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出引发瘫痪的原因了吗?”帕札尔心烦意乱地问道。
“我猜是鱼。”
“为什么?”
“因为厨子向一个流动鱼贩买了一条鲻鱼。鱼贩除了卖鲜鱼以外,也卖调味鱼,所以我想另外那块鱼片—定加了其他的肉。有些鱼是有毒的。”
“是预谋……”
“分量经这计算后,只会使人残废,不会致命,而预谋陷害的对象就是你。在埃及不能谋杀法官,但却可以让你不能思想、不能行动。”
奈菲莉越想越害怕,缩在帕札尔的怀里哆嗦着。她脑海里浮现出他双眼无神、嘴角吐着白沫、四肢无法动弹的瘫痪模样。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会一辈子爱他。
“他还会再下手。”帕札尔肯定地说,“厨子记不记得那人的面貌?”
“很模糊……只是个很普通的中年人。”
“不是戴尼斯,也不是喀达希。也许是谢奇,或者是他们雇用的杀手。他错就错在他现了身。我会派凯姆追踪他的。”
由内外科医生与药剂师所组成、负责重新任命御医长的委员会,接见了第一批经司法程序认定合格的申请人,其中包括了一名眼科医师、一名来自爱利芬丁的普通科医师、奈巴蒙生前的左右手以及牙医喀达希。
喀达希也和其他人一样,回答了一些技术性的问题,提出他执业期间的研究发现,并仔细说明自己失败的例子与原因。委员们花了很长的时间,询问了他的计划。
投票时,意见十分分歧,候选的四人都没有达到最低的当选票数。有一个热烈拥护喀达希的人,惹得其他委员很不高兴,一再提醒他前车之鉴不远,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因为奈巴蒙那一套再也没有人会接受。最后他也只好认输了。
第二次投票的结果还是一样。皇宫也只好继续过着没有御医长的日子。
“亚舍?在这里?”
面对戴尼斯的讶异,总管又说了一遍,将军的确就在别墅门口。
“告诉他说……算了,让他进来吧。不要进屋子,到马厩去。”戴尼斯慢条斯理地梳整了一下,修剪了因为长得太快而破坏了落腮胡整体美感的两根白胡须,又喷了点香水。一想到要跟那个眼光短浅的粗人说话。他心里真是烦不胜烦,不过,既然他是代罪羔羊的最佳人选,总算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将军正欣赏着一匹灰色的骏马,见戴尼斯来了便问:“养得真好。要卖吗?”
“一切都是可以卖的,将军,这是生活的定律。这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有能力购买,另一种人没有。”
“少卖弄你那套低级哲学了,你的同伙谢奇在哪里?”
“我怎么会知道?”
“他可是你最忠心的伙伴。”
“这种人我有好几十个呢。”
“他本来奉我的命令在制造新式武器。可是他已经三天没到实验室来了。”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这跟我毫无关系。”
一脸坑坑疤疤的将军挡住了戴尼斯的去路,说道:“你当我是可以随意玩弄的傻瓜,而你的朋友谢奇又把我推下陷阱。这是为什么?”
“你太多心了。”
“把谢奇卖给我。说出个价码,我一定依你。”
戴尼斯心里犹豫着。不错,谢奇的奴颜婢膝迟早会让他生厌,可是现在实在不是时候,而且他已经为他这个最大的支持音准备了另一个角色。
“亚舍,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吧。”
“你不答应?”
“我是个很注重友情的人。”
“以前是我太笨,不过你也别小看我。这样玩我,你会后悔的。”
喀达希又开始比手划脚起来。他满头白发像雄乱草,身上裹着一条长围巾,遮住了里面那件豹皮上衣,鼻子上的青筋则像是随时会爆裂开来似的。他呼天喊地地求众神明为他的不幸作见证。
“冷静一点。”戴尼斯厌烦地喊道,“你能不能学学谢奇?”
