跟十几岁的侄子去打闹，被人这么说确实不为过，只不过说这话的人不应该是吴小正才对。

　　　　“你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成熟？”

　　　　“我不成熟一点能撑起这个家吗？”

　　　　“你撑起这个家？”吴敏霞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要不是我，咱们过年哪有肉吃？”吴小正理所当然地回道。

　　　　要想折服这位泼辣的姑姑，低调、谦虚是行不通的。

　　　　吴敏霞真的不想闹了，她现在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了？你又啥时候学会弄菜的？”

　　　　吴小正很认真地盯着吴敏霞说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吴敏霞听得很震撼，这话真的不像是一个十四岁还不到的少年说的，但听起来却很有道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家这个侄儿真的懂事了。

　　　　“至于弄菜，这种小事稍稍琢磨一下就行了，咱是文化人。”吴小正又补充上了一个非常牵强的理由。

　　　　“小事？那你弄一个给我看看！”

　　　　吴小正的干扰策略又起到效果了，他的狂妄让吴敏霞无意识地忽略了本应该继续深究的事，又挑起吴小正的刺来。

　　　　吴小正偷偷地乐了。

　　　　小女人就是小女人，跟我比智商还是差了点。

　　　　“行，中午你给我打下手。”

　　　　姑侄间的战事终于暂时平息。

　　　　大锅里的水已经开始翻滚，杀猪匠已经到了，其他来帮忙的人也已到场，都是和吴家走得比较近的族亲。

　　　　杀猪是一项技术活，一般人是搞不定的，必须得专业的杀猪匠来。

　　　　在早些年，杀猪匠是一个不错的职业。这是因为杀猪匠每次帮人杀完猪，主家都会以一块肉再加一些猪杂作为酬劳，这意味着杀猪匠家经常会有肉吃，光这一点就不知有多少小孩羡慕死了。

　　　　到了后来，随着政策的放开，卖肉不再需要凭肉票了以后，很多杀猪匠都兼职当起了屠户，收入还算不错，更是天天有肉吃，但没那么多人羡慕了，因为有钱的户逐渐多了，吃肉已经不是一个稀罕事。

　　　　来吴家帮忙的杀猪匠也是响水村的，姓卫，人称卫屠户。

　　　　因为很多年没见过杀猪了，吴小正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过年猪早已被放了出来，已经在吴家的小院子里溜达了小半天。

　　　　穿着杀猪专用皮围兜的卫屠户悄悄摸了过去，其他帮工也跟上了。卫屠户眼疾手快，一把就揪住了猪的一只耳朵，一下就把一只两百来斤的大肥猪掀翻在地。

　　　　这就是本事，不愧是靠本事吃饭的人！

　　　　吴小正悄悄地赞了一个。

　　　　几个帮工立即就跟了过去，按脚的按脚，揪尾巴的揪尾巴，猪完全动弹不得，放肆尖声大叫，很远都能听见。

　　　　卫屠户又抓住了猪的另一只耳朵，稍稍一抬，一根扁担抽空插到了猪身下，两个帮工一人腾出了一只手来，各抓住了扁担的一头，把猪抬了起来，平压到了早已准备好的两条椿凳上面。

　　　　卫屠户换姿势了。

　　　　他把猪头往自己的腰身上一按，腾出了左手，紧紧地捂住了猪的嘴巴，这下猪只能呜呜地闷叫了。

　　　　吴奶奶在猪头下方搁下了一个装了盐水的小木盆。

　　　　卫屠户接过了杀猪刀，在猪脖子下方一捅，再一拔，一股猪血便飚了出来，射进了下方的木盆里。

　　　　血很快就被放干了。

　　　　等装猪血的小木盆被端开之后，卫屠户带头把猪往铺了稻草的地下一掀，猪在地上再抽搐了几下之后就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稍微有点血腥，但这对农村人来说却不算什么，连吴小莉都看得兴致勃勃。

　　　　吴小正心想，这丫头此时肯定是在想：这下餐餐有肉吃了！

　　　　接下来就是刮猪毛了，这也是个技术活。

　　　　卫屠户抓起了一只猪后蹄，用刀在在猪爪上方切了一个v字型的小口，然后掀起了v字型的猪皮，用一条钢筋专门制作的挺杖，从这小口插进皮下，在猪的周身沿着猪皮下方插了十几下，直达猪脖子处。

　　　　再接下来，卫屠户直接用嘴巴在v字切口处鼓起腮帮子使劲吹起气来，没一会，猪竟然像个气球一样被吹得圆鼓鼓的了。

　　　　卫屠户接下来接过了一根麻绳，把v字切口扎得紧紧的，然后就准备烫猪。

　　　　因为吴家没有烫猪专用的大木桶，因此采用的是地烫法。

　　　　一勺勺的开水被淋到了猪身上，周身到处都被淋了个遍。

　　　　卫屠户试着揪了一下猪毛，发现差不多了之后，就拿出了几把刮猪毛用的刮刀，带着两个帮工使劲地刮起猪毛来。

　　　　很快，猪毛就被刮了一个一干二净，露出了白花花的猪皮。

　　　　然后就是开肠破肚了。

　　　　卫屠户在猪鼻子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穿进一个绳子，挽了一个圈，然后再在绳子上穿了一个铁抓手，几个人合力把猪吊到了一架木楼梯上。

　　　　卫屠户用刀竖着一划，猪肚子就被剖开了，再用几根钢条上下一撑，就露出了一肚子的内脏和肥油。

　　　　当猪内脏和猪油被卫屠户分别扒拉下来之后，整个杀过年猪的过程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收尾工作。

