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紫不知道哥哥说了什么,只见燕蔚皱着眉头,关上手机后立刻向外走去。
燕蔚看到陶鸿的时候,陶鸿正坐在小花园的秋千上,小巧的秋千不堪重荷地吱吱响着,陶鸿低着头坐在上面,脚边散落放着装满蔬菜的袋子。
「怎么了?这把年纪学人家小孩子离家出走么?」燕蔚打趣地说着,口气里有自己没注意的小心翼翼。接电话的时候就发觉男人的声音不对,就像……唔,就像刚刚哭过。
虽然没有见过陶鸿哭,也觉得这么大的年纪的男人哭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可是想象陶鸿哭泣的样子,燕蔚竟觉得有点兴奋,不过心里还是担心,就出来了。
听到燕蔚的声音,陶鸿慢慢转过头来,月光下眼圈竟真的有点红红地。
心脏猛地缩紧!燕蔚看着陶鸿随即低下头去。
看着陶鸿冻得通红的鼻子,燕蔚直觉想带他回去,可是陶鸿偏偏不想回去,叹口气,燕蔚索性带着陶鸿到附近的小酒馆要了一间包厢。
「喝点酒吧,会暖和一些。」面无表情,燕蔚只是给陶鸿倒了一些酒。
今天的陶鸿有些不对头,不是平时的他,只是愣愣地呆着。索性让他喝点酒,说不定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就像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机器人,听到燕蔚这么说,陶鸿端起杯子就灌,一杯接一杯这么下去,不多久,面前的酒瓶竟全空了!
红着脸的陶鸿终于喝醉了,喝醉的他酒品非常好,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坐着,半晌,眼圈一红,刷啦两道泪痕。
看着这样的陶鸿,燕蔚忽然觉得胸口热热地,心里那种陌生的感觉……心跳越来越快,燕蔚发现自己很难将视线从陶鸿身上离开。
「我……阿紫是私生子。」忽然,陶鸿开口了。
「阿紫没有爸爸,母亲离开的又早,被我这样粗鲁的男人带大,难免有些任性娇蛮,不过她是好孩子,有时候不太懂事,可是事后知道错了一定会道歉。
「以后如果你发现她犯了错,请不要不原谅她。」
听着男人絮絮叨叨净是那个妹妹的事,燕蔚皱了皱眉,可是因为对象是陶鸿,燕蔚还是耐心听下去。
「如果要怪,你就怪我好了。」红着眼眶,陶鸿静静说。
「我不会怪你,你从来没有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听到此,燕蔚笑了。
和陶鸿一起生活的日子,是燕蔚活到现在觉得最开心的日子。每天都很平淡,每天都幸福。燕蔚现在每天只是想着如何将这份幸福永永远远延续下去。
「就算你做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我也会原谅你。」燕蔚笑着说。对于一向睚眦必报的燕蔚,能说出这句话,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如果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呢?」陶鸿忽然回过头静静看向燕蔚,那么专注的眼神……
自己的倒影在男人的眼睛里,男人的眼里只有自己……这个认知让燕蔚心跳有些加快。
「我会看是什么样不可原谅的错误,会按照等级惩罚你。」如果真的不可原谅,就判你无期徒刑,把你永远关起来,永远留在我身边……
那个想象太过逼真,燕蔚身体热热地,很是期待。
缓缓地,陶鸿露出一朵苦笑。
「不过……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没精神。」看到陶鸿肯说话,燕蔚慢慢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训练」,心思一动,「该不会是那个姓马的女人不知好歹地拒绝你了吧?」
「嗯?」被燕蔚忽然的话问得一愣,陶鸿没反应过来地疑问了一句,是疑问句却被燕蔚以为是肯定,下一秒就看到燕蔚皱着眉拍着他的肩膀。
「那种女人不要也罢,大饼脸、水桶腰还没屁股,身材还没有你好。上次那些女人你看到了吧?你喜欢她们中间的哪个,我叫她们和你交往。」
「呵呵,开什么玩笑……」听着燕蔚的话,陶鸿咧嘴苦笑。
「她们不漂亮么?为什么不?」燕蔚却不明白。
印象里,男人都是喜欢漂亮女人的,他有点天真地想着,反正那些人都是自己的「商品」,如果有哪个可以把陶鸿留住倒是不错,那些人听命于自己,自己要她们怎么样她们就只能怎么样,自己就算住到他们家,也没人敢反对半声。
真是不错的主意!刚刚嘴角为这个念头开始上扬,然而……
「……不是漂亮不漂亮的问题,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她们再漂亮我最多也是欣赏,可是喜欢的那个人,我会觉得她是天下最漂亮的人。」淡淡笑着,陶鸿慢慢地说。
然而,燕蔚却呆住了。
是那个原因么?
喜欢……
喜欢,所以觉得那个人的一颦一笑都是好看;喜欢,所以再漂亮的人自己看也不看一眼;喜欢,所以自己的眼神无时无刻,甚至在自己也没注意的时候追逐着男人……
口干舌燥,看到面前唯一剩下的酒一阵猛灌,酒浆熨着喉咙下肚,一路火热,心口也是火热。
两眼发直,一下子——他这些天的古怪心情都得到了解释,可是这个解释却让他无比震惊!