他们三人刚在饭厅里、在一种极其沉重的气氛下用过餐,喀达希抱怨的当口儿,化学家谢奇就静静地盘坐在饭厅最阴暗的角落。妮诺法夫人仍然继续在宫里和美锋耍心机,但由于进展有限,因此脾气越来越暴躁。
“要我冷静?我申请御医长一职被驳回的事,你怎么解释?”
“这只是暂时的失败。”
“可是我们收买的医生都跟奈巴蒙一样啊。”
“纯粹是意外,一切包在我身上。我会去提醒他们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下一次投票绝对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
“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当上御医长的。我坐了那个位置以后,我们就能掌握所有的药品与毒品,最重要的是能管制公共卫生。”
“这个职位和其他权力关系一样,迟早都会落入我们手中。”
“暗影吞噬者为什么还不行动?”
“他需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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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老是这么拖时间?我已经老了啊,我现在就要享受新的权力。”
“你这么没有耐心只会坏事。”
满头白发的牙医便转向谢奇说:“你说话呀!你说不应该加快脚步吗?”
“谢奇必须先躲起来。”戴尼斯解释道。
喀达希更加愤慨了:“我还以为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呢!”
“的确是的,不过将军的地位渐渐动摇了。因为帕札尔对他的报告提出质疑,首相也接受了他的论点。”
“又是帕札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他?”
“暗影吞噬者会处理的。我们有什么好急的呢?你们看,现在民间抱怨拉美西斯的声浪不是越来越高了吗?”
谢奇啜饮了一口甜甜的饮料。喀达希接着又坦白地说:“我累了。饱和我都已经很富有,何必还要奢求呢?”
戴尼斯嘴唇一抿,冷冷地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们就放弃了吧,好吗?”
“太迟了。”
“戴尼斯说得对。”谢奇总算出声了。
喀达希嚷着对谢奇说:“你就不能有你自己的想法吗?一次也好啊。”
“戴尼斯做主,我就听他的。”
“可是万一他带你走向失败呢?”
“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国家,而且只有我们有能力建”这些话都是戴尼斯说的,不是你。“”难道你不这么想?“
“呸!”
喀达希赌气不愿再说,便走了开来。戴尼斯又说话了:“我承认眼看着最高权力就要到手,却还要耐心等待,的确很烦。可是也只有这样才能毫无风险,毫无破绽,你们说不是吗?”
“亚舍会继续找我吗?”谢奇担心地问。
“你不会有事的,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这家伙可是又顽固又难缠的。”喀达希反驳道,“他不也来骚扰你,甚至还威胁你吗?亚舍绝不会就此罢手,他一定会拉我们一起下水的。”
“他当然有这样的打算。”谢奇承认道。“不过这回他又想错了。将军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关键性的线索,你忘了吗?他把自己当成民族救星,只不过是自找死路。”
“可是你不也这么纵恿他吗?”
“谁叫他越来越惹人厌呢!”
“至少,有了他。帕札尔法官才会有点事做。”戴尼斯饶有兴味地说,“就让他们两人去拼个你死我活吧。他们斗得越厉害,帕札尔就越看不清真相。”
“要是将军反咬你一口呢?他一直觉得你把谢奇藏起来”你以为他会带着军队来攻击我的住所吗?“
喀达希被他一阵枪白,气得沉下了脸。
戴尼斯便安慰道:“我们就像神一样。我们开出了一条河,谁也无法在河道上建坝拦水。”
奈菲莉帮狗梳着毛,帕札尔则读着一篇书记官所写的错误连篇的报告:忽然,一个怪异的景象吸引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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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离他十来公尺处,莲花池的石栏上,有一只鹊鸟正猛力地啄着它的猎物。
帕札尔放下报告,起身把鹊鸟给赶走,然后他才赫然发现有一只双翅开展、满头是血的燕子。它的一只眼睛被刚才那只鹊鸟啄瞎了,额头也被啄破了。燕子可是法老的灵魂升天时所幻化的形象呢。这只可怜的鸟勉强蹦跳了几下,显示它还没断气,于是帕札尔急忙喊道:“奈菲莉,快来!”
