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妈,”我笑得谄媚:“你要再减,以后陪我爸接待外宾,人家一看不得纳闷,这到底是来投资的还是来扶贫的。”
老妈一筷子敲我头上,我嘴一扁,不敢再发表任何言论了,这年头,大实话招人掐,溜须拍马的倒小人得志。
吃过晚饭,在和老爸表演了一段十八相送以兹饭后娱乐后,我和周继来回了家。
坐在车上,我不由悲从中来,原本还盼望着我的二十周岁生日会过得与众不同。
到了家,我正萧索得想回自己房间,周继来一把拉住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你又拿我开心吧,说不定这次更离谱,你里边放一蝈蝈。
我拆了包装打开盒子,没想里面是一只白银色的戒指,款式简洁,内有pt标志,我心里狂喜,表面装作满不在乎。
“地摊上十块一个的顶针来糊弄我的吧。”边说我边把戒指套右手无名指上对着日光灯比画。
“恩,对啊,早知道你带着那么难看,我连这十块钱都能省了。”说着周继来作势就要来夺。
“算了,看你那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回吧。”我笑着躲着周继来伸来的狼爪。
我问他爱我有多深,戒指代表他的心,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可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是吗。再说我谁啊,我贝佳宝,聪明伶俐玉树临风,我能看上他是他的造化,他不爱我爱谁啊。
我心里一美,放松了警惕,也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至此,我和周继来的关系正式从同住晋级到了同居。
30
临阵脱逃
周继来终于察觉了我的不对劲,一回头,正对上门口三座活化石呆滞的目光,搂着我的手臂只僵了零点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爸、妈、贝阿姨,能不能让我们先穿好衣服再谈。” 处惊不变之能真是异于常人啊。
“啊…………喔。”三尊化石终于闭上了嘴巴,及时挽救快要脱臼的下巴,可六只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我们。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好半天,他们才意识到这幅画面的诡异,匆匆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门逼合的一刹那,我一把撩开还覆在我身上的周继来,慌忙套了衣服,在房里踱来踱去。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子死了!这下子死定了!”
我看着还在床上不紧不慢穿着衣服的周继来,不由怒从心中起,都是你,都是你,这种关头了,你怎么连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都没。
“你慌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你不是都撇得一干二净了吗?该慌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我这不是在为你担心吗?”我尴尬地笑笑,心里默念:我是怕还没出这扇门先让你给灭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跟着整装完毕的周继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客厅挺进,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反”的悲壮心绪。
“妈,周阿姨,周伯伯。”
客厅里的三个人分据三张沙发,目光熊熊地盯着我和周继来,让我想到以前骗心肝儿替我做作业被老师逮住叫进办公室训话的场景,这样的下场通常只有一个字:惨。
大眼瞪小眼二十分钟,我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只恨不得有个洞让我钻,老妈和周阿姨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互看一眼,叹了口气,静坐在一边,只剩下周继来和他爸眼神交流,空气中滋拉滋拉地冒着电火花,我真是佩服万分。
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老爸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还没站稳,周伯伯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握着老爸的双手就嚎开了
“老贝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年啊~~~~~~~~~~~~~”
老爸显然没摸清状况,吓得不清,僵直了身板任由周伯伯使劲摇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老首长,怎么了,您有话好好说。”
周伯伯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坦白从宽
“我家的那个兔崽子把你们家宝贝儿~~~~~~~~~”
“儿”了半天,周伯伯还是说不下去,倒是周继来好心地把话给补了完整
“贝叔叔,对不起,我爸想说的是我监守自盗。”
我低着头憋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换来周继来的一个白眼。
老爸楞了一楞,笑开了
“老周,我们宝贝儿住继来的,吃继来的,给钱当然是应该的。什么监守自盗啊。”
