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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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上青云-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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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路这边李想做的非常好,吴知州很是赞赏,大手一挥,给了李想一百贯的额外奖励。“小郎君替府里起码省了一千五百贯,这点儿奖赏是应该的。”修路这边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程了,而田地的灌溉成了大问题,吴知州跟汤主簿一合计,干脆把大部分的外乡人组织起来到四周几个缺水的村子帮忙挖渠浇地,剩下的人把路修完也去帮忙。

    里正听说知州过来,慌忙赶过来拜望,又想请知州到他家里吃饭,知州摆摆手:“你有几个钱?供得起这些人吃喝,我去赵先生家讨口吃食就好,你只带我到地里看看就成。”说罢又叮嘱李想:“小郎君忙完这里,就到城里找我,临淄西天寺的阿育王佛舍利塔前阵子被雷劈了,明觉主持想找人修缮,却在清理塔顶的废料跟往上头运石头上做了难,我看小郎君很懂这些机关制造,我与你介绍给那秃贼,好好赚他一笔!”

    李想想笑又不敢笑,吴知州跟那主持是熟人,开个玩笑叫声秃贼不打紧,他们这些人可不敢乱开玩笑,明觉师傅可是有名的高僧。不过那些和尚有钱那是肯定的!东城寺的猪肉可是很出名的:开封有和尚卖猪肉,美其名曰烧猪院,青州的和尚也不例外,明觉主持的徒弟净慧师傅带领一群和尚们几乎霸占了青州一大半的生猪市场,所以东城寺富得流油……这话题有点远,不过确实挺有意思的,和尚卖猪肉,这是李想没来到宋朝前想都没想过的奇怪事儿。(注1)

    吴知州跑到地里看旱情,这回李想就没再跟着了,工地上现在是收尾阶段,许多细致活儿都需要他一一查验。汤主簿与他打了个条子,让他下次进城的时候去衙门领他的一百贯。“够买三十亩好地了!”汤主簿笑眯眯的拍了李想的肩膀:“可惜小李哥实在不爱说话,不然荐你到下面县里做个九品主簿,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做事情,赚钱来的痛快些!”

    申时才过,冯四就跑到工地上叫李想:“小乙哥,娘子叫你回去呢!知州在咱家吃饭,炖了鸽子,烧了羊羹,还有湖里才捞的螃蟹。娘子说你回来晚了螃蟹就要被抢光了……”

    李想哭笑不得:“阿姐恁促狭!知州又不是没见过螃蟹……”说完心里也是纳闷,赵先生跟李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对这些官员的态度如此的随便,而不管是吴知州还是汤主簿,都对这家人极为尊重——明明赵先生整天宅在家里,只管写写画画的,没什么正事儿的。

    回到家,才进院子便听到热闹的说笑声,扭脸一看,廊下摆了桌子,几位衙差正在吃酒,看李想进来,相熟的赵衙差便喊他过来喝两杯,李想摇头说要去换衣服,赵衙差也就不再勉强:不过是礼节上招呼下,李想肯定要到内院儿吃饭的。

    李想换了衣服,到了内院儿,见树下摆了几个矮几,吴知州跟汤主簿已经坐下了,赵先生跟李娘子正笑呵呵的与他们说话。李想正要开头打招呼,却听吴知州击节唱道: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吴知州唱罢,笑道:“好一个欲说还休,好一个又添一段新愁!这凤凰台上忆吹箫,再没有比娘子填更好的了。”

    李娘子骂道:“恁的该打!这哪里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唱得的东西,被你一唱,儿以后再唱都唱不出口了!”

    赵先生喷笑道:“可不是!他还最爱唱这些缠绵悱恻的东西,去年上元,他在席上唱韦端己的《女冠子》,结果回家被郑娘子胖揍了一顿,问他是何处的小姐这么惦记他了?”