　　　　收尾工作稍微有点脏，主要就是处理猪肚，翻洗猪大肠猪小肠之类的，这些事有帮工帮忙去完成，吴小正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他得带着吴敏霞去准备杀猪菜了，这在农村可是一顿很隆重的大餐。

　　　　吴敏霞早就迫不及待了，她要见识吴小正的厨艺。

第22章　酒话暖人心

　　　　杀猪菜是有讲究的。

　　　　首先，猪身上最细嫩的里脊肉必须得炒上一碗，然后肥肥瘦瘦的大肉必须得一大锅，猪血、猪肝、猪肺等也必须来上一点，至于其它菜就由主家看着办，反正得管够。

　　　　在这个年代，农村里讲究大鱼大肉，肉要大块才能显示主家大气。这种家常菜自然是难不倒吴小正的，他甚至还炖上了一条大草鱼，这样就算得上是有鱼有肉了，足够丰盛。

　　　　吴敏霞已经看呆了，很多事情她连手都插不上，这还是在吴小正有所收敛的情况下。

　　　　该开餐了，丰盛的菜肴被摆了满满的一桌，吴家四口，吴敏霞两夫妻，再加上卫屠户和三个帮工，把一张大桌子挤得满满的，看起来倒是热闹。

　　　　吴小正拧出了两瓶刘水根送的湘水大曲。

　　　　“哟，这么客气啊，这可是好酒啊！”卫屠户看到之后两眼放光。

　　　　这确实是好东西。

　　　　别看这酒包装简陋，却是实实在在的高度粮食酒，是以后那些勾兑的所谓高档酒没法比的。

　　　　而在农村，大家喝的普遍是口感较差的散装酒或度数较低的自酿米酒，这种价格较贵的瓶装酒没几家人舍得喝，尤其是开大席的时候，所以卫屠户的酒虫立马就被勾出来了。

　　　　吴小正又是心中一动。

　　　　他记得，几年之后，各种白酒广告就会满天飞，而湘水酒厂却因为管理不善、推广不力，很快就倒闭了，让后来的吴小正喝不到品质不错的湘水大曲了。

　　　　现在要不要买上几十上百箱窖藏起来呢？

　　　　要，必须要，不过还得多赚一点钱才行。

　　　　吴小正帮大家给酒给倒上了。

　　　　“吴小正，你自己也来一点呗，你这个读书人也陪我们喝一口啊！”卫屠户发起了提议。

　　　　按规矩，主家请饭是需要主人陪酒的。但吴小正父亲不在，吴长禾又是长辈，由他来敬酒大家都担当不起，至于杨正义这个吴家女婿，因为是干部身份，卫屠户觉得拘谨，因此也无视了。

　　　　有了好酒却没主人家敬的话，会喝得不尽兴，所以卫屠户盯上了吴小正。

　　　　在农村，十几岁的少年抽烟喝酒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卫屠户觉得这样的要求挺合理的。

　　　　吴小正心动了。

　　　　作为前世的好酒之人，又碰上了久违的湘水大曲，他心里确实痒痒的了。

　　　　“也行。”

　　　　吴小正也给自己倒上了一小碗。

　　　　既然倒酒了，那他就得致敬酒词，农村里讲究这个。

　　　　吴小正站了起来，举着酒碗说道：“感谢各位叔伯帮忙，让咱家能过上一个闹意年，我也祝大家来年兴旺发达、红红火火，请大家吃好，喝好。”

　　　　很简单的敬酒词，但也符合这里的规矩。

　　　　然后就是推杯换盏、杯盘狼藉。在好酒好菜的盛情款待之下，大家吃喝了个痛快，吴小正也收获了许多的溢美之词，当然，酒也灌下去了不少。

　　　　酒终人散之后。

　　　　糟糕了，好像有点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

　　　　吴小正觉得有点酒意上头了，但他还有活要干。

　　　　得去分猪肉了。

　　　　此时，整只猪已被分成了较为均匀的四扇搁在了一块大门板上。

　　　　感觉有点微醺，吴小正不想动手了，他指着一扇带后脚的肉对吴敏霞说道：“姑姑，一会你直接把这一脚猪肉拉回去。”

　　　　吴敏霞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喝醉了吧！

　　　　果然，吴长禾不乐意了。

　　　　“给她那么多干嘛，她自己有钱，想吃自己买去。”

　　　　此时的吴长禾还不知道吴敏霞家的困境，这泼辣货，有苦水从不往家里倒的，这也是吴小正认可她的地方。

　　　　吴小正也不乐意了。

　　　　趁着酒性，他冒出了一句：“阿爷，对你家闺女好点啊！现在你儿子可是指望不上了，你还得靠你闺女给你养老送终呢！”

　　　　醉了！这家伙一定是醉了！

　　　　吴敏霞听得鼻子直发酸，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吴长禾的重男轻女，她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可她一直默默忍受着，尽管嘴上不饶人，但对家里的关心却没断过。

　　　　我内心的苦有谁知？

　　　　现在吴小正这么一说，她终于憋不住了，立马就哭了出来。

　　　　吴长禾看闺女哭成那样，也不做声了，想想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再想想这么多年来闺女对家里的关照，他确实有点理亏。

　　　　吴敏霞不愧是泼辣货，哭了几下之后，就强忍住了眼泪，哽咽着说道：“小正，姑姑谢谢你的好意，但肉真不用给我这么多，你们自己留着慢慢吃。”

　　　　“叫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我们也用不了那么多，以后天天称新鲜的吃！”吴小正豪气冲天地说道。

　　　　吴敏霞：“……”

　　　　到底谁是晚辈谁是长辈？

　　　　算了，这小子喝醉了，不跟他计较。

　　　　吴敏霞的眼泪被吴小正的训斥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