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蓝清河就在眼前,并且晕迷着。可他照样一筹莫展!
初初看到蓝清河就那样躺在那里时,他狂喜得几乎大叫,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快要发狂!
一开始,魔族蜂拥而上,谁知一靠近那两条晶玉链就横飞而来,无数魔族化为血雾,数以万计的魔族以生命找出了安全距离,方圆五丈以外相安无事,五丈以内无法进入;然后,魔将远远的掷出五齿叉,只要一过五丈就能看到细细的蓝光自然生成,将五齿叉从有到无迅速分化,根本到不了蓝清河面前。
有魔将献策用火攻,找了一堆易燃之物燃起大火,他们被火烤得流汗,她毫无异状;又有魔将看到她的脚垂在玲珑湖里,建议用毒,千名魔族趴在湖边吞出海量毒液,谁知别说蓝清河,连满湖青莲都无法腐蚀,毒液一落入水中就成了清澈的湖水,许多魔族被激得狂性大发,正要跳入湖中摧残莲花,却见湖中跃出两条大鱼,一黑一白,鱼尾一颤湖边的魔族消失得一干二净,燕思南见识过它们的威力,急令退下,幸而双鱼并不离开玲珑湖的范围。
于是,折腾了那么久,魔族人仰马翻伤亡惨重,清河毫发无伤。
燕思南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身上华贵的衣袍早成了抹布,魔将们见惯不怪,冷冷注视着他,从那黑漆的眼珠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想了半晌,他爬起来拍拍灰尘,叫道:“传令:所有妖族从空中突破,魔族继续去湖边放毒,魔将攻击!”
魔将们目光更冷,却没有任何异议。第一王让第四王统领他们,那么哪怕第四王现在下令自尽他们也会遵从。
魔族从上到下包围成了一个圆球,不知暗处有人一直盯着他们,而且还不少。
初尘担心地道:“魔众太多了,是否会有什么意外?”
云随风傲然道:“我信清河!”
话音刚落,就见一层层尸体四散飞开,那第四王又在抱头大叫,束手无策的模样看得他们大爽,红玫叶再次叹道:“不愧是陛下后裔!”
她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指蓝云子,这样的话她已说过许多遍。
九十二年前,他们在灵心叶山为清河出头,但清河自愿被禁于冰清泉,虽觉她过于迂腐,却也知道蓝神王若在世必然喜欢她如此有担当,便各自返回原处闭关修炼,以望有日能通大道。
可惜这一切都被魔族破坏了。杀了许多闯入他们隐居之处的妖魔,想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河还在冰清泉,再经几番周折,得知她在云市便相约赶了过来,却正好遇到准备撤退的兰端等人,便允诺守候清河,只是他们也用尽了办法都近不了五丈之内,待魔族大军压境便隐匿在玲珑湖旁的小亭里,以他们的能耐,魔族万万发现不了踪迹。
柳君言皱眉道:“我追随陛下多年,也未见他有如此神威!”
在他的心中,蓝云子是最为崇拜敬仰之人,法术自然也是难得一见的高强,但清河化形未满三百年,法力竟似超过其父,这。。。。。。合理么?
月铮冷声道:“雏凤清于老凤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何不妥!”
柳君言愁眉不展,道:“云兄,你如何看待?”
云随风笑道:“君言不要多虑,清河能于魔族再临时有此神力,安知不是天意?”
柳君言不语,长叹一声。他相信世间万事万物都必然有因有果,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因果推断明白其来龙去脉,若是解释不清楚的,往往不会是什么好事。哪怕看起来像好事。
云随风一笑,又道:“道君以为如何?”
他问的是和他们同时到达云市的人,来历神秘法术不详,自称摆渡人,见问微笑道:“某不过是分灵河上摆渡之人,能有什么见识?只望清河顺心如意,法力高强与否,天意如何,都不重要。”
云随风抚掌笑道:“没错,天意如何果不重要!”