    吴知州怒道:“德甫兄好不厚道!别人的闺房之事,也值得你拿来与李娘子说笑。”

    赵先生笑道:“莫生气莫生气,谁不知道你脾气好?郑娘子好福气。”

    这几人说笑着,可李想的脑袋早就嗡成了一团,他听到了什么?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是李娘子填的?开什么玩笑!他虽然是理科生,可也知道:“多少事,欲说还休”出自著名词人李清照的早期作品。李娘子,赵先生——李娘子做得凤凰台上忆吹箫,赵先生的父亲曾官至宰相!他们的身份还用说么?不就是李清照与赵明诚这对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文人夫妇么。

    李想退后几步,退回到二道院子,他的头很疼,见到著名历史人物的带来的惊喜绝对赶不上他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恐慌。他其实早就隐约的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时空已经是北宋末年,有花石纲,北面局势不稳,这些很明显的告诉了他自己所处的时代。但是,于他而言,比起还看不到影儿的国难,迫在眉睫的生计问题才是他能够解决的问题。可是就在刚才,对李娘子赵先生夫妇身份的确认,却让他一下子惶恐了。

    李清照之所以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女词人,绝不仅仅是因为她作为婉约派的代表人物做出了多少缠绵悱恻的爱情词章,她的伟大,更多地在她颠沛流离的后半生里时时表露出的爱国之情。“愿奉天地灵,愿奉宗庙威。径持紫泥沼,直入黄龙城。”更不要说她最著名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诗句。

    李清照在文学史上的地位,可以说,大半因不幸而来!李想想到此处,心如刀绞,这个亲切的叫他阿弟,写的一手好字,却连基本的捞纸都捞的乱七八糟的大姐,是李清照?而她将在北宋覆灭后度过颠沛流离的下半生?!

    开什么玩笑!李想狠狠把拳头砸在树上:不,绝对不要!上辈子,他眼睁睁的看着最疼他的人一个个离去,没有一点的办法,这辈子,这辈子他绝对不要再这样轮回。

    李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稳下心神坐了好一会儿,觉得心跳的没那么厉害了,这才又走到后院儿。这次他一探头就被李娘子看到了。“阿弟过来了?快坐下,螃蟹都凉了。幸好我与你藏了两只,不然还不得被这些吃材抢光?”

    赵先生喝的有点醉了,瞅着李娘子吃吃发笑:“大夏天的,没膏没黄,就那两爪子肉,亏得你还特特的给他留……”

    李想道:“我还就喜欢吃爪子上的肉呢,谢谢阿姐。”

    李想落座,吴知州便又提起李想的专长问题。“我听娘子说你从小就喜欢这些机关制造的活计,还会造纸……你想不想开个自己的纸坊?”

    李想呆了一呆,比起什么工程监督,设计简单的工具,造纸才是他最熟悉最擅长的。只是这东西需要本钱,他又不擅管理,哪里敢去考虑这个呢?

    李娘子拍手道:“这是个好主意,瞧我,整天让阿弟帮我弄这些东西,怎么就没想起掏钱与你开一个纸坊呢?”

    李想摇头:“不,我只会造纸,不会管这些东西,这也太花钱。”

    李娘子豪气的一摆手:“管它花多少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这里有三千贯,你拿去用……”

    喝的半醉的赵先生附和道:“拿去拿去,这是你姐姐的嫁妆钱,她放着也是放着。”

    李想一听更不肯答应了,开什么玩笑,这是李清照的嫁妆本儿,他怎么能随便用去。

    “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吴知州也醉了,趴在桌上嘿嘿的笑道:“你们真是姐弟,一样的榆木脑袋。要这么多钱,你准备让你家小郎开多大的纸坊啊?依我说,且不弄那些便宜货色,只需花个千把贯,精精致致的弄个小院子,雇他一二十个人,专做薛涛笺这类最贵的纸……”

    吴知州说着打了个嗝:“你要去做那一贯钱十几刀的纸,别人只当你是卖纸的!可你只做一贯钱三五张的玩意,别人想要还得排着队来讨,那你就是个雅致人……”

