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有一个人有!这怎么可能?神王和长老们也就罢了,普通民众难道也感觉不到城池将破性命堪忧的压力?
见他还是一脸的不解,浅玉云淡风情地道:“只有活人的眼中才有九天幻境,人若死了,对他来说九天幻境也就不在了。人,固然渺小,但只有看到的、听到的、感触到的才是真实的,反之则虚幻。所以,九天幻境因人而存在,人也因九天幻境而存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九天幻境。如此重要,怎能舍弃?”
神王威严道:“万幻神宫以庇佑九天民众为首要,清河也是民众之一,岂能置她于险地?”
燕思南似懂非懂,不再去想反正想不明白的事情。沉声道:“我王欲请清河殿下一述,述过之后,应允与否全凭殿下意愿。我王有言,唯有见到清河,才能共商对付云尔泽丝的大计!陛下请放心,我王对殿下,绝对没有半分恶意!”
魔族第一王对斩杀魔族无数的清河没有恶意?实在可笑!但是。。。。。。已经拒绝了人质之议,若连一面都不许见,也太说不过去。况且,现在的九天,只要那藏头露尾的云尔泽丝人不出现,无论魔族或九天人,还有谁能伤得了清河?
神王沉吟,穹薇皱眉,狐山映正要设法回绝,清河走到燕思南身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求之不得,本公主久已想见第一王!”
但她走得那样缓慢,与往日性子大相径庭。神王暗忖莫非清河不愿去?但之前明明一直吵着要去的。还是,又发生了什么?
走到殿门口,清河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决绝。
神王猛然起身,道:“山映,剑青,浅玉上君!清河性烈,你们跟去照应,以防有变!”
出了万幻神宫,清河越走越快,身子轻盈随风而起,将燕思南远远的甩在身后,狐山映等人又哪里追得上?
第一王不是想见她么?那就让他好好见一见!
从水净门城楼上狠狠往下一扑,星光从她身后斩出,带起蓝光一片,呼啸着向前劈去!
天地为之一悚,充满此间的灵气骤然凝滞一息,须臾跟随着星光刀锋所向,化为扑天盖地的杀气,直向黑石宫而去!
刀声唳唳,气势汹汹!沿途魔族无不俯首,生死不知。
那黑石宫眼看就要被劈成两半,剑青失声叫道:“清河住手!”
第一王是最为了解云尔泽丝的人,这时候绝不能杀他!
清河听若未闻,她当然知道第一王杀不得。但黑石宫,毁了就毁了!看他还敢不敢心心念念要见自己!
刀锋就要落下,护神军屏息静气,狐山映和浅玉一脸凝重,燕思南吓得脚瘫手软,神魂失守。刀若劈的是他,可能还没有此时恐慌。
就在这时,黑石宫大门敞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神情肃穆的男子迎着刀光走出来,龙行虎步,大气磅礴,黑色衣袍在刀光下闪出紫色的光芒,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大刀星光如同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挡,竟然再无法向前!
他伸出手,就欲握上刀柄,星光蓦然挣扎,飞回清河手中。
神都内外,所有魔族与九天人都惊呆了。第一王竟能接得住清河的招式!恐怕比起云尔泽丝的存在,这更能让所有人意想不到。
若论单打独斗,就算法力被限制许多,魔族也万万不是九天人的对手。它们的胜利几乎都是建立在自身死亡上的,若没有极大的数量对比,任何一个魔族都不敢正面对上九天人。是以数次战役中,从第一王开始,大小统领无不是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以令旗指挥战局。
但这个常识,被从未在九天人面前露过脸的第一王打破了,而且他对上的还是目前公认战力最强的清河殿下!无论他有没有握住星光,只要在那一招之下未死,足以彪炳史册!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九天人似被定住了,许多人忘记了呼吸,甚至暂停了心跳。魔族却也没有欢呼声,一片寂静中狐山映听得燕思南喃喃细语:“这怎么可能?”
浅玉和他对视一眼,忧虑更甚。
清河也惊疑不定,一步踏下落在第一王面前。那一刀看起来威力十足,其实只用了五分力,她只想吓吓第一王,不是真想取他性命,旨在摧毁黑石宫,一击便会收住。但就算只是五分力,能接住的九天人也不多。更别提在她眼里弱得似蝼蚁的魔族。
抬眼望去,最先注意的反而不是他的模样,而是那一股悍压天下的王者之威。若与神王相比,一如激荡奔流的大江,一如平静包容的大海。他的面容在魔族中应该算上上等,但与九天人相比实在普通至极,甚至那燕思南都比他俊雅几分。但是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睛,就再也注意到不到其他的了。眼珠幽蓝,似有无数个漩涡在翻转滚动。
以清河的心性都差点儿陷了进去。连忙凝神,随手一挥划出简单的结界,冷冷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想错了。”
第一王仔细打量她,突然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道:“只要你能想到,就错不了。”
清河咬牙道:“我绝对不是初元魔种!”
第一王点头道:“不是。初元魔种只有一个,你只是魔种。虽然所有魔气是其他魔种的千倍,但你还是普通魔种。”
清河握紧拳头,道:“燕思归!本公主再告诉你一次,本公主是神王后裔,来历清楚明白,与魔族毫无相干!”
