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正很心虚。
如果真是李新国弄出来的事,那还真跟他有点关系,是因为他管刘志军的闲事、和李新国的那一席谈话引发的。
杨贵平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谁说跟你没关系?祝文儿子不是跟你有仇,你们还干了一架吗?”
“切,我是赢家好吧,每次都是我在欺负他。我这种赢家犯得着跟那种小猫小狗去计较?”
吴小正继续矢口否认,而且说得很是振振有词。
杨贵平终于不那么确定了:“说得也是,这事要是你干的,那你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什么意思?”
吴小正顿时有点坐不住了。
杨贵平这么晚到访,而且连饭都没吃,肯定不是来找自己闲聊的。
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有麻烦?
“工人们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求县委县政府促成玻璃厂跟吴大厨之间的生意。”
……
麻烦果然来了。
吴小正确实低估李新国的能量了。
李新国在玻璃厂可是一个名人。
自进玻璃厂以来,他不仅为人正直,还是个技术能手,并且还当过车间主任,获得过的荣誉也有一大堆。
因此,就算他脾气臭一点,可还是有很多拥护他,尤其是那些底层的工人。
在这一点上,供销公司的马德贵这种老油子,是完全没法跟他比的。
那天听了吴小正的话之后,喜欢多管闲事、以厂为家的李新国上心了。
既然供销公司闹一闹之后,立马就有了大动作,那玻璃厂为啥就不可以闹呢?
而且,李新国原本就很是看不惯祝文这个厂长,跟他闹了矛盾才提前病退的,再加上他已退休,又没什么好顾忌的,于是便立即行动起来。
不愧是当过车间主任的人。
在组织能力方面,李新国可是比马德贵强多了,号召力也要大得多。
最为关键的是,玻璃厂的情况比供销公司还要严重得多。
所以李新国一花心思串联,还真被他弄起了一帮人来。
李新国也没有急于搞事,而是先和大家商量起对策来。
玻璃厂和供销公司有所不同。
供销公司那边,肖荣华玩的猫腻虽然隐蔽,但毕竟根基不稳,得罪的人又太多,因此在很多事情上面还是留下了太多蛛丝马迹,让人有了告的证据。
而玻璃厂这边不同。
祝文在玻璃厂是老人了,他是从玻璃厂一步步爬起来的,在这里可谓是根深蒂固。
因此大家虽然知道他肯定有问题,但没人能提供可靠的证据。
因此,学供销公司那一套、向县委县政府实名举报是行不通的。
举报不行那就直接上访。
反正玻璃厂被祝文弄垮了是事实。
李新国带头罗列起祝文的罪行来。
第一条就是任人唯亲,用自家外甥当销售科长,导致销售科长期不作为,让订单全部被外县的竞争对手抢了,这是实情。
吴大厨的生意流失就是实证。
很快,祝文的一条条罪状被罗列了出来。
为了玻璃厂的生死存亡,必须干。
于是就在今天,大家行动了,一起聚集到了市民广场,堵住了县委县政府的大门。
事情就这么闹起来了。
第391章 难以解决的麻烦
集体上访这种事,不管在任何年代,都是让官员们最为头疼的事。
对待这种事情,稍稍处理不慎,很容易就引发更大的**。
在九十年代,因为**处理不当而引发的游行示威活动并不罕见,如果真到了那个程度的话,影响就大了。
因此,玻璃厂的集体上访事件一出现,就引起了县委县政府的重视。
又是一件因国企效益不佳而引发的事。
既然跟国企有关,那刚刚上任没多久的杨贵平自然得参与此事的处理,而且还得担当主力。
杨贵平这才发现,这个位置并不是那么好坐的。
处理集体上访事件是有一套成熟流程的。
首先自然是调派公安干警到现场为此秩序。
这一点很关键。
碰到这种情况,公安干警明里的态度一定要温和,一定不能激发矛盾。
但暗里却是要做一番工作的。
那就是要暗中调查有没有社会人员暗中煽风点火。
在这个年代,正是国内外矛盾冲突严重,国内思想也很不统一的时候,一旦出现群体时间,就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比如说曾经很有名气的**,就最喜欢报道国内的**,以在国际上丑化中国的形象。
另外,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混,也喜欢在**中浑水摸鱼,想把事情搞大,以发泄对政府的不满。
还好,有李新国这种很具正义感、又很有党性的老党员牵头,在这方面他们还是做得很好的。
被人利用的嫌疑首先被排除。
接下来就是谈判、安抚。
几位职工代表被请进了县委会议室。
为表示政府的重视,县委书记戴博艺亲自主持了会谈。
玻璃厂职工们的要求很明确,那就是求县委县政府给玻璃厂职工一条活路。
具体的要求就多了。
第一条,就是严惩造成玻璃厂亏损严重的罪魁祸首,让厂长祝文下台。
第二条,要求县委县政府帮玻璃厂要债,弄钱来发拖欠了半年多之久的职工工资。
第三条,要求县委县政府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整改玻璃厂,给其一条活路。
……
一些很有建设性的方案也被提了出来,比如说要求县委县政府牵线搭桥,帮忙弄到吴大厨的订单。
吴大厨就这么被牵扯进来了。
对此,戴博艺很是头疼。
职工们的情绪要安抚,要求也要重视,但不能没原则。
比如说严惩祝文、让其下台这一条,既得讲组织原则,又要有真凭实据。
一个厂长,不是说弄下去就弄下去的。
还有,帮忙要债也是个难题。
比如说,玻璃厂的几个主要大债主,一家酒厂,几家罐头厂,都是湘水县效益不佳、亏损严重的国企,这些企业账上都没钱,状况跟玻璃厂一样糟糕,这让县委县政府怎么帮忙去要债?