    李想听得目瞪口呆:谁说古代文人迂腐来着,这吴知州简直是天生的生意人脑瓜!可不是,宋朝商业发达,相比之下商人地位比后面几个朝代强多了,但依然不算体面事儿。可做某些买卖却并不被人视为低贱的,比如高档的笔墨制作,比如有名的造琴老店,再比如,去造高档纸……因为这些都是文人,而且是有钱有地位的文人才玩得起的东西,他们很有钱,却又是最风雅的一群人,做这些人的生意,

第七十一章() 
找到一个好沟通的铁匠,李想顿时轻松许多,更难得是这铁匠居然认字,李想拿了张笺纸把需要的尺寸数据都拿炭笔写了,那工匠听了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看着笺纸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任何差错。李想顿时放了大半儿的心,约了三天后来拿货,这才告辞了回衙门去找赵先生。

    到了衙门门口,却看到冯四在一旁候着,一见他就笑:“陈知州跟另外几位官人请了阿郎去吃饭了,阿郎本来想等小乙哥的,哪知道你竟去了这么久,实在等不及,便让我在这里等。阿郎怕你去的太晚吃不好,索性让我带你找个好店自己吃去。”

    冯四冲树荫下面的几个人招招手,便有其中一个人挥着鞭子赶了辆马车过来,对李想唱了个肥喏:“官人哪里去?”李想侧过头来看冯四,冯四便道:“去徐家老店。”这车夫抽了个小矮凳放在马车边,冯四扶李想上去,自己也跟了上去。

    李想有些奇怪:“既是在城里也要坐车,为什么咱们不驾自己家的车?反倒把车寄存起来再来雇车。”

    冯四笑道:“若用自家的马车,无论逛到哪里都还要找放马车的地方,每次都要专门叫人打理,反倒麻烦;倒不如进城就寄存起来,叫个马车,走上几里路不过十几文,坐上几次也花不了三五十文,自家的马又能舒舒服服的休息,回城的时候也有精神拉车。”说罢笑道:“这样算下来钱一点儿没多花,自家的马还不会累到。不过也只是我这么算,阿郎怕是只为了省事儿的。”

    片刻到了徐家老店,冯四数了十几个铜钱给那车夫,车夫笑嘻嘻的收了钱走了。

    虽然冯四上午的时候吵吵着要看女相扑,可实际上他带李想去的地方却是再正经不过的一家酒楼,别说相扑,连最普通的唱曲儿的都没有。“非是我小气,不带小乙哥去消遣。只是阿郎不许,他说我要是敢带坏了小乙哥,定要叫人打断我的腿。徐家老店虽只卖饭食,可他家的羹汤是全青州最好的!”

    一旁一个头上簪花,脸上敷粉的俊秀少年郎便上来唱喏道:“这位哥哥真是行家,徐家老店卖的就是饭食,在青州若说好羹汤,徐家店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小郎君是头次来么?若只有两人,不如楼上坐,有靠窗的小座儿,正好能看到后头的云门山。”

    冯四笑道:“善!”那少年郎便领了二人上了楼,领二人坐下,殷勤的先端了热毛巾过来让二人洗手净面,又端了了几样盘盏过来,却是林檎片儿,杏子干儿,糖渍梅子等物。这些东西端上来,便又来了个头上裹了布的年轻人过来询问要什么菜,李想心里有些奇怪:这店里服务人员还分类么?

    先前的俊秀少年笑吟吟的端了一旁用过残水的下去,新来的青年便报上店里的招牌菜,又说了如今时令的果蔬。李想听不太懂,便由冯四做主,点了几道菜。那青年口齿伶俐的重复了一遍,便退了几步,扭过身,冲着下面楼梯口喊道:“丁号桌,细料馉饳儿,百味羹,麻腐鸡皮,酒醋腰子,醋芹各一份儿!另烫邵家小酒一斛配白瓷盏,烤竹鸡不放茴香要脆皮!”声音又脆又亮拉着长音儿十分的好听。

    青年报罢菜,又回身对李想笑道:“小郎君稍候,饭食片刻便到,您若还要什么便与小岳哥说——便是方才与您帮闲的小哥儿。”

