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许海风重重的点头,他的话中有着不容置疑的确定:“你今生有望晋级宗师。”
林沐合的眼光从迷茫转而清澈,从惶恐转而坚定。许海风的话为他竖立了一个信心,为他建立了一个奋斗的目标,虽然这个目标是他以前根本就不敢奢望的。
那就像是一个无法触及的梦境,而今天,有人却亲口告诉他,这个梦有机会可以实现,又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呢。
目送林沐合踏着轻快的步伐远去,蒋孔明在一旁大笑道:“主公可真是慧眼识英雄,学生钦佩之极。”
微微一笑,许海风道:“哪儿的话,若说钦佩,许某才是真的佩服您蒋大军师呢。”
蒋孔明一怔,想了一会,道:“学生值得钦佩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知道主公您指的是哪一点?”
许海风白了他一眼,此人还真的是恬不知耻啊。他心中虽然如是想到,但嘴里却说着完全不同的话:“太乙真人不问世事已有四十余年,你能请他出山,调教那些武林汉子,当真是件不可思议之事。”
听到这番恭维之言,蒋孔明不由地满面笑容,此事确实甚难,普天之下怕是也没有第二人能够做的到了。
“你是如何劝动此老的?”许海风心中颇为好奇,询问道。
蒋孔明嘿嘿一笑,道:“没有劝过。”
“没有劝过?”许海风大奇问道。
“正是。”
狐疑的看着他,许海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莫非你竟是私做主张?”
“主公所言极是。”蒋孔明鼓掌道:“正所谓先斩后奏,蒋某人既然已经把话放了出去,那老家伙就算是再不情愿,也总要勉为其难的来试一下吧。”
许海风别过头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何等感触。太乙真人啊……这位数十年来高居天下第一宝座的老人家,这位几乎成为神话一般存在的百岁老人,怎么在蒋孔明的口中就变了味了。
如果他的这番话落入那些江湖人物的耳中,真不知会惹出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事实上,蒋孔明确实未尝与太乙真人沟通过,他的那番话也都是自作主张,随口而言。在蒋大军师的眼中,这个世界上仅有二种人,一种是可以利用的人,另一种就是无法利用的人。
只要是能够利用的人,一旦与他相处,不想方设法的榨尽他最后一滴可以利用的价值,他是决不会罢休的。
太乙真人生平最大的宏愿就是诛灭匈奴,他那种人一旦立下心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了这个目标,此老甚至于可以放弃许多东西和坚持。
所以,太乙真人虽然对于蒋孔明的自作主张颇为不满,但却不曾宣诸于口。对于这个连他也难以看透的蒋孔明,就算是以老道士的阅历,也要为之顾忌三分。而且,他老人家一生的心愿,还要靠他去完成呢,总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来拆他的台吧。
“唉……军师大人啊,您行事确实是出人意表,许某这次可是真的佩服了。”许海风感叹道。
“主公过奖了。”蒋孔明谦让道,只是他脸上的那副表情却是与谦逊这二个字无论如何也扯不上任何关系。
突地想起一事,许海风问道:“今日特种部队中有一人似乎特别憎恶南人,不知是何道理?”
蒋孔明耸了耸肩膀,道:“江湖仇杀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许海风立即明白过来,那个吴幼庭定是有什么至亲好友被南方的武林人士所害,是以但凡遇到南人,就一咕脑儿的都恨上了。
“既然如此,再将他放于特种部队之中,是否不妥?”
“此人虽然心怀仇恨,但却也是个聪明人,识得大体,何况,有他在军队中,对于林家徽来说,可以起到时时鞭策的作用,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特种部队,这个名字倒是好听,待日后战争结束,遣散了他们,但这个队名不妨保留下来。”
“遣散?怎么能够遣散他们呢?”蒋孔明惊讶地道。
许海风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们毕竟都是武林人士,不遣散又能如何?难道要朝廷养着他们么?”
“特种部队在战争年代固然能够起到奇兵之效,但在和平年代,一样能够发挥出其他的用途。”蒋孔明阴阴的一笑,道:“他们既然落入了学生之手,若不好生利用,岂不是暴敛天物了么?”