初尘细心,再次试探摆渡人:“神王神后坐化前,交代我们不准祭拜,因此我等只知他们坐化于分灵河畔,具体何处实是不知,说来却是枉对当初情义。道君只是分灵河上摆渡之人,却能为救清河奔赴险地,令我等惭愧!”
摆渡人淡淡道:“某在分灵河上九十万年,期间见过蓝家思家许多人,都在分灵河旁化为灵树造福九天,他们的后人理应一世平安!”
红玫叶和柳君言同时起身,向他郑重行了大礼,道:“多谢道君!”
他们是蓝云子夫妇的侍从侍女,此时替旧主道谢也是应当,摆渡人却微怒,道:“你当只有你们记得神王么?何须言谢!”
红玫叶和柳君言僵了僵,云随风大笑道:“果然该骂!神王又不是你们家的,故意来分亲疏么!”
他们虽然说着话,眼睛却是一刻不离清河。那两条神奇的鱼飞上湖面嬉戏,水花飞舞,莲叶摇曳,花瓣上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妙的碎光,看在燕思南眼里却是连那两条恶鱼都在嘲笑自己的愚蠢,怒叫一声向着清河冲过去,堪堪突破五丈时被魔将一把拽回。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仇人就在眼前,一动不动睁不开眼睛,他却只能干望着,只恨他的目光杀不了人!
大叫道:“杀了她!杀了她!谁杀了她我就将王位让给谁!”
此话一出,身旁魔将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若能杀早就杀了!对清河的恨意,他们并不比燕思南少。第一王希望捉住活的蓝清河,但如果燕思南下令杀人他们很乐意听从,只是现在实在无能为力。
“想杀清河?你先去死!”
清亮的声音响起,外围魔族嘶吼怒叫,一人浴血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吾心多殇
毁天灭地的杀气如有实质般扑向燕思南,他完全不知道宝戬是怎么杀进来的,魔族以玲珑湖为中心将云市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小鸟都飞不进来!
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看法,其实他一手布下的包围圈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密,盘古五人就隐身在云随风对面的阁楼内,而他对两方人马的存在一无所知。
燕思南不算胆大,但折腾许久也伤不了清河,见了另一个大仇人第一反应竟不是逃跑而是冲上去,叫道:“我杀了你!”
宝戬倒拖神锋,去势不减,抬腿一脚踢出,燕思南吐着血飞向旁边的阁楼,普通妖魔被那劲风所扰,无不栽倒在地,勉强站立的魔将们分成两批,一批去救燕思南,一批围攻宝戬。
一息之后,去救燕思南的飞速倒退,春娇和电母一左一右挟持着他慢慢走出来,雷公、雨师、冥言跟在身后;攻击宝戬的身首异处,血雨漫天。
宝戬眼里除了清河再没有其他,一步步向前行去,雷公正要提醒他不要太过靠近,却见空中隐现蓝光闪耀,宝戬竟然毫无阻拦的走到清河身旁,黑白双鱼在湖中一绕,飞到清河双肩处消失了。
春娇喃喃道:“在她心中,最值得信任的是宝戬。”
冥言冷声道:“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宝戬单膝下跪,将清河抱入怀中,低声笑道:“妹妹快醒醒,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清河没有动静。
宝戬换个姿势坐了下去,继续道:“你是不是又调皮了?大家都很担心,快快醒来!还是你又在生二哥的气?可是认真说起来,生气的应该是我。断魂山上说走就走,你怎么可以如此任性?你走得干脆,有没有想过我们?”
清河还有没有动静,春娇和电母的眼泪险些流下来。
宝戬抚平她一处微皱的衣角,低语道:“你从来就不听我的话。我说会保护你,你被人欺负却不和我说一句;我叫你乖乖在灵心叶山等我出关,你偏又惹出许多事;叫你回神都,你又跑来云市做什么?九天能人辈出,哪里就需要你拼命呢?可见你不但不听话,还很笨。一直都很笨!说叫你等,竟然就真的在冰清泉里浸了九十二年,不是笨是什么?现在竟然还装睡,真是该打!”
