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想起一事,许海风笑问道:“军师大人,听郑义士说,如今江湖上流传着许某大败利智之事,你可曾有所听闻?”
蒋孔明一怔,反问道:“大败利智?主公,您可曾胜了么?”
许海风摇头,叹道:“不是生死相搏,又怎能分出胜负。而且……”他停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道:“而且江湖传言,许某以一己之力,于放马坡前,威慑数万金狼军,使得他们不敢追击。许某又不是那秦暴龙,如何有这等本事。”
蒋孔明皱眉,顿时恍然大悟,笑道:“主公莫非以为是学生在背后造谣生事么?”
“不是军师大人么?”淡淡的语气中有着一丝并未掩饰的诧异。
蒋孔明摇头道:“学生确实派人前往卧龙城,将北疆一战之事详细通报几位将军大人和众位夫人,只是其中绝无如此夸张。”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许海风心中奇怪,莫非是真的另有其人。
事实上,蒋孔明这句话,半真半假,他固然没有如此夸大,但却暗自下令,将这些话广为流传。
殊不知,市井小人最爱加油添醋,他们根据自身所好,任意吹嘘。说者摇头晃脑,口若悬河,听者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几经辗转,顿时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其夸大之处,就连蒋孔明亦是为之膛目结舌,对于这群能够创造出如此傲人成绩的平民百姓们心有余悸,为他们那极为丰富的想象力而叹服不已。
“此乃好事,主公又何需多虑?”蒋孔明劝慰了几句,自言自语地道:“此事若是流传军中,对于士气提升,有着莫大好处。嗯,可用之。”
许海风白了他一眼,却是打消了阻止的念头。既然自己不愿为俗事而分心,将一切交由蒋孔明打理,自然要信得过他才是。
何况谣言止于智者,随波逐流的人虽多,但真正大智慧者,必然有着自己的主见,面对这样的传闻,至多付之一笑,就随他去吧。
后面,远远地,郑法森向身边的二人拱手道:“吕兄,林兄,日后我们共侍一主,还请二位多加照拂。”
吕阳名皮笑肉不笑地道:“哪儿的话,郑兄前来,吕某是求之不得啊,军师大人对郑兄着实看重,以后还是要照顾一下我们二人才是。”
林沂星则是一怔,他脸上的微笑立时消逝,心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许海风一伙的了。他与张晋中是数十年的生死之交了,否则张晋中也不会让自己的独子改名换姓投到他的门下。目前看来,张晋中与许海风之间并不和睦,若是有一日翻脸成仇,他又该如何自处。
按理来说,他应该义无反顾地帮助张晋中,但是经过北疆一行,他对于许海风手中的实力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那些个奇人异士,特别是秦勇的夸张表现,还有哲别的那惊天一箭,都让他打从心底里冒着寒气,一旦想到要与这样的人物为敌,他就再也摆不出任何笑脸来了。
吕阳名的想法远无他这般复杂,到了今日,他日后的命运已经牢牢的与黑旗军绑到了一块,正所谓一荣俱荣,他当然希望许海风的势力是越大越好。
只是,当他扭头看了眼愁眉苦脸的林沂星之时,也是陪着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老弟,军师大人不是说过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就不需忧心了。”
林沂星不自在的笑了一声,叹道:“老哥,你说得对,一切各安天命吧。”
“其实……”吕阳名摇了摇头,道:“老哥我还真的羡慕你呢。”
林沂星大奇,问道:“羡慕我?”
“是啊。”吕阳名诚恳地道:“你起码还有一个好儿子和一个杰出的徒弟。而我呢……唉,就算是那几个劣徒也无一成才啊。”
林沂星顿时想起他曾经说过,唯一的儿子惨死沙场之事,连忙收拾心怀,劝慰道:“那是他们还年轻,只要日后多加磨练,自然不会逊色于任何人。”
吕阳名摇头苦笑道:“他们那几块料,我这做师父的还会不知道么。倒是你家那二个小子,显然是得到那二位的看重,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他用手一指前方的许、蒋二人,使了个眼色。
林沂星心知肚明,他知道林家徽和林沐合因为昔日的表现,在许海风等人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若是能够就此攀上这颗大树,得到他们的照拂,日后前途定然无可限量。
当然,前提是许海风能够成就一番霸业,他的脑中将各大势力或明或暗的实力比较了一下,却意外地发觉,竟是毫无头绪。
他的脸上再度露出了一丝苦涩,如果让他们投诚许海风,那么又如何向张晋中这位多年的老朋友交代呢。
郑法森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惊讶。他对于这二人之间的恩怨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方才看到他们并肩而行,但还以为那是碍于许海风的面子,他们不敢放肆,所以才会突然变得亲如兄弟。
然而,看了刚才他们的表现才让他知道,这二人是真的化干戈为玉帛,不再是昔日的针尖对麦芒了。
好一个许海风,好一个蒋孔明,真是好手段,他把一切功劳归功于这二人的头上,心里为自己今日的选择而深深欣慰。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谣言