许海风扫了他一眼,心中隐隐透着股凉气,不知道这位又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打算了。
他正要询问,突然抬头望向山下。
一道人影飞一般的接近,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来到了他的面前。
“主公,卧龙城急信。”
从林长空的手中接过信函,许海风拆开一看,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怎么了?”蒋孔明惊异的问道。
“八日之后,匈奴人将运送方二叔和李博湖的遗体来到西方大营。”
许海风面目阴沉,任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心中所思。
第二百六十八章 装神弄鬼(上)
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距离卧龙城三十里开外,许海风、方向鸣兄弟、李冠英等率领一千北疆勇士在此列阵。
他们的身子挺得笔直,不曾有一人稍动分毫。
火辣辣的日头挥洒着灼热的气息,斗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从背心,从全身的毛发之中流淌出来,如同粘液一般的难受,但他们依旧全副武装,没有人以之为苦。
远远的,马蹄和车轮之声渐渐传来。
许海风等人的眼睛亮了,随着车队的行进,已然可以看见其中那二具厚重而醒目的棺木。
方令德那位淳厚长辈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满面仁慈的长者,那英勇无畏的战士,那忠贞不屈的大汉一代名臣,似乎从许海风的脑海中复活了过来。
许海风的心很闷很闷,他的那颗平常心在见到方令德的棺木之时已经开始了些许的波动,随着马车的驰进,愈发显得动荡不安。
原本干涩的眼睛有了一层水雾,泪眼朦胧的滋味并不好受。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虽然他已经踏足于宗师之境,但他依旧是一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类。方令德,原来这位老人家在他心目之中,竟也有着如此沉重的份量。
许海风豁然踏前三步,撩起衣袍,重重的迎着车队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的举动显然大出方向鸣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随后,他们依次上前,相继跪倒在地,不需言语,不需眼神,这……已是天经地义之事,是他们对那二位老人发自于内心的崇敬和愧疚。
一千的北疆男儿,他们不顾铠甲在身,行动不变,他们不顾灰尘扑面,泪水纵横,他们就在这条大道之上,对着二位长者的棺木,对着护送棺木而来的匈奴人,弯下了他们原本挺直如松的背脊,屈起了不曾下跪的膝盖,他们重重的跪了下来。
马车渐行而近,当先一人,正是匈奴大将买买提。
他此时已是跳下马儿,牵马而行。匈奴人是一个崇尚英雄的民族,无论是方令德还是李博湖都已经以自己的行动得到了他们的尊敬。
“许将军,奉单于之命,特此送还方老将军和刘大统领二位的遗体,请接受。”买买提大声说道。
“烦劳将军了。”许海风沉重的应了一声,不必他吩咐,自有人上前将那二具棺木抬走。
“咳咳……”清了清喉咙,买买提又道:“在下此来,除了送还二位老将军的遗体之外,还有一物奉上。”
“什么?”
买买提转身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长形包裹,当着众人的面一层一层的打了开来。
当最后一层布帛取下之时,一道亮丽的色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那竟是一把通体雪亮的丈二红缨长枪。
李冠英的呼吸骤然间为之一窒,随后,他忍不住咬紧了下唇,为了不发出哽咽之声,牙齿已经深深的陷入了唇瓣之中,一缕鲜红色的液体沿着干涩的嘴唇流进了嘴里,口中泛起了浓浓的苦涩的血腥味。
他的眼光凛冽而集中,充满了无有穷尽的刻骨仇恨,一口真气缓缓上提,他再度开始吸气,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心变得越来越躁动,滔天的恨意肆虐地痛着伤着折磨着,不由理智而控制。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凝聚在他的身上,而他的目光则牢牢地盯着买买提手中的红缨长枪,他大步向前,来到了买买提的身边。
颇为同情地看了这位少年将军一眼,买买提道:“令叔英武,在下敬佩万分,此枪乃令叔的随身兵刃,买买提不敢据为己有,如今还与少将军了。”
从买买提手中接过那杆曾经让匈奴人为之心惊胆寒的亮银铜枪。李冠英的双手紧紧地拽着枪把,指节上的骨头狰狞地突起,他的脸色发白,豁然昂首,高声大喝:“啊……”
这一声竭力撕的呐喊,仿佛发泄了他心头那浓浓的伤痛。
二只大手分别按在了他的双肩,李冠英扭头看去,正是方向鸣和许海风,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着同样的担心和沉重。
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好似哭泣的笑容,这个铁血汉子向买买提抱拳,从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多谢将军。”
※※※※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远处一里之外的小山坡上,正有一百余人盘膝而坐,静静地,没有任何声音。
在他们之前,一位大汉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道:“军师大人,买买提已经与主公接触了。”
“嗯。既然来了。好,就按计划行事。”蒋孔明微笑着道,他的笑声显得是那么的胸有成竹。
盘膝而坐的那百余人有了变化,他们伸出了自己的手掌,相互握在了一起。在他们的正中间,则是一个千娇百媚,烟视媚行的弱女子。
她正是所有血酒战士之中唯一的那位女性成员——伊藤由娜。
得到蒋孔明的命令之后,她缓缓坐了下来。所有异能团的队员们几乎同时瞌上了双目,他们的异能已然在此刻合为一体。
※※※※
买买提叹了口气,道:“许将军,方将军,单于之命,买买提已然完成,就此告辞了。”
对于买买提过城不入,许海风等毫不奇怪,他此行是护送二位敌军将领遗体来西方大营,正值众人悲痛欲绝之时,当然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了。
留在这里,纵然许海风等碍于礼节,不会对他怎样,但是那种遭人白眼和仇视的滋味并不好受。
许海风抬头望天,似乎若有所觉,收回了目光,看着这位魁梧的匈奴汉子,突地缓缓地道:“请将军回去,带一句话给冒顿单于。”
“许将军请讲。”
“单于之情,许某心领之,他日兵发草原,讨伐贵族之时,定当饶他一次,以偿今日之情。”许海风朗声道。
买买提脸色大变,他豁然后退一步,厉声喝道:“许将军,你出言辱及我主,又是何道理?”