魔族蠢蠢欲动,云随风御空而出,仪态优雅轻轻挥掌,带起强大的旋风,魔族尽数后退,初尘、柳君言、红玫叶、月铮、摆渡人随后跃出,雷公等人虽知他们就在附近,却不知究竟藏身何处。除了摆渡人外其他人都是相互熟识的,当下各自见过,如同以往任何一次相逢,那幅没将魔族放在眼里的神态让燕思南暗恨不已。
耳听得宝戬还在低声细语,哄着怀中美丽绝伦的女子,似乎她真是睡着:“可是你知道的,就算你又笨又不听话,又任性又爱逞强,你还是我最珍视的清河。这样罢,只要你醒来,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无论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无论你想要怎样我都依你。清河,好妹妹,不要再睡了,快快醒来!醒来好不好?”
他的语调一直很平淡,并没有要死要活的浓烈情感,似乎清河正在面前对他撒娇耍赖,所以不得不做出诸多承诺,放下诸多原则,只为哄她开心,这样的情形发生过无数次。正因太过寻常,反而让人更为心酸。春娇掩面而泣:“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听不到的!”
宝戬微笑道:“能听到。”
随着他的话音,大刀星光突然发出一声轻吟,清河睁开了眼睛,玲珑湖中灵力四散,满湖青莲无风自动,无端的让人觉得它们在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清河不忙着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宝戬,得意地道:“我全听到啦!还有这么多人做证!二哥,你完啦!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了!”
宝戬用力抱着她站直身子,又轻轻推开,板着脸道:“是么?那有没有听到我说你该打?”
清河抱住他一只手臂,讨好地道:“二哥要打我,难道我还敢躲么?不过轻一点哦,不要打得太重,不然你会手痛的!”
宝戬面色不变,无声叹息。从知道她晕倒后被留在魔族包围中的云市,他心中多少担忧恐慌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打她?她就是拿准他根本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才这么胆大妄为!可是,这样的清河,才是真的清河,和他最初想像中的不一样,却更能夺他心魄。
拍拍她的脸庞,轻声道:“原谅我!”原谅我现在才来,最想说的是这句。该打的是我才对。
清河凝视他半晌,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眸,忽展颜一笑道:“好,我原谅你!”
这件事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原不原谅,宝戬没有半分错,而且一得知消息就赶来了。但两个人珍爱对方到了极点,宝戬便觉得清河若有事都是自己的过失,而清河也理所当然的有同样的认识。
春娇颤声道:“清河。。。。。。”
清河放开宝戬,几步跑到她面前挽着她的手笑道:“姐姐!”
两双眼睛相对,一双清澈坦然,一双担忧内疚,但曾经有过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无需任何语言。
雷公、雨师、电母和冥言上前,清河轻拥他们,目光定在这几张脸上许久,再看向并不围拢过来的云随风等人。
那日,她几乎杀尽云市魔族,只有少数妖魔提前逃跑,灵宝大喜,嚷着要办什么庆功大宴,路过玲珑湖时她突感体内灵力奔涌,且无一定之规,太过混乱又太过强大,而冲向心脉的那一股灵力最为雄厚,当即让她眼前发黑倒了下去。和众人所以为的晕迷不同,她其实一直是清醒着的,只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弹。
所以她知道兰端的挣扎和绝望,知道姬卜的痛苦和纠结,知道夸父和灵宝不愿弃她被打晕带走,也知道幻界为什么不派人来,甚至暗暗希望不要有人来救她,不要因她而有伤亡。兰端的决定很合理很正确,如果他不做这样的决定便枉为灵心叶山子弟。
他们刚走,魔族便来了。谁也无法靠近她,魔族也不行。
可是她害怕。对魔族深入骨髓的恐惧并不因法术增长而有所改变,哪怕杀再多魔族,也忘不了曾经和姐姐一起感受过的恐惧。那是埋在内心最深处的,她以为已经战胜了这种恐惧,当魔族围上来时才知道没有。却在那时感应到女娲的意识,她不欲姐姐再次陷入同样的恐惧,便调动乱窜的灵力营造出“睡觉”的假像。
魔族伤不了她分毫。可是好害怕,好害怕,二哥怎么还不来救我?