还有第三条,县委县政府倒是想对玻璃厂进行深化改革,看看能不能重新盘活玻璃厂,可这是需要时间的。
现在供销公司的深化改革都还没处理完,还没形成行之有效的成熟方案,那么多亏损国企,这让政府如何去动?
唯一好办一点的就是牵线搭桥的事。
杨贵平不是跟吴小正关系很好吗?那就再让他来当说客呗。
这正是杨贵平这么晚又出现在吴家的原因。
这下吴小正难办了。
正如他跟李新国所说的那样,因为对玻璃厂的前景并不看好,也因为对祝文父子的憎恶,吴小正真的不想跟玻璃厂来做生意。
可问题是,现在找上门来的是杨贵平,吴小正该如何是好呢?
还好,杨贵平并没有急于要吴小正表态,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小正,依你看,玻璃厂还有没有救?要救又该怎么救?”
靠,又把我当成救世主了!
吴小正气得直想骂娘。
他虽然是重生之人,但对很多国企的生死真的没太多办法。
一来,他最熟悉的还是食品行业。
二来,就算他有重生的优势,那他也没那么多闲心去操那么多的心,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
再说,体制内的企业毛病一大堆,并不是他一个体制外的人能轻易改变的。
可杨贵平既然问了,他能不回答吗?
既然要回答,那是不是又可以干点什么呢?
吴小正真的是很看祝文父子不爽啊!
那就再次上眼药吧。
“我不知道有没有救,就算要想救,那也得先把祝文这个厂长给撤了,把问题查一查,这样才能让玻璃厂的职工归心。”
“至于原因,你是知道的,一个任人唯亲、敢把工厂生意不当一回事的领导,我就不信没问题,我也不信这事不处理,就能平职工们的民愤。”
话没有说太明,可杨贵平却知道吴小正的意思。
当初吴小正找玻璃厂下订单被拒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并且湘南市那家玻璃厂还是他牵的线。
唉,自己种下的苦果啊!
杨贵平没想到,当初自己抱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想法,没有顾玻璃厂的死活,帮吴小正牵了另一家的线。
没想到到头来,却又轮到自己来求吴小正给玻璃厂机会。
他知道,吴小正这人是很讲义气的,只要他开口了,这个忙他肯定会帮。
可他也知道,这小子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一碰到公事,想要他松口,那必然会提条件,这小子向来就不是肯轻易吃亏的人。
基于这个考虑,他刚才就没有急于让吴小正表态。
现在好了,这小子话说得很委婉,其实却是在提条件了。
祝文的事不解决,估计这小子不会轻易松口。
可是,一个国企的厂长,真的是这么容易处理的吗?
一处理,说不定又拔出萝卜带出泥。
湘水县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地震。
杨贵平不知道,戴博艺会不会还有决心,再来处理一位正科级的国企厂长。
可杨贵平也不得不承认,玻璃厂要想有救,祝文这种有问题的厂长不动还真不行。
玻璃厂的改革,这迟早还是杨贵平的事。
唉,头疼了!
“你小子多帮我想想玻璃厂的事,我回去跟戴书记商量一下再说。”
这下吴小正也头疼了。
如果可能,他宁愿杨贵平直接问自己要订单。
而听杨贵平的意思,是打算动玻璃厂了。
这次不会又想往吴大厨塞人吧?