看了眼声色俱厉的买买提,许海风淡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许某并无意辱及冒顿单于,只是有感而发,说了些实话而已。”
买买提面上神色越来越怒,他的手移到腰际,“呛……”一声脆响,已是拔刀在手。
“看刀。”随着一声大喝,买买提凝聚了全身功力的一击已然向许海风当头砍去。
只是,他这一刀并未击中目标,因为一把银光闪烁的亮银枪已然横在了二人中间。
“叮……”刀枪相交之下,清脆悦耳的声音远远传出。
“你不配让许大宗师动手,就让我来领教一番好了。”李冠英紧绷着脸,他的目光中有着无穷的杀气。
“好,就让我看看,这把银枪新主人的功夫吧。”买买提的面容狰狞可怖,裂开了嘴角,咬牙切齿地道。
“且慢……”眼看双方一触即发,许海风眉头一蹙,高声喝道。
许海风的身份非同小可,纵然是万般的不情愿,他们二人也唯有强行按捺住即将出手的冲动。
“买买提,你护棺远行千里,无论如何,此次我们都不能与你为难,你走吧。”许海风朗声道。
“草原之上,没有临阵退缩的匈奴人。许将军既然触犯了单于天威,买买提也唯有讨教一番了。”买买提倔强地道。
“讨教?”许海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之色,道:“你么?”
买买提正色道:“虽然买买提功夫不济,但只要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容单于受辱。”
许海风微微一笑,放缓了语气,问道:“买买提,你相信命运么?”
大大的一怔,万万想不通许海风为何会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但他还是摇首道:“不信,买买提所相信的唯有手中的弓和刀。”
莫测高深地一笑,许海风从容地道:“但是,我相信,我相信这二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完成承诺。”
就在此时,一道突如其来的阴风缓缓吹来,天空的日头仿佛也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和灼热的能量。
这里,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笼罩。
“起风了……”许海风淡淡地说着,阴风越来越大,在这炎热的夏季却给人以一种冰冷的感觉。
许海风的发梢在风中飘扬,他的面容凝重而庄严:“你看到了么,感觉到了么?这就是他们二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买买提惊异不定的打量着周遭,虽然他不懂得精神之力,但是天气如此显著的变化却是人人得见,更让他疑神疑鬼,难以断决。
一种骚动在队伍中开始蔓延起来,无论是大汉的那千名铁骑,还是匈奴人的护送队伍,都不约而同的感到了异样的气氛。
只是,他们的表情迥然不同,汉人的军队虽然满面震惊,但是他们的身躯却是愈发挺拔,就好似在等待最高长官检阅的官兵一般。
至于那些匈奴人则挤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子,他们惊异的看着四周的莫名变化,偶尔流露出一丝惊惶失措。
“莫非……真的有鬼不成?”买买提倒抽了一口凉气,向来不怕天,不怕地的他,生平第一次从心底升出一缕难以掩饰的惊惧之意。
第二百六十九章 装神弄鬼(下)
天空中似乎突然多了一层灰蒙蒙的东西,就连人的目力都有所限制。
不但买买提为之大惊失色,就连方向鸣等人亦是惊异不定。在他们的认知之中,再也没有比今日更加诡异之事,这般变故,当真是前所未闻,更是不可思议,怕是也唯有归咎于鬼神之说方能解释清楚了。
骚乱逐渐蔓延至马匹的身上,要么暴躁不安,要么畏惧退缩,要么干脆瘫倒在地。
这些敏锐的动物们凭借它们天生的灵性,已然感觉到了空间中的与众不同,那是一股危险之极的强大力量。虽不能开天辟地,移山倒海,但却足以在人世间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许海风抬首望天,好似通过了那灰茫茫的一片,看到了什么,他抱拳,豁然一声长啸,远远传出,动人心肺,他高声吟道:“二位老将军一路好走,许某在此承诺,必为二位讨还公道,以诏天理。”
山坡之上的蒋孔明正通过望远镜不住张望,听到啸声传令,立即喝道:“够了够了,大伙收工了。”
说罢,他骑上马儿,在李明堂等人的护持下,飞一般地向许海风等人的方向驰去。
伊藤由娜若有所觉,轻轻的睁开了一双柔弱似水的双眸,那对会说话的大眼睛更是闪烁不定,勾人心魄。
几乎与此同时,那团笼罩了大道的神秘力量豁然消失。正如它诡异的出现一样,也消失的莫明其妙,让人不知所措。
风消云散,红日高照,再度恢复了一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象。
只是,面对这如同儿戏一般的变化,除了许海风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持平日里的镇静和稳重。
一股透心凉的寒气沿着脊梁骨传遍全身,虽然处于烈阳暴晒之下,但买买提就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在这一刻,这位匈奴的勇士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极目四望,却是一无所得。看到端庄肃穆的许海风,再也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