勉强定下心神后发现有六个人躲在暗处守着她,他们的气息很陌生,应该不是很熟悉的人。但无论是谁,终于不是她一个人面对魔族。
二哥,你不是第一个来救我的人,不过只要你来我便原谅你。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知道雷公等人来了,心里稍安。但还是有一丝失望。二哥,你为什么还不来?你再不来我要生气了!
幸而他还是来了。
当宝戬将手放在她额头上的时候,心终于完完全全安定了下来,满身乱窜的灵力在她灵识的指引下各安其道,经脉似被洗涤得更为广博坚韧。然后,她可以动了。
这些人,非常的不明智,甚至愚蠢!明知救不了她为什么还要来?!可是,这些人她很喜欢,很喜欢!
“我喜欢你们!最喜欢你们!”清河郑重地道。
被她喜欢的这些人有的不置可否,有的听若未闻,有的面含微笑,有的面红羞涩。月铮皱了皱眉道:“女儿家,当矜持内敛。”
清河微笑:“知道啦!”
心中小小翻了个白眼,暗想本姑娘貌美如花法力高强,当得了公主做得了圣女,杀得了妖魔救得了城池,按灵宝所说乃是盖世英豪一样的人物,却怎的似乎每个对我好的人见面便先要教训几句?二哥如此,月铮也如此。
怕其他人还要接着教训,看向燕思南道:“二哥,他死还是活?”
宝戬一颗心还在激荡,沉吟道:“留着罢!”
清河笑道:“好!”看着燕思南道:“魔族远道而来,我们也没怎么尽待客之道,实在不妥。便为你们唱一曲歌罢,希望能弥补一二。这首歌姐姐也唱过的,你们一定会喜欢!”
自她开始说话,魔族一退再退,眼见便要退出视线,连燕思南都顾不得了。他心如死灰,知道绝无好事,冷声道:“不听可以么?”
清河笑道:“不可以。”
说着向前一步,双手捧在胸口闭上了眼睛。众人虽不知她意欲何为,却也绝不会阻挡。清河不会做无用的事,这已是九天民众的共识。
古朴悠扬的曲调已经响起:“风且慢耶,听吾之言;天地茫茫,汝归何处;云且缓耶,寄吾哀思;日月汤汤,汝在何方;灵且住兮,魂且回乡;以吾之声,安汝神魂;遥兮渺兮,吾心多殇。。。。。。”
他们听来是送魂曲,魔族却未必。不,也许这对它们来说才是名符其实的送魂之曲!
云随风自诩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景像。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力量竟可以强大到这样的地步!并且和柳君言有了一样的担心,太过不合常理,未必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以杀止杀
一曲方休。
燕思南双眼圆睁,目中似要滴下血来。无论是妖族还是怪族,也不管是魔将还是普通魔族,一个接一个在那恐怖的歌声中诡异的跳动起来,若不是动作太过僵硬,简直像随着歌声在跳舞,群魔乱舞中,玲珑湖里飘出几朵若隐若现的莲花,那花在魔众中飘荡旋转,大群大群的妖魔就此消失不见,仿佛从没出现过。
足可占据一座重镇的强敌,连宝戬都要浴血奋战的魔族,就这样毁在她一曲中。这是何等骇人的力量??
这绝不是慑心术。九天的慑心术对魔族从来都是无效的,从第一次神魔大战到现在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