周伯伯欲哭无泪,更加不知该怎么解释。
空气说不出的沉闷,我的手机却在此时救世主般的响了。
我如蒙大赦冲进了卧室,又冲了回来,在客厅转了几圈,就是找不到,我看看周继来,再看看老爸,尴尬得不行,周继来摇摇头,走上前去,从爸爸屁股后的坐垫下掏出我的手机,递给了我,我努力扯了扯嘴皮,给他一个我自己都觉得别扭的笑容,在十道目光的注视下按了通话键。
“宝贝儿,你~~~~~~~~~“是心肝,他才说了个头,就被我截去了话。
“是心肝儿啊,什么,你失恋了,我恐怕不太行,你别哭啊,好,我来,我马上就来。”
“宝~~~~~”心肝儿还没来得及再说一个字,就被我挂了。
我装作遗憾的朝房里的五人看看,冲进卧室拿了钱包趁老爸还没明白过来落荒而逃。
一个半小时后,唐佳心家,我和心肝儿一人半拉西瓜盘腿坐在他的床上,我开始培养感情,准备说服心肝儿让我在他家躲个一年半载,起码等风声过了再走不迟。
知我者心肝也,我还没开口,心肝儿就明白了我的小算盘。
“宝贝儿,不会那么惨吧,就我和你的这点级别,周继来就把你扫地出门了。”
我长叹一口气:“你这倒没什么,是我妈和周继来的爸妈看到我和他的限制级。”
心肝儿听罢,把手里的西瓜往床上一放,双手搭上我的肩,把我转向他,我正以为他要为我今天的处境表示沉痛悼念,没想到心肝儿一开口,却让我有了杀人泄愤的冲动
“宝贝儿,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走的时候忘了关门。”
“哼哼…………哼哼哼哼……………………”
我的双手毫不客气的占领了心肝儿的脖子,都你害的,都你害的,我想我怎么那么倒霉,他们平白无故就能进门,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要负全部责任,我决定了
“心肝儿,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要在这里住几天,等外头风声过了再回去。心肝儿,你也上网去宣传宣传,让从事特殊行业的这几天小心一点,我怕我爸和周继来的爸迁怒他人,在全国兴起打黄扫非的活动,这下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眼前的西瓜红艳艳的,可我却觉得我的前景墨赤黑(上海话:形容一片黑暗)不由暗下神来。
心肝儿揽过了我,让我靠在他的肩上,安慰道:“你爸不是最疼你吗,放心吧,何况还有个周继来,会没事的。”
我给了心肝儿一个宽心的笑,问出了一路来压迫我大脑的一句话:“心肝儿,事发那会儿,我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了周继来的身上,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有点那个?”
“你是指有点自私?”
我点了点头,两眼巴巴地看着心肝儿
“宝贝儿,那我今天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好。”
“你不是有点自私,”我长抒一口气,可心肝儿接着又开口了,就像一闷棍打在我的头上。
“你是很自私,十分自私,非常自私。”心肝儿竟然一气连用三个副词以表达程度之深,我差点没气厥过去,喝,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了染坊。
“宝贝儿,我和你认识那么久了,你真的是从小就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只是这把刀从来都是插别人身上的。你家里人都很宠你,你有什么事他们都先帮你处理了,你一旦碰到什么麻烦也先和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害怕承担责任,能逃避的就逃避,逃不了的就往别人身上推。宝贝儿,你该长大了,该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
心肝儿说完起身,拿走了我手里的西瓜皮,留我一个人在房里沉思。
我真的是这个样子的人吗?
直到晚饭时间我才出了房门,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都是我爱吃的,心肝儿的奶奶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她旁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抱怨我爸我妈只顾工作,怠慢了我,把我饿得像非洲难民。我客气一番,终于宽了心拿了筷子准备开吃,一道晴空霹雳就打了下来。
“宝贝儿,你也和心肝儿一起去吗?”心肝儿的奶奶一边给我夹菜一边问我。
“去哪?”我大惑不解。
“去那个夏令营啊?”
“什么夏令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心肝儿在一旁为我解惑:“我后天下午要去澳大利亚参加一个英语夏令营。”
“呵呵呵呵…………”我除了傻笑已经说不出话来,后天,也就是说我逃不掉了,真是天要亡我。
这顿饭饶是热闹非凡,我却食不下咽,还得装得十分尽兴,吃完饭,刚要起身帮忙收拾桌子,电话铃响了,我的右眼直抽,迈起腿就想往外逃,唐叔叔已经拿起了听筒。
果然是我爸,他们在那边寒暄的起劲,我却在一边计算机似的赶紧想对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多久,我在唐叔的示意下抬起我不堪一折的白细胳膊接过了话筒。
“喂,爸啊。”
“宝贝儿,这件事我和你妈不骂你,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观念,你就先在心肝儿家住几天好好想想,我和你妈也要冷静冷静。”
“爸,”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心肝儿后天下午要去澳洲参加夏令营。”
沉默了一分钟后那一头才又有了回应:“你是不是也想去?”