缓缓地,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已然倒下睡着的陶鸿,燕蔚淡淡笑了。
「傻瓜,我喜欢你。
「小桃,我喜欢你哟。
「喜欢……」
静静看着熟睡的陶鸿,燕蔚眼眶热热地。
是啊……自己是喜欢了,可是陶鸿没有。从开始到现在,陶鸿也没有喜欢自己。都是男人,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当作恋爱对象,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明明早就喜欢了的,然而还是拼命告诉自己不是。
不用尝试,就知道陶鸿不可能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感情。
燕蔚也不想尝试,他害怕尝试以后的拒绝;他害怕陶鸿害怕自己的眼神,要是让陶鸿知道了自己对他的龌龊心思,他会不会不再搭理自己?自己可以强迫他的,可是自己不想。
舍不得。
因为喜欢,所以舍不得。
让他这样喜欢着的人……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他是个小心眼的男人,这样让人堂而皇之踩到自己心里,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是第一个,也会是唯一一个。
摸着陶鸿的头发,感觉那有点硬却柔韧的触感,燕蔚淡淡笑了。
燕蔚决定立刻结婚。
当然不是和陶鸿,那样会吓坏他的,陶鸿是那样一个老实的男人,说不定会因此晕倒在礼堂上,想到那一幕,燕蔚忍不住笑弯了腰。
自己要娶他妹妹,如果不是他的话,娶谁都是无所谓吧?倒不如娶一个对他来说获利最大的对象,目前对他来说,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陶鸿这个超大的陪嫁品。这样也是一种一辈子在一起的方法。不知道为什么,燕蔚忽然有点明白了自己的父亲。
把母亲和自己藏起来,父亲或许是想要保护母亲和自己吧?没有黑道背景保护的母亲,很容易成为父亲的弱点。然而黑道是不能休妻的,首领的婚姻几乎都是建立在结盟的基础上的,一旦休妻就是宣战。
不能和自己最爱的人拥有名正言顺的关系,父亲也很痛苦吧?
燕蔚有点悲哀地笑了。
燕蔚开始着手准备结婚的事宜。
准备了几百份请柬发给了各道上的大头,算是知会。
信手拿起一张请柬,看着上面工整地用楷体印着自己和陶紫的名字,燕蔚嘲讽地笑了。
虽然只是订婚,不过按照黑道上的规矩,订婚其实就等于结婚。从此以后那个女人就会是自己的妻子,那些请柬其实就是告知道上各路人马,宣誓自己女人的身分,是保护也是无形中的威胁。
父亲当年害怕婚姻带来的威胁所以不敢和母亲结婚,可是燕蔚却不想。
燕蔚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更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得如此仓卒草率、如此地早。
自己的结婚对象父亲已经关照过了,厚厚的一本名簿,容貌不提,全是背景经过精挑细选的各界大老的千金。这样对自己好,对未来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个人也好,没有背景想要在这个世界平安活下去是很辛苦的。
燕蔚知道自己以后会很辛苦,可是他心甘情愿。
自己告诉陶紫说不日之后要与她订婚的时候,陶紫瞪着大大的眼睛,直说着:「你疯了!」
燕蔚却只是耸耸肩。
或许自己真的疯了。
对燕蔚来说,婚姻就像小时候母亲做的草莓蛋糕,虽然常常由于失败而送入自己的肚里,可是燕蔚知道那不是给自己的,因为上面写的名字是父亲,那是父亲的蛋糕。
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才是自己的,燕蔚一直这么想。一定要它尽早贴上属于自己的标签。他不认为早婚是坏事,他有点迫不及待想要拥有那人。
渴望和那个人有联系,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哪怕那种联系让自己觉得无比可笑也好。
为此,燕蔚决定避开父亲先斩后奏。
父亲一定会阻止的,事先将消息放出去他就没有办法了,虽然不排除父亲有派人暗杀陶紫的可能,不过那对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吐着烟圈,燕蔚对着对面兀自一脸不可思议表情,喊着自己疯子的陶紫,邪邪笑了。
「婚礼在这个周六举行,婚纱我已经给妳挑好了,到时候会来很多人,妳不要大惊小怪给我丢人。」
「周六?那不是明天么?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而且婚纱好歹也要让我试穿看看吧?」不用等到明天,陶紫现在的表情就足够大惊小怪了。不过燕蔚只是冷冷一眼,陶紫立刻收声。
燕蔚不着痕迹地收回方才的冰冷目光,看向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陶鸿时,却是一脸笑咪咪。
「小桃,咱们那天试好的礼服来了哟,不适合的细节都修改好了,一会儿穿给我看。」
知道他没有钱买礼服的燕蔚,拉着他去订做了一套礼服,去了之后才想到要担心这种地方会让陶鸿怀疑自己的身分;不过直到结束,陶鸿都是呆呆地任由店员和自己摆弄,订做了和自己同款不同色的礼服也没有发现异常。
用这种方法,心理得到一点点满足的燕蔚在窃喜的同时也有点忧心:陶鸿从那天开始就怪怪的,好像害怕着什么似地,每天坐立不安。
「婚前恐惧症」?