奈菲莉闻声赶了过来。她也和帕札尔一样,对这种象征着“崇高”与“平和”的美丽鸟类,怀抱着敬仰的心。每当见到燕子在金黄的夕阳霞光中愉快地飞舞,总会让人心胸舒坦宽畅。
奈菲莉跪在地上。把受伤的鸟儿捧在手中。那个温热柔软的小身体放了心地瘫着,庆辛自己终于找到了庇护。
“救不了它了。”奈菲莉难过地说。
“我不该插手的。”
帕札尔对自己的轻率深感懊悔。人本来就不应该干涉大自然残酷的定律,也不该介入生死的循环。
鸟爪深深嵌入奈菲莉的皮肉。它勾着她就像勾着树干一样,即使再痛苦,也不放松。
帕札尔一时慌张失去理性而犯了锚。他改变了燕子的命运,却只是徒增它的痛苦,他这样的人还有资格当法官吗?因为他的自负与愚蠢,使得他原本想拯救的生命反而遭受更大的折磨。
“杀了它会不会好一点?必要的话,我……”
“你做不到的。”
“它的苦都是我害的。以后还有谁能相信我呢?”
第二十五章
哈图莎王纪正梦想着另一个世界。为了保障和平,她父王将她献给了拉美西斯,但责为后纪的她却只是个孤单无依的女人。后宫富足的生活并不能使她满足。她渴望有爱与君王的亲密相伴,偏偏却又像被打入冷宫般地寂寞难耐。她的生命被尼罗河水冲得越淡,她对埃及的恨意就越深。
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赫梯的都城呢?王城就建在一个高地上,往内地去全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沟壑、峡谷与陡峭的山陵连接着广大的于草原,城的四周则有高山为屏障。这座以巨石建成、高耸矗立的堡垒,俯临着山丘与峭壁夹道的山谷,象征了早期骁勇善战、所向无敌的赫梯人的骄傲与野蛮。王城的城墙配合了山险峻岩。光是外观便足以令敌人望之生畏。哈图莎从小就在陡斜的街巷内奔跑嬉戏,还会把大人放在岩石上祭把恶魔的蜂蜜偷走,也常和一些敏捷程度与能力都和她不相上下的男孩子玩球。
在那里的生活,总是无忧无虑、不知寒暑。
凡是为了显示议和诚意而被送往埃及宫廷的异邦公主,从来投人返回。将来,也只有赫梯的军队才能救她脱离这个貌似天堂的监狱。她的父王与家人一直都没有打消占据三角洲与尼罗河谷的念头,该地将成为他们的奴隶集中营与巨大的谷仓,因此她必须侵蚀埃及的根基,破坏国家内部的结构,削弱拉美西斯的势力,然后即位摄政。从前就有过不少女王,而她们也都曾经先后发起战争,对抗北方入侵的亚洲游牧民族。哈图莎已无选择余地,她只有解放自己,才能带给她的人民最光辉的胜利。
戴尼斯并不知道她一旦获得神铁。信心与力量将会大增。因为在赫梯、拥有这类金属就代表获得了神的恩宠。只要神铁一到手,哈图莎就会立刻打造护身符、项链、手链和戒指。她也会穿上神铁衣,化身为火石之女披荆斩棘。
戴尼斯又愚蠢又自大,不过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瓦解食品业的确能重创拉美西斯的威望,然而另一项计策将能更快打开成功的大门。
哈图莎已决定背水一战。首先她得先征服一个人,才能使埃及分裂,并凿出一个供赫梯军队大举入侵的缺口。
中午时分,卡纳克神庙一片沉寂。大祭司每天以国王的名义进行的祭拜仪式中,就以中午这次最短。由于黎明漫长的仪式已经使神明复醒,因此中午他只需在供奉神像的内中堂简单地礼拜,使神力在冥冥中充斥于巨大的石厅,确保世间的和谐。
卡尼虽然摇身一变为阿蒙神神庙大祭司。身份仅次于法老与首相,但他并未丧失农夫的本性。他的脸饱经风霜、肌肤满布皱纹、一双手结满老茧;对于毕业于首都最高学府的书记官那一套官僚理论,他全然不懂,他只会以栽培植物的方法管理下属。而无论公务再怎么繁忙,照顾药草园的工作他也绝不让人代劳。宗教界的高层人士一向不易取悦,不过出乎意外地都十分支持卡尼。从前当过菜农的他对自己的特权并不在意,只是秉持着对工作的热爱与追求完美的信念,尽心尽力地拓展神庙产业,并遵循律法执行神职。他的直言不讳经常让那些讲究说话艺术的行政官员惊骇不已,但是由于他事必躬亲,倒是颇能令人信服。虽然先前极不被看好,可是他上任后却没有发生严重的抗议事件,卡纳克上下都能服从他。朝中大臣自然少不得要盛赞拉美西斯大帝的英明一番了。