大汉京师,这座千古名城此时已然归属匈奴人所有。
在这一日,无数的居民都接到了一个消息,匈奴王冒顿单于终于来了。
在数万金狼军的拥趸之下,头戴九龙金盔,身着黄龙铁甲的冒顿声势浩大的进入了这座曾经代表了大汉数百年的名城。
由于皇宫被汉贤帝,这位大汉最后一位在京师登基的皇帝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而此时事务繁多,根本就不可能大兴土木,再建皇宫。是以,冒顿的居所也就是原先的苏家府邸。
苏家所豢养的能工巧匠闻名天下,他们的住所当然也是最为舒适暇意的。虽然比不得大汉皇宫的奢侈夸张,但却比西京城要好上许多。
匈奴尚武,纵然是他们的王者冒顿也是骑马而行。
“见过单于。”哈密刺一揖到底。
冒顿立时搀起他的头号智囊,说道:“国师幸苦了,朕能有今日成就,多亏了国师啊。”
哈密刺恭敬地道:“此乃臣之本份而已。”
冒顿拉着他的手不放,二人携手走入府中,只是哈密刺有意无意地落后了那么一个肩头的距离。
“嗯,汉人的建筑就是我们不同,漂亮的多了。”冒顿走入正厅,夸赞道。
“是。”哈密刺淡淡的应道。
冒顿看了几圈,终于收回目光,当他的眼光停留在哈密刺的身上之时,已是杀气凌然:“国师,听说程家已经发了诏告。”
哈密刺对于冒顿的凌厉气势浑若不觉,道:“正是,程家之主程家笙拥戴大王子惠王刘政廷在太原登基,同时诏告天下,要在此与我们一决死战。”
“太原?”冒顿的嘴角露出了浓浓的冷笑:“在那里与我们一决死战,他是疯了么?”
哈密刺微微一笑,道:“臣不知,不过无论如何,此战势在必行。”
“那是当然了,如果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朕非后悔终身不可。”冒顿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密刺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丝不解,为何程家会选择太原做为二军决战的最后地点。
太原城外,千里平原之地,正是最易于骑兵发挥的地势。匈奴人的铁骑名震天下,纵然是大汉的五大军团也要为之逊色三分,那么他们又为何这么做呢?
程家之中,高级将领不少,但真正能够说一不二的,却仅有古道髯一人,这位遗黎故老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军师何必担忧,若是在太原我们依旧奈何他们不得,那么就更不用说其它地方了。”冒顿与他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事。
哈密刺闻言笑道:“不愧是草原的霸主,冒顿单于啊,臣受教了。”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起来,哈密刺也将那烦心之事暂且置之脑后,冒顿说得不错,如果在太原还会失败,那么还不如趁早回家抱孩子的好。
冒顿突然收起了笑声,道:“其实朕倒有一计,或许可行。”
哈密刺大奇,问道:“请教可汗。”
冒顿捻着下颚的络腮胡子,得意洋洋地道:“只要将程家与我等密约之事公诸于天下,我保证,汉人的士气绝对会一蹶不振……”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哈密刺脸上那淡淡的苦笑。
“单于,您尚不知道,此时,汉人勾结我国的谣言早已是传遍天下了。”
“如此不是正好么?可是国师的杰作?”冒顿大惑不解的看着他。
哈密刺哭笑不得地道:“臣确实派人说了几句,只是目前的谣言之多,数不胜数,而最大的谣言却是对我等十分不利啊。”
当哈密刺派人到处散布谣言之时,市面之上仿佛一夜间突然爆出了无数密料。
什么程家反叛朝廷,勾结匈奴人,以致于引狼入室,什么许海风与恺撒人有了密约,是以坐山观虎斗等等不一而足。谣言的种类繁多,面面俱到,上至太子刘政启,下至北方大营中的一个小小百人长,一个个说得绘形绘声,让人闻之色变,似乎真的煞有其事。
大汉的所有官员只要是有名有姓的,都变成了通敌卖国之辈。
正当这各种各样有着上百种不同版本的谣言,在境内到处传播之际,一条最为振奋人心的消息却抢先一步传遍了整个大汉。
这些谣言都是匈奴人特意制造,力图扰乱大汉军心所为。
随着匈奴人的大举压境,所有人的生活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纵然他们再施仁政,一时半会的也难以看见成效。汉民们对他们心中憎恶者不计其数。
在满山遍野,让人无所适从的无数谣言中,唯有这一个才是最让人能够,或者说是情愿相信和接受的。
当这个真正的谣言出现之时,立即横扫八荒六合,再无敌手,成了最为流行的标准答案。
谣言的力量是强大的,然而当无数不同版本的谣言同时出现,并且混淆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这个谣言就已经失去了它所存在的价值。
是以当哈密刺得到这个情报的时候,默不作声了半响,最后终于放弃了继续造谣的努力。
冒顿听了他的解释,也唯有摇头放弃,他怒道:“刘家的人不是死光了么,怎么会又多了一个刘政廷。”
哈密刺道:“可汗,既然刘政廷尚在人间,那么我们杀了刘政启也是无用,不如将其生擒,或许日后尚有用处。”
冒顿点头,他的嘴角有着一丝残忍的冷笑:“如此甚好,朕也想看看,这二兄弟唱对台戏的情景。”
微微一笑,哈密刺转而问道:“单于,许海风派遣使者前来,意欲讨要方令德和李博湖这二人的尸首,您看那?”