    李想点点头,依稀明白了刚才那个俊秀少年是干嘛的:宋朝一些专给人做些帮闲零活的人,一般称作厮波,也叫闲汉。那小岳哥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李想暗叹:那少年虽办事老道,可一脸的稚嫩,最多不过十三四的样子,说不准比小桃还要小一些呢!再想想自己家虽然不宽裕,可从小妈妈哪里舍得他干什么活儿?大学之前最多不过是洗洗自己的内衣袜子罢了。这么一想,那少年再转回来的时候,李想便不再因为那少年抹粉带花而看他别扭了,毕竟这是宋朝男子的习惯,少年郎十个有八个都要在头上插花脸上抹粉,并不是娘娘腔。

    这时节管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叫哥哥并不是稀罕事儿,所以李想也很自然的叫那少年小岳哥,请他一起坐下来吃饭,那少年笑嘻嘻的道:“我半个钟头前才吃了汤饼,并不饿,郎君自用吧!您要是觉得我服侍的还算精心,到城里玩的时候也可以叫我给您做向导啊!”

    正说着便有一旁的客人喷笑道:“小岳哥又逗笑了不是,你上个月还迷路了呢,这会子倒想给这位小郎君做向导了?”

    那小岳哥的脸腾就红了。“郑三郎真不是好人,你也说那是上个月的事儿了,我那会儿才来青州,哪里认得路!”

    李想奇道:“你不是本地人?”这少年穿戴很是利索,并不像逃荒的流民啊。

    旁边的客人是个方脸大汉,一听这话笑得更厉害了:“这位小哥,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小岳哥在徐家老店可是出了名的,他想去清河去找亲戚,谁知道给走到青州了,盘缠也花光了,只得在街上耍把式赚钱。正好徐掌柜路过,他一枪把掌柜新买做的衣裳给捅了个洞……如今只得在楼里做帮闲慢慢还衣服钱了!”

    李想差点把嘴里的梅子干给喷出来,这位小岳哥也太奇葩了吧?清河在河北青州在山东,到底怎么迷路能迷到这里啊?他一脸纠结的去看小岳哥,小岳哥的脸更红了,可却还是认真的解释道:“徐大叔并没有要我赔衣裳,他还要借我钱让我回家呢!只是我想着这么远,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把钱还回来呢?还不如做上几个月的活儿,自己把盘缠赚够了。郑三郎你莫要说徐大叔的坏话……”

    郑三郎哈哈大笑:“逗你呢,你就是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最好玩了……小岳哥,你真的不肯跟我几天?只要几天就够了盘缠了,好过你在这里苦熬。”

    小岳哥气的够呛。“再胡说我可把你扔下楼了!”

    楼里一片大笑,有人便起哄道:“扔,快扔!我们天天蹲在这里就是等着小岳哥你发威把这泼才扔下去呢!”又有脸皮更厚的:“小岳哥,你莫要理那郑三郎,与他耍实在吃亏,黑三姐很是爱你,你去陪她耍两日,人财两得,不比跟这泼才划算?”

    李想越听越觉得不对味儿,这鬼地方的人也太开放了吧?正纠结忽听“通”的一声,顺着声音一看,李想的嘴角都抽了,一支铜簪子正钉在窗棂上颤呢!扭头往回看,那郑三郎披头散发的坐在椅子上,笑的十分谄媚:“小岳哥,小岳哥,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全当我是个屁……”这会儿小岳哥早没了起先的温柔腼腆,他一脸煞气的站在那儿,手里还拿了一把筷子:“再看我,一根筷子一个眼珠子,你信不信?”又抬起头往四周扫了一眼:“这筷子,能戳得眼睛,也戳得喉咙,谁还要嚼舌头?”

    方才还闹成一团的酒楼刹那间鸦雀无声,李想也目瞪口呆,随便逛个酒楼,也能遇到武林高手,还是个跑到酒楼里打工的武林高手,这也太玄幻了吧?正愣着,忽然听到有人怒吼:“岳六郎,混账东西,又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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