全是废话,哈图莎心里这么想。
老谋深算的国王只是不想挑一个能力太强而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罢了。自从阿肯那顿统治以来,法老与阿蒙神大祭司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十分紧张。卡纳克神庙太富裕、太强盛、范围太大了,那是胜利之神的辖区。不错,大祭司是由国王任命,然而就任之后,岂有不开始扩展权势之理?哪天若是国王的势力渐渐退居于北方,加上又与统理南方的大祭司决裂,那么埃及就要亡了。
卡尼的任命给了她这个机会。奢华的排场与财富必定会让这个平凡的农夫感到飘飘然:成了神庙之主以后,他一定会渴望统治南部各省,进而是整个国家。他自己也许还不知道,但是哈图莎却有此信心。因此她必须去点醒卡尼,去唤醒他的野心,与她联合对抗拉美西斯。最大的力量也大不过阿蒙神的大祭司。
哈图莎穿得很素净,没有华丽的项链首饰,她在庄严肃穆的柱子大厅里等着见大祭司。卡尼若非戴着金戒作为表征,与其他祭司还真是一模一样。他理着光头,胸膛厚实,举止间也缺乏优雅的气度。王纪暗自庆幸自己穿着得体,朴实的大祭司恐怕对花俏的打扮并无好感。
“我们走走。”他提议道。
“这地方真是雄伟。”
“这里的气势可能压垮人,也可能使人成长。”
“拉美西斯的建筑师都很有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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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奉行了法老的旨意,就像你我一样。”
“我只不过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外交政策上的一颗棋子。”
“你代表了与赫梯之间的和平。”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象征。”
“你想退隐神庙吗?阿蒙神的歌颂女众会很欢迎你的。自从皇后奈菲尔塔莉过世后,她们便觉得像一群孤儿。”
“我还有其他更远大的计划。”
“跟我有关系吗?”
“你是关键人物。”
“怎么可能?”卡尼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事关国家命运,卡纳克的大祭司难道无动于衷?”
“国家命运操纵在拉美西斯手中。”
“就算他蔑视你,你也不在乎?”
“我没有这种感觉。”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他的表里不一已经骗了许多人。阿蒙神大祭司的职权让他不安,短期内,他也只有想办法解除你的职务,由他自己担任。”
“事实不正是如此?法老原本就是圣神与人民之间惟—的桥梁。”
“这些神学理论我不懂。”哈图莎摇摇头说,“但拉美西斯是个专制的人,你的权势过大让他不安。”
“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底比斯人民和大祭司应该一起反抗专制暴政。”
“反抗法老就等于是否定了生命。”
“卡尼,你是平民出身,而我是公主。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