第一王面含讥笑:“是么?你若不是,为什么特意来分说?别的九天人,可不会一下子想到自己是不是魔种。”
清河脸一沉,杀机已起。
流年一提魔气浸染,她便想到最初记忆中的那团黑气,逼得她们姐妹俩心神俱寒,化形后都脱离不了那种深沉无望的恐惧。看起来不正是魔气浸染的情形么?虽然最后被莫名而来的蓝光逼退,但是,但是,万一还有残余呢?
第一王又道:“难道你从没想过,为什么能感应到其他魔种体内的魔气?为什么你远比其他九天人更嗜杀?”
不用清河回答,笑道:“正是因为你也是其中之一啊!不过,他们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清河眯眼,暗运灵力。
第一王似乎没有发觉,闲闲道:“我劝你别妄动。第一,你杀不了我;第二,就算杀得了,我若死了,谁带你们去找云尔泽丝人?”
清河狠狠盯着他,忽一笑:“我是九天的蓝清河,没兴趣加入魔族,第一,魔气入侵还真灵珠时我有记忆,清楚记得魔气退散了;第二,就算我体内还有魔气,不是要经过天魔之祭才能唤醒魔性么?我保证你绝对抓不到我!”
第一王眸光深深,笑道:“谁告诉你天魔之祭一定要本人在场?只要找到当年被抽魔气的魔族后代,你在不在场都不重要。不瞒殿下,那一代的魔王很重视此事,用于你和女娲的魔气也最多,后代自然也最多,随便就能找出几万个。”
清河盯着他的眼睛,强硬的抵抗那无边魔力,冷声道:“既然如此,又何必找初元魔种去威胁我?直接施展天魔之祭不就行了!”
“唉!你以为我不想么?”第一王轻叹道:“九天当代神王对你视如己出,灵心叶山奉你为圣女,恒宝戬待你如珍如宝。我若冒然施天魔之祭,难保他们不迁怒于我,双方合盟也就无从谈起。以大局观,实在不是唤醒你的好时机。所以任你选择,你若喜欢做九天的公主,我不会再提起此事;你若愿意回到魔族,我燕思归从此听你调遣!魔族第一王,由你来做!”
清河冷笑一声,道:“你有这么好心?”
第一王温和地笑道:“我一直很欣赏你。不过,也有小小的条件。”
他转过头看向神都,森然道:“从今天起,我会陆续叫你做些事,放心,都是小事,不会有损你九天公主的英名。但只要有一件做不到,我便叫破你和女娲的身份,然后强行施行天魔之祭。”
他回过头来,满意的看着脸色骤变的清河,微笑道:“整件事你知道有趣在哪里么?一旦我叫破你们身份,他们相信也就罢了,不过是魔族多了一个魔王,九天少了两个公主。但若是不相信,你们可以为魔族做的就太多了。若是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就更妙了,势必分为两派,九天就此分裂!”
作者有话要说:
☆、神魔之约
魔族第一王露了那一手,效果显而易见。自神王起,长老们和各家族长都在心中重新审视第一王其人,共议面上不可过于强逼,但暗中还要多加提防,谁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既双方都有意,便各退了一步,魔族不再坚持要清河为人质,九天同意在战后将天城、境府、云市三座城池及其属地划归魔族。
大的方向是确定了,但魔族与九天可谓深仇厚恨,中有无数问题需要解决——正因为双方都打着过河拆桥的主意,表面上反而更要做得煞有介事。在燕思南跑了数遍神都,狐山映也去了几次黑石宫之后,各类细节都敲定完毕,大事终成。
太阳历第十八劫的八亿九万五千八百五十九年的第一百七十九天,水净门外,第一王燕思归代表魔域,神王恒无涯代表九天幻境,在无数魔族与九天民众的见证下订立盟约,共书于坚石之上,伫立于水净门前,九天传称之为神魔之约。
也就在那一天,对抗云尔泽丝正式成为双方首要目标,第二次神魔之战宣告结束。
只是身陷其中时,绝没有一个人或一只魔觉得处于和平当中。且不提头顶云天外虎视眈眈的云尔泽丝,又有谁敢轻易放下对宿敌的戒心?不,或许有一个人可以,那就是燕思南,他是魔族一王之下万万魔之上的第二王,但更多时候,他宁愿呆在对他不乏恶意的神都中。
神王恒无涯在那一日神色怏怏,回神幻殿后不见任何人。纵然情势所逼,又只是适宜之策,但事实俱在,他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与敌族订下盟约的神王。
但是这一切,似乎已经和清河无关了。
那日见过第一王之后,她飞回神都直上朝露台,美其名曰时刻盯紧魔族动向,对所有人的询问都回以“第一王的确和我说了些事,但那些事只适合我一个人知道,绝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中了他的计了。”
这话自然无法取信于人,别说狐山映那样的人,就连剑青都觉察出不妥,但她对上神王和穹薇天君也是一样的说辞,谁又能奈她何?