这个名词在心里一闪而过,燕蔚笑了。
其实自己何尝不是恐惧着呢?恐惧陶鸿会提前发现自己的身分,而反对把妹妹嫁给自己。
自己是个骗子,小心翼翼地骗对方和自己接近一点,更接近一点。
燕蔚第一次知道自己也会焦急害怕的,这几天陶鸿的反常看来也影响了自己,每天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燕蔚心里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
可是时间越临近越觉得害怕,总感觉一切进行得太顺利,心情被托得高高,会在到达顶点的瞬间从上面摔下来,跌个粉碎。
所以婚礼的日期被燕蔚调得又靠前了几天。
「小桃?喂!小桃在家么?」好笑地看着沙发里发呆的陶鸿,燕蔚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啊……啊?」陶鸿却像刚刚发现他存在似的,慌张地跳了起来,然后看到旁边被自己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的燕蔚和
妹妹,红了脸孔。
「衣服啊……那个随便就好了,我只是婚礼的配角,别人不会注意的。」
别人不会,可是我会,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燕蔚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嘲的男人,表情是他自己不知道的宁谧温柔。
「怎么会不重要?你可是到时候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踩着红毯走到我身边……」
「把阿紫的手交给你的那个人!」听着燕蔚又开始说着惹人误会的话,陶鸿红着脸抱过了衣盒。
燕蔚却只是得意地笑着。
想着那个和自己穿着同样礼服的男人,到时候会踏着红毯向自己走来,燕蔚感到一种从脊椎底部窜起的震颤。
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这场婚礼究竟是将哪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上帝使他活在这个世上,他会温柔包容,敬爱我,唯独与我居住,无论在什么环境,愿意终生养我、爱惜我、安慰我、尊重我、保护我,以致奉召归主。」
婚礼上的誓词,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誓言。
没有和父亲在神的面前宣誓的母亲,就是这样才不能和父亲终老么?
婚礼上的誓词,果然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谎言。
华丽的言语将会拴住两个神的祝福之外的男人。
婚礼当天——
到达燕蔚预定的教堂时,陶家兄妹的嘴巴都是张成一个大大的O。
「要、要这么大的教堂么?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小桃担心的样子真可爱,看着焦虑中的男人,燕蔚偷偷想。
「我妈说过她想在这里结婚的。」这句话是实话,只是没有结成就死掉了而已。
一句话,陶鸿乖乖闭了嘴,脸上随即浮现出一丝愧疚。
于是燕蔚又笑了。真是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不会掩饰内心的男人,这么大的人了,还是单纯得像个孩子。
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他。
「我们来的最早,你们俩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一会儿来的人可能有点多,不过你把他们当作南瓜就好。」最后一句是对陶鸿说的。
看着对哥哥笑得殷勤的燕蔚,穿着一身沉重白纱的陶紫,感觉自己的脖子更加僵硬了。
那个男人疯了!对自己的大哥心怀不轨不说,竟然想要用那种办法……
自己生平第一次结婚居然是被人赶鸭子上架!而且对方赶自己这只鸭子的目的不是为了鸭肉,却是为了鸭农……太荒唐了!
咬着指甲,陶紫抱膝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
好想和哥哥说自己不要结婚,不要嫁给一个神经病,告诉哥哥自己有喜欢的人……可是又怕那个被逼到绝境的男人会对哥哥不择手段。
是的,绝境。
不知道为什么,陶紫知道燕蔚心里已经山穷水尽,几乎是慌张地想要和自己结婚。
「哥哥,我想……」
「逃婚」两个字哽在喉咙,陶紫又犹豫了。
「妳逃婚吧。」
「哇!哥哥你第一次和我这么心有灵犀!等等——」开心的话只说了一半,陶紫终于想起来不对头,抬头看向兄长,对方却是一脸认真。
「哥哥,你……你开玩笑吧?」哥哥发现什么了么?他能发现什么?燕蔚在哥哥面前不是表演得很逼真么?
可是陶鸿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末了,他从燕蔚给他亲自订做的同款礼服内兜里,拿出一迭东西。
「这是机票,还有妳的护照什么的。两个小时后的飞机,妳现在走应该赶得上。
「这是我的存折,本来就是给妳作嫁妆的,现在提前交给妳。」接着,又是一枚炸弹。
傻眼地看着陶鸿,陶紫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喂……哥哥……你这是在……鼓励我逃婚?」
「……没错。」陶鸿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还是不能让你们结婚。」
难不成哥哥也喜欢上那个男人,嫉妒了?可是……
接下来的时间陶鸿完全没有向陶紫解释,只是催促着她脱下礼服,然后穿上他一早就偷偷带上的便装爬窗户出去。
抱着沉重的白色礼服,想起妹妹最后看向自己欲言却止的目光,陶鸿重重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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