第392章 下一盘大活棋
如果往吴大厨塞人就能彻底解决问题,杨贵平还真想把人往这边塞。
可他知道,这样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且,这么做也相当不厚道。
正如吴小正在把杨贵平当朋友对待,杨贵平也是如此。
他也知道,因为各自的需求,两人的这种朋友关系并不纯粹,但杨贵平还是希望尽量纯粹一点。
友谊是需要维护的,而不是用来透支的。
在杨贵平看来,在他和吴小正的合作关系上,尽管他也一直在帮吴小正,但他帮到的很有限,反而是吴小正帮到他的更多。
因此,在玻璃厂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杨贵平并不想勉强吴小正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可玻璃厂这事情又怎么解决呢?
从吴家离开后,杨贵平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了戴博艺的办公室。
“贵平,怎么样?吴大厨那边谈妥了吗?”一见到杨贵平,戴博艺就急切地问了起来。
他之所以急,当然是有原因的。
为了安抚玻璃厂的上访职工,以免他们继续集体上访,戴博艺这边采用了缓兵之计,答应先帮玻璃厂解决吴大厨这边的订单问题,让玻璃厂先有稳定可靠的收入,其它事再逐步解决。
这就是昨天杨贵平饭都没吃就出现在吴家的原因。
给了承诺,那就必须得尽快兑现,所以戴博艺这才这么急切。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杨贵平先简单把昨晚跟吴小正会谈的结果说了一遍,并稍稍解释了吴小正跟祝家父子的恩怨。
戴博艺陷入了为难之中。
他明白杨贵平的意思,吴小正那小子也在提条件,那就是先查办祝文再说。
对于祝文,戴博艺不是不想查,而是怕又是一出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大案。
湘水县已经动过一次了,再动的话,恐怕会乱。
这个结果不是戴博艺希望发生的。
看到戴博艺这副表情,杨贵平试探性地说:“戴书记,我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想跟您汇报一下。”
“你说。”
“我觉得玻璃厂这事,不能采取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这种解决的办法,还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招才行。”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戴博艺顿时有了兴趣。
他现在最为头疼的就是对玻璃厂的事情没招,如果真有一劳永逸的办法,那是求之不得的是啊!
杨贵平开始斟酌用词。
“其实我针对的不止是玻璃厂,而是针对湘水县的国企。我在想,咱们有没有可能胆子大一点,针对整个湘水县的国企来下一盘大活棋。”
针对整个湘水县的所有国企来下一盘大活棋?
现在单是一个玻璃厂就把县委县政府弄得焦头烂额的,还想针对整个湘水县的国企来一个大招?
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
戴博艺转念一想,如果真有这样的大招,那对湘水县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说:“你继续说。”
“戴书记你看啊。咱们刚把供销公司的大麻烦解决,现在又跳出来一个玻璃厂。玻璃厂的事情解决之后呢?会不会又有酒厂、罐头厂、纺织厂、印染厂等亏损企业跳出来?”
“如果跳出来一个我们就解决一个,会不会给其它企业的职工造成一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印象?”
杨贵平这一问题又得到了戴博艺的认同。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是大多数国人的共识。
杨贵平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玻璃厂的职工集体来闹一下,政府就先解决玻璃厂的问题,那其它亏损企业就会有样学样,跟着一起来闹。
那样湘水县真的就会出大乱子了。
“你的担心是对的,继续说。”
“所以我就在想,咱们能不能组织人手,成立一个专门的国企改革工作小组,先针对所有的亏损国企来一次统一的摸查,找出问题来之后,来找一个统一的解决办法。”
戴博艺颇为意动。
杨贵平的这个方法,确实对安抚各企业的职工有很大好处,最起码这一举措,可以向那些难以生存了的职工们表明:政府已经动起来了,请稍安勿躁。
这样一来,集体上访这样的事确实可以很大程度地避免。
“可摸查之后呢?统一的解决办法怎么找?你有把握能解决?”
戴博艺问出了他最大的担心。
杨贵平更加的慎重。
他也知道,他的这一想法确实有点吓人,但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知道,当他一坐上国资办专职副主任这个位置时,湘水县一堆的烫手山芋就已经到了他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么就当一个堵漏专家,哪里出了问题就在哪里堵一下,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两年再换个位置,再把这些烫手的山芋甩给别人。要么就大刀阔斧地来一下,成了就是巨大的政绩,败了就东山再起。
前一种方式自然不是杨贵平想要的。
那就只有大刀阔斧来大动作!
杨贵平就这么被逼出来了,他开始站在一个新的高度来考虑问题。
“具体的办法我暂时无法保证,不过思路是有的。”
“在我看来,一家亏损企业是否可以通过改革来挽救,首先就需要找亏损的原因。”
“挽救一个企业的方法无非是三种,一是开源,二是节流,三是甩包袱,如果这三种方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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