整个万幻神宫先是忙于结盟,后又忙于共商如何对付云尔泽丝,只得将此事放下。至于神后和女娲,一人体质孱弱,一人神志有缺,相伴深居于纯心宫,在这多事之局绝不轻易出来。她们或许不能贡献力量,至少不扯后腿。
对清河的异常深感不安的只有李元绸一个人。虽知现在是非常时期,祖父肯定繁忙异常,还是在圆觉长老归家后找到他,吞吞吐吐地道:“爷爷,我觉得清河殿下不太对劲。”
圆觉疲惫地道:“什么意思?”连日为神王出谋划策,与魔族斗智斗勇,怎能不累?
李元绸道:“您还记不记得,当年她在金城长老三元寿辰上射杀金宇等人?”
那件事影响极大,金城与神王几乎决裂,哪个九天人能忘记?圆觉皱眉道:“你要说什么?”
李元绸咬了下唇,道:“当时我为清河侍女,事发前几天殿下一直在道幻殿修炼冥想,她现在的神情与那时极像。”
都是沉寂中蕴含无边的杀气,那时自己不懂,只以为是修炼中的过程。但现在懂了。
清河恐怕已经在心里谋划如何杀死第一王,换了平日她肯定赞同,但是现在第一王实在死不得!清河很爱闯祸,以往每次都有人为她收拾残局。唯有这一次,若坏了九天大计,恐怕神王都不会护佑她。
圆觉眉眼一动:“你是说?”
李元绸担忧地道:“只怕殿下,又要。。。。。。第一王也不肯说他对清河说了何事么?明明好端端的,怎么见他一面就成了这样子!”
圆觉紧皱眉头道:“他故弄玄虚,只说到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人人都知道。绸儿勿忧,清河虽性子莽撞,但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知道第一王的重要性。况且,她也不一定能杀死第一王,这燕思归的底,深着呢!你见过有哪个魔族能接住清河一招半式?”
话虽如此,李元绸还是经常约上昌桐菲在朝露台附近打转,哪怕清河的目光一直漠然的看着远方。
第一王并没说出任何不利于清河的言论,但无论如何,几乎所有九天人的心中都或轻或重有了一个念头:蓝清河与魔族第一王有了一个秘密。许多事情,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清河的确想过数百个杀死第一王的办法,他虽显露出非同一般的力量,但清河法力微弱时就能出箭杀人,何况现在?只是所有办法都抵不过心中的一个想法:杀了他又能怎样呢?他说的也许都是真的!你和姐姐记忆中的恐惧正是来自于魔气,你们真的受过魔气侵袭!
无数悲凉涌上心头。
化形至今,她首次有了无可奈何的感触。化形之初被视为残缺的愤怒,得知如意马丧命的伤心,杀了婴茶后对兰端的愧疚,在灵心叶山自刎时的心甘情愿,被囚冰清泉时的日日期盼,察觉春娇等人厌憎时的悲痛委屈。。。。。。全及不上此时此刻的心绪。
她真的无计可施了,只绝望的等着已经注定即将到来的命运。之所以还没有自寻死路,只是因了心中那微薄而固执的希望:等二哥回来,二哥一定知道怎么办!
但是,云尔泽丝与魔族用百万年时间联手设下的摩合炽天岂是那么好破的?第一王坚持不肯透露阵眼所在,只说知情者全被灭口了。我还能等到二哥回来的那一天吗?
清河如此想着,明眸继续盯着皎洁月光中的夜空。忽然,遥远的地方月光摇晃了一下,一条矫健美丽的神龙破空而来,龙吟声悠远嘹亮,霸气的宣示着绝对的空中威慑。她霍然起身,既想哭又想笑。
等雪鹰晴天神龙终于进入神都上空,清河张开双手,御风而往。
眼见魂牵梦萦的蓝色身影徐徐飞来,宝戬从心底往外的微笑。知道她现在法力高强,不会受人或魔的欺侮,其实就算在她最弱的时候也敢对抗强于自己数倍的对手。但知道是一回事,担忧是另一回事。
“想我了么?”宝戬紧紧抱住如乳燕一般投怀而来的清河。每一次的分离,只是证明了越来越强烈的思念。
清河将头埋在他怀里,恨不得就此长在他怀里,再也不分开。
宝戬轻轻叹息,再次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从心底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随着血脉的运行涌向全身每个地方,让他舒服得忍不住微微颤栗。这是只有靠近清河才会有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他曾经不明白,但后来明白了。
他为之狂喜,感谢上苍恩宠让清河得以化形临世,更为喜悦的是她从来未曾将那样的目光投注于别人身上,虽然与他所期待的有少许区别,那目光中依赖居多,不过那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依赖也好,爱恋也罢,只要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足矣。
“清河,清河!”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只觉这两个字也似有灵力一般,只是听在耳里叫出口中就能触动心的最深处。柔声道:“你在神都听不听话?现在大家都喜欢你,但不可恃宠而娇。魔族就在城外,你怕不怕。。。。。。”问了一圈,终究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想不想我?”
听得他在耳边喁喁细语,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清河突然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二哥若知道了还会这样对我么?他还会这样抱我么?会么?她在这一刻,无师自通的发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