“是。”
“那你把电话给心肝儿,我问问他具体情况,尽量帮你办妥,你先去散散心也好。”
不愧是市长,办事的效率就是高,我两天后和心肝儿一起到达机场时,老爸和他的秘书已经拿着机票、护照,办好夏令营的报名事宜在那儿等我了。
我走到老爸面前,拿了证件,低下头准备挨批,老爸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宝贝儿,好好照顾自己,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别再闯祸了,你和周继来的事,你自己做决定,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后悔。”
没想到老爸会这么容易就原谅我,我的眼眶有点热。
“爸从你出生就一直忙工作,没顾上你,一眨眼,你都那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其实把你交给周继来我也挺放心的,这孩子从小就稳重。”
没说几句,一个电话,又把老爸叫了回去。
望着爸爸的背影,我的眼睛一酸,终究没能忍住,是啊,好多年了,老爸的背脊也没那时直了,我一直以为爸任我为所欲为,是他软柿子好捏,在家他就是社会最底层,闯了祸也只敢让他知道帮我收拾,其实,爸爸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让我飞,贝佳宝,贝佳宝,爸爸一直都把我当他的宝。
N小时后我一开手机,它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坏了,我怎么把他忘了。
我都把唐僧的做人宗旨奉行到底,黑锅他背,送死他去,我爸是不追究了,可他不能给我好果子吃啊,周继来,小人,彻底一小人,他吃了那么大个哑巴亏,不得整死我给自己报仇雪恨。
我正忧郁着,电话铃断了,我还没高兴多久,他又阴魂不散,硬着头皮我只能接。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贝佳宝,你总算舍得开机了,你死到哪里去了?”周继来一向赖以为豪的修养也不见了,看来这次他真的气的不轻。
“我…………我在机场。”
“你,你在机场?你等着,我这就开车来接你。”周继来的声音明显有些低沉,压抑着某种情绪。
“呵呵,还是不用了,我现在在澳大利亚的机~~~~~~~场”
“嘟嘟嘟嘟……………………………………………………”
我的秘密
我有一个秘密,这是我人生至今的唯一一个污点,我没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那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的语文张老师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要和我谈谈,原因是我“逼”心肝儿帮我做作业。从此以后我知道,凡是有人要找你谈谈,那准没好事。
其实那时候老师有两样说错了,一:我没逼他,就心肝儿,还用逼吗,我只要努努嘴,他就屁颠屁颠的跑来积极主动争取了,我一没用武力,二没要挟,那能算逼吗?二:我认为这也不算作业,就四个破字,要抄两页纸,那能叫作业?那是练傻。可当我把我的结论告诉老师时,他非但没表扬我,还让我找家长来。
那时候还没手机,所以我打了一圈的电话,连市长都惊动了,就是没找到我那当市委秘书长的爸和普通职工的妈。最后,当老师都快绝望要放我走时来了人,只比我虚长几岁,也就一小毛孩,可谁叫人家有个市长的爹,老师就真把他当我家长了,整整教育了,不,是谈了一个小时,我这脸都丢全校了。
本来我以为那小毛孩听完思想道德课以后就回去了,可他却硬还要跟我回去传达精神,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就是不听,死驴脾气,这下我才明白大事真的不好了。
好在我家住的旧式里弄石库门房子,条条弄堂长得都差不多,最适合进行游击战。我带着他绕着我们里弄转了三圈,可还是没把他甩掉,他却有点怀疑了,所以我决定动用终极战术。
石库门的房子一般前后两门连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暗不见天日,中间又有许多关卡,例如门槛,违章堆积物等等,第一次走的人不摸索个四五分钟,绝对出不来,就算出来了,其过程也是辛苦万分,中招无数。
我凭着对地形的了解,七拐八弯进了一条小弄堂,胡乱进了一门,准备趁机逃跑,没想到他亦步亦趋,跟得死紧,情急之下,我推了他一把,不想他运气不好,正巧撞在前面一个柜子上,我正想逃离现场,他一把拉住我胳膊把我带出了房子。
“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叫什么叫,你想把人都招来啊?”
我怕得忙掩上嘴,可他真的不是一点恐怖。煞白的一张脸上额头有一个血口,一滴一滴的往外渗着血,电视里死人前都这样。
在那人的提醒下,我才记起送他到我们家对马路的医院里。
进了医院我又长了知识,原来,要是没钱,就是死了,医生都不带瞄一眼的。我一进医院就喊“救人”,可服务台的医生头也不抬,只说了两个字:“挂号”。什么思想,什么态度,张老师该教育的是她。周围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一大堆,我拉住一个跑一个,不过这回除了挂号还多说了三个字:“死不了。”,那时候的学生哪个带钱啊,我摸遍全身上下,连半分都没,最后没办法,只有在医院大厅大叫一声:“他是周市长的儿子。”“呼啦”一声,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到了主任办公室,又是消毒又是包扎,出来的时候,他的头足足大了三圈,不过没人敢再和我提挂号付钱的事了。
后来我想想都有点害怕,要是那时他们不相信他是市长的儿子,以为我们招摇撞骗,那我就成杀人犯了。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头上破了点皮流个几滴血是死不了人的。
不过总结这件事,让我感悟到人生很重要的一个真理:你要么得有权,要么得有钱。
权我爸有了。那我就要赚很多钱。
十二年后的某一天,我第一次对除了钱以外的事物产生心动的感觉。
十二年后的又某一天,我第一次感性认识到蛇蝎美人这句话。
十二年后的又又某一天,我知道了美人的另一个身份,前市长的公子,我明白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周继来的秘密
虽然我不太相信缘分,但我想这大概就是缘吧,孽缘。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班主任的办公室,让别人代做作业,还死不悔改,被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