冒顿沉思片刻,叹道:“这二人都是英雄,纵然身死,亦不得辱之,就让他们回归家园吧。”
西线大营,此时熙熙攘攘,热闹之极。
任何地方若是突然之间拥入了以万为单位的大量人群,都将是一件繁琐无比的事情。远远的张望着尔栋杰那忙碌的身影,许海风好笑的翘起了嘴角。这位后勤部唯一的上将军,今天有得忙了。
不过,他来此所要见的人却并非是这个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一张嘴巴的大忙人。
许海风踏着悠闲的步子在人群中随意穿梭,然而让人奇怪的是,在那些忙碌不堪的人群之中,他这格格不入的潇洒却丝毫不觉碍眼。自始至终,都没有多少人的眼光在他的身上做过片刻的停留。
天人合一的境界,确实玄妙难测。
他走过后勤部,轻轻地推开了一扇虚掩的大门。
“谁……”一声轻喝从门内传来。
“我。”许海风轻轻地应了一声,也不待主人的邀请,迳自走了进去。
刘俊书从床上抬起了头,他的手上拿着一根稻草,正无所事事地把玩着。
他们二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刘俊书的脸上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见过大将军。”刘俊书一跃而起,向他深深一揖。
“刘兄,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客气了?”许海风淡然一笑,浅浅地还了一礼。
刘俊书自嘲地一笑,道:“许统领官运亨通,不足三年,便已荣升大将军之列,下官是心服口服,绝无他意。只是……只是给予大将军如此荣誉的人至今已经不在了。”
许海风心中一叹,自从刘俊书假扮太子殿下随着方令辰离开北方大营之后,一路上,他沉默寡言,从不主动搭理他人。
一年多以前,他与许海风等人共同出使匈奴之际,又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与今日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二人。
“刘兄,世道变了。”
“我知道,但人心不变。”
许海风哑然失笑,道:“人心不变么?我看刘兄是太乐观了。”
刘俊书低下了头,他以自己的沉默来表达对于许海风的强烈不满。
许海风改临安为卧龙城,北方大营之内,与太子刘政启正式决裂,这些大逆不道的做法对于一心效忠于汉朝的刘俊书来说,根本就是无法容忍的一件事情。
如果不是尚有自知之明,知道就凭自己这点微末功夫,只怕连对方的汗毛也伤不了一根的话,他早就出手教训这个乱臣贼子一番了。
许海风感受到他心中的那股抵触愤恨之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刘兄就不愿再与小弟相交了么?”
刘俊书沉吟一番,道:“大将军,你年纪如此之轻,却已是官居极品,若是能够驱逐匈奴,收复失地,并寻得太子殿下,保他登基,势必成就一番前无古人的丰功伟绩。如此忠义之名,亦将流芳百世。”
许海风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眼中的祈望一点一点的消逝殆尽。
“刘兄,人皆有私心。”
“私心?大将军,如今你已是宗师身份,难道还要染指那万万人之上的至尊宝座么?”刘俊书厉声喝道,只是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亦是压抑的极为低沉,经过了北胜门的生死之战,他也变得老成持重多了。
“刘兄,我只问你一句,许某的功绩较之昔日董锌睿如何?若是真如刘兄所言,保得刘政启登基,日后许某如何自处?”
刘俊书的呼吸顿时为之一窒,过了半响,他终于长叹一声,颓然坐到,他的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尸体,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海风微微叹息,问道:“刘兄,今后如何打算?”
刘俊书茫然摇头,他根本就未曾听清许海风的问话,仅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而已。
许海风毫不见责,运起内力,再问了一遍。
刘俊书骤然惊醒过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不会随你而去。”
许海风对他这句话一笑置之,他转身推门而去,临行之前,留下了一句话:“刘兄,等到了卧龙城,小弟向你引见一人,若是那时你还执意离去,小弟绝不阻拦就是。”
第二百三十七章 离别(一)
月湖镇东南方数里有一处密林,平日里甚少有人光顾。然而此时,数十骑已经偷偷摸摸地在这里住了近十日了。
在密林中的一处宽敞小土坡之前,有一顶精巧的小帐篷,以这个小帐篷为中心,所有的骑士分散开来。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这顶帐篷内所居住的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南方骤然响起,这些骑士警觉性极高,数双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张小型的弩弓已经缓缓张开,暗黑的箭尖闪动着危险之极的幽幽寒光。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二个人影终于出现在那些骑士的眼眸之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张开的弩弓悄然无息地合拢了。他们二人一路畅行无阻,终于来到小帐篷之前。
“张先生,路都探过了,四处的出口都被堵了。”刘正中匆匆地道,他的气息尚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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